《龙傲天和挚友HE了》 第1章 《龙傲天和挚友he了》作者:茄子豆腐煲【完结】 文案: 黑化偏执起点男主攻vs温柔迟钝包容挚友受 沈言远穿越到修真世界成为修真世家沈家的少主,家庭美满,天赋过人,还有一挚友,十八年来顺风顺水,还和挚友夸下海口说要成为天下第一。 志得意满之时,不曾想一夜之间家族被灭门,自己也被废掉灵根,摧毁识海,强行挑断手脚筋。 敌人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 沈言远凭着满腔怨恨硬撑了三天三夜,终于等来了谢随云。 没人知道沈言远那三天到底怎么度过的,只知道他醒来后黏谢随云黏得紧,并且选择转职成了鬼修。 “阿云在想什么?”冰凉的手从背后伸过来将谢随云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沈言远嘴角带笑,眼神痴迷地盯着怀里人精致的侧脸。 谢随云看着满地尸骸,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挚友好像哪里坏掉了。 后来仙门追杀,沈言远召唤万鬼,立于万人之上睥睨众人,冷眼看着敌人被鬼撕咬惨叫。谢随云叹了口气却坚定不移地穿过鬼群向他走去,鬼群如潮水分流般留让他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沈言远面前,伸出手:“过来。” 沈言远一跃而下,握住了他的手。 我身处黑暗,却仍妄想抓住那月亮,让他的光辉永远照在我身上,然而月亮心甘情愿地向我奔来。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甜文 龙傲天 主角视角沈言远互动谢随云 一句话简介:起点男主和挚友相爱了 立意:爱能消除人内心的黑暗 第1章 占有欲 “沈少主,今日又来寻我们少主啊?”三三两两路过的婢女笑问。 被唤作“沈少主”的少年双眼明亮,眉目俊秀,充满了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身穿一袭金丝云纹绣边白袍,腰佩红络碧色玉佩,身后背着一柄长约一尺余寒光湛湛的长剑,玄色的剑鞘将剑光收敛起来,他笑嘻嘻地回了个招呼,惹得婢女们娇笑。 沈言远轻车熟路地走过抄手游廊,左拐经过厢房,直走穿过竹林后远远便看见挂着“云栖居”匾额的院子,那便是他今天的目的地。 沈言远加快脚步,门口扫着落叶的小厮见到他赶紧拦下:“沈少主,我家少主正在修行,不便见客,嗯……嗯!” 旁边他的同伴慌张地捂住他的嘴,陪笑道:“沈少主,他刚来的,不太懂这里的规矩。” 沈言远半只脚都已经踏入院内,闻言却是倒退两步,退到两人面前,一把勾住出声阻止的那小厮的脖颈,将两颗头挨在一起,那小厮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况,脸紧张得通红,被迫弓着腰。 “好好记着我的脸,下次可就不要再拦我了,别说修行了,就算我把这里掀了你家少主也不会说什么,听懂没?” “听、听懂了!” 满意地秀了一把他和挚友间的兄弟情深后,沈言远才放开手。 进云栖居后右拐,推开玄木制作的房门,沈言远看着里面人的背影,兴奋地打了个招呼:“阿云!我来了!” 谢随云双腿交叉,闭目端坐在蒲团上,对沈言远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沈言远见怪不怪,合上大门后,来到谢随云旁边紧挨着他坐下,看到谢随云不为所动,仍然端坐着,连眼皮都没有抬动一下,他又伸手扯了下沈言远乌黑发亮的长发,可怜巴巴地凑到他面前:“阿云,你怎么不理我啊?” 谢随云终究是破了功,缓缓睁眼,凤眼无奈地瞥了他一下。 他模样生得好,发色如墨,肤白胜雪,一袭白衣端坐在这里的时候看着像一尊无情无欲的玉石神像,睁开眼后整个人仿佛鲜活了起来。 “什么事?”声音像碎玉投珠,清脆悦耳,言语间似乎有什么特殊韵律般,让听的人心里享受。 即使从小一起长大,每一次看到这幅容貌时沈言远总会又受到一次美颜暴击,毫不夸张地说,这张脸放在前世和现在,都是举世罕见的美貌。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沈言远心里感叹,嘴上却笑着搂住他的肩,故作失落。 “谢少主不会是在哪交到了什么新朋友,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吧?” 沈言远说得阴阳怪气,谢随云一听就知道他那狗脾气又上来了。 “我没交新朋友。”即便如此谢随云决定还是顺着他,不然到时候沈言远闹起来可没完没了,别问,问就是以往无数惨痛教训得出来的经验。 “我听说你跟梁家那小子谈笑晏晏?”沈言远又凑近了点,目光灼灼。 “梁少主只是和我打了个招呼。” “那也不行!梁家那小子阴险得很,表里不一,每次都想挖我墙角!”说起这个来沈言远就恨得咬牙切齿,他家挚友长得好,从小就有许多人想凑上来跟他玩,其中又以梁石安那小子毅力最强,怎么赶也赶不走,像块狗皮膏药一样。 每次两人见面沈言远都是千提防万提防,生怕挚友一不小心就给拐跑了,那他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去。 没想到这次他只是出去城外小小做了一下家族任务,就被梁石安钻了空子,像狗闻着味一样跟了过来。回来后接到他安插在谢随云身边的眼线汇报,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第2章 沈言远只要一想到谢随云跟他挨得近一点都不行,一把抓住谢随云的手,要他发誓:“你说,沈言远和谢随云天下第一好!” “别闹了。”谢随云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抓住,一副不说就不放开的架势,只好叹了口气,“沈言远和谢随云天下第一好。”谢随云说话一直比别人要慢些,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因此在别人听来就是说得很认真诚恳。 沈言远得偿所愿,眉梢都染上喜意,松开手之前还趁机摸了几把:“你的手摸起来好舒服。” 谢随云的手白皙修长,摸起来像玉石般光滑温凉,沈言远体热,在夏天的时候尤喜拉着他的手散热寻凉。 谢随云由着他去,防止他又有理由闹起来。 “你家竟然还有下人敢拦着我不让我进来,肯定是我俩平时相表现得还不够亲密。”沈言远想起刚刚的事,立马告状。 谢随云面无表情拒绝了沈言远想要更加亲密的申请,两人平时形影不离,睡一张床,虽然是沈言远死皮赖脸求来的,好得就差同穿一条裤子,还要怎样才算亲密。 “等以后咱俩有了孩子之后就做亲家,就挨着住,我天天上去串门。”沈言远头枕在谢随云膝上,美滋滋地想,这样他们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不管是什么梁石安,陈石安统统都不能插进他们之间来。 谢随云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拒绝,天天被沈言远纠缠他根本就不用修炼了,斟酌着如何委婉地开口,又听得沈言远询问:“阿云,你是不是要去什么秘境修炼来着?” “对,是家族长老不久前寻到的新秘境,听说里面有九青果。”九青果,修真界内一样珍惜的果实,多长在灵气充沛的秘境内,吃下去能获得大量灵气,稳固神魂,能够提升筑基圆满的修者冲击金丹成功的几率。 “我进去帮你也寻一枚。”谢随云和沈言远两人都处于筑基圆满境界,不同的是沈言远快上一步,晋级金丹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那我岂不是要好久不能跟你见面?”进入秘境内所有通讯手段都会被拦截,外面的人根本联系不上秘境内的人,想到这沈言远无比怀念前世的手机电话。 “也就半个月的功夫。”谢随云安抚道,“你趁这半个月好好巩固一下修为,等我出来后就将九青果给你服用。” 提到突破金丹,沈言远心里的伤感散去些,金丹修为在这个世界意味着能够真正获得窥视三千大道的资格,走进优胜劣汰的修真者角斗场。 沈言远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就被这个瑰奇诡丽,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世界迷住,最值得庆幸的是,他这辈子的天赋十分不错,极品火灵根,不过十八岁却即将突破金丹,达到很多人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地步。 “我到时候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沈言远如此说道,眼神亮得惊人。 “嗯。”谢随云认真地点点头,他并没有觉得这个愿望不可能,在他看来,他的这个挚友天赋努力样样不缺,意志力惊人,虽说平时老爱往他这跑,但在认真修炼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被那可怕的专注力感染,谢随云能在他身上看到对修炼的热情和执着,这样一个人,即使不能获得天下第一,前途也依旧不可限量。 得到挚友的认可,沈言远高兴地一把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阿云,谢谢你!” 谢随云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他感谢的,但感觉到沈言远高兴的心情,他也轻轻一笑,回抱住他。 第2章 灾祸 “轰”的一声,异兽倒塌在地,一道深深的剑痕从头部一路下划破开肚子,将异兽几乎劈成两半。 巨响惊起森林里的鸟,四周大树倒地,一片狼藉。 斩杀异兽的剑上一串血珠顺着剑锋滑落,持剑的手轻轻一抖,剑身又恢复如常。 沈言远反手将剑插回剑鞘中,满意地看着今天的战利品:“这身皮毛刚好给阿云做一套衣裳。” 异兽的毛色偏向深灰色,毛发柔软顺滑,它的皮毛在市面上很受欢迎,因此也常成为猎杀的对象,若不是因其一般都有炼气巅峰的力量,怕是要被杀灭绝。 沈言远将异兽整个收入储物袋中,除开那一声皮毛,异兽的肉吃了之后也可以帮助人们锻体,爪子还可以做锋利的武器,在市场上能卖出不错的价格,做完这些后,他便运功返回沈家。 不知为什么,他今天一直有种不好的感觉,心惊胆战,仿佛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难道是阿云出什么事了?沈言远猜测,他并没有往家里方面想,虽然沈家现在没落了,但作为修仙世家好歹也有些底蕴,在这片青州界内更是数一数二的世家,轻易无人来惹。 一路疾行回到家中,依旧很正常,门口的小厮见他回来还殷勤地问候:“少主你回来了!”换以往沈言远高低和他唠叨两句,如今却没这个心情,只是快步略过径直走向主事堂。 沈家主还在和各长老商议要事,却见沈言远快步进来,先行了个礼。 看着眼前的英姿勃发的沈言远,大长老摸着下巴的胡须,赞叹道:“少主进来修为越加凝练,想必再过不久就能突破金丹了。” “怎么这般匆忙?”沈家主问道。 沈家主和各长老俱在,沈言远心中的不安感却愈来愈强烈,他神色凝重:“爹,我今天总感觉有些不安。” 第3章 修真者吸取天地灵气修炼,窥视大道,对凶险难料之事或多或少有点感应,因此修士的直觉向来不可轻视,一听这话,沈家主和长老们面面相觑,纷纷正色起来。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沈家主严肃问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今日狩猎时突然有所感,且越靠近家里这股不安感越强。” “莫非是沈家将有什么祸事发生?”二长老猜测道,“可咱们沈家最近并无与其它家族结怨,难道是梁家?” “应当不是,梁道那老匹夫最近在冲击元婴,梁家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树敌。”沈家主摇摇头。 沈言远也在回想自己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想来想去只有最近套了梁石安麻袋狠狠揍了他一顿而已,从小到大梁石安都不知道被他揍了多少顿,应该不差这一顿吧。 他将这事告诉沈家主,沈家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早就说过让你平时不要无缘无故去惹他,我看咱们家和梁家的恩怨一半都是你的功劳!” “怎么算无缘无故呢,他老是黏着阿云,我不过警告他一下。” “你不一样也天天黏着随云那孩子。”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什么身份,梁石安什么身份!”沈言远振振有词。 对于两人口中的阿云,众长老也知道那是谢家少主,虽然接触没有那么多,但是也时常听说自家少主和他感情好,形影不离,除此之外并不知道两人私底下相处如何。 而有幸见过自家少主在谢随云面前死缠烂打,伏低做小的样子的大长老有些不赞同:“少主,虽说谢家势大,可你毕竟也是沈家少主,怎能处处唯他是从?”那可是吃穿住行,恨不得样样亲自亲为。 我那是疼老婆!话到嘴边,硬是被吞了回来,沈言远怜悯地看了眼大长老:“你不懂。” 大长老今年二百三十一岁,金丹中期的修为,是族内长老中少见的没有成家的人,听说是年少时情路坎坷,受过情伤,因此立志不成家,多年来只身一人。 没有老婆的人自然不知道这顺着老婆心意的乐趣。 大长老百思不得其解,沈家主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了沈言远的未尽之意,连忙把话题扯回来:“总之大家还是要警惕一下,吩咐下去让大家警醒些,多派些人手四处巡逻。” “爹,再把咱们家那个防御大阵打开,我担心发生什么意外。”沈言远补充道。 上头有了这么个命令,整个沈府都动起来,气氛显而易见变得紧张起来,繁复的阵法笼罩住整个沈府,在天空中若隐若现。 “就因为沈言远一句话就让整个沈府的人陪他动起来,这至于吗?”三长老的孙子沈言许抱怨道。他和沈言远年龄相近,修为却差了一大截,仅是筑基中期,身边的人多拿他俩来比较,显而易见每次都是输的那一个,多次下来便成了族内有名的死对头。 此时见整个沈府兴师动众,一时出言讽刺。 “要我说沈言远就是闲得没事干。”他抱怨得劲,没发现围在他身边的小伙伴纷纷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你有这功夫讲我坏话不如拿去训练,好在下次家族大比上能在我手下撑多一点时间。”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言许一下子僵住,在背后讲讲沈言远坏话可以,但真被人抓到了他还是害怕沈言远会把他揍一顿,因此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别得意!” “我们走!”看着几人慌乱的背影,沈言远却没有生气,沈言许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刚好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小孩,自然不会过多计较,沈言许固然是讨厌他,但也只是在背后说说坏话,没有做什么触碰到沈言远底线的事情。 所以看在三长老的面子上,每次抓到沈言许说他坏话,沈言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最要紧的是警惕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沈言远眉头紧皱看向空中。 沈府内大家紧张了一个白天,风平浪静,没发生任何事情,大家都有点松懈了。只有沈言远,更加警惕着,因此当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沈府上空时,他猛然睁开眼。 第3章 死亡 没有犹豫,沈言远另一拳也打了上去,却不及慕容城更快,以手比刀,狠而准地掏进沈言远丹田位置。沈言远闷哼一声,剧痛传到全身,鲜血再次从口中喷出,些许溅到慕容城的面具和黑袍上,温热的液体无法抑制地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衫,血滴落在地上染出红色的花。 闻到血腥味,慕容城肉眼可见地更加兴奋,他恶劣地在沈言远肚子里缓慢而完整地转了一圈。 沈言远咬紧牙关,冷汗大颗地滑落,面上霎时失去血色,脑子里仿佛有人拿了千万根针在刺,青筋绷紧,疼痛钻心刺骨。 “远儿!”沈母惊呼. “放开他!”沈家主亲眼见到这一幕,目眦尽裂,提手便将长剑刺来。 慕容城一个侧身避过,同时将手猛地拔出来。血大片大片地涌出,没了支撑,沈言远直接倒地。 沈家主一招沈家剑法迅如疾风般朝慕容城刺去,剑气如虹。慕容城同样也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把带有不祥之气的长剑,由上至下,用力一挥,一道银色的剑气夹杂着雷电之力,划破虚空,气势汹汹地奔来。 沈家主将剑横在自己面前阻挡,银色剑气和长剑交汇后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紧接着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在沈家主痛心的目光下,裂纹如蛛网般出现,剑身碎裂成一块块,宝剑有灵,陪伴主人多年的剑灵不甘地发出最后一声剑鸣后,永远消失在这世间。 第4章 银色剑光将长剑碎裂后并不停止继续袭来,沈家主见状来不及心痛,又掏出一件上品灵器,防御罩将两人罩住,争取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远儿!”沈家主扶起沈言远,往他的伤口注入灵力,缓解了一丝疼痛。 家族其他长老乘此时机提剑而上,“不自量力。”慕容城冷哼一声,手腕突转,长剑刺出万千剑光,刁钻毒辣地避开所有攻击直接击中长老们各处要穴。二长老直接一剑穿心,三长老幸运地躲过致命一击,剑光擦着他的脖颈而过,没有伤得很深,但肩上和身上其他地方都被洞穿。 “呃……”二长老缓慢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鲜血源源不断地渗出,瞪大双眼,不甘地倒地。 “二长老!”“二哥!”沈家主和三长老悲痛的声音同时响起,三长老和二长老是亲兄弟,血脉连心,如今见兄弟惨死,眼前一黑,怒火和悲痛从心头燃起。 “竖贼!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三长老眼里含着泪花,充满怒火。 “三长老别去!”沈家主没能阻止,结果就是三长老同样被一剑穿心,尸首被慕容城嫌弃地丢在地上,面部朝上,死不瞑目。 沈家三个长老全死在慕容城手里,他尤不满足,目光在剩余还存活的沈家族人身上一一看过去,在见到沈夫人时眼睛一亮。 “沈言远,看看这是谁?”慕容城拖着沈夫人,不顾她的拼命挣扎,一路将她拖到父子两面前,捏紧她的脖子提起来,沈夫人双腿在半空中乱蹬,双手死命抓着慕容城的手,那手却岿然不动。 “这是你娘吧。”慕容城恶毒地笑着,沈夫人脸色涨红,喊道:“别管我!快带着远儿走!” 沈家主面色铁青,手紧紧握住剑柄。沈言远双手撑着地,忍着剧痛,努力起身。 “放开我娘!”身受重伤,沈言远依旧满头冷汗,不屈地直视慕容城。 就是这样的眼神,这样让人厌恶的,“放开你娘?”慕容城恶劣一笑,“好啊。”手用力一扭,咔哒一声脆响,沈夫人彻底失去挣扎,身子无力下垂,随后被扔在两人面前。 “啊、啊!”沈家主颤抖着手,不可置信地抱起她的尸首,颤巍巍地试探她的鼻息,随后泣不成声,声音凄厉。沈言远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泪水夺眶而出,他的阿娘,这辈子一直疼爱他的阿娘,死在了他的面前,极剧的悲伤使得身体迸发出一股力量,他用尽全身力气向慕容城扑去。 慕容城一挥袖子,将他打回去:“别急,等我解决掉剩下的人,我再好好陪你玩一玩。” 听到这话,沈言远慌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慕容城闪身来到沈家主背后,化神期的威压刺得沈家主汗毛竖起,他迅速将手中的灵器反手扔过去,灵器和慕容城将要落下的剑势轰然碰撞,同样的碎痕纹路也在灵器上出现,尔后便步了灵剑的后尘,化作微光消散在天地间。 慕容城再次挥出一剑,神识提前锁定了沈家主,让他分毫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的剑光将他笼罩在内,处处杀机。 “爹!”沈言远急忙祭出自己的佩剑,然而这并不能挽救什么,沈言远呆愣在原地,看着沈家主遍布伤痕,无力地倒下,熟悉的眼睛朝向他的方向。 沈言远猩红着眼,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双眼干涩,什么也哭不出来了,一阵刺痛,意识和身体好像分成了两半,浑浑噩噩,悲伤从灵魂深处汹涌而出,痛苦铺天盖地将他淹没,沈言远感觉呼吸不上来,将近崩溃。 直到慕容城立在他面前,沈言远呆滞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犹如看死人般,眼里的恨意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慕容城一脚踹飞他:“沈言远,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他感叹着,然后再次将挣扎爬起来的沈言远踹飞。 “你总是这般的桀骜不驯。”又一脚。 “眼神看我时仿佛看个垃圾。”再一脚。 “没有想到吧,如今你却要跪在我面前。”一脚踩碎膝盖骨,沈言远死死咬着牙不让痛呼声出来,血丝顺着嘴角流下。 “像一滩烂泥。”手放在沈言远头上,强悍的神识肆无忌惮地在沈言远识海中□□。 痛,极致的痛,如潮水般弥漫全身。修士的识海无比重要,倘若有损,轻则变成傻子,重则危及性命。沈言远本就身受重伤,这么一趟操作下来,他的气息微弱,几乎是断断续续。 “这就不行了?怎么可以呢?”慕容城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昂起头,掐住他的下巴,将一颗丹药送入他口中,“我特地为你寻来的毒药,世上仅此一颗,吞下去后,起初,你会感觉到全身像被人用铁钉一寸一寸往你骨头中钉一样,然后便是蚂蚁密密麻麻爬满你的伤口,啃噬你的血肉,最后,你会感觉自己仿佛化成了一滩水,那是你的五脏六腑开始被腐蚀。” 即使处于半昏迷状态,源源不断的痛感还是使沈言远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全身发抖,牙齿咯咯打着寒颤,他的手死命扯着身上的衣裳,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神色极度扭曲,抑制不住的□□从嘴里发出。 第4章 恶鬼 沈言远像被困在一个黑盒子里,触目便是尽头,混沌不知岁月,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刹那间,连意识都在被渐渐泯灭。 第5章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后,他突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于是就在那一瞬间,意识开始沸腾。阿云,阿云……飘荡的魂体下意识地环住谢随云的脖颈,亲密地贴着他蹭蹭,所有动作像经过千锤百炼般熟稔。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这妖异的景象震撼住。 清冷无双的剑修眼神清明,身姿挺拔,背后却有黑泥般的诡异亲昵地将他整个人环住,白与黑,圣洁与堕落,巨大的对比冲击着人的视野。 好香、好香。止不住的渴望叫嚣着要将面前的这个人吞吃入腹,让他与自己合二为一,融进他的骨血里,好让他们永不分离。 脑海里那根弦越绷越紧,下一秒就要绷断。谢随云像感觉到什么般,一双墨眸朝他的方向看来,霎时,那股汹涌的渴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温柔抚平,嘈杂的心音消失不见。 扭曲的魂体直勾勾地盯着那张殷红的唇开合:“言远。” 名字是最短的咒。 只是两个字,灵魂剧烈地震荡,所有的理智重归大脑,混沌的脑子重新清明,怪异的魂体一阵波动重组,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俊美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眼角微微下垂,透着股无辜感,谢随云每次都会被这双眼睛打败,迫不得已答应了许多不平等条约。鼻梁高挺,唇形优美,笑起来像炙热的太阳,热情爽朗。 细看之下,眼尾薄红,眼眸黑如深不见底的古潭,波澜不惊,不见天光,不经意间还能看见眼底邪气闪过。 清醒之后,沈言远并没有放开手,反倒是抱得更紧,像一条黏湿的毒蛇死死缠住猎物,满足地喟叹:“阿云。” 谢随云对他这些举动并不知情,他只是冥冥之中感觉到那个方向似乎有熟悉的气息,试探地唤了一声后,不见有任何异样。 “少主,现在该怎么办?”长老看着眼前一副屠杀过后的场景,昔日的沈家变成了残垣破壁,不免心惊,严肃地问道。 谢随云在秘境内焦急地等待三天后,一出来便立马给沈言远发了条讯息,结果一直以来不出三秒便会回复的人始终未有回应,谢随云心底那个猜测成真,沈言远出事了,立马赶往沈家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就看到这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沈家。 “去找些人来清理一下,将所有人好好埋葬。”谢随云沉默片刻后情绪有些低沉。 谢随云仔细地寻找着熟悉的人,每找到一具尸体,他都会细心地替他阖上双眼。沈言远就挂在他身上不厌其烦地为他介绍。 “这是后厨的马大娘,做的卤味猪蹄堪称一绝,可惜你没办法才吃到了。”“这是门口那个小厮,人傻傻的,也不知道跑。”“这是沈言许,你知道的,就是那个有点讨厌的把我当假想敌的三长老的孙子。好吧,其实他挺勇敢的,以后我就不吐槽他了。” ……… 沈言远絮絮叨叨,一直到谢随云站在一对尸首前,声音戛然而止。 谢随云跪下,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伸手将两人的眼睛阖上,拿出锦帕仔细地为他们擦去脸上的血污,露出原本的样貌,是沈家主夫妇。 长老站在旁边惋惜地叹了口气。 “请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言远的。”谢随云郑重地许诺。 沈言远也跪在他旁边,同样结结实实磕了三下。 “爹娘,是孩儿不孝,招来如此灾祸,使我沈家遭受灭顶之灾。”他此时冷静得可怕,“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为你们报仇的。” 看着沈家主夫妇的尸首被谢家人妥当地装进空间镯内,等着后面找个风水宝地下葬后,谢随云继续寻找着他牵挂的那道身影。 前面那么多尸首都没有那个熟悉的面容,谢随云本来心存侥幸,也许沈言远已经逃出去了呢,然而不过是十余米,他的侥幸破碎。 “言远?”谢随云甚至不敢太大声。 “我在。”沈言远轻声回应,“阿云,我们别看好不好?好丑。”他撒娇般与谢随云十指相扣。 谢随云仔细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当熟悉的脸出现时,他的手抖了一下,随后不管不顾地检查过这具身体的每个细节特征。 眼珠子被挖出,手筋脚筋被挑断,丹田处被破开个大洞,灵根被废,识海被毁。探查得越深,谢随云的心揪得越紧。 从头到脚检查过后,谢随云难得茫然:“怎么会……” 沈言远安慰地牵住他发抖的手,抵住他的额头:“别看了。” 他再不想承认也好,也改不了这个事实,这具尸首就是沈言远,他的挚友。 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会让沈言远被折磨成这种模样,甚至沈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无一存活,连逃也逃不出去。谢随云很了解沈言远,他从来没有与人结下要灭门的仇怨。 沈言远也很想问这个问题,回想起蒙面人的话语,他有了些猜测。 沈言远脖子上还戴着谢随云亲手雕刻的玉佩,这是他送他的十八岁生辰礼,明年谢随云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但这份礼物却送不出去了。 第5章 鬼修 沈言远放肆地拥着谢随云,瞥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如以往般露出阳光的笑容:“阿云。” “阿云,你怎么这么迟才来,我好痛啊。”他将头埋在谢随云颈窝处,毛绒的碎发蹭得他心里发痒。 第6章 谢随云沉默,随后沈言远感觉到他的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声音干涩:“对不起,我来晚了。还痛吗?” “还痛。”沈言远声音闷沉,谢随云信以为真,抬手回抱住他,手还轻轻在他背上拍着安慰他。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沈言远得意地勾起笑容。 沈言远向来擅长在谢随云面前装可怜来获得自己想要的,这次依旧不例外。他默默感受着谢随云对他的愧疚之情,一边贪婪地想,再多点,再多点吧,只有足够的愧疚才能增添砝码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人在废墟中相拥了许久后,谢随云哄着让沈言远先放手,他先侦查一下沈言远现在的状态。 “不知道,应该是鬼魂吧。”沈言远不情不愿地放开他,但手依旧紧紧地牵着,谢随云担心他就放任他牵着。 看着谢随云沉思,沈言远不经意地道:“按我的情况,可能是个厉鬼吧。” 只有怀着深沉怨恨和不甘执念的人死去后才会无法往生,停留在原地不愿离去,成为凶残的失去理智的恶鬼。 “阿云,你会怕我吗?”怕也没有用,你逃不掉了。 十指相牵的手骤然抓紧,隐隐生痛,暴露了主人紧张不安的心态。 谢随云见到沈言远第一眼就发现他状态不对,担心他会因为仇恨失去自我,如今看来生死大劫过后沈言远或许会有些变化,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以前那个会在意他的看法的沈言远。 沈言远的确有点揣揣不安,看见谢随云轻笑,不满地摇摇两人相牵的手:“你笑什么?” “我高兴。” 沈言远对上谢随云温柔的眼眸,他的身影倒映在那双清澈的双眼中。 “我很高兴,没有失去你。” 短暂的温情过后,两人开始思考沈言远的问题。 “按理来说,初生的厉鬼易狂暴且没有理智,可你现在从外表上看和正常人没有区别,意识也很清醒,恐怕你不是单纯的厉鬼。”谢随云家族内藏书众多,因此也知道许多奇人异事,一针见血地指出沈言远的异常。 “我听闻,这世上除了正统修真者,魔修外,还有一种特殊的修士称为鬼修。”沈言远或许典籍没有谢随云读得多,但他经常外出做任务,偶尔也会从其他修士口中得知一些怪事。 那是一次外出任务,目的地是沈家管辖下的一个小村庄,有人说常看见夜晚有陌生的影子四处游窜,半夜起来还会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声交谈,笑声哭声怒骂声混杂,可是壮着胆子去看,外面空无一人。刚开始只是一两次,后来遇见这种怪事的村民渐渐多了,不堪其扰,终于上报管事请仙家来处理。 接了这个任务的是沈言远,赶到的时候发现村子里还多了几个陌生修者,穿着统一的宗门服饰,使用的法术也是正统仙家手段,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出来历练到这附近时听说村庄的怪事,于是来一探究竟。 双方一拍即合,在深夜埋伏了好几天才把罪魁祸首抓住。 “那个人说自己是鬼修,能奴役众鬼,村庄里的怪事就是他在修炼驭鬼术时闹出来的。我们将他抓到村长面前让他认一下人,村长一看大惊失色,他说那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沈言远将那次的经历告诉谢随云。 “如果那个人说的是真的,那么鬼修便是死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往生,继续停留在世间,能修炼驭鬼术的修者?”谢随云总结,修者两个字存疑。 “应该是吧,人能修炼,剑有剑灵,灵兽也能修炼,那为何鬼不能修?” 说到剑灵,谢随云将沈言远的佩剑从空间袋中拿出来递给他:“你试试还能不能握住它。” 沈言远的佩剑名为紫霄剑,是沈家主在他初入修炼之途时送给他的礼物,剑身采用天降玄铁制成,通体银白,锋利无比,即使在三天前的对战化神强者也没有完全损坏。 此时它正躺在谢随云手中,沈言远静静看着它,伸手,触碰到的那一刻,剑灵清鸣,剑身震动,清正的灵气四溢让沈言远的手指产生灼痛感。 紫霄剑在拒绝他的靠近。 “正常,紫霄剑本就是至纯之剑,我如今这幅模样它不认我也是本能。”沈言远洒脱一笑,谢随云蹙眉,担心地看着他。 “阿云,以后紫霄剑就放在你那里,你替我保管好它好不好?”沈言远再次抱住他,听到谢随云说“好”后笑意加深。 将紫霄剑的归处解决后,谢随云望向他。 “不管是不是鬼修,我们先离开这里再一起想办法。”谢随云想带他离开。 沈言远摇摇头:“阿云,我好像不能随便离开这里。” 谢随云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沈言远是受到某种限制,他建议:“试试附在某种媒介上,我带你出去。” 沈言远尝试附在自己躯壳上,结果受到排斥。 “试试这个。”谢随云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沈言远,沈言远接过,认出这是谢随云在他生辰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这块玉是我用之前游历得到的一块宝玉雕刻成的,这块宝玉不久前被家族里的长老认证过有养魂的功能。”谢随云说道。 第6章 归一宗来人 当下人来报为沈家准备的墓地已经选好随时可以安葬后,沈言远待在玉佩中,看着谢随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出去。 第7章 墓地选在一个山脉中,沈言远看去,山脉走势磅礴大气,山脉前段高高耸起,直入云霄,恰似飞龙抬首,又有腾云驾雾之象,云雾金光闪现,束束金光穿透云层降落在地上,仿若来自仙界的接引金光,四面八方的气运皆汇聚于此,造就源源不断的灵气。 这是一处绝佳的选址,在谢随云将众人屏退后,沈言远现身,走到刻有沈家主夫妇名字的墓碑前,按照他们的地位,墓碑处于墓群的上首。 沈言远抚摸着墓碑上的刻印,“阿云,我在那夜过后无数次想质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谢随云在他身边默默听着。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错就错在太弱小了,因为弱小,所以被灭门后都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面前,来祭拜我的父母。” 沈言远如今讲到这已经很平静了,不过不是释怀,而是将仇恨深深藏在心底。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脑海里的另一个意识嗜血地狂吼。 两人静立了许久,最后郑重地告别后,沈言远率先转身:“走吧。” 修真历八百六十四年,沈家灭门,其交好家族谢家为其族人收敛尸骨,选一风水宝地下葬,将沈家财产收归手中,让觊觎其财产的其它家族暗恨不已。谢家少主疑因挚友沈家少主死亡缘故,闭门不出长达一年。 修真历八百六十五年,已少有再提及沈家之名,同年,谢随云进阶金丹,劫云笼罩百里,遮天蔽日,乌云滚滚,手腕粗细的劫雷威慑逼人,巨大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天空,巨雷声轰隆隆响起,震得人心收紧,神色担忧。 劫雷整整响了八八六十四道,声势浩大地开始,结束时金光漫漫,灵气四溢。谢随云经过三天三夜劫雷轰炸后模样难免有些狼狈,却依然是身姿挺拔,清隽卓然。 谢家主是位而立面貌的成熟男子,如今已是元婴中期修为,在修真界也担当得上一句“真君”的称呼,以他的道号为名,人称颐尘真君。 众人纷纷围住他向他贺喜:“恭喜真君了!”“谢少主真是天纵奇才啊!” “哈哈哈,过奖过奖!”谢家主谢过众人的追捧,看着精气神十足的儿子,满是骄傲。 “阿云,恭喜你!”因为谢随云要渡劫而单独待在房间内的沈言远见到他回来开心地祝贺,“没受伤吧?” “没有。”谢随云眼神很亮。 沈言远绕着他转了几圈,确定没受伤后才放下心来。 像他这种恶鬼,雷电天然克制于他,更何况还是金丹渡劫的劫雷,因此沈言远只能待在房间内焦灼地等待,听着外面的雷声,每一秒都是煎熬,面色黑沉,好几次都想直接冲出去。尽管他对谢随云的实力有信心,但是谢随云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他就会开始焦躁,不安。 沈言远克制不住又将他抱住,未出事之前他就喜欢对谢随云动手动脚,出事后仗着自己可怜,谢随云愧疚更是实现吃喝住行都黏在一块的美梦。 “言远,你是不是有点……” 沈言远动作一顿,抬起头笑道:“怎么了?” “没事。”谢随云对上他带有笑意的眼睛,将嘴里的话咽回去,他感觉到沈言远很焦躁。 沈言远将头埋回去,黑黝黝的眼睛里笑意瞬间消失不见,深沉得可怕,嘴里依旧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嫌弃我了呢。” “没有。”谢随云摇摇头。 沈言远知道,他的挚友表面冷冷清清,高岭之花的模样,实际再温柔不过,对他的示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 视线落在白皙纤瘦的脖颈上,沈言远无端觉得口渴,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两人都是身体一僵,谢随云推开他:“莫要胡闹。” 浅浅的牙印印在脖颈上,泛着红痕,沈言远觉得口更渴了,紧紧盯着咬痕。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危险,谢随云整理了一下衣襟,将齿痕遮住,沈言远遗憾地收回目光。 “言远,近些日子恐怕归一宗便会派人来接我入宗。”谢随云将这事告诉他。 归一宗,修真界四大宗门之首,宗内八大化神长老坐镇,元婴真君四十九位,门下金丹真人,筑基弟子人数众多,更有渡劫期老祖镇宗。 归一宗人才济济,是天才的汇聚之地,在外界受人追捧的天灵根在宗门内也显得较为平常,每年的四大宗门大比,归一宗已经连续四百年夺得第一,威望众高。 每五年,归一宗都会召开选拔大会招收弟子,天赋出众者会派出使者亲自上门拜访,赐予令牌,可直接略过选拔拜入门内长老,真君门下。 谢随云年方十九,就已经成为金丹修士,这天赋放在归一宗内也是顶尖的一批,自然而然被归一宗注意到。 如果没有一年前那桩惨案,沈言远本该和他一起也能得到这令牌的。 “我和你一起去!”沈言远毫不犹豫地说。 这一年里,他们根据沈言远描述的特征认真分析了一下凶手,化神修为,掌法惊人,且用剑,并且还是走的正统仙门的路子,这使得他们将目光放在四大宗门身上。 进入归一宗是个极好的能够探查凶手身份的机会,先从归一宗内部排查起。 谢随云并没有反对,只是有点担心沈言远的存在被宗门内长老发现。 “我会尽量待在玉佩里,非必要不会轻举妄动。”沈言远说,如果不想被发现,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第8章 谢随云点点头:“归一宗内典籍想必更多,我们还可以多找找有关于鬼修的数据。” 这一年来,由于缺乏关于鬼修的知识,沈言远恢复实力进程远不及以往,在谢随云闭关的时候,他就尝试吸收灵气入体,但由于鬼魂阴寒的缘故,灵力进体后只有十之五六能留在幻化出来的经脉中,其余则消散,因此沈言远辛苦一年,只是恢复到练气中期。 “我试过在夜晚我的修炼速度会比白天稍微快一些,在有月华的夜晚则会加快。” “这也符合鬼的特征,日光会对鬼魂有一定的削弱作用。” 第7章 天道誓约 距离归一宗选拔弟子还有一个月,归一宗位于在青州界东南方向的八虚界,路途遥远,倘若想准时到达,谢随云两人必须得提前半个月就出发。 出发的前一天,谢家主派人来请他过去。 “言远?”谢随云看向沈言远。 沈言远冷静地说:“没事,带我过去吧。”在谢家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他虽然平时不怎么出现,和谢随云配合得很好,但谢随云经常出入藏书阁寻找有关鬼修的事,以及外出寻找养魂的灵器或灵果的事情,根本瞒不过一个元婴真君的眼。 沈言远并不害怕被谢家主发现,他害怕的是谢家主不允许他再留在谢随云身边,一边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一边是朋友,谢随云会怎么选?沈言远眼神阴鸷,一直以来在谢随云面前他很好地隐藏住了自己的暴戾,但如果有一天谢随云真的离他而去,他也不再有所顾忌。 那不只是谢随云的不幸,也是他的不幸。 谢随云推门进去,谢家主正擦拭着手上的剑,闻声抬眸:“来了?出来吧。” 果然。沈言远未曾犹豫,直接现身。 下一秒,一把剑横在他脖颈上,沈言远神色不变,神情镇定。 “我本以为你只是一抹神魂,才默许你可以留在我儿身边,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成了鬼修!”谢家主双眼冷然,见到沈言远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他的不同,眼尾殷红,目含邪气,装得再好谢家主也能嗅到他身上的深沉的怨气与恶意。 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在谢随云身边! “爹!”谢随云没想到一见面谢家主就出手,连忙挡在沈言远面前,“他、他还是、是沈言远!” 谢随云一直都有一紧张就容易结巴的毛病,但他一直控制得很好,除了几个亲近之人,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缺点。 沈言远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谢随云,缓缓地,朝谢家主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谢家主怒意更胜,但谢随云坚定地拦着他,两人一直僵持不下。 “他是鬼修!鬼修行事狡诈,手段阴险,心狠手辣,留他在你身边迟早会害了你!” “他如今虽是鬼修,但不曾伤害过谁,他一直都是之前的沈言远。”谢随云坚定地说。 沈言远看着谢随云的背影,心里为谢随云的信任感到餍足。 “云儿,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爹不想你受到伤害。”谢家主无奈地劝说。 谢随云也认真地说道:“爹,相信我。”和他娘一样,在某方面一样的执拗。谢家主恍然回想起多年前明媚的少女。 “谢家主,我永远不会做对阿云不利的事,请您相信我。”沈言远站出来和谢随云并肩而立。 沈言远这句话是绝对的真心,阿云是他最重要的人,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伤害阿云,他会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手心里,用生命去守护他。 谢家主活了两百多年,看着面前两人同样的坚持,说不出的头疼,他将剑放下,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下。 “沈家小儿,我要你对天道发誓,永远不会伤害云儿。”谢家主神色冷漠,既然他不能阻止云儿接近他,那就只能从誓言上约束沈言远。 “天道在上,我沈言远,永生永世都不会伤害谢随云!”沈言远毫不犹豫地举手立誓,天道降下誓约金光将他笼罩住。 待见到沈言远手上的誓约印记后,谢家主才冷哼一声,勉强放过这事。 “谢家主,你知道鬼修?”沈言远刚刚听到他一语道破他现在的身份,询问道。 “我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鬼修虽然稀少,但也能碰见一两个。”谢家主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应该还没摸到鬼修修炼的正确方法,鬼修修炼不似普通修者,他不以灵气为食,而是怨气,吸收的怨气越多,修为越高,但也越容易迷失心智。”沈言远修炼一年多,假若吸收了怨气,那绝不可能还是炼气期的修为,这也是谢家主同意他们继续在一块的原因之一。 沈言远想起当时他因为谢随云要离开暴走,似乎吸收了方圆百里所有的怨气才能显性,若有所思。 “鬼修还有样重要的本领,那就是能够驾驭众鬼,修为越高,能驾驭的鬼魂越多,能驾驭万鬼的,被人称为鬼王。” “然而鬼王生性残暴,稍不注意便会屠城以吸收死者怨气,壮大自身力量,因此遭到修真界四大宗门的围捕猎杀。自上一个鬼王被灭杀后,修真界已许久未曾有鬼王出现,有关鬼修的书籍也被焚毁。” 难怪他们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只言词组,沈言远和谢随云对视一眼。 “除了吸收怨气,没有其它办法了吗?”谢随云追问。 第9章 谢家主摇摇头:“没有,只有这一个办法。” 谢随云沉默。 “此去归一宗,大能众多,沈家小儿的身份容易被大能发现,将他附身的物体拿过来。”谢随云将玉佩递过去,谢家主接过在上面结了个繁复的法印,又递回去,“我已在上面施了个可屏蔽神识的阵法,除非比我修为高的人强行用神识探入,否则一般都不会被发现。” “劳烦您了。”沈言远谢过。 “倘若你真的败露了身份,那你记得到时候赶紧离云儿远远的,不要牵连他。”谢家主警告他。 “您放心。” 结束谈话后两人都无言默默往回走,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沈言远需要力量去报仇,那就需要更多的怨气,过多的怨气又会导致他丧失理智。 沈言远害怕有那么一天他真的丧失理智伤害了谢随云,等他清醒之后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不用担心。”谢随云打破沉默。 “阿云?” “你放手去吧,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监督你。”谢随云的目光一直看向前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你就地斩杀。” 第8章 拜师 归一宗占地极大,大大小小的山峰坐落在宗门境内,身穿宗门服饰的弟子御剑急匆匆地飞过。 在归一宗内,化神和元婴尊者占据最顶尖的资源,分配的山峰也是灵气最为充沛,风景秀丽的地方,谢随云如今要去的主殿位于归一宗一座主峰上,平时是用来议论商讨宗门事宜,今日则成为宗门内大能们收徒的地方。 金丹之上便可御剑飞行,谢随云稳稳站立在剑上,衣袂纷飞,墨发飘扬,引得路过的弟子纷纷回头。 沈言远默默记下经过的地方路线。 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座宏伟的大殿,长老推开殿门,将谢随云迎入后,关上殿门。 谢随云一进去,殿内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眼神热辣辣。 “这就是那个谢随云?” “听说他如今十九岁已是金丹修为。” “他是水灵根,合该做我的徒弟!” “死老鬼不要脸!水灵根的在座多了去了,凭啥就合该做你徒弟!” “他天生剑骨,应该做我的徒弟!免得浪费这一身好天赋!” 上首坐着的化神,元婴大能们用神识吵得飞起,面上不动声色,掌门苦巴巴地听着脑袋里各大能吵成一锅粥,干咳了一下,慈眉善目地看着底下的谢随云:“你就是谢随云吧?” 谢随云对着他们行了个大礼:“晚辈正是。” “小子,听说你是极品水灵根,老夫乃碧渊真君,不如你拜老夫为师如何?”没等掌门多寒暄两句,左侧第三个座位上的中年男子率先性急地开口。 碧渊真君,在修真界赫赫有名,战绩显赫,虽为水灵根但脾气性急火爆,嫉恶如仇。 “就你那个脾气,谁受得了你?”对面着一身紫衣,眉眼妩媚的妇人嘲讽道,“谢随云要拜也是拜我为师,我的一手控水术可是天下闻名的。”她眼波流转,看向谢随云。 控水术,这是华凌真君,对水的操控达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天下难出其右,这确实挺适合阿云的,沈言远想,但阿云应该是想走剑修的道路。 谢随云拒绝了他们:“谢过尊者们的厚爱,但晚辈想做一名剑修。” “哦?这剑修哪有法术来得好玩,你不妨再考虑一下?”华凌真君试图再挽留一下,这么一个好苗子,错过不得心痛死。 “晚辈心意已决。”谢随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那真是可惜了。”华凌真君叹了口气,碧渊真君冷哼一声。 在殿的各位,水灵根实力最强的就是这两人,待他俩弑羽而归,剑修的大能们蠢蠢欲动。 “既然如此,小子你想拜哪位为师啊?”一位剑修真君直白地问,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谢随云身上,在这么多大能的注视下,谢随云不卑不亢。 洛苍尊者。沈言远心中默念。 同一时间,谢随云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晚辈想拜洛苍尊者为师。” 洛苍尊者,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修,众剑修心中的标杆,两百年前一剑,冰封万里,阻止了兽潮的推进,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极深的剑痕,剑意凛然,如今仍被剑修不断前去观摩,领悟剑意。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心中感叹一句:果然如此。 这些年来,奔着洛苍进来的剑修不计其数,都想要拜他为师,但洛苍性情淡漠,眼光极高,直到如今仍未收徒。 众人目光又移到上首神色冷淡,气息深沉的男子身上。 洛苍听到自己的名字,睁眼,在谢随云身上看了一眼,又闭目:“可。” 洛苍竟然答应了!不提别人是多么震惊,掌门是喜极而泣,终于,洛苍终于收徒了,他那一脉后继有人了! 掌门火速将人安排到洛苍居住的九华峰上,生怕慢一秒洛苍就要开口反悔。 谢随云没想到拜师这么顺利,饶是他也有点惊讶,在心底和沈言远交流:没想到洛苍尊者真的愿意收我为徒。 “阿云这般优秀,有谁会拒绝你呢?”沈言远说道。 他笑着说:“阿云,你做到了。”拜入洛苍尊者门下,是当初他们共同的愿望,如今却只有一个人可以兑现诺言,谢随云想到这也不免黯然。 第10章 “阿云,别多想,你做到不也等于我做到了吗?”沈言远看出他心情有点低落,安慰他说。 我们是一体的,我的所有都是你的,你的全部也是我的。 掌门是越看这孩子越觉得妙极了,天赋出众,样貌也好,看上去就是个安静省心的孩子,难怪洛苍也破例收他为徒。 “随云啊,你这几天就回去准备一下吧,一个月后就为你举行拜师大典。”掌门慈祥地说。 为什么要一个月后?天下第一剑修收徒岂是小事,更何况还是首徒,那必定得广发请帖,邀请各大门派,各路英雄豪杰前来观礼,一定得办得声势浩大,让天下人都看看洛苍尊者的风采。 掌门美滋滋地想。 第9章 收徒大会前 是夜,沈言远看着谢随云入睡后,替他压了压被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后,化作黑雾,从洞府内飞出。 道路上常有弟子提着灯笼巡逻,看守森严,沈言远耐心地等待人走过后,才继续前进。 今天他便通过掌门送来的小册子了解到归一宗藏书阁的所在地,将路线记下后,他尝试在今夜探一探这藏书阁。 藏书阁内藏着大量的功法典籍,而这些通常是一个门派的根本,沈言远一路过来,越靠近藏书阁,防守越为戒备,几乎是每五十米便有两弟子佩剑防守。 沈言远此时是黑雾状态,如一缕烟般悄无声息地从这些弟子背后掠过。灵敏点的弟子感觉背后一凉,心生警惕,急忙转身望去,却没发现一丝异样。 “怎么了?”他的同伴问道。 那弟子皱眉:“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过去。” 同伴往背后瞧了两眼:“没有啊,你感觉错了吧,再说了,这里可是归一宗,藏书阁内还有长老坐镇,谁敢不要命了?” “但愿吧。”那弟子一想也是,遂放松。 归一宗的藏书阁收罗天下功法典籍,面积极大,几乎有沈家的一半大小,结界笼罩住藏书阁,金色的符文若隐若现,神圣不可侵犯。 沈言远不敢距离藏书阁太近,除了有弟子防守外,沈言远还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强横的气息,起码在元婴之上。他静静隐匿在树上,仔细观察过后,便又化作黑雾回到洞府内。 来日方长,沈言远不打算在来到这第一晚就暴露,今晚只是存着试探的心思,在发现他无法静悄悄潜入后就放弃了。 他幻化出实体,重新躺回床上,手指轻轻描摹过谢随云的轮廓后,才闭上眼。 鬼修相当于灵魂出窍,并不需要睡眠,他如今随着谢随云的作息只是为了让自己保持人味。 第二日醒来后,他将昨晚夜探藏书阁的事告诉谢随云。 “藏书阁戒备森严,看来在我实力强大起来之前,只能靠你带我进去藏书阁内了。”沈言远苦笑。 “好,只是我还未拿到弟子令牌,还需等一等。” “不急。” 洛苍尊者素来性情冷淡,不喜人打扰,昨天掌门便让谢随云不必去请安。虽说洛苍尊者答应收他为徒,但到底拜师大典还未举行,只能算半对师徒,谢随云也并没有过多去打扰。 归一宗很大,两人打算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宗门,途中竟然遇到熟悉的人。 “谢师弟?”苏子卿惊讶地看着他。 “苏师兄。”谢随云点头。 “谢师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苏子卿微笑,“听说你拜了洛苍尊者为师?恭喜谢师弟了。” “谢谢师兄。” “师弟欲往哪里去?”苏子卿笑问。 “闲暇无事,打算逛一逛宗门。” “原来如此,可惜我现在要去曲浮峰,无法带师弟去转一转。”苏子卿有些可惜。 “谢过师兄好意,只是我现在更想一个人逛一逛。”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两人点头,擦肩而过。 苏子卿前往曲浮峰是看望好友连景晨,他在一个月前的一次外出任务中受了重伤,迫不得已在曲浮峰修身养息了一个月。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好友大惊小叫的声音:“别别别!痛痛痛!”声音里充满惊恐。 然后便是娇俏的女声:“让你活该,没事去逗弄什么蛇,就该让你痛痛长长记性!” 苏子卿推门而入,笑容如春风:“你们在干什么啊?” 屋子里,被包成木乃伊状的少年见到他来如同见到了救星,一下子挣脱少女的钳制,扑向苏子卿,眼泪汪汪:“子卿!你可算来看我了!” 苏子卿闪身避过,连景晨一下子没稳住重重摔倒在地上。 “哟,这不是连少吗?怎么成这幅模样了?”苏子卿蹲下身戳了戳他的伤口。 “疼疼疼!轻点轻点!”连景晨痛得龇牙咧嘴,他翻过身哀怨地看着苏子卿:“你好狠的心,竟然都不扶我一把!” 苏子卿笑容不变:“本来还有点担心,现在看到你这中气十足,活蹦乱跳的模样,我就放心了。” 第10章 收徒大会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沈言远看着谢随云换上掌门之前送来的真传弟子服饰,紧实的腰一寸一寸地被衣服遮住,往上是漂亮的蝴蝶骨,墨发披散在雪白的背脊,待这些都被衣裳遮盖后,沈言远才遗憾地收回眼。 谢随云虽出身显赫,家中奴仆成群,但向来不喜欢身边太多人服侍,更喜欢自己动手,对于穿衣这些小事也是熟络的,沈言远偏要帮助他系腰带。 第11章 成年男子强壮的手臂环过他的腰,银色丝绸暗纹腰带缓缓收紧勾勒出窄腰,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边,谢随云像感觉到危险般想要往后退一步,被沈言远紧紧抓住:“阿云,跑什么?” 沈言远是最好的猎手准备一点一点将谢随云蚕食殆尽,将腰带系好后,他才松开手。 乌羽般的墨发被玉冠一丝不苟地竖起,白色对襟宽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云纹,在阳光下泛起银辉,低调而矜贵,他眉目疏淡,长睫微颤,清浅剔透的双眼能直击人的心底,仙气袅袅。 沈言远盯着谢随云看了很久,谢随云疑惑地问:“不好看吗?” “很好看,”沈言远由衷地赞叹,“我只是在想以后肯定有很多人想和你交朋友。”谢随云是一颗举世难寻的明珠,总有一天会让全天下看见他的光芒,他的美会被人逐渐挖掘,心生贪念,沈言远再也无法阻止那些人的窥伺。 光是这样想想,沈言远就抑制不住想要将他强制留在身边,不让他出去。 “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谢随云不止一次地许诺,成功让沈言远的理智重回高地。 放在以前沈言远肯定心满意足,可现在明白自己心意的沈言远已经不满足在朋友,他想当谢随云最亲密的人,但现在收徒大会即将开始,沈言远只是替他理了理衣襟,笑着说:“我知道,快去吧。” 这种重要的场合,沈言远并不想被落下,老老实实待在玉佩内不出来。 门外早有弟子等候,谢随云一出来,那弟子满眼惊艳。 “走吧。”淡淡的声音唤醒弟子的神志,为洛苍剑尊的首徒大陆这件差事可是他打败众多人才抢到的,原本只是贪图身份,现在看到本人那叫一个心甘情愿,笑得谄媚,一路上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为美人讲解这次大会。 “这次大会四大门派都派了人带着贺礼前来,五行道宗来的是两位化神长老和几位真传弟子,问天阁来的是他们的掌门和几位长老并一众弟子,星衡宗则是长老和精英弟子。”那弟子说。 看来这次洛苍剑尊收徒大会其它三大宗门都很给面子,并且都带了弟子过来见见世面。 “四大宗门内,咱们和五行道宗是老对头了,实力相当,但五行道宗每次四大宗门大比总差点运气,经常被我们压在下面,只能当个万年老二,几百年下来,互相之间各种看不惯,师弟以后要是碰上他们得小心点。” “当然,四大宗门内也不仅是竞争关系,咱们和问天阁就关系挺好的,五行道宗自然和星衡宗是一伙的,要是出现什么新秘境,也是首选对方合作。”弟子讲了一路。 谢随云认真听着这些信息,沈言远也默默将这些记下来,整理一下。总的来说,四大宗门实力以归一宗为首,五行道宗第二,问天阁次之,星衡宗最末。归一宗和五行道宗都是战斗力高的宗门,问天阁以丹药出名,星衡阁擅长御兽,都偏向于辅助,战斗力不高,自然要找一个战斗力高的门派扶助一下。 “师弟你拜了洛苍剑尊为师,五行道宗那帮人可能会探一下你的虚实,掌门交代让师弟你做好准备。”弟子羡慕地看了他一眼。 谢随云点点头:“谢谢师兄,还未请教师兄大名?” “哦哦,不好意思,我就说我忘记了什么!”那弟子一拍脑袋,“我叫连景晨,是承济尊者席下二弟子。” “承济尊者?” “没错,你一个月前入门应该没看见他,他那时正在闭关,但这次大会他应该会出来。”连景晨解释道。 两人都是金丹期,均可御剑飞行,不一会就到达了目的地。大会在主殿举办,修者来来往往,香车宝马美人,莲香浮动,谈笑嫣然,热闹非凡。 “看到那边没,一身黑的那些,就是五行道宗的。”连景晨指着不远处的一行人,“连宗门服饰都要和我们作对。”看得出怨念很深。 沈言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从气质上就和归一宗迥异的一行人,如果说归一宗的人大多较为舒适散漫,那么五行道宗就是严谨冷冰冰的,腰身均佩剑,行走间也很有规范,所过之处因为气场强大众人无不退让。 谢随云只是看了几眼,那边领头的男子如鹰目般锐利的目光立马扫过来,谢随云和他对上视线,点点头,那男子只是又把头撇了回去。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他们人很可恶吧!”连景晨对那男子无礼的举动咬牙切齿。 咚!咚!咚!悠远的钟声响彻整个归一宗,余音绕梁,涤荡人的心灵。那是大会即将开始的钟鸣,人们纷纷入场,连景晨也告别:“师弟,我先进去了,下次有缘再见!” 谢随云需要站在殿门外等待传唤,并不能提前进入大殿,这套流程掌门已经找他演练了几遍,周围人都已走光,仅剩谢随云立在门外。 “言远,待会你小心点。”谢随云握了握脖颈前的玉佩,今日大能众多,需得更加小心。 “我会的。”沈言远道。 殿内,按照地位高低,宾客次序入座。 “姚掌门,洛苍剑尊,恭喜了!”不断有人上来祝贺,套近乎,掌门笑呵呵地回礼,洛苍剑尊也微微颔首。 “没想到洛苍剑尊也会收徒啊,不知道他那徒弟到底是何等天赋才能被他看入眼。” 第12章 “我听说是谢家的少主,不久前刚突破金丹期,不过十九岁。” 第11章 挑衅 此话一出,刘长老僵立,尬笑:“洛苍剑尊言重了,只是我们都好奇谢随云是有什么本事才能让剑尊您破例收为徒弟。” “刘老儿,什么我们,你自己想看就说你自己,别扯上我们这些人!”问天阁长老冷哼。自己怂想挑事还拉上无辜人。 刘长老面色不善地看着他,问天阁长老昂高了下巴:“看什么看!” 洛苍剑尊起身,衣袖如云,倾泻而下,眼神如寒星:“那本尊也想请教一下,你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够担当一个大宗长老。” 浓重的杀机锁定了刘长老,大殿内温度直降两度,别人只能看到他僵立在原地,冷汗直流。 渡劫之下第一人的名号不是吹的,是洛苍一步步杀出来的,虽然只是化神圆满,但也可越级斩杀渡劫修士,尤爱以杀止杀,别说化神修士,就算是渡劫修士也不敢轻易惹他。 刘长老在这般浓重的杀机笼罩下,只觉得快要窒息。 掌门悄悄向洛苍使眼色,让他给别人留点颜面,别真的得罪死了,虽然现在和得罪死也没什么两样。 就在这时,谢随云站起身来:“师尊,徒儿愿意和他比试一下。” 华凌真君嗤笑一声:“刘老儿就打算着坑你呢,你还傻乎乎答应,你看看他带来那些人,有哪个修为比你弱的?” “修为比你高,年纪也比你大,看你刚入门,晋级金丹不久,想通过你来下归一宗的脸面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看向五行道宗弟子的眼神意味不明,众弟子被看得低下了头,脸色涨红,他们的确是打着这样的目的来的,唯有秦岩始终神色不变,腰板挺直。 五行道宗另一位长老怒喝:“你血口喷人!” “打量着谁不知道你那点算计呢。”华凌真君十分不屑。 那长老气得发抖,提起威压就要向她压去,掌门赶紧出来打圆场,不动声色将威压挡了回去,迫使长老倒退两三步,一脸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归一宗华凌真君心直口快,还请两位长老莫要见怪。” 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心直口快,不就是认为五行道宗就是这么想的嘛。 “姚掌门,此言差矣,这说小点是性格问题,说大点可就是不识大体,污蔑五行道宗了。”星衡阁长老义正言辞地站出来,身后的弟子捂脸,拦都拦不住,没看见人家洛苍剑尊剑都要拔出来了吗。 掌门笑容不变:“吴长老说笑了,你这样说的话不就是置五行道宗于不义之地吗?按你的想法,那不就坐实了刘长老不识大体,在我归一宗洛苍剑尊收徒大会上挑衅洛苍剑尊,企图欺压他的弟子吗?” 吴长老被说的哑口无言,五行道宗另一位长老狠狠瞪了他一眼,净帮倒忙! 沈言远将这一眼看在眼里,看来虽然都是四大宗门,可是星衡阁在五行道宗面前较为弱势,甚至是马首是瞻,看星衡阁的弟子,虽然愤愤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虽然现在比试有挑衅归一宗和洛苍的意味,但我们完全可以约定一个时间后面来比试啊。”掌门话音一转,“公平公正公开,输了的话就给我们道个歉就好了。” 洛苍已经收回威压,重新坐回座位上看掌门舌战五行道宗,还顺便拉谢随云也坐下。 刘长老这时得到喘息的机会,再听到掌门的话,神色铁青,毕竟他们就是想出其不意,踩着归一宗捧高自己的名声,这回要是约定好了的话,哪里还有这种效果。 他刚想反驳,身后秦岩拉住他:“长老,答应吧。”他神情沉稳,给人一种踏实感。刘长老见到他,面色稍霁,对了,他们有秦岩,就算有准备又如何,还不是会输给他。 这样一想,刘长老又不反感了:“行,我们答应你!” 这么痛快,让众人侧目,沈言远则看向秦岩,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眼神平静,沈言远猜测他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中期。从刘长老的态度来看,他对这人很有信心,甚至认为就算谢随云有准备也一定会输。 看来会是个棘手人物。 掌门也猜到如此,但他还是问:“那贵宗想将比试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那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刘长老艰难吞下想要脱口而出的话,为数不多的脑子让他看向秦岩。 “一年。”秦岩说出一个数字,一年,不至于太短,也不至于太长,给足了谢随云准备时间,让那些人没办法再说些什么,就算日后胜了双方都不会很难看。 这个时间倒还算好,掌门看向谢随云:“随云,你觉得呢?” “我可以。”谢随云点点头,他明白秦岩修为比他高,但他是个剑修,他不认为他面对秦岩没有一战之力。 谢随云都点头了,那这个一年之约算是成了,虽然结果有些偏差,但大差不差,五行道宗的人甚至都没等宴会结束就告辞离去。 低气压的人一走,大殿内甚至更加热闹,大家都离开自己的座位到处找人聊天,洛苍和华凌真君不喜这热闹也先走了,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看准时机凑过来。 “谢师弟,又见面了。”是苏子卿和刚认识的连景晨。 第12章 吃醋 谢随云自住进九华峰后,洛苍剑尊甚少主动找过他,两人住在一座山峰上,交谈甚少。谢随云看出他不喜被人打扰,除必要的事外也很少去找过他。 第13章 今日一只纸迭的千纸鹤无视洞府门禁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降落在谢随云面前。谢随云拾起它,拆开,洛苍剑尊冰冷的声音传入脑内:“过来。” 谢随云看向沈言远,沈言远道:“你去吧,我在洞府内等你,昨天借的书籍我再翻翻看。” 自那日约定好未来一年的计划后,事不宜迟,谢随云立即带着沈言远前往藏书阁。藏书阁内一位长老听闻有人进来抬头瞧了一眼:“令牌。” 谢随云将令牌递过去,长老登记好后又将它还给他:“一楼的书都可借阅,二楼的书只能在藏书阁内阅读,三楼的需得到师尊许可证明,四楼是禁地,不可擅闯。” 谢随云道:“多谢长老。” 然后那日便借了许多书回来,那长老看借了这么多书,也不以为然,登记过后便放行。两人回来后挑灯夜读,得到的大多是一些关于鬼修的见闻轶事,真正有用的不多,只是更让沈言远明白了鬼修在修真界人人避之不及的地位。 沈言远目前除了偶尔内心中会有暴虐的想法,其他时候都控制得很好,至少没让谢随云发现有什么异常,偶尔的奇怪的举动也都归结于沈家灭门后受到的刺激。 阿云好单纯。“沈言远”感叹。 平日里抱抱蹭蹭,一起睡觉,被沈言远上下其手,不知道吃了多少豆腐,还坚定认为那只是挚友间的相处方式,虽然这也是沈言远一路忽悠来的,沈言远为此每次都很自豪自己有先见之明。 我不喜欢阿云和别人待太久。“沈言远”说道。 谁会喜欢,沈言远目送谢随云走后立马垮下脸,回到桌前把书翻得哗哗响,但沈言远知道这是必须的。 把阿云锁起来吧,“沈言远”又在他耳边蛊惑,就我们一个人看见就好了。 沈言远充耳不闻,“沈言远”见他没反应,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又消失不见。说得多了,难免不会留下一条缝。 抓的越紧,就会将阿云推得更远。沈言远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压下蠢蠢欲动的心。 另一边谢随云前往山顶寻找洛苍剑尊,大雪仍在肆意地飘洒,遮盖来时的痕迹。然而等来到山顶时,风雪悄然止息,银装素裹,空旷寂远,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进入肺中让人霎时头脑清醒。 “过来。”洛苍站在雪山顶,白衣与雪景几乎融为一体。修真者修炼到元婴后可青春永驻,然而在洛苍的赫赫威名之前,很少有人关注到剑尊其实也有一副好样貌。成熟男人的轮廓,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眼眸寒如雪山,看一眼都要被冻伤。 “先使一套剑法,让我看看你的基础。”洛苍话不多说,马上进入正题。他独来独往惯了,此刻多了一个徒弟却也不觉得被束缚,大概是因为这个徒弟识时务,话较少,让他比较满意。既然收了徒,洛苍还是打算认真教的。 洛苍这么吩咐,谢随云也没多问,他拔出望川剑,剑身澄澈,在雪地里闪着银光。 谢随云摆好姿势后,抬手一式,洛苍眼里有丝讶异。 漫天剑光几乎将谢随云整个人笼罩在内,他的剑法如天空的流云,闲适自得,但又带有水的特性,既有潺潺流水的安静,又有滔滔江水的磅礴,优美的剑姿与人融为一体,瑰丽的剑法下处处杀机。 剑法带动天地灵气,卷起山顶的雪,形成巨大的风雪拍打着人的身躯。茫茫雪色中,一点剑光突兀从风雪中刺向洛苍,洛苍不见闪避,只将剑一横,便将那剑拦住。 “徒儿冒犯了。”谢随云收回剑,低头认错。 洛苍并不在意,只是问道:“你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谢随云闻言温柔了眸色,嘴角含笑:“回师尊,这剑法名为秋水剑法。” “何人所创?” “乃徒弟挚友亲自为我所…… “可在宗门内?”洛苍问道。 “并无,他在一年多前遭奸人所害,被灭门。”谢随云摇摇头,眼神黯淡下来。 洛苍想了一下:“沈言远?”谢随云点头。按理来说洛苍如此高地位的人,应该不曾了解沈言远这么个不过筑基期的小辈,然而他还真听过这个名字。沈家灭门的消息传遍修真界时,掌门还天天跑来他这里哭诉,捶胸顿足,惋惜这么一个天才的陨落,念得多了,洛苍便也记住了。 “这套剑法,很不错。”洛苍开口,能得到他这么句评价,可想而知这套剑法的价值,绕是洛苍此刻也明白了掌门为何如此惋惜,沈言远,的确是一个不亚于谢随云的天才。 谢随云一怔,笑容如天光乍现,雨后初晴,他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沈言远的名字,得到本该属于他的荣耀,而不是死于闻名天下之前,只得一声惋惜。 沈言远翻着手里的书,忽然凝目在一行字上:鬼修在金丹期可选择重新凝聚身体。 重新凝聚身体一直是沈言远想要的,现在这幅模样多有不便,无法全天陪在谢随云身边。沈言远没打算一辈子都藏头不露面,他想要光明正大站在谢随云身边,一副身体那是必须的。 只是金丹期目前对他来说距离还稍远,沈言远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然而除了这句话外,他再得不到其它有用的信息。 拿回来的书都已翻完,沈言远并不气馁,鬼修被修士们所忌惮,又经历过信息封锁,只剩下一些讲大陆异闻,神话传说的书中有提到只言词组,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第14章 想到这沈言远就有点懊悔之前那个自称鬼修的人他没有多深入了解调查清楚,而是在同行的人的请求下结算任务后就交给他们带走。 第13章 古镇 谢随云赶到集合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等候,除了熟悉的连景晨外,还有坐着一面容娇俏,腰系宝蓝璎珞的少女,及一身形高大,面容忠厚的男子,背上背着一把玄铁重剑,而苏子卿却不见踪影。 “谢师弟!”连景晨一转身发现了谢随云,兴奋地招手示意他过来。 谢随云走过来:“师兄好。”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连景晨引他到两人跟前,指着那少女道:“这个是你李紫娇李师姐。” “谢师弟好。”李紫娇温柔地点点头。 “李师姐好。” 连景晨又指着另一人道:“这是你闫穗新闫师兄。” “师弟好。”闫穗新的声音和他长相一样忠厚。 “闫师兄好。” “看来是我来迟了。”双方都认识过后,苏子卿姗姗来迟,见四人气氛融洽,满意地微笑,“那接下来就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出发。” 在场众人都是金丹期,皆可御剑飞行,李紫娇却拿出一个葫芦,谢随云讶异地多看两眼。 李紫娇掐了个法诀,娇喝:“变!”葫芦一点点地变大,直到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李紫娇爬了上去在中间凹陷处坐下来。 “没见过吧。”连景晨笑嘻嘻,“她是曲浮峰的人,那葫芦平时是拿来装药的,后来被她炼制成了法宝。” 曲浮峰是宗门内唯一一座全员医修的山峰,弟子们有伤痛都是去找曲浮峰弟子看病。 “别看她是个医修啊,她武力值可不低。”连景晨凑过来小心翼翼说道,“她打人可疼了。” “连景晨,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可惜再小声都被李紫娇听到了,她微笑,身后好似有黑气散开。 连景晨明显是被经常打,听到这句话一个哆嗦,连忙离远一点高声呼叫前面的苏子卿:“子卿!你还不管管!” 苏子卿头也不回:“谁叫你老是惹她。” 李紫娇恼羞成怒,加快速度追赶连景晨:“连景晨你死定了!”“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连景晨慌不择路,两人一路打闹,越飞越远。 苏子卿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闫穗新话不多,埋头赶路。 这次任务的小镇叫古镇,镇里的人大多姓古因此而得名,位于归一宗西南方向,处于归一宗管辖区域边境,再过一百公里就是五行道宗的地盘,因此下派驻守的弟子比较多,每半年都会向宗门汇报一下情况。然而如今一年过去,负责处理门下管辖地区的长老发现这个小镇已经一年没有汇报情况,传消息过去询问也一直没人答复。 于是长老经过许可又派出几批筑基期弟子去探查情况,没想到同样一去不回。 “派过去的弟子修为最高的已经筑基圆满,一样未能回来,因此长老才会向宗门内金丹以上弟子下放任务,然后便被我接了。”苏子卿说道。 筑基圆满的弟子都未能回来,要知道这个修为的在归一宗内虽然不少,但放在整个修真界,一下子就变得还算稀缺。凡人的区域生活平凡,一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驻守的弟子也只是一些外门弟子,修为大多在炼气期,没人能想到这次会出那么大个纰漏。 “我们初步怀疑可能和魔修有关。” 魔修,修真界内臭名昭彰的群体,手段残忍,修炼功法邪恶,一直被人喊打喊杀。不同于鬼修的销声匿迹,魔修无论何时何地都容易出现,因为他就是由修士堕落而来,只要世上还有修士,便还会出现魔修。 他们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在日落前赶到古镇。 “难怪说可能变成了一座死镇。”沈言远感叹,在众人面前,昔日繁华的城镇死寂一片,明明还未天黑,街道上却早无行人,余晖给这座古镇镀上一层昏暗的色彩,摊贩也不在,家家门户紧闭,风吹着落叶掉落在街上铺了一层。 一行人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的碎裂声。街边的小摊子还未收起来,桌椅凌乱地摆放,摊主趁手的汤勺掉落在地上,一切看起来好似有人在匆忙间撤走,连吃饭的家伙都顾不上。小贩做的花纸伞被风刮到路中央,客栈门前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处处还有人的痕迹,但众人一路走进去,却没发现人的踪影。 “大家要小心。”苏子卿皱着眉头,“嘎吱”未合上的窗户发出刺耳的声响,一只黑猫从窗户内轻盈一跃,落在窗台上好奇地看着陌生来客,“喵”小猫跃下窗台,躲进草丛中。 “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谢随云看了眼天色,建议道。 众人纷纷赞同,日落时分,逢魔时刻,更别提在这么一座诡异的古镇。 众人寻找着能够住宿的客栈,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之前,终于看见一个门口灯笼亮着的上了年头的客栈,只是它同样紧闭着门。 第14章 消失 沈言远神情严肃,眉头紧锁,脸上敷上一层寒霜。他原本在闭目养神,同时分出一缕黑雾到各个房间内潜伏着,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然而只是一瞬间,有个房间内的黑雾突兀消失不见,连带着人也不在了,好似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吞噬掉。 第15章 他赶紧叫谢随云起来,客栈内他们已经探查过并无可疑对象,那么人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就连黑雾也被斩断了和他的联系。 谢随云立马起来去敲其他人的房门,他先敲隔壁苏子卿的,苏子卿睡眠很浅,听到敲门声后也很快开门:“怎么了?”五个人内修为最高的应该是苏子卿,他却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谢随云心情凝重些。 “出事了?”苏子卿很快反应过来,两人分头去敲另几个人的房门。 连景晨和闫穗新都出来了,只有李紫娇迟迟不应。来不及多想,连景晨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放着,和来时没有变化,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李紫娇跟凭空消失一样。 “你们有听到什么动静吗?”再次将客栈仔仔细细搜一遍后,剩下四个人围坐下来,苏子卿他们目前还算镇定,李紫娇好歹也是一个金丹期修士,能有一些自保能力撑到他们去救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明确一下接下来的方向,而不是盲目寻找。 “我们在房间内,什么都没听见。”连景晨和闫穗新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苏子卿将目光转向谢随云:“谢师弟,你是最先发现出事的,你有发现什么吗?” “并无。”谢随云也摇摇头,有人不见的事是沈言远告诉他的,他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我只是在李师姐失踪前有种不好的预感。”谢随云撒了个小谎,他不可能和他们说是沈言远告诉他的。 “如此,只怕紫娇有危险了。”苏子卿道,“能够把她悄无声息带走,实力必定在我们之上亦或是手上有什么法宝。” 沈言远赞同地点点头:“阿云,还有一点,我在每个人房间里都放了一缕怨气来观察情况,可李紫娇屋内那缕不见了,我怀疑是被吸收了。” 吸收,谢随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鬼修:“你是说……” “没错,就是鬼修。”沈言远嘴角上扬,“阿云,我们的计划可能又要有进展了。”找到鬼修,那能知道的事情就多了。 “那我们赶紧去救李紫娇吧!”连景晨着急道,平时他和李紫娇打打闹闹,感情也最好,知道李紫娇可能有危险后,忙提出要去救人。 苏子卿将他按住:“不要慌,冷静。”他看了眼在场众人,“两两分组好有个照应,谢师弟为人冷静,不如你和景晨一组,我和穗新一组,穗新和我配合默契,能够发挥出他更大的力量,只是要委屈你一下了。”他歉疚说道。 谢师弟做事有头脑,景晨虽是个没脑子的,但他修为是除他之外最高的,两人搭配应该没问题。 “谢师弟,我保证都听你的,我们快走吧!”连景晨拉着他就要往外跑。 沈言远也觉得这个搭配好,那个闫师兄这么久了说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是默默做事的性格,对苏子卿言听计从,明显不是能主事的人,这样分配能保证在遇到危险时能够配合获得获胜的机会。 分好组后,苏子卿又按照长老给的古镇地图将古镇分为两半,一人搜一边。 “师弟,辛苦你了,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联系。”四人在客栈门口分别。 外头漆黑一片,唯有些许月光照下来让人能够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况,阴风怒号,把草丛吹得簌簌作响,偶尔传来凄厉的猫叫声,让人心生恐惧。 两人已经搜寻了一段时间,除了偶尔窜过的野猫,竟再没发现一个活物。 “古镇好歹也是一个镇子,那么多的人,都平白无故消失了?”连景晨越走越觉得心慌,他疑惑不解。 谢随云手指捻过路边的小摊,举起来,指腹已经变灰色,桌子上留下清晰可见的指痕:“这桌上已有灰尘,绝不会是一夜之间消失。” “应该是镇上陆陆续续有人失踪,剩下的人觉得恐慌都搬了出去。”沈言远观察过后给出猜测,他注意到有些人家是一副来不及收拾便突然离开的模样,而有一些门窗都关好,晒晾在外面的农作物也收了回去,是有计划的离开。 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哎哎!谢师弟,前面有人!”连景晨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前方,惊喜地叫起来。 谢随云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缓慢地走着,谢随云看清晰,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是活人! 谢随云道:“我们过去。” 确定是活人后,两人并没有放下戒心,一个空荡荡的镇子,在半夜忽然出现一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有蹊跷。 “小心点。”谢随云说道。 两人走进,发现那道身影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腿脚不利索,走路一蹶一蹶的,满头白发,拄着根拐杖。 “老人家。”谢随云唤了一声。 那老翁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他满脸沟壑像风干的袖子皮,眼球浑浊发黄,见到两人,露出发黄的牙齿,声音嘶哑:“后生,你们叫我啊?” “是的,老人家。”谢随云微微弯腰,“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第15章 鬼女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两人暗暗提起警惕,手按在剑柄上,双目紧盯着大门,严阵以待。 门后无人,两人试探着走进去,门内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门外是荒郊野岭,门内却灯火通明,彩色的灯挂满,管弦丝竹,奏乐之声不断。女人的娇笑声,宾客高谈阔论,劝酒声,叫好声,热闹非凡,全然一幅喜气洋洋的宴会场面。 第16章 两人循声沿着抄手游廊,拐过厢房,来到宴客厅。现身那一刻,宴厅上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一下子变得寂静,所有人都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将头转过来,脸上还带着未消下去的笑意,看着刚踏进来的两人,无声的压迫蔓延。 连景晨汗毛竖起,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你,还在诡异地笑,他甚至看到有个人的脖子都转了一个圈,扭成麻花了,不对,这真的还能算得上是人吗? 双方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挪开视线。 沈言远神识在这上面转了一圈,告诉谢随云:“阿云,这些人都死了,现在应该是被做成了傀儡。” 这些人灵魂全被吞掉,渣都不剩,不用想都知道是厉鬼的杰作。 “今日客从外来,何不与我们一起寻欢作乐?”娇媚的声音自纱幔后响起,所有人得到指令般重新将头转回去,继续快活,好似没见到谢随云两个人,宴会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那声音说完这么一句话后再也没出声,连景晨悄悄凑近问道:“怎么办?” “去坐下。”谢随云丢下这句话后,抬脚就去寻了个空桌子坐下,连景晨紧跟其后。 两人都入座后,有侍女鱼贯而入,在桌上放下美酒和菜肴。这些侍女和宴会上的人一样,灵魂都被掏空,和宴会上的人不同,她们行动更加僵硬,像被人操控的木偶,脸上带着统一的分毫不差的微笑。除开样貌不同外,这些人在沈言远看来就像是批量化的人偶玩具。 他看向宴厅前方纱幔笼盖处,层层纱幔后,一双眼睛已经盯着他不知看了多久,兴味盎然。 沈言远确定是盯着他,他甚至隔着玉佩和一层衣衫,和那双眼睛的主人对上视线。 怎么会?沈言远面如寒霜,杀意在眼底稍纵即逝,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拂起纱幔,露出那人的下半张脸,殷红的唇,苍白的皮肤,嘴巴开合,沈言远辨认出那是两个字“鬼修”。 这个人能够无视谢家主设下的阵法,实力至少在元婴,这不是他们目前能够敌得过的对手,难怪先前宗门派了那么多弟子都有去无回。 沈言远慎重道:“阿云,这个人发现我了,你得赶紧离开这里。” 那人的声音含着笑意再次响起:“两位公子,不妨在这里吃好喝好,再留宿一晚?” 两人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那些被操纵的人已经包围住他们,一模一样的笑容,他们开口道:“留下来吧。” 青翠树木抖擞着枝叶,花朵尽情绽放着自己的美丽,潺潺流水滋润过沿途的土地,几只仙气飘飘的白鹤立在清澈的湖面上整理着羽毛,一派不同于九华峰冰天雪地的盎然生机。 承济尊者正在和曲浮峰的白安真君下着围棋,悠然闲适。 白安真君是个爱耍赖的老头,眼见棋局即将输掉,眼睛一闭一眨,摸着下巴的胡子闭着眼就打算开溜:“哎呀,老夫突然想起还有几个伤员等着老夫去治呢,老夫先走一步。” 承济尊者头也不抬:“白安真君不会是打算耍赖吧?” 人要脸树要皮,白安真君最是好面子,听到这话吹胡子瞪眼,又恨恨坐下:“什么耍赖,老夫那是迫不得已!不过老夫现在想起来那几个病患被我徒弟管着呢,不着急回去。” 承济尊者长相严肃,目光锐利分明,因此在一众弟子之间颇有威名,在好友面前难得有几分放松:“你那小徒弟呢?” “她不是跟你徒弟去做任务了吗?”白安精神高度集中在棋局上,妄想挣扎一下,“哎哎,你别下这里!” 承济尊者气定神闲地落下最后一子,白安真君颓然道:“不玩了,每次都不知道让让老夫。” “原来跟景晨去做任务了啊。”承济尊者喝了口茶,清香袭人。 白安真君仍在研究棋局,听到这话不做其它反应:“这任务不还是你推荐的吗?听说还有苏子卿,闫穗新,对了还有洛苍最近新收的那位徒弟也去。” 承济尊者放下茶杯笑道:“景晨刚好,我就想让他去活动一下筋骨,这个任务还是我精心挑选比对过的,够他们热身的了。” 白安真君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徒弟刚好就又要他去做任务,你也太严格了,伤了可别来曲浮峰,我们医修最讨厌不看重身体的病患了!”谴责了他一下,又警告道。 承济尊者笑而不语。 第16章 筑基 沈言远被鬼女抓住后直接丢进虚空里,一阵天旋地转,落地已经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这看起来是个女人的卧房,精致的紫金香炉内香烟袅袅升起,名贵的锦绣山水字画,黄花梨木的大床挂着绣有花鸟纹样的金沙罗幔帐,屋内同样富丽堂皇又不失女儿家的巧思。 沈言远转过屋内唯一一架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消失了一晚的李紫娇倒在步榻上昏迷着,身上并无外伤,只是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 沈言远看着李紫娇苍白的脸色,双眉紧皱,神色挣扎,估计是陷入噩梦中。他也不着急将她唤醒,转而观察起这屋子来,希望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在被甩进来之前,沈言远就靠着最后一丝清醒传音谢随云,让他别担心,找准机会就逃,不用管他。 不是意气用事,是沈言远思考过后的结果,鬼女目前对他兴趣颇大,在短时间内不会让他丢了性命,但谢随云他们就不一样了。再者在这么一座空镇内,即使沈言远不主动去吸收,无处不在的怨气也会像丝线般涌入他的身体,成为他实力的一部分。 第17章 没错,就是这样,快点吸走这些怨气吧,“沈言远”道,不要让阿云等太久。 “我不可能一直跟在阿云身边,那对两个人的发展都不利。”沈言远褪去在谢随云面前阳光灿烂的面孔,换上冷漠,冷静客观地分析。 我要阿云!“沈言远”神色冷漠,他是沈言远的本能,本能在驱逐他接近谢随云,他对谢随云的占有欲也更加扭曲,听到沈言远不打算回到谢随云身边,在意识里卷起惊涛骇浪,发泄地摧毁一切。 若是有外人在,必定能发现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像是在照镜子,一样的冷漠,不近人情。 沈言远嘲讽道:“就你现在,能帮得了他什么?”就算是面对自己,沈言远同样不吝于讽刺。 没有我,你早就彻彻底底地死了。“沈言远”同样不甘示弱。 沈言远抱臂:“就算还活着,没有我,阿云也不会接受你!” 两人你来我往,活似仇人,眼神对视间火花噼里啪啦地响。 哼,我不跟你争这些无谓的东西!“沈言远”放弃和他辩论,声音重归沉寂,反正到时候他们都会是一样的。 沈言远见他没声音后,终于认认真真探索起这间屋子。他走到房门处,伸手一推,门纹丝不动,使出全力一击,只有些许粉尘掉落下来。他猜测鬼女是在这间屋子上做了什么手脚,让它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门打不开沈言远并不着急,鬼女敢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不怕他跑掉肯定是有什么手段的。沈言远谨慎地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边边角角都试探过,确定没有什么密道,也没有什么暗门后,坐回椅子上等待鬼女的到来。 他不担心他自己,他只关心谢随云逃出去了没有,尽管他知道谢随云身上的玉佩中存有三道洛苍剑尊的全力一击,不会出大事,但是万一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 沈言远放任自己陷入担心焦急的情绪中,还是太弱小了。他放空双眼。如果我足够强大阿云就不用遭受这些事情,他们此刻也不会分离。 前世沈言远选的是s大的法律专业,这个专业出了名的分高难考,他选这个专业纯粹是为了方便日后从政。沈言远的爸妈是家族联姻,本就没什么感情,离婚后两人各过各的,不久就另嫁另娶。 沈言远在两边的家庭都不受待见,正儿八经的少爷出身却过得比家里的仆人还不如,还经常受到家族里其他子弟的欺凌。也许他是真的天性冷血吧,高考结束后他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终于可以报复他的父母了。 他要从他们最得意的地方入手,财富,家庭,人脉,将他们通通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扯下来。他会像条毒蛇一样伺机而动,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他有足够的耐心和他们耗下去。 没有什么比权势更加能打断他们的脊骨,斩断他们的后路。 他的恩师在得知他的志愿后沉默,他评价沈言远说:“你或许很适合走这条路,但是阿远,但凡从政者都需要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你觉得你有吗?” 这是委婉的劝说,沈言远只是笑笑:“老师您多虑了,我接受了这么多年国家教育,我很清楚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我会担起我自己的责任。”这是实话,沈言远从没想过要滥用职权,因此他会等到沈家这个庞然大物露出马脚,再给予它雷霆一击。 没想到没等他踏上这条路,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顺风顺水十八年,原本以为前世学到的知识都要永远深埋于心,如今却有一丝裂缝,即将使这些知识重见天日。 力量与权势从来就不可分开而谈,沈言远眼里野心燃起。 李紫娇依旧未醒来,无法通过她来得知关于鬼女的更多信息,沈言远干脆席地而坐,吸收起房间内浓厚的怨气来。 黑雾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在沈言远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源源不断地灌进他的身体里面,撑大他体内幻化的经脉。狂躁的怨气强硬进入,沈言远脸色一下子发白,紧咬牙关承受住这经脉一寸寸强制撑开的痛感。 许久未动的修为也脱下枷锁节节攀升,练气中期,练气后期,练气圆满…… 轰隆隆!如墨的劫云迅速在朱府上空聚拢,银白色的雷蛇在劫云中乱窜,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一切邪恶轰碎。轰!一道粗壮的闪电在天上炸开,轰得人耳鸣,咆哮着撕裂天空。 朱府内,鬼女停下攻击,看着天上的劫云,喃喃自语:“不过是渡升为筑基期的劫雷,竟如此大阵仗。”鬼女早就察觉到空间内她储放的怨气在被人吸收,她想着那小子又能吸收多少呢,就任由他去了,没想到他还真能一举晋级到筑基,吸收那么多怨气还没被撑爆。 是的,鬼修吸收多了怨气就和修士吸收多灵气一样,也会有爆体而亡的风险。奈何出了沈言远这么个奇葩,硬生生忍下那疼痛,将怨气收归所有。 谢随云也看到外面的异样,来不及多想,趁着鬼女怔愣,拉住连景晨:“走!”甩出一张疾行符,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哎呀,跑了。”鬼女遗憾地看着两人逃走,身形不动,没有要追上去的意味。现在更重要的是被她抓到那个,鬼女舔了舔唇,眼神贪婪,这么一个好苗子,如果吞吃了肯定能涨不少修为吧。 天上的劫雷声势浩大,酝酿过后,多数细小的雷电汇聚到一起形成粗如成年男子手腕大小粗细的雷电,直直地劈向朱府沈言远所在的位置。 第18章 “哼!”沈言远闷哼一声,赶紧抱守心神,免得被天雷轰散。 第17章 逃离 谢随云眼疾手快甩出疾行符带连景晨逃出来后,最后停在一个陌生的街道。连景晨惊魂未定,回想起刚刚的场景,问道:“刚刚是谁在渡劫?” 谢随云摇头:“我也不知。” 连景晨拍拍胸口:“幸好有这么个岔子,不然我们怕是很难逃出来!不管是谁,我们都要谢谢他!” 两人经过一番对战,形象已经好不到哪去,鬼女的爪子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衣衫破烂,血渗出来染红了衣服,狼狈不堪,好在鬼女当时存着戏耍他们的心思,这些伤看着骇人却都不是致命伤。 两人都来不及包扎,鬼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追上来,两人运功起身去寻找苏子卿和闫穗新商量一下对策。 很幸运,苏子卿在发现劫雷后就感觉不对劲,顺着这个方向前来,恰好在半路和两人遇上。 “这是怎么回事?”苏子卿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眼中满是担忧。 连景晨赶紧道:“我们找到李紫娇了!” “什么?”苏子卿面上惊喜,但是看着两人的样子,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个元婴期的鬼修。”连景晨欲哭无泪,没错,他也发现那是一个鬼修,之前只是听宗门内长老讲过,结果这次遇上个真的。 “鬼修?”苏子卿震惊,看向谢随云,谢随云点点头以示连景晨说的的确是真的。 “难怪,方才我与穗新在古镇后面的荒山发现了许多尸体,皆是缺了魂魄,如果是鬼修的话那就可以说得通了。” 苏子卿当机立断:“这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了,必须马上上报宗门,让宗门派长老来解决!”三人对此均无异议。 苏子卿拿出灵石说明情况传讯给宗门:“宗门收到消息赶来这最快也要一天半,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自保以及探明情况将紫娇救出来。” 一直沉默寡言的闫穗新主动站出来道:“我可以去查探消息。” “对对,你是木灵根,可以帮忙打探消息!”连景晨兴奋地将手搭上他的肩膀。 面对谢随云的视线,闫穗新笨拙地解释道:“之前一直是李师姐做情报方面的工作,我这个能力无法做到师姐那么精妙,只是勉强能用。” 苏子卿笑着接道:“他有一门功法练成后可与植物沟通,不过他只是有小成,这个能力时灵时不灵。” 能和植物沟通,这个能力在谢随云看来相当厉害,因此看向闫穗新的目光不自觉带上敬佩,闫穗新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知道宗门不日将到后,四人气氛稍微缓解。 “走吧,现在先去你们找到紫娇的地方看看。”苏子卿道。 “砰”,沈言远被重重摔在地上,屋内狼藉一片,花瓶碎了一地,尖锐的碎片飞溅出两三米远,屏风倒了,桌子也在打斗中不幸被波及到散架了。一条桌腿直直洞穿沈言远的肩膀,却没有血流出,沈言远一把将它拔出来,洞穿的位置留下一个洞,黑雾快速缠绕上去将它恢复如初,但是比起刚开始还是滞后了些。 他抬头眼神阴鸷地看向浮空的鬼女,后者正舔着唇,无比满意吞噬的怨气。 两人在屋子内不知缠斗了多久,沈言远已经无数次被她撕咬下身躯,又快速复原,一条腿,一只手,半个手掌,一次又一次,恢复的速度越来越慢。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鬼女吞噬的只是一些躯干部位,虽然一样会痛,但是除了怨气外没有损失任何东西。 沈言远清楚他的魂魄才是最珍贵的,也是鬼女的大餐,如今这些只是个开胃小菜。 眼见鬼女动作越来越急躁,他知道她没有什么耐心了。 他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出去的办法。 为了验证内心的猜想,沈言远在下一次鬼女的攻击中忍着剧痛没有躲开,狠狠地用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撕,将她整条手臂撕下来! 鬼女吃痛地叫了一声,猩红的瞳孔凶狠地瞪着他:“你敢!” 沈言远仔细观察到当他撕下鬼女的手臂时,整个屋子虚幻了一下。果然是这样!这间屋子也是由鬼女的怨气幻化出来的,只要鬼女被他吸走的怨气足够多,屋子就会有出去的空间。 沈言远一笑,在鬼女怨毒的目光下,将她的手臂完整吞噬掉,怨气再次回到他的体内。沈言远总算明白鬼女的满足感从何而来,当他将手臂吞下去后,怨气不是正常吸收的冷冰冰的感觉,而是温暖的,暂且能抑制住体内那股空虚感的饱腹。 能让死去的生物再次感受到为人时的温暖,沈言远俊美的脸上出现不符合他气质的诡谲阴郁,双眼逐渐赤红,理智开始失控。 “果然很美味。”沈言远喟叹,望向鬼女是止不住的贪婪。 鬼女大怒,猎物竟然反过来伤了猎手。 沈言远并不在意她的怒火,直白的目光在不断挑衅着她,让她怒气翻涌。 让我来。“沈言远”突然出现道。 沈言远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虽然是一体的,但他们都知道自己有多想致对方于死地。 “你有什么条件?”沈言远冷静地问。 “沈言远”咧嘴一笑,我要在阿云身边待一天。 第19章 沈言远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可能!” 我劝你接受,因为如果我不出来,你后面也会失控,到那时就不是你给不给的问题了。“沈言远”被拒绝后丝毫不恼怒,悠然自得。 “半天。” 沈言远侧身躲避鬼女的攻击,然而下一秒鬼女左手伸长抓住他的右肩,撕拉!同样将他的整条右手臂撕了下来。沈言远也不甘示弱,反应迅速地用嘴直接大口咬下她脖颈的肉。 一天。 黑雾幻化成四根触手,两条挡在胸前,两条袭向鬼女的面门,被鬼女拽住挣脱不得只好消散。 “半天。” 沈言远在地上翻滚,正好落在李紫娇附近,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忽然顿住。鬼女抓住这个停顿,狞笑着直取他的心脏,利爪狠狠插入胸口,五指攥紧他的心脏。 第18章 咬痕 一行人快速移动,借着各种街道小巷将鬼女甩开。 谢随云建议道:“苏师兄,不如我们回去客栈里头躲一下。” 一夜的追逐过去,红日初升,金色的光照亮了古镇,在太阳的照耀下,所有黑暗的东西都悄悄消退,蛰伏回阴影处,等待下一个夜晚的到来,也因此白日的古镇看上去除了荒凉外和普通城镇没有什么区别。 “可以。”苏子卿采纳了他的意见,“我们回去做好防御等宗门长老过来。” 身为宗门内的精英弟子,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长辈赠予的法宝,拿出来应付鬼女一阵子应该不成问题。 客栈和昨晚他们来时没什么两样,连景晨迫不及待一把坐下,扯着领子,大声嚷嚷:“可累死我了!” 李紫娇早恢复了元气,见他毫不客气地坐下,将他扯起来:“快走开!”连景晨不明所以,李紫娇将他扯开后转头对苏子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师兄,你一晚上辛苦了,你坐吧。” 连景晨气愤说道:“哎,李紫娇!讲点道理好吧,我也找你找了一晚上!还正面对上鬼女呢!” “好好好,谢谢你,你也坐。”李紫娇敷衍道。 其他几人显然是见多这斗嘴的场面了,神色淡然,自顾自地坐下,任他们吵去,苏子卿还招呼谢随云坐下。 “不用了师兄,”谢随云摇摇头,看向屋外,天光大亮,“鬼女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过来了,我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下。” “也行。”苏子卿笑道:“你也辛苦了一晚了,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先布置一下防御吧。” 世人对于鬼修知之甚少,偶尔遇到的也是修为低下的鬼修,别说在日光下正常行动,连身形都不一定能维持久,但他们遇见的这位鬼修实力高强乃前所未有,普通日光还真不一定能困住她。 李紫娇听到这连忙举起双手:“不是我不帮忙,是实在没有了,我的法器都在逃出来的路上用光了。” 谢随云从空间内拿出一颗舍利子,内敛光华,一现世众人感觉心口的闷气都散去不少。他道:“这是我父亲和一位高僧结交善缘后,那位大师赠予的,对鬼女应该有用。” 何止是有用啊,金丹后期佛修坐化留下的舍利子,天然对鬼修有克制作用,净化能力巨大,普通鬼修遇到了只怕得被当场净化干净,即使是鬼女在它身上也讨不了好。 “适才和鬼女争斗,我觉得即使靠它重伤鬼女,我与连师兄也未必能杀死她,反倒可能激怒她与我们鱼死网破,因此就没拿出来。”谢随云解释道。 苏子卿也拿出一件防御法宝:“舍利子这种东西珍贵,我身上没有,只有这件防御法宝能够抵挡一下。”法宝也是金丹期的,一颗舍利子加一件防御法宝,这样的组合能够为他们拖延较多的时间。 话不多说,苏子卿立马起身将它们布置下,金色的光罩在天边一闪而过,又隐匿起来。 有了防御之后,众人才稍感安心。 谢随云独自上楼,推开房门,脚刚踏进去,腰就被一双大手搂住,用力将他拉过去,门啪的一声关上。 一楼苏子卿疑惑地抬头,又被连景晨和李紫娇的玩闹吸引过去。 “言远?”谢随云的眼睛被手蒙上,看不清来人,但他直觉就是沈言远,小时候他们俩也常玩这种游戏,沈言远会突然奔出来蒙住他的眼睛,问他“猜猜我是谁”。 “猜猜我是谁?”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谢随云拉下他的手,沈言远也随他将手放下:“果然是你,你没受伤吧?”美人微微颦眉,神色担忧,沈言远眯着眼感受来自心上人的担心,笑得比花还灿烂。 沈言远笑着搂过他:“我没事,阿云,我好想你。”语调拉长,脑袋在谢随云颈窝蹭来蹭去,像只热情的大狗在拱来拱去,让人招架不住。 谢随云有些无奈:“也才一晚而已。” “才不是一晚呢。”沈言远嘟囔着,说得小声,谢随云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言远抬起头,大大的笑容极具感染力,谢随云看着心情也好了几分,不由自主也跟着轻笑。 看到没,阿云是在对我笑。“沈言远”得意地炫耀,没有人响应,因为沈言远还在昏迷中,他也不介意,继续去缠着谢随云。 谢随云将他拉着坐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言远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他的腰带,松开,又系上:“我带着李紫娇一块逃出来的,不过我运气不好,受了一点伤,没和她一起走,在暗处躲着看鬼女追出去后才出来。” 第20章 谢随云皱眉:“你不是说你没受伤吗?” “是啊。”沈言远依旧无所谓的态度,腰带松开后再没系上,手顺着微敞开的衣服伸进去,“一点小伤而已,我吸两口怨气就好了。” 修长的手指隔着一层里衣在腰腹处慢条斯理地划过,说不清的意味。谢随云只觉得有点痒,将他的手抽出来,把腰带系上。手被谢随云压住,沈言远只好依依不舍地放过这里,化被动为主动,手掌翻过来和他十指相扣。 “你怨气吸多了身体有什么不对吗?”谢随云记得父亲说过,鬼修吸的怨气越多,就越容易失控。 第19章 过往 上扬的语调,似笑非笑,屋内众人纷纷对视,感觉头大。 李紫娇被她追得有了心理阴影,每次她以为自己能够甩开她时回头一看,她又追上来了,简直就是噩梦:“怎么办怎么办?她来了!” 苏子卿关键时刻依旧稳定:“不用怕,先看看她接下来要干嘛?” 沈言远又回到玉佩内,与其余人不一样,他直接感受到门外的鬼女,似乎比昨晚虚弱一点?看来昨晚李紫娇消耗了她不少能量,实力还没恢复就找上门来,是太过自信还是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其实到现在,他们都对鬼女知之甚少,除了她是元婴期鬼修,是朱老二的女儿,一年前意外失踪外,其它一无所知,她是怎么成为鬼修的,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鬼女身上仿佛有团迷雾扑朔迷离。 门外的鬼女久敲无人应,逐渐不耐烦:“赶紧给我出来!” 李紫娇缩在苏子卿身后,壮着胆子大声道:“有本事你进来。”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她,李紫娇缩了缩脖子,讪笑:“输人不输阵。” 门外的鬼女被这一句气笑了:“你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没办法了吗?” 客栈布下的防御固然有用,但鬼女好歹是个元婴期,真要耐下性子和他们耗,谢随云他们必输无疑。鬼女被激得差点就要不管不顾和他们在这里耗,好在最后一丝理智拉扯着她,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有几分焦急。 沈言远注意到这个动作,眸光闪了闪,也抬头望去,是满月,严谨点说,是即将圆满的月亮。 鬼女似乎很着急,但又强装着不表现出来,只听她冷笑道:“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 沈言远窥得她从空间内拿出一个银色的小铃铛,心下警惕:“阿云,小心!” 鬼女将铃铛拿在手中,轻轻地,摇响铃铛,叮!一声轻响,声音清脆空灵,看不见的音波无视门口的金光罩直接传入他们的耳朵,在他们耳朵中放大数倍,震得他们耳膜阵痛,不知是什么法器,竟还使得他们神魂出现不稳。 沈言远受到的冲击更大,那一声铃响在他脑海中回荡,有一刹那间,沈言远竟失去了自我意识! 回过神来后,他脸色难看。 苏子卿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大声道:“大家快捂住耳朵!那可能是幻音铃!” 幻音铃,顾名思义是能让人陷入幻觉的铃铛,会让人迷失方向和判断,但沈言远直觉没有这么简单。 叮!第二声铃响,有如仙音,大家脑海空白一片,仅有的一丝理智艰难地和自己的大脑作斗争。 叮!最后一声铃响,眼睛一闭一睁,沈言远出现在嘈杂的人群里,这是一条热闹的大街,和他们来时的街道一模一样,吆喝着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客人,悠闲吃着早餐的一家三口,拿着风车在人群中追逐打闹的小孩,生活气息十足。 天上太阳高高挂着,和煦的阳光照在沈言远身上却没有那种灼烧感,沈言远伸出手,愕然是一双枯瘦的老人的手。 “走走走!算命的,一边去!”有个卖葫芦的小贩撞上他,刚要道歉,转头一看是个穿一身破旧道袍的老人,表情一下子转为嫌恶,恶声恶气驱赶他。 算命的?沈言远检查了一下身上,符纸两三张,一个脏得看不出纹路的龟壳,铜板两个,吃了半块的硬饼,还有一块写着半仙算命的旧帆布,这就是他的全部装备。 沈言远试着召唤一下怨气,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有召唤来,排除他又穿越了的原因,那就是他进入了一个幻境,而其他人很有可能和他一样也在这个幻境内。 沈言远没有解谜的兴趣,他现在只想找到阿云把他带出去,于是他果断朝朱府的方向走去。鬼女摇响铃铛将他们拉入幻境,那么想必这个幻境就与她有关,而有关古镇失踪的所有线索都指向朱府。 今日朱府甚是不太平,愁云惨淡,知道府里主子心情不好,下人们都夹紧了尾巴走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迁怒。 “我儿怎么这般命苦啊!”朱夫人坐在床边手帕捂着眼睛哭哭啼啼,心里只觉悲苦。 朱老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指着她怒骂道:“你还好意思哭!我看就是你平时把她惯坏了!” 朱夫人只是一个劲地哭。 朱老爷在家排行第二,娶了朱夫人也纳了五六房小妾,膝下子女众多,可轮嫡出的便只有朱夫人所生的一女朱晴。对于膝下独女,朱夫人自是千宠万宠都不为过,可朱老爷儿子女儿那么多,朱夫人又不是最得宠的那一个,分到朱晴头上的宠爱还真没多少。 朱晴躺在床上背对着两人面向墙壁默默流泪,脸色苍白,她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了。 第21章 朱老爷依旧在怒骂:“好好一个女儿家学什么不好,非得去学那话本去和人私会!要不是雨儿实在不忍心她姐姐被人骗把这事告诉我,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败坏我朱家家风的事来!” 他不说雨儿还好,他一说朱夫人就神情激动,撒泼地上来抓他的脸:“雨儿雨儿雨儿!那么喜欢你就去那小贱蹄子那里好了!” 她下手狠,朱老爷一时不察真被她抓了几道爪痕:“雨儿那是好心,你身为她嫡母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那也是你的女儿!” “呸!”朱夫人狠狠啐了他一口,“我的女儿只有晴儿一个,她算哪门子的垃圾!” “我就知道是她背后搞鬼!小贱人,和她娘亲一个样!看我不撕烂她的嘴!”朱夫人挽着袖子气势汹汹就要去找人算账。 朱老爷忙指使下人把她拉住,狠狠一甩袖子:“不可理喻!”就走掉去别的姨娘那里了。 朱夫人只好坐回床边和女儿哭诉:“儿啊,你看看你爹,还有个当爹的样子吗?那小贱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们那一房简直就是狐狸精把你爹迷得昏头转向的,好好的嫡女他嫌弃,那庶女他就如珠如玉地宠着!” 朱晴沙哑着声音道:“娘,别说了。” “我看这事八成就是朱雨搞的鬼。” 朱晴这回沉默了,她也想不明白,明明就是和那学子说了一两句话,怎么就突然有一堆人冲出来,她那妹妹还哭着劝她不要做这种对不起朱家的事,她刚想辩解,旁边那书生就扑通一声下跪喊道他和朱小姐心意相通,求朱老爷不要拆散他们! 朱晴当时都被吓懵了,等她回过神来,周围的人看她都是一脸鄙夷,指指点点,朱老爷更是气得当场就给了她一巴掌,后面她就被关在屋内不许她出去。 朱晴自认她是个好女儿,孝顺爹娘,对兄弟姐妹也多有照拂,性格温顺,从未得罪过什么人。 如今不过是一夜之间,朱家大小姐私会书生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朱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夫人,四小姐在门外候着想见一见小姐。”有丫鬟上来禀报。 朱夫人眉毛高高挑起:“好啊,我还没去找她,她竟然就敢找上门!”朱夫人挽起袖子就冲出去,远远看见朱雨焦急地在门外来回走,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巴掌:“贱人!” 李紫娇看见一华服妇人气势汹汹而来,开口刚要说话就直接被打了一巴掌,半边脸都火辣辣的,耳朵都在轰鸣,还被骂了声贱人。 “你竟然还敢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华服妇人甩开拦住她的仆人,亲自上手,狠狠抓她的头发,挠她的脸。 李紫娇莫名其妙就挨一顿打,眼泪都要出来了:“别打了别打了!” “住手!”早有机灵的丫鬟去通知了朱老爷,于是朱老爷一过来看见的就是他娇弱的女儿被那恶妇压在身下打。 下人使劲把她们拉开,朱夫人扶了扶歪掉的珠钗,冷笑一声:“这么快就来了?” 婢女将李紫娇扶起,朱老爷看着她衣衫凌乱,泪眼蒙蒙的样子,心疼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放心,为父一定给你讨回公道。”说着就让下人把四小姐扶回去休息。 “不是!我……”李紫娇挣扎着想要说话,婢女却扶得稳稳当当,李紫娇惊讶的看向她,婢女脸上现出僵硬的笑容,目光呆滞,说话呆板:“小姐放心,老爷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李紫娇不寒而栗,这婢女好像有点奇怪。 李紫娇被拉走了,朱老爷才转头怒斥朱夫人道:“你这毒妇!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再这样下次我便休了你!” 朱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明白自己的枕边人是有多绝情,气得浑身发抖,干脆破罐子破摔:“休啊!有本事你现在就休了我!回去我就告诉大家你是怎么个宠妾灭妻,嫡庶不分!” 外面那么吵,朱晴也没办法继续躺在床上,强撑着身体出来:“爹,娘,你们别吵了!” 她脸色苍白,弱不禁风,朱老爷看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淡淡道:“好好劝劝你娘,别让她整天找雨儿麻烦。” 饶是朱晴脾气再温顺此刻听到这种话也觉得悲哀:“爹,娘为什么找她麻烦你真的不知道吗?” 朱老爷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朱晴流着泪,眼神悲伤:“爹,你明知道女儿是什么性子,女儿怎么可能私会外人!这都是朱雨设计的啊!” “你说什么混账话!”朱老爷高高举起巴掌,看见她摇摇欲坠的身形还是忍住了,“来人!送小姐和夫人回房,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朱晴心凉了半截,朱夫人抱着她痛哭:“我苦命的儿啊!” 沈言远来到朱府附近,便听得那些人聚在一起绘声绘色地讲了“朱大小姐私会书生”的故事,偶尔那群男人还会心照不宣地露出个猥琐的笑容。沈言远猜测这位朱大小姐便是鬼女,只是这性子听起来和他接触过的鬼女大为不同。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前来,敲响了朱府的大门,为首的管事趾高气昂,回头面对骑在骏马上的俊美公子又是另一幅谦卑的样子,朱府下人连忙小心将他们迎了进去。 “这些人是谁啊?”有人问道。 “我认识那个公子!那是宋家那位和朱家大姑娘有婚约的公子!” 第22章 “宋家的?他们来干嘛?不会是来退亲吧?”有人猜测。 第20章 结束 没有人知道今晚会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情,尸体在后面追,他们在前面飞。好在他们已经恢复了修为,但尸体移动速度也不慢,之间始终隔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 沈言远回头看,他们已经跑出了树林,鬼女和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尸群跌跌撞撞坚持不懈地跟在后面,偶尔有跌倒的,后面的也没有停下直接踩过,往往踩成一滩凄惨的肉饼,看得人心里发毛。 出了树林后是一片广阔的平地,月光毫无遮掩地照在他们身上。谢随云回头一看,竟然发现尸群的移动速度竟然加快了不少,只十多米的距离就能追上他们了! “这是怎么回事?”谢随云变换身形,转头问沈言远。 沈言远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此刻和谢随云并肩,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距离拉近,尸群脸上的狰狞都清晰可见,他皱了皱眉:“也许是月光给他们提供了力量,月亮属阴,月华对他们来说是大补之物,鬼女特地选在满月将我们拉入幻境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鬼女背后似乎还有一个人,在满月时分将他们拉入幻境似乎也是为了给那人提供灵魂。在场六人,五个金丹期,一个鬼修,个个对于敌人来说都是一道美味佳肴,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将他们都吞噬后敌人将会强大多少。 “阿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将他们带到有遮蔽物的地方。”沈言远抬起下巴点点前面的人。 谢随云点点头:“可以,那你呢?” 沈言远笑着,让人看不出心里的勉强:“放心,我有办法,你先走,待会我去找你。” 见他坚持,谢随云也只好答应。沈言远稍微落后一些,看着他前去和苏子卿说明情况后,两人商议一下,转向去寻找房屋隐藏一下。 见人走远后,沈言远立马垮下脸,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出来吧。” “我还以为你想一直待在阿云身边呢,怎么舍得这么快就叫我出来了?”意识深处,男人冷淡道。 沈言远,亦或者说是“沈言远”冷哼一声:“我还是分得清楚情况的。”在眼下这种情况,有理智的他绝对比自己更加靠谱。 沈言远自逃出后便因重伤昏迷,“沈言远”出来接替了他的身体,在鬼女和那人出现的时候沈言远就已经清醒过来,不发一言,静静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沈言远”将人支开后就将他唤出来。 情况紧急,沈言远没有多说,两人闭上眼,轻轻松松交换了主导地位,再睁眼,底下就有尸群挣扎着爬上来想要抓住他。 尸群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死人,如今能够自由活动不过是靠着鬼女提供的一小缕怨气控制躯干。沈言远一抬手,丝丝缕缕的怨气从尸群体内飘出来,进入他的身体内,底下原本在爬树的尸体立马失去控制瘫倒在地被剩下的尸体踩着上来。 出现在幻境中,这些尸体也必定是被鬼女杀死的镇民们,沈言远每多吸收一缕怨气,就感觉对幻境的理解更深一分,感觉就像是,他也可以成为这幻境的主人。 沈言远看着手上的纹路,若有所思。 满月依旧在继续,对沈言远而言月华也能够促进他修行,这场满月,增强的不仅是鬼女,也有他。 沈言远快速掠过树林,重回到朱晴被埋尸的地方。厉鬼不能离开他死的地方,这是一条很重要的规则。鬼女一年来依旧停留在古镇,不仅是为了报复,也有无法离开这里的原因,她没办法如沈言远一样找到生人带她出去。 鬼修如此稀少,鲜为人知,也有这条规则的原因。只要他一日无法离开领地,那么他一直都会被困在这里,当仙门百家打上门时也无法逃走,自然就如那瓦中捉鳖,一捉一个准。 朱晴的棺木还如刚才的样子,棺材盖打开少许。鬼女和那人已经不在原地,沈言远却不敢轻举妄动,谨慎地隐在树后观望。 没有人出现,等沈言远察觉到周围实在太静后,他心下一凛,下意识地往旁边翻身一躲,鬼女的爪子落了空。 “哎呀,真可惜,差一点就能吃掉你了。”鬼女收回手,状作可惜。 沈言远躲避得及时,那爪子还是撕破了他后背,幸好不是致命伤。 鬼女双手放在小腹上,动作娴静如同她还是朱家大小姐时的模样,言笑晏晏:“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必死无疑还要回来。”虽然话说得不是很好听。 沈言远直起身来挑眉:“谁死还不一定呢。” 鬼女沉下脸,上次被他们逃走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甚至还被主上叱责了。但凡由人变成厉鬼,皆会性情大变,无论你生前什么性格,都会变得凶残,冷血,没有同理心。鬼女便是这样,古镇那么多居民,若说一开始是为了报复,那后来那些无辜的人呢,也是为了报复吗。 那时鬼女早就杀红了眼,那些人跪在地上求饶让她产生了一种可以随意掌控他人性命的快感,也因为她越发失去控制,才被镇上剩余的居民察觉到害怕地连夜搬走。 等到鬼女意识到不对,镇上早就没有活人了。 但是和主上约定的满月之期又需要她提供大量生魂,这时候,闯上门来的谢随云等人就是最好的祭品。 第23章 沈言远是个意外,鬼女虽在主上手下做事,可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很久没吞噬过同类的灵魂了,所以她现在瞒着主上偷偷找过来。 可没想到这小鬼竟然挑衅她!鬼女脸沉下来,脸若寒霜:“你在找死!”上一次只是被他侥幸逃过,这一次她可不会再犯傻了,必须速战速决。 巧了,沈言远也是这么想,见她袭来,主动迎上去。 一个筑基期和一个元婴期,实力天差地别,不用想也知道沈言远的结果,他被一掌击飞远远的,鬼女的怨气趁着一掌进入他体内,贪婪地游动吸取他体内的怨气。 沈言远一击之下虽然落败,但他的目的可不是击败鬼女。他低垂着眼,身体里的怨气在节节败退,鬼女的怨气乘势而上,把他的身体搅得天翻地覆。 鬼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看吧,到底是谁死!”她无比舒畅地感受着身体内多出来的怨气。 突然,鬼女的笑意僵住,声音尖利:“不可能!” 在沈言远身体内,原本一鼓作气的鬼女的怨气在遇到某个屏障时,突然就被沈言远的怨气张牙舞爪地反扑,来势汹汹,打了个措手不及,纠缠吞噬,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这么多的怨气竟然就被消化干净。 第21章 失控 回到归一宗已经过了近一周,休息过后掌门将他们召集起来问过话后,又赐下一些丹药法宝作为安慰,毕竟谁也没想到这次任务竟然会碰上元婴期鬼修,没起到历练的目的不成,反倒差点送了命。 “还好你们上报得及时。”掌门摸着胡须感叹。 谢随云问道:“掌门,那鬼女宗门内会如何处理?” 掌门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当然是审问出有用的消息后就将她净化啊。” “你们要记住了,遇到鬼修一定不能手下留情,否则等他成长起来必定会为祸四方!” “所有鬼修都会这样吗?”李紫娇疑惑道。 “也许有一些鬼修能够控制住自己,”掌门喝了口茶,“可是绝大部分都会失控,修为越高,越容易控制不住。” 这一点和谢家主告诉他们的一模一样,谢随云想到沈言远自那天后一直无声息,心下焦急。 洛苍剑尊听说弟子险些出事后,也叫他过去好好慰问一番,同样赏赐了许多法宝。洛苍成名在外,实力高强,这些年来攒下多少身家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有了弟子之后自是有多少给多少。 “然而剑修,终究是手里的剑才是硬道理。”洛苍告诫他的弟子,“我给你这些法宝,只是给你自保,倘若不是生死关头,谨慎使用为好,我们剑修只有在一次次生死关头才能获得更大的突破。” 洛苍的名号是杀出来的,对于弟子他自然也是这么教。 “是,师尊。”谢随云拱手听教。 回到洞府内,谢随云再次唤起沈言远的名字,不出意外依旧毫无反应。谢随云担心他是在和鬼女的战斗中被重伤,亦或者是掌门说的那样吸收太多怨气失去理智了。 这两个无论哪一点都不是他想看到的,可他目前毫无办法,只能忧心地等候。 谢随云猜得没错,沈言远如今正是因为失控了才无法出来响应他。 那日“沈言远”眼疾手快带他躲进玉佩,可失控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沈言远被黑雾缠绕在里面,四肢出现诡异的纹路闪着血色的微光,似有生命般蛰伏着。双眸紧闭,两行血泪蜿蜒而下,手脚不自然地垂下,鲜血一滴一滴滑落在地上绽开花,了无生息。 这是沈言远强迫自己进入沉睡,倘若不这样,只怕他现在就已经冲出去大开杀戒。 沈言远从未感受过如此煎熬的感觉,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你的血肉,你忍不住去挠它,起初只是抓一下,但是这不止痒,于是他忍不住越挠越用力,手指生生将胸前那块皮肤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还有那股饥饿感,胃里仿佛在快速蠕动分解食物,口腔中分泌大量涎液,仿佛有一团火在肚子里烧起,他拼命忍耐忍耐,然而事与愿违,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催促着他去进食,折磨他的意志。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阿云在叫他,其实前几日他也有听见,但他为了抵御这种饥饿感实在分不出心思去回答。今日似乎还好些,不知道是不是忍耐太久以致产生免疫,沈言远感觉理智回来了一点。 “阿云,我在。”黑雾自发缠绕住伤口处,快速愈合,恢复成正常模样。沈言远依旧感觉饥饿,但此刻勉强觉得还在可忍受范围内。 消失了这么久,阿云应该着急了。沈言远一个念头出现在谢随云面前。 “言远!”谢随云见他出现,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沈言远却没有那种兴奋感,他僵硬着身子,丝毫不敢动弹,旺盛的生命力在跳动,活人血肉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断涌入他的鼻腔诱惑着他,他感觉胃里在排山倒海般地翻涌。 谢随云走进一步,沈言远立即惊慌失措地后退两三步:“别过来!” 谢随云眼神不解:“言远?” 喉结狠狠滚动一下,沈言远强制自己收敛心神,勉强地对着他笑笑:“阿云,我现在有点反常,你别靠太近,我怕伤到你。” “我先回去一下,到时候再出来和你说明情况。”他慌张地又消失在原地,谢随云想拉都拉不住,手还停留在半空。 第24章 香,太香了,活人血肉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他鼻子上,沈言远是真的有被惊到,在那一刻,他竟然想割破阿云的喉咙,看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他圣洁的身躯,看见他眸子里的不解和慌乱,要俯下身一寸一寸,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啃噬干净,与他合二为一。 饥饿中又带着摧毁欲,凌/虐欲,肮脏的念头在脑海里一一而过。 沈言远原以为回到玉佩空间内会好一些,可是闻过那种香味的人怎么会轻易地就平息下来,他疯狂地想出去将谢随云连筋带骨渣都不剩地吞掉,面目狰狞,双目赤红,岌岌可危的理智让他幻化出沉重的锁链将他四肢锁住,困住这头饥饿的野兽。 谢随云不明白沈言远为何不敢让他靠近,在他进去后再次回想起掌门的话,反复思索过后将缘由猜得八九不离十。 是食欲。 鬼修以怨气为食修炼,同时他们也会吞食生人的灵魂,那同样也是能促进他们修为的大补之物。况且鬼修性阴,生人的灵魂带有生机,对他们来说带有强烈的诱惑力。 沈言远明显是这种情况,谢随云没体会过这种饥饿感,可就连沈言远都害怕他多靠近一步自己就会忍不住吞掉他,这种威力可想而知。 万幸的是,沈言远还能控制住自己,谢随云颇感欣慰。 夜晚,谢随云在打坐修炼,吞吐吸纳,灵力在身体各个经脉间循环淬炼,凝练出更精粹的灵力。 第22章 清醒 鬼女被关押在特制的地牢里,戒律堂的长老对她审问了几日都审问不出什么来。 例行审问过后,鬼女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神情惊恐,再不见威风的模样。这几日里为了能从她嘴里撬出什么线索来,负责审问的人将她锁在椅子上,观察她的神态语言,一旦发现她有所隐瞒,就拿捆仙锁捆住她,重现灵魂被净化的痛感。 “我真的不知道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鬼女胡乱大喊,双手抱着头紧缩成一团。 审问的弟子看着她,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将东西整理干净,锁上门离开。 “都审问完了?”戒律堂的程长老抬眸看了一眼。 弟子恭敬道:“审完了,但是她幕后的主子一直问不出来。”弟子也很苦恼,没想到这鬼修对她主子倒是挺忠诚的,一点信息都问不出来。 程长老眼神淡淡,可脸上斜贯整张脸的刀疤让他即使神色平静看起来都带有煞气,被他盯着弟子也不自主地低下头:“不怪你们,她本来就只是一颗棋子,棋子当然不能知道太多信息,恐怕她主子也给她施了禁锢,防止她泄露消息。” 程长老多年前参与过围剿鬼王的那场大战,脸上的伤疤也是那时候落下的,他对于鬼修的手段了解甚多,因此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让弟子去审问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下去吧。” “是!” 审问不出就算了,程长老提笔写了封信,唤来仙鹤,让它将信送到慈悲寺方丈手上。古镇鬼修是自几百年前鬼王失踪后出现的实力最强的鬼修,而古镇作为她的地盘已经被怨气弥漫,这必须需要慈悲寺的帮助才能去除掉这怨气。 大陆西南边,巍峨高山上藏着一座千年古寺,红墙黑瓦,和这座古寺存在时间一样长的菩提树叶子遮天蔽日为古寺洒下一地阴凉。 温煦的阳光落在屋檐上,给古寺披上一层神圣的金光,愈发使人心生虔诚。寺内佛香袅袅,弟子围着金身佛像坐成一个圈诵念着佛经。 慈悲寺的方丈坐在圈的最里面,同样虔诚诵读着佛经,手上木鱼有节奏地敲着。 一灰袍弟子小心走进来,没发出一点声息,他来到方丈身边,低首送上一封信。 方丈睁开眼,他眉发皆白,慈眉善目,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看清世事的睿智,他接过信,信上印着归一宗的长老印章,拆开信将内容从头到尾认真看一遍。 周围的弟子自发自觉地起身行礼离去,只留下方丈,和他身边坐着的年轻男子。 “鬼修重现,不知会给修真界带来怎样的变量。”将信看完后,方丈叹了口气,将信递给旁边的男子。 男子接过,同样将信看完后又递回去。 “净化怨气本也是我们的职责,迦行,你便亲自带人去一趟吧。” “是,师父。”被唤作迦行的男子低眉,眉间的红色的印记衬得他愈发圣洁。 唇上的伤口一时难消,即使以修真者的体质,谢随云也在洞府内待了一天才敢出去。沈言远昨晚回去后无论谢随云怎么唤他又没了反应,他只好自己一人修炼剑术。 剑势如风,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谢随云修炼的是师尊传授给他的剑法,一招一式间净是凛冽的杀意,让见着的人顿觉寒冷扑面而来,但又被这人与剑合二为一的绝佳境界吸引住。 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惊艳,迟迟不能回神。宋玉没想到只是想来结识一下最近宗门内风头正盛的洛苍剑尊的弟子,竟能见到这么一个神仙人物,他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 “谁?”谢随云警觉地停下身形,双目直直望向感到窥探的方向,眉眼冷冽,让见识到他容貌之盛的宋玉又是一阵屏住呼吸。 “你是谁?”谢随云望着呆呆看着他的男人,眉头皱起来。 第25章 听到他问话,宋玉忙回过神来,整理好衣衫,清清嗓子,走到他面前,风度翩翩地行了一礼:“在下宋玉,乃凌秀峰灵妙真君新收的弟子。” 他偷偷瞄了眼谢随云:“今日来是想结识一下谢兄。” “在下谢随云。”谢随云听到这个理由并不奇怪,自他入门,便收到许多宗门内想要拜访他的信件,谢随云都一一回绝掉。 谢随云委婉说道:“师尊喜静,请恕我不能奉陪。”这是让他离开的意思。 宗门内谢随云难邀请的消息传得遍地都是,都说他性子和洛苍剑尊相似,平时除了九华峰,甚少能在别的地方看见他的踪影。偏宋玉不信这个邪,亲自上门拜访。如今见到真人,果然不同于世俗,哪里舍得这么快就走。 “谢兄,听说你来自青州谢家,我也是出身修真世家,就是那个蕲州宋家,我们应该有较多共同语言吧,不如我们寻个地方好好聊聊天,正式认识一下?”宋玉对他发出邀请,一想到谢随云出身大家,容貌俊美,天赋也举世无双,他的心头就更加火热,眼神毫不掩饰。 谢随云皱眉,他不喜欢宋玉这种仿佛势在必得的眼神,因此态度也冷了下来:“宋师弟,请你现在就离开。”他的师尊在宗门内辈分较高,宋玉又是和他同一批进宗门的,叫他一声师弟完全没有问题。 第23章 偏差 被一口回绝在沈言远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谢随云的反应那么大,顿了一会才道:“阿云,相信我,这回我有把握。” 谢随云认真看着他道:“言远,你才刚刚清醒,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况且你也看到了,你的修为提高不是没有代价的。这次是侥幸没被发现,你控制住了,下次呢?” 谢随云承认他是在害怕,沈家只剩下沈言远一个人了,甚至他都不能算作一个真正的人,沈言远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完成,他的人生不仅于此,他还要走得更远,谢随云想陪他走得更远。 他的双眼太过坚定,诚恳,沈言远看着看着,无意识地抚上他的眼眸。 谢随云眼睫毛轻颤,却不曾挪开视线,执着地看着他。沈言远轻笑,他一时忘记了,谢随云看着温和,实际比谁都要执着。 他嘴角轻轻上扬,眼神缠绵如春雨,专注醉人:“阿云,我答应你现在不去找她,但是若有一天她逃出,我必会去找她。” 沈言远讨厌谢随云对他有所隐瞒,所以他也不会对谢随云隐瞒什么,他希望他们之间一直是这种透明的,对对方的所有事情完全掌控的关系。 谢随云没有生气,轻轻点点头。 沈言远将他抱住,深深吸了口气,依旧是淡雅的兰花香,掺杂着一丝冰雪的冷冽,每次抱着他睡时,这股香都能很好地抚慰他的精神,让他不知不觉就熟睡。 这点就连谢随云都不知道。 宋玉下山后,脸色阴沉,有人见他神色不虞,嗤笑一声:“看吧,我都说他会被拒绝的。”宋玉亲自上门想要结识谢随云的消息早就被宗门内弟子知道,有好事者围在山脚下伸长了脖子等他下来。 “听说谢师兄连一些颇有威望的师兄师姐都拒绝了,宋玉虽然天赋不错,可现在比起这些师兄师姐可就差远了。” 还有一些年轻弟子失望地叹气:“连宋玉都不能请谢师兄一叙,我们就更加不可能了。” 洛苍剑尊首徒,天生剑骨,十九岁的金丹,每一样拎出来都让这些刚入门的弟子由衷地感到惊叹,在谢随云不知道的情况下,更是隐隐有被奉为归一宗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势头。 宋玉乃天品火灵根,天赋不错,如今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被灵妙真君收为真传弟子,年轻一辈弟子中也有一些名声,身边不乏簇拥之辈。 宋玉自小也是在周围人的赞美簇拥之下长大的,今天被这样毫不留情面拒绝也算少见,再加上周围弟子看好戏的目光,心中更加愤恨,但一想起谢随云的脸,那股怒火就没办法记在他头上,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的弟子。 大家还算忌惮他,见他瞪过来连忙一哄而散。 “宋少爷,别生气,反正大家都被那谢随云拒绝过,咱们也不算丢脸。”他自小的跟班,陈明跟上来讨好地安慰他,并且出了个主意,“您若是还生气,不如我去找几个兄弟埋伏他揍他一顿。” 宋玉白了他一眼:“就你这修为,还想埋伏人家金丹期修士,一边去,别烦我!”宋玉不耐烦地将他推开,这陈明实在没什么脑子,要不是看在他从小跟着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情况下,他早就把他赶走了。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陈明被推开也不挠,摸了摸脑袋,又凑了上来,他已经习惯被宋玉嫌弃了。 算了?怎么可能!宋玉想起谢随云的那张脸,就算是有天大的怒气也消失了,谢随云的拒绝不但没让他甘心,反而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他目光望向九华峰的方向,眼里是势在必得:“我一定会得到手的。” “是是!宋少爷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陈明恭维道,这一句倒是让宋玉多看了他一眼,心情都好上几分:“你这嘴巴也还算甜,回去去我私库拿一颗清心丹吧。” 清心丹是修士修行中必不可少的丹药,用于抑制杂念,对于一些心境不稳的弟子更是常备丹药,只是其价格较为昂贵,普通人支付不起,寻常修士得到后都会比较珍惜。陈明只是个三灵根,修为勉勉强强快到筑基,一颗清心丹对他而言是雪中送炭。 第26章 见一句话让宋玉高兴赏了他一颗清心丹后欣喜若狂:“谢谢宋少爷!”同时心里更加坚定了跟紧宋少爷的想法,毕竟这种大家族的子弟,手里随便漏一点都够他吃喝了。 赵志荣也藏在围观看好戏的人群中,见到宋玉无功而返,也是遗憾地摇摇头。自那日与谢随云一别后,他心里就痒痒的,一个少年天才,赵志荣总是想要结交一番的,更别提谢随云是在天才中也出类拔萃。 他自小就悟得的道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和谢随云交好,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奈何谢随云总是不出现,赵志荣 纵使着急也别无他法,只得随缘,这是他悟得的另一个道理,凡事强求不得,随缘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志荣晃悠悠地离开。 静室内,男人闭眼打坐,四周墙壁上刻满了凛冽的剑气,看一眼就让人眼睛刺痛,下意识就闭上了眼,手边的宝剑还未收入剑鞘,寒光湛湛。 突然耳朵稍微动了动,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然后男人恭敬的声音响起:“越师兄,师弟有事相告,关于谢随云。”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睁开眼,目光锐利,气势如虎,他站起身,高大挺拔,拿起剑将静室的门打开。 门外的人见他出来,朝他恭敬行了一礼。 第24章 吞噬 自进入筑基期后,沈言远明显感觉自己无师自通了些什么,比如,他试着招来亡魂,两只小猫的灵魂懵懵懂懂地出现在他面前,“喵呜~”冲他撒娇。 这类没有灵智的魂魄颜色是纯白的,代表其灵魂的纯净。 沈言远想试着招来更多的魂魄看看,招来招去依旧是一些未开灵智的魂魄。归一宗身为四大宗门之首,宗内长期有灵阵护着,兼有灵脉环绕宗门,聚四方之灵气,清气满门,普通邪魔外道根本不敢靠近,更别提有怨魂生成。 谢随云坐在一边看他尝试,两只小猫歪着脑袋,好奇地靠近他,小爪子试探地往他那迈了两步,见他没有驱赶,得寸进尺地用圆圆的脑袋蹭着他的袍脚,嗓音变得愈发甜腻。 谢随云垂眸,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小猫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嘴角轻轻上扬。 “阿云,你喜欢?”沈言远虽是在尝试,但也一直在观察着谢随云的动静,见他似乎喜欢那两只小猫,走过来,将两只小猫捞起递到他怀里。 谢随云抱着两只小猫,似乎有些僵硬。 好在支撑小猫魂魄存在的怨气很快就消耗没了,消散在空气中,谢随云才松了口气。 沈言远将捏诀的手放回身后,故意问道:“阿云,还要我招来让你抱抱吗?”见谢随云摇头,沈言远心里微妙的醋意才平衡下来。 连一只猫的醋都吃,沈言远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道:“若你真的喜欢,我明天就给你做一个木雕的。”他只是不喜欢谢随云对其它东西太过喜爱,但是一只猫,还是他亲手做的猫,沈言远勉强能够忍下来。 他见谢随云面上有些心动,当即拍板:“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言远送过谢随云许多他亲手做的东西,小时候他甚至还给谢随云做过一把小木剑,成功越过一众珍贵的礼物得到谢随云那一整年的喜爱,小小的人儿吃饭睡觉都抱着那把小木剑,剑不离身。 打造出这把小木剑的时候连沈家主都很震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哪来的毅力做出了这把小木剑,人都还没他膝盖高。 那之后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原本只是小沈言远缠着小谢随云,后来小谢随云也开始慢慢响应他,会主动跟他分享一些事情,小沈言远当时都要乐疯了,更加黏着他。 要说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和谢随云做朋友,沈言远一时也很难讲清,也许是这一世想要过个正常美满的人生,也许是第一次见到他时两人交织在一起的目光,清澈澄净,总之,在那一眼,沈言远心里有个声音说道,就是他了。 雕一只猫对沈言远而言也有些难度,他从玉佩空间内找出一根上好的灵木,用剑分成相等大小的几块木头,大概修成一个小猫形状后,开始用小刀仔细雕刻。 久违地雕刻,沈言远全身心投入进去,认真的眉眼赋予他别样的魅力。谢随云就在旁边看着他雕刻,木粉尘在空气中轻轻浮动,阳光洒落在未成形的小猫身上,也照在沈言远布满茧子的宽大手掌上,恍然间,好似回到多年前静谧的午后。 谢随云突地心生感悟,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 在一点点打磨自己的作品的过程中,沈言远的心彻底静了下来,身边的杂音仿佛有一股结界将它自动隔开,他全神贯注在自己手里的作品上,感受着一块木头在自己手里逐渐成型的满足感,一时之间竟连怨气都乖巧地被压下去。 地上的影子由西渐渐移到东边,沈言远将木屑吹掉,看着手里已经差不多的小猫,满意地点点头,他刚想要拿给谢随云看,却发现他此刻正在入定。 沈言远一时哑然,他竟连谢随云何时入定的都不知道,幸好没有出声打扰到他,顿悟的状态可遇不可求,一次顿悟能给修真者带来诸多好处,倘若中途不小心被人打扰,那么后面基本再无可能重新入定。 沈言远悄悄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第27章 天已经黑了,修真界的天不似现代那般黯淡无光,无数星子点耀在天穹之上,让人感叹于黑夜的美丽。 沈言远盘膝而坐,拿出木雕继续精心打磨着一些小细节,偶尔抬头看看洞府内,等待谢随云醒来。 然而这一次谢随云入定的时间长了点,沈言远将小猫刻好,放在桌子上陪着他,也还没见谢随云醒来,他只好拿了几本书坐远点翻看着。 都是他之前已经翻过的书,沈言远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指翻过一页,这页带有沈言远之前做下的标记,望着那几行字,沈言远又想到如今被关在地牢里生死难料的鬼女。 只要吞了她,进阶金丹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现在谢随云不希望他轻举妄动。 沈言远遗憾地想,鬼女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谢随云闭关的这几日他也没有闲着,分出几缕怨气控制了一些鸟雀去监视鬼女的动静。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鬼女一直老实得很,什么动作都不敢做。 不过沈言远一点也不担心,这么多天的审问,想必鬼女也快坚持不住了,也许就是这几天,他就能得到好消息。 一只小雀儿从窗户飞了进来,安静地收敛翅膀,落在沈言远肩上。沈言远一挑眉,轻轻触碰它一下,将怨气收回,小雀儿眼神一下子恢复灵动,喳了一声就飞走了。 沈言远仔细感受着怨气传回来的消息,在小雀儿的视角里,一名白衣弟子进了地牢,比往常多呆了将近一刻钟才出来。 进入地牢的弟子都有严格的时间管理,像这种多呆了一刻钟的事情极为反常,沈言远敢肯定鬼女一定做了什么。那弟子出来时眼神还有些迷蒙,直直地朝着自己的住所回去,并没有去禀报长老今日的情况。 第25章 新任务 沈言远成功返回洞府内,谢随云还未醒来,他匆匆躲进玉佩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鬼女虽然身受重伤,但她的灵魂能量还是不可小觑,只比正常元婴稍逊色几分,但好歹也在金丹圆满。一个鬼修,最值得觊觎的便是她的灵魂,甚至可以说一个鬼修几乎三分之二的力量都藏在灵魂内。 说到底这也跟鬼修的特性有关,身死后唯有灵魂还是他们自己的,身体只是他们幻化出来层层保护他们的灵魂。 沈言远努力消化着她的灵魂,也许吞噬灵魂真的会让鬼上瘾,沈言远在吞下灵魂后短暂地得到饱腹感,随即是新一轮的饥饿空虚,贪得无厌。 他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成功消化后怨气暴涨,眼见就要进阶,沈言远赶紧把这股冲动压制下来,这里是归一宗,他不能在此渡劫,否则一定会暴露自己。 鬼修的渡劫和普通修士一看就不同,更加猛烈,雷电轰隆要荡清世间罪恶污浊,阻挡他成功。 掐了个法诀,将体内一半的怨气先封印住,震荡的理智逐渐稳定。 那边,谢随云也即将顿悟结束,玄妙的气息收拢,清正之气环绕在侧,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预兆着他即将突破。 沈言远感知到他睁眼,摆出标准的静坐姿势,准备全心力地突破。 灵气在体内不断压缩,膨大,再压缩,谢随云指引着灵力顺着谢家心法的路径冲刷全身经脉,拓宽经脉好容纳更多的灵气。整座九华峰的灵气收到感应般源源不断地朝谢随云的洞府疯狂涌来,被谢随云照单全收吸入体内。 这般气吞山海的场景,若有旁人在怕不是得惊叹一番。 可现在在场的除了本人便只有沈言远,而沈言远对这种场景都见怪不怪了,两人突破时每次的场面都闹得很大。沈家和谢家的人刚开始还会啧啧称奇,后来也是习以为常,在外提起两位少爷都是有荣与焉。 基础打好,接下来便是将灵气驯服,这对谢随云来说不是难事,狂暴的灵力在进入他体内后立马变得温顺,乖乖按着他的指引走遍全身循环,直到这灵力完完全全变为自己所用。 随着最后一遍循环完成,谢随云的修为也最终定格在金丹中期。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从金丹初期变为金丹中期,任谁来都要夸一句天赋超然。 突破将疲劳一扫而空,谢随云神采奕奕,让沈言远也由衷地一笑。 谢随云突破后第一眼就是寻找沈言远的身影,见到沈言远完好无缺地坐在那冲他笑,笑容也浮现在脸上。 “阿云,恭喜你!” 谢随云走近他,修为提高带来的感知力的增强让他注意到了不对劲,欣喜的心情一下子沉下来:“你去做什么了?” 沈言远没想到谢随云一眼就发现了,暗暗道失策,他本来还不想那么快让谢随云知道的,起码还要过两天吧,前脚刚答应他,后脚就趁着他突破跑了出去,虽说没有受伤,但面对谢随云的目光,沈言远总有点心虚。 “阿云,这不能怪我。”沈言远把锅甩到鬼女头上,“是鬼女突然要跑,我怕她真的跑掉了才追上去的。” 看谢随云脸色稍缓,他继续道:“鬼女实力大不如前,我根本没怎么受伤就把她吞掉了。” 听到这句话,谢随云皱眉:“那你现在……” “我把体内一半的怨气封印了,不然只怕现在就会晋升金丹,引来怀疑。”沈言远老老实实道。 确认沈言远现在神智清明后,谢随云才放下心来。 “谢师弟,请问你在吗?”戒律堂的人已经搜寻到九华峰,来搜查的那位师兄也听说过谢随云的名号,因此只是客气地站在洞府外。 第28章 谢随云让沈言远回到玉佩内,自己走出去:“师兄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他神色虽看起来冷淡,可是恪守有礼,师兄对他的评价再上一层,心里赞叹一声果然名不虚传。 因着这个原因,他说话也非常客气,面色缓和:“是这样的,程长老怀疑宗门内还有一个鬼修,现在真在全宗门内进行搜查,现在我过来只是想问一下师弟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谢随云摇摇头:“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几日我都在专心修炼,方才有所突破。” 师兄愣了一下,认真端详谢随云,气息饱满,灵力稳定,竟是到了金丹中期!这进门才多久啊! 师兄早知他天赋高,可听到和亲眼看到是两回事,清净的心也不免羡慕:“这里恭喜师弟了!” “侥幸有所顿悟而已。” 师兄更加羡慕了。 既然刚突破,那这几日必定心无旁骛,想必也没察觉到什么,师兄随便看了一眼后就告辞匆匆下山了,他要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同门。 第26章 金丹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带队师兄。”谢随云对着他们道。 “什么?”李凡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近距离看谢随云更觉得他仙姿飘逸,大脑被冲击得糊成一团。 赵志荣是三人中勉强还保留有一点神志的,拉着两人行了一礼:“谢师兄,麻烦你了。” 谢随云看向他,赵志荣屏住呼吸,心里有点小期待,他还记得自己吗?结果谢随云只是点点头,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即使猜到会是这样,赵志荣依旧免不了内心失望。 赵志荣三人未到金丹期,没办法御剑飞行,谢随云为了照顾他们,选择乘坐灵兽拉的马车出行。 这种拉人的业务在山脚下很多,毕竟归一宗也有许多低级修士和杂役,在山脚一眼望去,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灵兽套着马车,而没生意时灵兽的主人就在旁边闲暇歇息聊天,或者解开灵兽的束缚让它们也歇息会。 谢随云选了个宽敞点的马车,递给旁边那弯腰哈手的马车主人两颗上品灵石。 “仙长大气!”那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拱手弯腰。 两颗上品灵石,这相当于他们半个月的俸禄了。李凡诚惶诚恐道:“谢师兄,不如还是我们来付吧,这太破费了!”本来谢师兄带队他们就觉得很惶恐了,现在谢师兄还帮忙付车费。 谢随云摇摇头:“没关系,现在任务比较重要,其它的到时候再说。” 见他这么说,赵志荣也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拉车的灵兽是两匹开了神智的骏马,四肢矫健有力,马车平稳行驶在大道上,过往的百姓看到纷纷让路。 四人坐在马车上,赵志荣他们都比较拘谨,谢随云让他们介绍一下自己认识一下。 三人中话多一点的叫李凡,刚开始还比较拘谨,后来就打开了话匣子从天南聊到地北,滔滔不绝。看上去比较沉稳的是赵志荣,偶尔会在李凡的喋喋不休中插上一两句话。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是钱多多,长得白净,比较害羞内敛,谢随云和他说了一句话他就脸红了。 三人中实力最高的是钱多多,这有点出乎谢随云的意料,因此多看了他几眼,钱多多被这几眼看得脖子都红了。 然而不管是谁,在路途中都忍不住套近乎,即使是钱多多也强忍着羞涩和谢随云说上一两句话。 沈言远在空间内看得眼都红了,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想挨得近一点,在沈言远眼里看来都是不怀好意。 要不是不能暴露自己,沈言远就要亲自出来把他们丢得远远了。 “谢师兄,你剑上的络子好好看啊!”李凡注意到他剑上挂着的红络子,夸赞道。 谢随云低头看向那络子,眼眸温柔下来:“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给我亲手做的。” 清冷的剑修展露出来的难得的温情,让几人都愣了一下。 “莫非是谢师兄喜欢的人?”李凡心直口快。 这回换到谢随云怔愣:“不是,那只是我的挚友。” 糟糕,提到伤心事了!李凡捂住自己的嘴巴,朝旁边两人投去求救的眼神。 自谢随云入门,他的过往事迹也被仰慕他的人挖了出来。对于他的挚友,大家自然也有所耳闻,提到时也免不了惋惜几句。 几人都有些不自在,李凡更是特别愧疚道:“谢师兄,对不起。”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沈言远此刻也依旧在他身边,谢随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温润的手感似乎是沈言远在里面回应他。 沈言远原本在听到谢随云说很重要的人时还是很开心的,在后面谢随云说只是挚友时又沉下脸。 没关系,是阿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心意。沈言远安慰自己,等后面说清了就好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谢随云可能会拒绝他,只是下意识逃避这个可能。 如果阿云拒绝了,就将他绑起来。“沈言远”道。 “阿云不会拒绝我的。”沈言远冷冷道。 尽管那么说,沈言远还是觉得心慌,他本来就是一个贪婪的人,他要谢随云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他要谢随云全部的爱。 谢随云太好了,于是他感到每时每刻的恐慌,要将谢随云紧紧攥在手中,听他说各种在意他的话,他才能安心片刻。 第29章 马车哒哒哒走了一天,前往他们的目的地迷雾森林,因常年笼罩迷雾而得名,就算是修士误入其中,没个三天两夜也很难走出来,普通人更是闻之色变,说那是个会吃人的森林。 清心丹的主要材料清心草就在此生长,按理来说这座森林只是麻烦了点,但危险性并不高,没有什么大型的妖兽,危险的毒虫什么的,采摘清心草应该比较简单。 第27章 情绪异常 这个陌生男人正是宋玉,那日没能邀约到谢随云,还被众人看了笑话,让他一直很不甘心,派人一直盯着谢随云。 这天他得到盯梢的人传来消息说谢随云要带队出去做任务,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由于出发时谢随云等人已经走了,因此他们也是隔了一会才跟上。 宋玉掀起车帘望去,谢随云孤身一人站在马车旁等候,怀里抱着剑看向远处,侧颜安静秀逸。宋玉心一热,稍稍整理了一番仪表。狗腿子陈明拍马屁道:“宋少爷,这只有谢随云一个人,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宋玉自得地笑:“这说明我们有缘。” 他清清嗓子,装作不紧不慢地下了车,看见谢随云一幅惊喜的样子:“谢师兄!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一辆马车跟了一路,又在那杵了半晌,很难说不是故意的,但现在谢随云心系沈言远那边,懒得搭理他。 “宋师弟。”只是打了个招呼,他又将全副心神放在远处的雷劫上,在看到劫云散去后,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师兄,不知你此番来是要做什么任务?师弟我可否帮得上忙?”宋玉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冷淡,手里的折扇啪一下打开,笑得风流。 谢随云客气道:“多谢宋师弟好意,不过我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师兄不必跟我客气,同门一场,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宋玉笑得越灿烂,隐在暗处的沈言远看得就有多糟心,鬼气萦绕的手硬生生将一整块木头掰下,双目充血而变得异常狠戾阴鸷,阳光爽朗的气质一下子变得阴森可怖。 他死死盯着那个围着谢随云团团转的男人,怨气蠢蠢欲动,要将他撕成两半。 这个人又是谁!“沈言远”神色疯狂,眼神执拗,此刻两人的神态仿佛重合,同样的扭曲嫉妒。 和先前的赵志荣几人不一样,这个男人流露出很明显的想要追求谢随云的意味,这恰恰踩在沈言远的雷区上,一点就着。 他控制不住想出去,却恰好被谢随云看见,朝他使了个眼色,将他的身躯瞬间定住。 然后他看见谢随云朝那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喜不自胜,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离开。 沈言远呆愣地看着他走远,霎时间万物俱静,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阿云。”渡劫后他本身就处于一个情绪不稳定,极易失控的状态,此刻见到谢随云和陌生男人离去的背影,茫然无措,心好似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往里边灌,“你不要我了吗?”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想要去够他的背影,身躯一下子暴露在日光下被灼烧,斯拉斯拉,怨气哀嚎着翻滚沸腾,沈言远完好的皮肤上被灼烧得通红,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被灼伤得见到血肉骨头。 沈言远一点都不在意,眼里只有谢随云的身影,拼命追逐着他。 谢随云神识一直关注着他,见他不要命地跑出来,吓得他直接在沈言远脑子里冷喝一声:“沈言远!清醒点!” 这一声勉强唤回了沈言远的理智,情感上却不能自抑:“阿云,别走。” 他目光哀求,声音细细听还有丝颤抖,谢随云从未见过他那般模样,一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沈言远清醒地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劲,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或者说,他在清醒地放任沉沦在这种情绪中。 他要留住谢随云,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宋玉见谢随云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谢师兄,怎么不走了?” 谢随云面无表情抛下一句话,转身就回去:“师弟们还在做任务,我应该时刻关注他们的安全,今日还是不便与师弟谈话,师弟见谅。” 他走得干脆,宋玉却是没反应过来:“哎!师兄!”他连连唤了几声,谢随云头也不回,钻回他那辆马车内。 谢随云刚进入马车,沈言远就一把将他抱住,禁锢在怀抱里。他双眼微红,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无辜又可怜,动作却不同于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强硬地将他抱在怀里,明明是比谢随云高了半个头的大个子,身躯却在颤抖。 “阿云,别离开我。”沈言远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反反复复说着这一句话。 谢随云手在他背后一下一下地抚摸,舒缓他的情绪:“我没有要离开你,只是想帮你引开那些人。”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走远。” 沈言远现在情绪极不稳定,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神经绷紧,谢随云安抚了好久,都没能让他把手脚松开。 两人前胸贴着前胸,在狭小的空间内,两人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拥抱着对方,修者灵敏的听力都能让他们听到对方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两下,强力的跳动。 沈言远在这样的心跳声中,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但他贪恋着这样的接触,不愿放开手。 第30章 谢随云察觉到他平静下来后,悄悄松了口气。他没有想到沈言远在吸收完怨气成功晋级金丹后情绪会变得这么敏感,看上去就像是将所有负面情绪放大了不止十倍。 也许高阶鬼修容易失控也跟这情绪有关。 平静下来就好说话了,谢随云示意沈言远松开手,沈言远装作没看懂,手换了个地方,下滑至腰间,依旧不放开。 谢随云扫了一眼他们现在的姿势,才发现刚才焦急之下,他竟是直接岔开腿坐在沈言远的腿上,和他面对面,甚是怪异。 “言远,放开。”谢随云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这么直说,沈言远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开。谢随云得了自由,便从他腿上下来,坐在他旁边。 第28章 妖植 找到了方法,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 几人大胆了点,稍微分散了去寻找清心草,找到后再合力捉住它。空间袋里清心草堆成一个小堆,这时他们也发现周围的清心草都被捉了个遍,要想获得更多,只能继续往深里走。 森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天色也即将变暗,森林深处对他们来说还是未知更多,因此有点犹豫。 “还要进去吗?”李凡问赵志荣, 赵志荣修为在这不是最高的,但钱多多害羞内敛,不擅长主事,李凡又偏向于武力派,赵志荣在三人间由此充当一个大脑的作用,之前捉清心草的方法也是他最先提出的,因此两人对他都比较信任。 在两双让他主事的目光下,赵志荣轻咳一声,散漫也收敛了一点。 这对他来说还是比较新奇的,从前他和老头子住在一个普通村庄里,深入浅出,和同龄人玩不来,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担任领导的一个地位。 赵志荣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是可以进去的,迷雾森林危险较少,而且谢师兄也在外面守候着我们,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天还没黑,我们只需要在天黑之前尽量找到多一点清心草,天黑之后马上出来便可。” “我,我也觉得可以。”钱多多怯怯地举手赞同。 两个人都觉得可以,他们把目光移向李凡。李凡已经抬脚就往深处走,见他们还没跟上来,奇怪地转回头问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赵志荣和钱多多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来啦!”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带着灿烂的笑意,赵志荣一把勾住他,调笑道:“哟,没想到你这么勇敢呢!” “说什么呢,我一直都很勇敢好吧!”李凡自豪地挺挺胸膛,“修真者当然需要有一往无前的精神。” 赵志荣憋笑:“是是是,你说的没错,我们快走吧。” 三个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 沈言远看到谢随云忽然轻轻一笑,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事情暂时搞定之后,谢随云便将神识放到了赵志荣那边,此刻的笑,应该也和他们有关。 果不其然,谢随云道:“我见他们,便想到以前我与你一起出去历练,也是这般模样。”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沈言远他们的实力自然不是大风刮来的。修真世家资源雄厚,名下掌管着数个小秘境,到了秘境开放时日便会派遣族中子弟进入历练。谢家与沈家关系要好。许多不算很重要的小秘境,家族之间都会合作,互相派遣子弟进入交流学习,因此两人经验也算丰富。 更何况修真世家也管辖着附近的凡人城镇,平日里也负责管理凡人,除了没有广收弟子外,其实与一般宗门没什么区别,沈言远两人也经常结伴接下任务去处理凡人无法解决的事情。 谢随云触景生情,想到如今两人再难如从前一般,神色黯然。沈言远见不得他失落的模样,连忙哄他:“阿云,我如今已经金丹期,带我凝练出实体,我们便又能如从前一般了。” 还有他的仇人,那就是一柄高高悬挂在他头顶上的剑,一日不除,他便永远不得安宁。 沈言远眼眸闪过暗色。 谢随云顺着他的话一想,也期待起来:“好,到那时,我们一起走遍修真界的美景。” 沈言远眼睛里流淌着笑意:“一言为定。”他伸出小拇指,谢随云深呼吸一口气,小拇指勾上去:“一言为定!” 赵志荣他们深入密林,浓白的雾遮住他们的视线,伸手不见五指。 李凡就纳闷了:“这雾怎么这么多?” “说来也奇怪,只有这片地方的雾这么大,一走出森林,雾就没了。”钱多多细声细语道,他用手拨开斜逸出来的树枝,雾气凝结成的小水滴调皮地跳到他脸上,带来一点凉意。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这里可能藏有什么宝物,可是来来回回探查那么多遍,都无功而返。” 李凡开玩笑道:“也许就等着我们来发现呢。”他回头看向赵志荣,忽然一愣。 “怎么了?”钱多多不解地问他,也回头一看。 身后空荡荡,赵志荣不见了。 “赵志荣?”李凡高声问道,同时掐了个风诀将这恼人的白雾散开,视线清晰了一下,随后很快就被白雾补上。 这一下也够他们看清楚了,原本赵志荣该站的地方空无一人,赵志荣不知道去哪了。 李凡的询问无人响应。 两人立马警惕起来,背对背地靠过来,谨慎地巡视着四周,边往来时的路撤退。 第31章 现在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回去叫谢师兄来帮忙。 他们缓慢撤退着,没有注意脚下,一条绿色的藤蔓将他们拌了个踉跄。 第29章 窒息 两人目光火热地看着那妖植,纵使他们的身躯在妖植面前显得过于弱小。 妖植明显被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人类挑衅的目光激怒,从地下抽起一条粗壮的藤蔓带着十成的力道狠狠地向他们袭来,尘烟弥漫,鸟雀惊飞。 两人分头向两边躲开,李凡艺高人胆大,趁那条藤蔓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直接踩着它往上跑,手中的剑深深一扎,剑随人动。李凡手上青筋暴起,那剑随着他跑动,在妖植身体表面留下长长的一道伤痕,绽开两半,绿色的汁水从里面溢出。 妖植痛得身体扭动往后仰,无声地嘶吼,藤蔓乱飞,想要将那可恶的人类打下去。 它毫无章法地击打,李凡躲开朝他挥来的两条,第三条从背后拐弯抽来,一击打得他五脏六腑都震荡,被甩飞出去撞在树干上。 “咳咳!”李凡吐出一口鲜血,掉落下来,弓着腰大力地咳嗽。 钱多多一边应付着藤蔓,一边靠近他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凡将嘴角的鲜血擦掉,“打得真狠啊。” “认真点。”钱多多看上去和先前判若两人,冷静又理智,瞥了李凡一眼道。 那群迷幻碟重振旗鼓飞回来了,蓝色的翅膀折射出炫目的光辉,看上去脆弱无害,李凡两人却不敢小觑。 两人达成一致,先把这群迷幻碟搞死,免得待会战斗中中了它的磷粉。 钱多多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输入灵力催动它,炙热的火焰无声地燃起,钱多多一把将它甩出去,同时大喊道:“李凡!” “来了!”李凡应了一声,催动风诀,大风带着火焰触到迷幻碟,刹那间,大火熊熊燃烧,迷幻碟们在火中闪动着翅膀挣扎,四处乱窜,也没逃掉这火焰,最终化作焦黑的一团纷纷跌落在地上。 也有幸运的逃过一劫,匆匆逃走,不敢回头。 “好了,解决掉啦!”李凡道。 “傻子,按你这么解决待会就全完了。”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凡惊喜地回头,“赵志荣,你醒了?” 赵志荣在他身后,扶着树干,甩甩昏沉的脑袋,他依稀记得,在林中,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攀爬上他的肩颈,猛地回头一看,一只有他巴掌大小的蝴蝶与他近在咫尺,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这样解决有什么问题吗?”钱多多一剑斩断一条藤蔓,回头不解地问道。 赵志荣刚刚清醒后看了好一会:“这些迷幻碟死之前释放出大量磷粉,如今它们的尸体堆积在这里,想必也有大量残余的磷粉,长时间待在这里,恐怕我们也会不自觉地陷入幻觉中。” 他说的有道理,几人决定速战速决。 妖植的藤蔓能无限生长,若按之前那样子恐怕砍到猴年马月也砍不完,既然是植物,那必定也怕火。 钱多多又掏出一沓火符,其他两人为此还多看了两眼,感叹道:“你家可真有钱。”这么一大打火符跟不要钱一样地撒,是个不差钱的主。 散修出身的两人哪见过这种用钱战斗的方式,一时间羡慕嫉妒恨。 同刚刚消灭迷幻碟一样,一样的大火也在妖植身上燃起,火势更大更猛,翻滚的热浪将空气都扭曲。 妖植拼命击打着土地,想要将身上的火灭掉,却不得其法,反而将火势波及到周围的植被上,浓烟滚滚,在森林上方出现灰色的浓烟。 钱多多见它底下土地裂开,猜到它可能要逃走,连忙施法将它底下的土地硬化,固定住它的根系,这一下要去了他大半的灵力,钱多多脸色苍白如纸,身形不可见地晃了一下,疲倦开始上涌。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妖植被烧成灰便可,几人站远一点,用剑将那一片燃烧的地方隔开,防止火势蔓延。 大火在妖植身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水分急剧蒸发,妖植的体积开始缩小,张牙舞爪的藤蔓也逐渐失去活力,耷拉在地。 大火殆尽后,几人走进一看,焦黑的一片,还有燃烧过后刺鼻的味道。确认妖植都烧成灰后,几人开始翻找起妖植的内丹,最后在一堆灰烬中找到,拳头大小,晶莹剔透。 “我这次都没怎么参与,我就拿两成吧。”赵志荣主动提出,两人也不谦虚:“行,那剩下的我们一人一半。” 愉快地分好赃后,天已经黑了。 赵志荣抬头看了眼天色,商量了一下,几人决定留在林中过夜,便告诉谢随云一声。 沈言远在旁边听完后,心里倒是对这几人感到稍微满意一点,今晚他和阿云能够独处了。 谢随云对这个决定也没什么意见,他看完全程的战斗,觉得几人对于自己的灵根运用得还算可以,没有一味地靠着手里的剑莽上去。 但是因为修为相当,同样的这次战斗也没有什么挑战性,没有办法激发出他们全部的实力。 第30章 坦白 在谢随云冷静沉稳的声音下,沈言远不由自主听从他的话,吸气,呼气,深呼吸,肺里终于能呼进新鲜空气。 谢随云松了口气,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因为紧张,他后背竟然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第32章 谢随云想把手拿开,沈言远却像早已预料到那般,抓住他的手,十指交缠,依然覆盖在嘴唇上,密密麻麻地细吻他的手心,眼皮上撩,眼睛里还带有水汽,执着地看着他,一反常态的强硬。 他在强迫谢随云直面这件事情。 冰冷的唇印在他手心,谢随云心一颤。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谢随云自那日沈言远失控后便一直有朦朦胧胧的猜测。也许是他想多了,有时他也会这样想。 犹疑不前不是他的性子,这件事既然已经在他心里记着,谢随云就没打算搪塞过去。 但他只是想委婉地试探一下沈言远的心思,而不是这般沈言远将他的心意摆在他面前,敞开他的心,直白地袒露给谢随云看。 肆意骄傲的人沉默,将一切交由他,任由眼前人宣布他的命运,是登上极乐,还是坠落地狱。 或许之前谢随云还会心存侥幸,但如今面对这样的沈言远,他辩驳不出半个字。 怎么会。 仔细想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不同寻常的亲昵,经常让沈家主也看不下去的占有欲,是隔三差五就会确定的“我与你是最好的”,夜深处反复诉说的“我只有你了” ……… 沈言远自幼年起就有意无意地隔开谢随云与周围人的所有距离,不断加固他与谢随云之间联系的绳索,恶龙守着他的宝藏,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谢随云现在心情很复杂,迷茫少见地出现在他脸上,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沉默太久,沈言远眼睛里微微的神采也一点一点暗淡下来,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无声无息,仿佛生气也在不断流逝。 他哭得平淡,毫无声响,倘若不是那一直在滴落的泪水,看上去就像一尊无情无爱的雕塑。 “阿云,你也要离开我是不是?”他声音沙哑,让谢随云的心也跟着一紧。 “言远,我没有要离开你。”谢随云不管心里什么想法,但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 沈言远听到这话没有任何反应,他追问道:“那以后呢?” 谢随云很想说不会,但这两个字黏在喉咙间,始终发不出来。 就如他所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往后两人都会各自找到伴侣,兴许还会拥有可爱的孩子。他们会是朋友,知己,但不会是伴侣。 谢随云做不到欺骗他。 沈言远看他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神色激动,死死抓住谢随云的手臂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谢随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下意识地排除这个可能,他很清楚自己对沈言远的感情,是习惯,是信任,是对挚友的感情,唯独没有爱恋。 所以他道:“言远,我与你只有知己之情,并无其它。” 他很诚恳,沈言远也是第一次发现他说的话那么冷,冷到明明他已是鬼修,仍感觉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冻僵他的一切。 阿云并不爱他。 这个事实比一切都要更打击人。 沈言远一下子安静下来,抱着最后一点希冀:“阿云,以后呢,说不定以后……” 他的话未尽,谢随云却明白他的意思,想到以后,他一阵恍惚,认真地思考未来,毫无疑问,沈言远依旧会在他的未来占据重要的一席之位,但是以何种身份,谢随云也不清楚。 再加上沈言远如今心情激荡,谢随云担心他会因为自己的拒绝难以释怀,再次失控,因此道:“未来的事我也说不准。”给双方都留了一个余地。 沈言远枯寂的双眼立马焕发出惊人的生机,他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阿云,你说真的吗?” 谢随云点点头。 沈言远表情似喜似悲,现在阿云不爱他没关系,他会努力让阿云爱上他的,这种缥缈的机会,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两人说完后都久久沉默,车厢里陷入一片寂静,沈言远出神,双手还紧抓着谢随云的手臂未曾放开。 谢随云稍微动一动,沈言远便会警觉。两人对上目光,谢随云示意地看向手臂,沈言远看过去,手首先是收紧,随后一僵,缓缓地放开。 谢随云挽起衣袖,雪白的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色指痕,可想而知有多么用力。 沈言远急忙道歉:“阿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太心急了。”他神色慌乱,显然是怕谢随云因此对他心生恶感。 谢随云只好稳住他:“言远,我没有生气。” “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好吗?” 他态度温和诚恳,沈言远喃喃道:“对,我要先冷静,先冷静。” 第31章 准备 任凭他们抓耳挠腮,同处一个空间里仍是支支吾吾,不敢多问。 赵志荣观察到谢随云偶尔会朝着一个方向出神,他盯得久了,谢随云似有所觉,扭头便和他对上视线。 赵志荣像被烫到般连忙将视线挪开,等了许久,却不见谢随云有所动静,又悄悄瞥去。 见谢随云依然出神地望着半空,忍不住问道:“谢师兄,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谢随云被这一声惊醒,但他从来没有和别人交谈自己的事的习惯,此刻心情低沉,也不愿多说。 谢随云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众人却明显感觉到他心情不佳,回程的马车寂静一片,和来时形成鲜明对比。 第33章 回到后他也婉拒了三人想要请客感谢他的提议,匆匆回九华峰。 剩下三人望着他的背影风中凌乱,李凡挠挠头,憨直地问身边的小伙伴:“所以谢师兄是心情不好对吧。” 谢随云感觉自己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回来后一样练剑修行,或是去找师尊交流心得,或是在洞府内翻翻书。 只是,练完一套剑法,他会下意识往树下的大石头望去,沈言远平时就经常手撑着脑袋,躺在那上边看他练剑。 和师尊学习有所得后,回到洞府,高兴地想找沈言远分享,只有一个空荡荡冷清的屋子迎接他。 读书时看到关于鬼修的信息会不自觉地捧着书递到旁边,道:“你看这……”话音未落,恍然发现身边无人。 沈言远没有消息已经有一个月了,谢随云从有点不自然,到担心,再到如今恍惚,连洛苍剑尊在面对弟子讨教时都道:“你心不静。” 谢随云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之间总得有人先打破僵局。他只是不习惯沈言远的情感转变,并不是想要失去他这个挚友。 那日回来后他也一直在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想了很多,这些他总要告诉沈言远的,却没想到沈言远直接一个月杳无音讯,就如同从古镇回来失联那段时间一样。 这下子想说什么都是其次了,谢随云现在只担心沈言远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沈言远没有出什么意外,之所以没有消息,是因为他正在给自己锻造实体。 这个过程需要他完全集中注意力,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血脉筋骨,都需要他比对着自己的身体重新构建。幸好当初沈家下葬时,他们觉得或许以后有什么办法能使沈言远的身体重焕生机,便没有将他一起下葬,而是用一具冰棺将他的身体冷冻起来,否则沈言远今日的工作会更加困难。 即便如此,沈言远也感觉身心疲惫,人体结构精妙非常,稍微出错一步,沈言远都得重新来过。 黑色的丝线搭造着身体结构,内部器官一步步凝实,如果说沈言远先前的躯壳空有外表,内里是一片虚无,那么如今,他真的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最后一根血管搭建完成,雾气自发缠绕上去成为一块崭新的皮肤,沈言远停下动作,满意地看着眼前这具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身体。 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紧实有力,六块腹肌排列得整整齐齐,身体肌肉线条流畅,甚至细节到身上的小痣,疤痕,沈言远都一比一地复制。 触之柔软,微带点凉意,但已经比先前冰冷的身躯好多了。虽然谢随云不说,但沈言远知道夜里休息时谢随云总是会悄悄离远一点。 他虽不高兴,但也不想让他感到不舒服,只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如今只需要再温养几日这具身体,便能够容忍他的神魂了。 这金丹锻体之法,其实不是没有弊端,厉鬼本就是魂魄状态,想要重新拥有身体,无疑是逆天而行。所以重新凝练身体后,沈言远会遭受连续三十六个月满月时的抽筋拔骨,千刀万剐之痛,相当于他是如何搭建身体结构的,那么在满月那日,他便会感受到身体是如何一点点瓦解的。 这骇人听闻的惩罚,如果不是意志坚定者,完全无法承受下来,这不只是□□,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也是因为这样,沈言远并没有告诉谢随云,他打算那日自己熬过去。 这一个月以来,他丝毫不敢松懈心神,他怕他只要一放松下来,便会想到谢随云。 他在做什么,他的心情如何,他有想他吗,还是因为他的消失而感到轻松? 沈言远完全不敢想。 归一宗,主事殿内,掌门收到长老消息,百年一次的大秘境浮屠秘境开放之日即将到来,让他做好准备。 这的确是大事,掌门一下子端正坐直,神情严肃。 浮屠秘境是修真界已知的大秘境之一,距离它出现在人们面前已有两百年,据探测这应该是上古时期某位大能留下的洞府,灵气浓厚,机缘众多,要不是此秘境限制元婴期下的修士不得入内,便是连化神大能也蠢蠢欲动,想要进去分一杯羹。 经修真界众人商议,进入秘境的名额,六成由四大宗门瓜分,剩下的三成留给一些小宗门和修仙世家,还有一成,便是留给了散修。 光从这个分配上看,也难怪众人挤破了头也要进入大宗门,实在是资源就吊打了很多人。 上次秘境之行,众人收获颇丰,修为都有所长进。据回来的弟子说,浮屠秘境已经发展得堪比一个小世界,里面危机重重,但也伴随着机遇。上次进去这么多人,竟然都还没有把整个秘境彻底探索一遍。 第32章 转机 沈言远出现那日,是很普通的一个夜晚。 星光点点,充当照明的荧光石分布在台阶两侧照亮这一条道路。微风拂面,夜色温柔。 谢随云刚从洛苍剑尊的洞府离开,从山上缓步走下。 沈言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阿云。”他轻轻唤道。 谢随云心一震,手抚上胸前发烫的玉佩:“言远?”仔细听,会听到他声音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是我。”沈言远一如往常,好似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笑嘻嘻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啊。” 第34章 沈言远脸上笑容灿烂,实则内心忐忑不安,握成拳头的手泌出细汗。 阿云会是什么反应? 沈言远紧张地看着。 谢随云嘴唇开合,沈言远听清他在说什么后,脑子里轰地放开烟花,谢随云在说:“我想你。” 心在怦怦乱跳,电流从脊椎骨延伸,将半边身子酥麻。他没想到谢随云会这么直白地回答“我想你”,这是他设想里最好的结果。就算谢随云只是一时的欺骗,他也心甘情愿。 谢随云注意到这句话说完后沈言远炙热的目光,他抿抿唇,却没后悔说出这句话。他确实是想沈言远,这是友情,谢随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遮掩的,没必要避嫌。 他说得肯定,沈言远笑意加深。 谢随云加快脚步回到自己洞府,外面不是交流的好地方,随时都可能被发现。 脚步踏入洞府的一瞬间,沈言远就迫不及待出现在他面前,将谢随云抱个满怀,委屈道:“阿云,我以为你会不理我了。” 微凉的气息溢满他的鼻腔,高大的身躯从上到下笼罩住他的身影,谢随云有些恍然,随即感觉到不对劲。 他将沈言远一把推开,沈言远眼神一下子晦暗,谢随云已经惊喜道:“你有实体了?” 原来是因为这事,沈言远按下那一瞬间不好的念头,目光变得柔和:“没错,我这一个月就是去凝练实体了。”他还顺带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这个月没有消息。 “难怪,我还以为……”谢随云心里一松。 “你以为什么?”沈言远敏锐地抓住这句话,眉毛一挑,“以为我是故意躲着你?” 好吧,其实他还真有过这种想法,不过这个可不能告诉谢随云。沈言远也是后来清醒时才回想起谢随云的性子,以他对谢随云的了解,他不会因为这事产生芥蒂,反而是认为不应该因为这个事影响了两人之间的友情。总之,沈言远并没有看到谢随云眼里出现对他的触碰的厌恶。 这个发现让沈言远振作起来。 谢随云沉默,正如沈言远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沈言远。他知道自己的挚友表面看着阳光开朗,实则内心敏感。 刚开始认识时,小谢随云不太喜欢这位老是黏着他的小伙伴,绷着小脸告诉他:“你别跟着我,我不喜欢和你玩。”,然后就看见眼前的小沈言远笑容一下子消失,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掉,哭得脸都红了,把小谢随云吓了一跳,然后就默许了他的靠近。 那样一个从小就害怕谢随云讨厌他的人,怎么会在被他拒绝后不产生逃避心理。 但是沈言远明显不想让他知道,谢随云也只好装作不知道,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阿云,我不会躲着你的。”既然他的心意谢随云已经知道,他也不打算再扯着朋友的旗子继续遮掩下去,深邃的眼眸透着欢喜,竟比漫天星子还要璀璨耀眼引人瞩目,沈言远道:“你想赶也赶不走,我会让你心悦于我,做我的伴侣,我的爱人。” 他这话说得无赖至极,偏又非常笃定,让人忍不住信服,实则放在背后的手都在颤抖,眼神紧张不安地关注谢随云的反应。 他会说什么呢? “你想追求我?”谢随云反问。 沈言远忙不叠地点头:“是!” “追求谁是你自己的权利,我无从干涉。但是我也有拒绝的权利,这点你认同吗?”谢随云望着他。 在他的目光下,沈言远艰难地点头,一颗心直直往下落,所以阿云是又要拒绝他吗。 谢随云又道:“我之前拒绝过你一次了,后来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说到这里,他眼里蕴涵着点点笑意,“这一次,我不打算拒绝你,言远,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巨大的惊喜震晕了沈言远的脑子。 “在我没有心悦的人之前,你可以追求我。” “如果到最后,我真的对你心动了,”谢随云轻轻道,“那么我愿意做你的伴侣。” 这是谢随云思考很久后做出的决定,诚如他所说,沈言远有追求他的权利,谢随云本可以拒绝,可是想起那日沈言远绝望的神色,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流泪,他还是心软了,就如同刚见面时那样,谢随云选择打开门,允许他接近,给双方一个机会。 第33章 地下集市 沈言远早就发现有人在暗处窥探,后来小乞丐故意冲出来,他不动声色拐进小巷后,就想看看这小乞丐想做什么。 在他出声后,小乞丐慢吞吞地从阴影里挪出来,他脸色乌漆嘛黑一片,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你是谁?”黑袍下沈言远刻意变换一个较粗的声线。 小乞丐左右看了一下,恭敬地低着头,神神秘秘地接近他,小声询问:“这位仙长,你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 沈言远似笑非笑:“你认为呢?” 小乞丐看不清他的表情,加上沈言远意味不明的反问,小乞丐心一抖,但还是咬牙问道:“仙长,我知道有个地方一定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感觉到沈言远锐利的目光刺在他身上,小乞丐更加恭敬地弯下腰,仿佛过了几秒又好像过了很久的沉默中,他额头泌出细汗,感觉面前的人比以往他见过的任何仙长压迫感都更强。 小乞丐不过也就是个跑腿的,哪里见过这种大人物。 第35章 “那就带路吧。”沈言远决定去看看这个地方。 小乞丐惊喜地抬头:“啊?哎!好的仙长!请跟我走!”见他答应,小乞丐扬起热情的笑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沈言远跟在他后面,小乞丐在人群中灵活走位,时不时回头看一下沈言远有没有跟上,他们七拐八弯穿过道道小巷,每当沈言远以为到了尽头时,总会有一条新的小路出现,这样复杂的路线,也许也只有经常穿梭于这些地方的小乞丐能记住。 沈言远不动声色地看向两边隐蔽投在他身上的视线,警惕,好奇,恶意,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有什么异动,这些人都会冲出来制服他。 小乞丐跟没察觉到这些目光一样,只管往前走。 沈言远放出威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闷哼一声,惊惧地看着沈言远走远。 小乞丐最后停在一道死墙前:“到了。”他拿出一小块令牌,小心翼翼地按上墙壁的暗槽中,严丝密缝,咔嗒一声,墙壁从中间裂开,露出一道足以一人通过的暗门。 小乞丐侧身,将暗门完全展露在沈言远面前:“仙长请。” 门内隐约听到人声传出,声音不一,显然里面不止一人,沈言远猜测这里也许是一个地下集市,鱼龙混杂之地,不只修士,甚至还有魔修,鬼修隐藏身份行走在其间,也因此这个集市里多的是外面买不到的东西。 在这里面也许沈言远真的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沈言远从储物袋内掏出一块灵石给小乞丐,小乞丐笑眯眯地接过,看清手里灵石的品质后,笑容更大:“多谢仙长!” 小乞丐快乐地溜走了,沈言远看着那道暗门,抬脚走进去。 一进门,与阴暗潮湿的小巷截然不同的世界扑面而来。热闹的嘈杂声,小贩高声叫卖,讨价还价声。看似孱弱拄着拐杖的老人,实际年龄不知多少的小童,变换面貌的年轻人,千娇百媚的女子,还有干脆像沈言远一样从头遮到尾的蒙面人。 在这里,真实即虚幻,虚幻即真实,真真假假,每个人身上都蒙着一层迷雾。 交易,才是这里唯一永恒不变的东西。 只要你出得起价,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呦,新来的,你想要什么?”有好几个人守在门口,或抱臂而立,或蹲着摇头晃脑,一人尖嘴猴腮,嬉皮笑脸,见到沈言远,眼睛一亮,立马跑上去搭讪。其他几个慢了一步,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言远不说话,那人恍然大悟:“哦哦,忘记介绍了,你叫我猴老九就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打听到。” 这就相当于导游一样的作用,沈言远试探问道:“我要浮屠秘境的令牌。” “这你就问对人了!”猴老九高兴地一拍双掌,他凑近沈言远耳边小声说道:“这里唯一有货的的地方只有我知道。” “客人跟我来吧!” 猴老九走在前面,经过沿途商贩还兴高采烈地跟他们打招呼。 “呸!猴老九,你欠我的灵石什么时候才能还干净!”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啐了他一口,凶神恶煞,气势逼人,一把大菜刀横在案板上,入木三分。 沈言远注意到他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可惜后面的笼子都被黑色的大布遮住,沈言远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猴老九是个人精,见他多往那边看了几眼,便给他介绍:“那是徐老二,干的是屠宰生意,客人要是想吃点什么灵兽肉,尽管来找他便是。” 说完对着那徐老二又是苦哈哈一脸:“老兄啊,我现在是真没灵石,等我干完这一票我立马就送来给你。”他朝着沈言远的方向努努嘴,对徐老二挤眉弄眼。 “快点啊!”徐老二威胁地挥挥手中的菜刀,“再不还钱我就砍了你的手脚拿来抵债!” 沈言远略微惊奇地看着他,原来屠宰生意还包括这一样。 猴老九笑容不变,仿佛受到威胁的不是他:“一定一定!” 告别徐老二,沈言远眼看着猴老九一路走来被人威胁着还钱,他还一点都不紧张。 果然债多不愁,欠债的都是大爷。沈言远心里感叹一句。 “客人,您都看到了吧,小人这条命今天可就握在你手里了。”猴老九套近乎,“今天您这单生意要是做不成,小人今晚可就要被追杀了。” 沈言远脸色都不变一下,一个在地下集市欠债这么多还活得好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活得滋润的人,沈言远不相信他没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他不为所动,猴老九眯眯眼,精光一闪而过,转眼又笑起来:“哎呀,看我这记性,还没问过客人您的名字呢,不知客人如何称呼啊?” 他搓搓手,等待着沈言远的回答。 “沈三。”沈言远直接用了他的姓,三则是他在族中的排行。 猴老九点点头,眼睛咕噜地转了一圈,没想到修真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人物,但来到这的人大都有化名,猴老九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心细如发,最是精明。虽然没听说过沈三这个名号,但观沈言远气息深厚,虽气质有些阴冷,实力却绝对不差,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得罪。 第34章 离开 这个地下集市不大,总共三条街,南北纵向排列。摆卖东西的种类也不拘一格,乱摆一通,丹药法宝灵兽功法等等,通常是看抢到什么位置就在哪里卖。当然也有一些实力强大的摊主,凭借武力硬是把那一块地方给圈下来,就像老头那样。 第36章 沈言远在以前就有听说过地下集市,这种集市一般会存在于大宗门附近,修者来往频繁的地方,附近的宗门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有需求这地方才能发展起来,贵如一宗长老,也难说自己不会有需要的一天。 不过沈言远只是听说,还没有真正亲眼见过,沈家在的青州界没有大宗门,只有一些中小宗门,实力低微,基本上是由修仙世家独大。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修真界共分为十二界,十二界又有等级壁垒,上四界分别由四大宗门一手掌控,旗下还有一些依附于它的小宗门。中四界,比如青州界,就被修仙世家分别操持,常常是各世家间此消彼长的状态,至于下四界,因为灵气匮乏,只有一些小宗门存活。 这也是个无解的局,小宗门发展不起来,只会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大宗门占据地利,只会越来越大。所以有很多小宗门实际上是依附于比它强大的宗门,这样下四界就隐隐掌控在大宗门手中。 沈言远眼神略过周围的摊贩。 有个年轻男子在一个小摊前犹豫不前,那个摊主可劲地忽悠他:“这是一枚高级血脉的灵兽蛋,保守估计出来就有二阶的实力,我这是看小公子你投缘我才拿出来给你看看的,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 沈言远神识扫过去,蛋里早就没有生命迹象,是个死胎。那摊主不过是看那年轻人穿着富贵,眼神清澈天真,打眼瞧去就知道是个不谙世事的富贵公子,周围又没有护卫,才逮着这么个冤大头忽悠。 沈言远收回眼,继续往前走。 “不对!你这分明就是个死蛋!”年轻公子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气恼地大声嚷嚷,“你竟然敢骗本公子!小心我叫人来好好教训你一顿!” 见被揭穿,摊主也不装了,耸耸肩,脸色一下子变得冷淡,嘟囔道:“啧,没想到也没这么傻,可惜了。” 他这话自然是可惜没骗到人,将蛋随意往地下一扔,抬头见那年轻公子还气恼地瞪着他,惊讶道:“你怎么还不走?” “你!你!”年轻公子出身富贵,身边的人多谈吐文雅,哪见过这等无赖之人,被揭穿骗人后竟然一点也不心虚,指着摊主一时不知道该骂什么。 摊主不耐烦地挥手赶苍蝇一样赶他:“你什么你,赶紧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他这态度简直是火上浇油,年轻公子气不过想要给他点教训,一道青色攻击袭向摊主,被摊主一只手化解。 摊主站起身,他面容忠厚,行事却狠辣,站起来比年轻公子高半个头,他活动一下筋骨,捏了捏拳头:“小少爷,你这是在挑衅我?” 自己的攻击被轻易化解,年轻公子意识到这无赖修为绝对比他高,他咬咬牙,又见周围的摊贩目光若有若无地盯着他,就像狼盯着羊。 他打了个寒颤。 “你别得意!”他一甩袖子,气哼哼地就想走。 摊贩们哄笑,还有人起哄道:“小少爷,回你家喝奶去吧!” 年轻公子脸色涨红,咬牙切齿。 沈言远没有多留意后面的事,他对除谢随云外的人都不大关心。一只肥羊不带护卫跑到地下集市这藏龙卧虎之地,就该想到后面有什么后果。 他将这一条街逛完后,没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便转个弯去另一条街看看。 这条街人相对少一点,卖的东西也相对磕碜。 沈言远走走停停,最后在一个小摊子面前停下脚步。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看着就一股丧气,见有客人也只是懒懒地抬一下眼皮,动都未动一下,继续闭目养神去。 他的小摊上摆的东西不多,几本功法,一些带着泥土的草药,还有几把生锈的匕首。 吸引沈言远视线的便是其中一把匕首,长约五寸,刀柄上的有些纹路已经看不清,刀锋许久未用已经生钝,刀背上甚至还裂开了一个小口子,看上去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甚至都已经不具备攻击力。 在沈言远眼里,那匕首却煞气冲天,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形成这种怨气,杀念凝结其上久久未曾散去,只是不知被哪路高人封印起来,寻常人察觉不到。 他体内的怨气控制不住对这匕首的垂涎之意。 沈言远直接问道:“这匕首怎么卖?” 摊主看了一眼,随意道:“五块上品灵石。” 这价格在不懂的人看来必定是觉得贵了,只是一把生锈的匕首,怎么就要五块上品灵石了? 但在沈言远看来,这钱花得非常值,于是爽快地结账。 也许是见他结账爽快,摊主多说了一句:“这上面有封印,如果没把握就别解开。” 这封印果然是摊主设下的,那么他必定也知道这匕首的价值。 沈言远颔首:“多谢。” 得来一个意外惊喜,后面沈言远又耐着性子多找了几遍,可惜还是只有匕首一个有用的。 实在逛不出什么名堂来了,沈言远准备离开此地。忽然身后一声惊呼:“救命啊!” 第35章 抵达 沈言远到的时候,青圣山山脚下人们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安歇。 四大宗门的人没有来,但人们都默契地把最内圈的位置留给他们,沈言远还在人群中看到几个熟悉的谢家人的面孔。谢家作为青州界首屈一指的修仙世家,拿到几个名额不足为奇。 第37章 沈言远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黑袍脱下,换上一身低调朴实的青色束腕衣袍,为自己施了个换颜术,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稍微变动了一下五官,英气的脸立马变得普通,隐于人群中。现在就算是以前认识的人站在他面前,也认不出他就是那个沈言远。 然而脸变普通了,气质还在,沈言远前世无聊的时候学过一些表演,微微驼背,眼睛一睁一闭,敛去那股摄人的锋芒。 现在他看起来便和以前异于两人。 从树林里走出去,有在聊天的修者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看起来挺面生,招呼了他一句:“这位道友,你看起来挺面生啊,新来的?” 沈言远对他们笑了笑:“是的,我从云州界那边过来,今天刚到。” 云州界也是一个中界,就在青州界隔壁,沈言远选择这么说,是因为他之前也去过云州界,对当地风俗民情也较了解,同时云州界作幌子也不那么引人注目。 果然听说是云州界来的,那几个修士就对他失去了兴趣,甚至面上带上一些不屑。这几个修士来自上四届,虽然只是小宗门,但不妨碍他们鄙视中下界来的修士,莫名其妙的高傲感。 几个修士不再搭话,自顾自地聊起来。 沈言远也不在意,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树干下坐下来,神识外放,看看他们都在聊什么。 “这次来的可都是宗门的精英弟子啊,看来我等有机会能够看到四大宗门的那些天骄了。”一人感叹。 “归一宗的越光寒,五行道宗的秦岩,那可是死对头啊!不知这次秘境他们谁会赢。” “不是说归一宗又出了个惊才艳艳的弟子吗?” “你说的是那个被洛苍剑尊收为首徒的谢随云?” 听到谢随云三字,沈言远耳朵动了动。 “对对就是他!能被洛苍剑尊收为徒弟,想必也是天赋出众之人,当初那个越光寒想拜师可也被洛苍剑尊拒绝了呢。”那人道,“不知道他实力如何。” 这里指的当然是实战能力,修为高也可能是丹药堆出来的,唯有实战能力是无法被任何东西取代速成的。 “依我看啊,那谢随云虽然天资出众,可到底还是不如他师兄越光寒厉害,那可是上届的四大宗门交流会第一,大家都有目共睹的,那惊雷剑法使得一绝啊!”另一人对越光寒赞不绝口,对谢随云则有点轻视。 有人拦住他:“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那谢随云在中四界听说也是名声赫赫,实战经验完全不少的。”他指了指一个方向,“看见没,青州谢家,谢随云可是谢家少主!” 一听青州谢家,那几人都收起轻视之色,虽然和刚刚那小子一样来自中四界,可把持一界的谢家可不能当做寻常中四界的势力,按实力来说谢家可能弱于四大宗门,可按地位来说,他们是平等的,谢家主在四大宗门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一号人物。 沈言远听完全程,面无表情,手指尖几缕怨气出现,随着主人心意悄无声息地缠上那几人的脚。 这是沈言远新发现的怨气的作用,被怨气缠身的人,不只精神方面,连运势都会受到影响。这么一点怨气,会使他们倒霉一两天,权当他们对谢随云轻视的惩罚。 没有在入秘境的时候让怨气缠身,已经是沈言远大发慈悲,网开一面了。 等谢随云过来他一定要跟他说,讨个奖励。沈言远心想。 周围人来人往,不是没有人见沈言远孤身一人想要上去搭话组队,可等走近些就发现失去他的踪影。 沈言远不想和任何人组队,这几天好几波人来找他,他都用了隐匿符躲过去。 在又躲过一个人后,沈言远神色不耐地现出身形。 身上带着的灵讯闪了闪,沈言远用神识查看,是谢随云发来的消息,说他不日将到,沈言远才面色稍缓,动动手指也给他回了一句话。 归一宗这次出行既有精英弟子,又有宗门长老,甚至连洛苍剑尊也随行,因此动用了宗门的灵船,那些弟子在经过洛苍剑尊的住处时都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谢随云和洛苍剑尊面对面坐着,两杯热气缭绕的灵茶摆放在两人面前。洛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入口甘甜。谢随云却低着头看手上的灵讯,一闪过后,他点开,看到上面的话语,轻轻一笑。 “是什么人?”洛苍突然问了一句,面色淡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谢随云神情端正,恭敬回道:“师尊,是我之前在青州界结识的友人,他这次也要来浮屠秘境。” 洛苍剑尊放下茶杯:“友人?和你之前那个挚友一样的?” 他似乎只是随便问问,谢随云不知他提起沈言远是为何,斟酌一下回道:“并不是,只是一起合作过几次任务,比较熟悉罢。” 第36章 会合 两队人马浮在空中僵持着,底下的人直呼精彩。 “没想到归一宗和五行道宗还没进去就先杠上了!”看热闹是人们的天性,即使这两大宗门真斗起来可能会波及他们,也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孔道友不如先下去?”华凌真君遥遥面对五行道宗为首的那个长老,捂唇笑道,“这次也不知怎地,洛师叔也跟来凑一凑热闹,听说五行道宗最近人才兴旺,他还想和孔长老讨教一下这兴盛之法呢。” 第38章 华凌真君闭着眼睛说瞎话,洛苍剑尊当然没有这个意思,自上了灵船后他就不怎么出面,如今五行道宗就在对面,输人不输阵,洛师叔应该不会怪罪她拿他名头呈一呈威风的吧。 华凌真君略微有点心虚。 五行道宗这次来的长老名为孔明空,化神期修士,也是宗内对归一宗态度最为强硬的那一拨人,华凌真君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次次回来都要破口大骂那该死的老贼!可以说是积怨已久了。 这回她背后有人,挑衅得底气十足。 孔明空听到洛苍剑尊也在,瞳孔缩了一下,面上却还要装作镇定的样子:“不过是侥幸得了几个不错的弟子,当不得剑尊这讨教之说。” 他说得轻松,背后负着的手却捏得咯吱作响,右手抚须,开怀一笑:“我们五行道宗向来以礼待人,既然归一宗不愿先下,那我们就先行一步。” 讽刺气息十足,转过身命令弟子降落,一下子阴沉着脸。 孔明空恨恨对立在旁边的秦岩说道:“你看见没,归一宗欺人太甚!” “长老莫急。”秦岩眼神平静如古井般毫无波澜,“我会为五行道宗争光的。” 对峙的结果竟然是五行道宗先低头,众人都感到不可置信。沈言远却是知道五行道宗这次如此忌惮,全因洛苍剑尊也在那条船上。 秘境开启在即,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想领教洛苍剑尊的杀剑,出身未捷身先死。 会咬人的狗不叫,沈言远深知这个道理,秘境外他们有所顾虑,等到了秘境里头,会发生什么事那可就说不清了。 华凌真君嗤笑,转头吩咐所有弟子:“我归一宗的人,从不惧怕任何对手,但也要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在秘境内长老们无法帮助你们,万事需加小心。” 她双眼在众弟子面上巡过一番,而后下令:“出发!” 沈言远隐在人群中,他看到谢随云下来时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便知道他是在找自己的身影。 几日未见的渴望稍稍抑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谢随云寻找无果后,低头拿出灵讯做了什么。 同时身上一震,他的灵讯收到谢随云的消息。 “你在哪?”谢随云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写意雅致。 “我在看着你,等秘境内我们再会合。” 谢随云在发出灵讯的下一秒便收到了回信,他默默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只可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谢随云收好灵讯,秘境即将开启,周围空气中的灵力急剧攀升,浓稠到不可思议的状态。在四大宗门预测的地点上,一个灵气旋涡逐渐成型,由拳头大小慢慢发展成可以同时容纳四五个人进入。 身上带有令牌的人都感受到了那个灵气旋涡强大的吸力,实力较弱的人被它带动得跑了几步,站稳脚跟后看着周围的人一动不动,都羞红了脸。 沈言远也跟着走了两步,他旁边的修士投来鄙夷的目光,正是之前来自上四界的那几个修士之一。 不过很快他就没工夫笑话人家了,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大,他猝不及防就被吸了进去。 “啊!”修士慌张地扑腾着四肢,径直地飞入旋涡内消失不见,而他鄙夷的那人却稳稳当当地站着。 四大宗门的弟子来之前都听去过的师兄师姐们讲过经验,明白这是正常现象,所以也不惊慌,他们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周围不知所云的人也逐渐冷静下来,有样学样。 苏子卿作为这次队伍中的领头羊,在感受到那吸力甚至连他也被撼动时,果断下令:“放松!” 众弟子听令,一个个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很快身体便被吸入旋涡内。 其他人纷纷照做,沈言远夹在其中毫不显眼。 闭眼穿过旋涡后,展现在沈言远面前的是一个类似于前世恐龙时代的茂密雨林世界,成群的异兽嘶吼着,高高昂起硕大的头颅,露出泛着冷光的獠牙。粗壮的滕蔓无声无息攀爬着通天的巨树,汲取掉它的养分,绞杀掉雨林的强者。天上遮天蔽日的巨鸟翱翔飞过,锋利的爪子毫不费力地将一头如山般的异兽撕咬分掉,血色染红了半边天空。 这是一片完完全全自由繁衍生息,没有被人类踏足的生物的净土,野生的乐园。 第37章 玄蛇 明明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会感觉心虚呢?谢随云有点想不明白,是因为两人关系的转变?他与沈言远之间不再是单纯的友情,而是被追求者与追求者的关系。 谢随云默默移开头为沈言远介绍:“这位是苏师兄。” 沈言远抢先他一步开口道:“我是阿云的朋友,我叫沈三。” 苏子卿察觉到眼前人隐隐的敌视,不由反思自己,他好像没得罪他吧?还有阿云这个称呼,苏子卿暗暗观察两人,熟稔的态度,谢随云下意识的亲近,都昭示着这两人必定关系很好,绝不只是谢随云说的认识的人而已。 “那我便唤你一声沈道友了。”心里纳闷,苏子卿表面上却做到无懈可击的友好态度。 谢随云本也没打算隐瞒他和沈言远的关系,依旧按照以前的态度,谁也不会想到沈三便是沈言远,被谢家认定的已经死于灭门事件中的沈家少主竟然就站在他们面前。 一行人结队出发,谢随云和沈言远落在队伍的最后面,跟前面的弟子隔了有十来米远。 第39章 “阿云,我还以为我能和你单独一起呢。”沈言远迫不及待地控诉。他故作失落,低垂着眸,看上去半是委屈。 谢随云歉意地道:“抱歉。” 沈言远叹了口气:“不必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想要的更多,我想要和你独处,不希望别人打扰。” 他话语说得直白,直击心脏,谢随云一时竟不知道回什么。 沈言远好似看出他的为难,转移话题:“阿云,你们现在有什么计划?” 谢随云跟着他的思维道:“我们打算去找一些灵植,是李师妹拜托我们的。”李师妹便是李紫娇,这次因为曲浮峰人手不够,因此她留了下来没有来秘境。 “我也需要找灵草。”沈言远将在地下集市的事情告诉他。 谢随云听完他的讲述也对地下集市产生了一点兴趣,沈言远对他的情绪了如指掌,柔声道:“等出来后我便带你去。” 从前也是这般,沈言远发现了什么宝地总要带他去看看,不是为了修炼,而是单纯地想与他分享这般景色。 谢随云发现回想以前,除了沈言远有点黏人外,与他的每一天,谢随云都感觉过得很舒心,即使只是两人静静坐着,都有说不出来的惬意。 谢随云突然就有一股冲动驱使他问一个自从沈言远坦白心意后他就想问的问题:“言远,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沈言远脚步顿住,谢随云问出后又有点后悔了:“抱歉,我不是……” “阿云,我一直都喜欢你。”沈言远打断他的话,转头看他:“或者说爱你。” “不知不觉中,在你第一次出现在我梦里的时候。” “梦里?”谢随云疑惑。 沈言远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但还是肯定道:“对,梦里!”那是他第一次将云端上的月亮扯下来,惊醒过来后心脏怦怦乱跳,久久不能平息。 他强势踏进一步:“你可能现在还无法真正明白我的感情,但总有一天,我相信你会明白的,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谢随云不自觉后退半步,现在的沈言远极具侵略性,让他有点不习惯。 “谢师弟,沈道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苏子卿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回头发现两人还没跟上来,高声问道。 “哦,没什么事,我们马上就来!”沈言远提声回应道,转头对着谢随云又是平常模样,“阿云,我们走吧,他们该等不及了。” 谢随云被他的一番话扰乱了心神,罪魁祸首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行进,还在谢随云愣神的时候和众弟子打成一片。 沈言远知道让谢随云开窍的事心急不得,他得慢慢来,慢慢来。 余光瞥见谢随云还有点恍惚的样子,嘴边的笑意加深。 沈言远一行人算是接近了秘境的核心地区,这里植被生长得更加高大茂盛,一株普通的蕨类植物都能蹿得七八米高,古树茂密的枝叶将阳光遮得不漏缝隙,越往里走便越阴凉,让人感觉他们好像变小后闯进了不可思议的世界。 周围空旷安静,沈言远发现鸟叫声都在此绝迹,停下了脚步:“不对劲。” 第38章 救人 沈言远两人和苏子卿分别三天后,他们待在前不久找到的洞穴里休整。 这个洞穴原本属于一头金丹期的巨熊,力大无穷,凶猛残暴,被两人使计杀死后便霸占了这个洞穴,沈言远同样扒下了它的皮用个清洁术洗干净后铺在地上休息。至于妖兽的肉,里面蕴含着妖兽的精血,对修者来说乃大补之物,也被两人吃掉了。 一头巨熊他们分了两天才吃完,沈言远懒洋洋躺倒在柔软的熊皮上。妖兽的血肉精血化为力量在经脉中循环,妖兽的精血霸道,使得沈言远阴凉的身躯也感受到一点点的热意,虽然不一会又恢复阴寒的温度,但聊胜于无。 谢随云则在一旁查看自己的点数,这三日经过厮杀,排名上已有许多名字变成灰色,这些都是在秘境中不幸丧命的人。而谢随云的名字则出现在第九位,排在他前面的有他认识的秦岩,越光寒,苏子卿等人,秦岩与越光寒的点数咬得很紧,你追我赶。 谢随云只是大致浏览过后便将令牌收了起来,眼神都没变一下。现在的这个排位已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上一点,谢随云战斗力再强,那也只是不久前才刚晋级金丹初期,修为限制了一部分的发挥,不是他短时间便能追上的。 目前排在他前面的修为无一不比他高,因此谢随云很淡定,这秘境还有半年时间才关闭,如今不过几天,他并不着急。别看现在大家排名都在噌噌变换,实际上所有人真正的实力和底牌都还没完全展现出来。 沈言远就是着迷于谢随云这种冷静淡然的态度,无论遇到什么境地,只要望着他,便能感觉到安心踏实。 沈言远向来喜欢盯着他看,以前还喜欢动手动脚,整个人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他身上的情况。没明白这种渴望与谢随云接触更多的感情是爱之前,沈言远也是真的以为这就是纯纯的友谊,没有人说过友谊就不渴望接触,不具有占有欲。 至少沈言远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前世他父母离异,作为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沈言远理所当然地受到身边所有孩子的排斥。这种排斥一直伴随他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即使他那时容貌俊美,成绩优异,身边依然是空荡荡的。 第40章 不仅是他们总爱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仿佛只要抓住了他的痛处,他们便能从制高点上居高临下地赏赐一点怜悯给这个远远超过他们的人,同辈的嫉妒来得轻易猛烈。 也有些人打着救赎他的名义出现在他身边嘘寒问暖,殊不知他们眼底的高高在上和怜悯让沈言远有多厌恶恶心。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陪伴在他身边,独来独往。 沈言远一直是一个人,也不清楚朋友间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他只知道在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完全融入沈家的生活,整个人与世界割裂时,谢随云出现了,成为他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沈言远盯着谢随云傻笑,谢随云无奈地掩住他的双眸:“你在想些什么?” 沈言远拿下他的双手,眼眸亮晶晶的,让谢随云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狗:“我在想你啊。” 他惯会在不经意间直白地表达对谢随云的爱意,以前谢随云还能当做玩笑,如今却不能再一笑而过。 想了想,谢随云认真道:“我知道了。” 沈言远一愣,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阿云,我真想狠狠亲你一口。” 谢随云茫然,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吗?但他还是向沈言远张开双臂:“不可以亲,但可以抱,你要抱我吗?” 霞姿月韵的少年在跳动的火光中向他张开双臂,沈言远凝视着他,心底小小的焦躁又出现。 于是他选择顺从自己的心意,紧紧抱上他。 触及许久未曾接触到的温热身躯,脑海里嘈杂的声音沈言远也觉得不是不能忍受了。自从约法三章后沈言远就不能随意抱他了,为此沈言远还闷闷不乐了好久。 沈言远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清雅的兰花香味:“我又充满电了。” 沈言远从小就会偶尔从嘴里蹦出一两个奇怪的词汇,像今日这句谢随云就经常听到过,按沈言远解释,是重新获得力量的意思。 或许拥抱是沈言远特殊的一种宣泄压力的方式,谢随云想。 沈言远并没有抱多久,他克制地从谢随云怀里挪出:“阿云,明日我们便去找龙雀兰吧。” “可以,只是不知道它会长在什么地方,可能要耗费一些功夫了。”谢随云点头。 “我之前看到过,这龙雀兰生性霸道,它的成长需要吸收大量的灵力,往往会吸空它生长的方圆几里内所有的灵气,我们可以往这方面去找。”沈言远道。 谢随云没有异议。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将山洞内的火熄灭,出发寻找龙雀兰。 这种珍惜灵草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他们从森林最外圈开始找起,一无所获。 “看来这龙雀兰真的在里面。”沈言远可惜道。 第39章 消息 龙雀兰还没找到,但两人一路走来救了不少弟子,甚至其中还有几个五行道宗的人,在知道谢随云的身份后其余人自是感激不尽,唯有那几个五行道宗的弟子脸色有些难看。 没有什么比被死对头的弟子救了还要没面子的事了。 他们嫌弃的情绪摆在脸上,有些弟子瞧不起他们那种做派,都是四大宗门的人,谁怕谁呢,直接开嘲:“这么不想被救那快点往剑上撞去啊,又没人求你们活下来,摆脸色给谁看呢!” “你!”五行道宗的弟子怒视着嘲讽的人。 那些人却懒得再看他们,感激地朝谢随云和沈言远拱手道谢:“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我们铭记于心,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再三感谢后他们便御剑离去,而五行道宗的弟子和他们大眼瞪小眼,极不情愿地臭着一张脸上前道谢:“多谢,我们也欠你一个人情。” 待谢随云应下后忙不叠地离开。 “阿云,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沈言远幽幽地看着他们离去,“不如我们把他们抓回来吊在树上,赶一些妖兽过来吃了他们。” 他话里凉薄,对五行道宗弟子的杀意尽显,怨气出现在手上蠢蠢欲动,只要谢随云点头他马上就能将那几人抓回来。 后脑勺一痛,谢随云将巴掌收回去:“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事。” “你救了他们,他们还不情不愿!” “我只管救我的,他们接不接受是他们的事。”谢随云冷静道,“记得的人自然会记在心里。” 谢随云偏头担心地望向他:“倒是你,言远,你近来行事风格有所变化,是否受怨气影响?” 之前总待在一起不出去没觉得有什么变化,这次出来谢随云偶尔都会被沈言远的一些行为惊到。也许沈言远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面对妖兽时下手比以往都要更重,往往一场战斗下来,那妖兽都会血肉模糊,四分五裂。 就好像是借着战斗发泄内心的某些情绪。 再如这次,仅仅是因为那几人面对谢随云的态度不佳,就想要他们的性命,让谢随云确定沈言远心境上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谢随云心里,他这个挚友正直热情,遇到什么事也会帮一把,就算是不喜欢的人,在大事上也不会带有偏见,像如今这般行事可谓是罕见。 沈言远当然知道在谢随云面前他是什么形象,那都是他按着谢随云的心意精心塑造出来,一直精心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第41章 可如今也许是谢随云的默认,怨气影响了他的理智,虽不至于让他失控,却像让他解除了什么桎梏似的,逐渐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给谢随云看。 他是在试探谢随云的底线,在无声问他,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所以沈言远笑着答:“阿云,我觉得我很好。” 谢随云看出他没有说谎,沈言远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好,观他目光清明,也不似被怨气操控的样子,那一个人的行事风格不过一年多缘何会相差这么大? 沈言远见他怔然,点到为止,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既然你不让,我不做便是。” 这种违和感,谢随云一直到后面才想明白,感到心惊。沈言远的的所作所为,无论是仁慈地不计较别人对他的轻视,只是给了点小教训,还是放弃杀死那几个五行道宗弟子,都是顺着谢随云的心意而来。 因为谢随云不喜滥杀,他便不做。 这种行事判断标准比单纯地按自己的心意来更让人不适,因为这是将自己的感情完全系在谢随云身上,他喜则我喜,他恶则我恶,全凭谢随云的喜恶来做事,没有自主意识。 但他现在没有想明白,只是有点下意识的悚然。 沈言远感受到底下身躯在他的手落下时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眸一暗,神色如常地笑问:“怎么了?” 青年的眼睛细看之下带点浅棕色,如玻璃珠般在日光下泛着浅色的水光,富有朝气。还是熟悉的眼眸,谢随云心一下子定了。 也许是他想多了。 “如果有什么不对记得一定要告诉我。”谢随云还是嘱咐多一句。 “我知道。”沈言远笑意盈盈地垂眸看他,“我会告诉你的。” 两人救下那么多弟子也不只是单纯为了救人,也存着让这些人帮忙打听一下龙雀兰的心思。这龙雀兰虽然罕见,但对于众弟子而言毫无用处,大家的灵根经脉都好好的,自然用不上它,所以这些弟子拍拍胸脯,将打听这事揽下了,并说道如果有消息便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这份善意在几天后得到了回报,有一位问天阁的弟子告诉他们,在森林西南方向有一处奇怪的地方,灵气比其他地方都要稀薄,不知是否有龙雀兰的存在。那名弟子没有深入去探查,因为那处地方有一头金丹后期的巨猿虎视眈眈,似乎在守候着什么东西。 实力不济的都避着这块地走,但也有些人跃跃欲试,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因此越来越多的人聚在了那里。 “谢道友不妨早点来,近来那巨猿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出现打伤了周围的修士,大家都猜测应该是它守候的灵草快成熟了。”那弟子建议道。 听描述似乎挺符合龙雀兰的生长环境,两人便循着那弟子给的地点前去看看。 在踏入某个圈内时,沈言远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浓度一下子降下来,如果说之前是一杯牛奶,那么在这个圈内,便是一杯兑了水的牛奶。 三三两两的修士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杀死巨猿取得灵草,实力差点的打算组队,也有仗着实力孤身一人的。 沈言远两人的到来引起了注意,认识他们的人都热情地打招呼,另外没见过他们的人也在打量着两人。 第40章 龙雀草 巨猿行动迅速,三两下便追着谢随云两人消失在森林里。 沈言远将目光收回,谢随云他们在争取时间,他应该尽快把龙雀兰拿到手。足下轻点,轻盈一跃,沿着峭壁上凸起的石头上去,龙雀兰近在咫尺,沈言远伸手去摘。 即将摘下龙雀兰之际,身后突如其来一道攻击袭向他的手,沈言远侧身闪过,那道攻击便落在刚刚站立的位置上,“砰”的一声,炸出一个不规则的坑,碎石掉落。 沈言远漠然地看去,陌生的修士举着手上的法宝,冲他喝道:“将灵草交出来!” 这瘦高个修士觉得简直是天赐良机,巨猿不知道为什么追着两个实力看上去颇高的修士跑了,其余人受伤的受伤,只有他因为胆小躲在一旁逃过一劫,不过瘦高个修士可不觉得自己是胆小,他坚持觉得那是谨慎。 现在只要解决掉眼前这小子就能将灵草拿到手了。瘦高个修士是经过观察才跳出来的,这小子貌不惊人,在他两个同伴的映衬下更是可以忽略不计,看不出一点专长,也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放心把他留下来的。 瘦高个修士早就将灵草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注意到沈言远望着他如同看死人一样平静的目光。 “喂!你没听见我说话吗!”见沈言远不为所动,瘦高个修士有些羞恼。 他举起手中的法宝,念念有词,最后喝道:“去吧!”法宝化作一道青色的光芒飞到沈言远头顶上空,释放出巨大的符文法印,闪烁着如泰山压顶般压下来。 瘦高个修士面色得意,这法宝是他耗费巨大功力打造而来,与他神魂联系着,能够发挥他百分百的力量,这一招下去,那小子不死即伤! 实际上沈言远从这道攻击上感觉不到什么威胁性,那法宝阵势看着唬人,可降临在他身上的威压远不如一个金丹修士,制作手法也很粗糙。 沈言远嫌弃地撑起一掌,猛烈撞击的一声,符文法印在接触到手掌的瞬间寸寸碎裂,在空中爆炸,余威波及到瘦高个修士,将他震飞老远。 第42章 “哇!”瘦高个修士喷出一口鲜血,耳朵鼻子皆有血流下。沈言远这一掌不仅化解了攻击,还直接斩断了法宝与他的联系,失去本命法宝使瘦高个修士元气大伤,目光惊骇。 这还没完,沈言远在断开联系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怨气侵入了他的神魂,瘦高个修士现在不会死,但后面几日他会慢慢感觉到灵魂上的疼痛,刀刀折磨,最后在明面上看来会久病不愈而亡。待他死后怨气又会重归沈言远体内,查无对证。 没有人阻拦了,沈言远再次去摘龙雀兰。 这株灵草在风中轻轻摇曳,下一秒便被沈言远连根拔起。 巨猿本在追逐着谢随云两人,准确说是他们手里的香料,然而突然感应到灵草被人夺走。它停下脚步,愤怒地大吼,顾不得香料,转身就往回冲。 “不好,它发现了!”谢随云眼眸一压,及时转弯,来不及多说,“我们也回去!” 沈言远不过刚把龙雀兰放入储物袋中,巨猿已经横冲直撞地在森林开出一条道,怒吼着回来,在一众人中精确地瞄准沈言远的身影,怒气勃发。 巨大的双拳狠狠在地上一砸,底下重伤的修士面色惨白,挣扎着往旁边翻滚躲过这必死的一击。 将战场清空,巨猿已经等不及一步闪现在沈言远面前,抡着双拳,呼啸而出,在空中打出爆破声,裹挟着十足的力道。这一击便能破掉大半金丹修士的防御! 沈言远几个纵跃险险躲过这一击,拳风在他耳边擦过,左耳一阵轰鸣。 沈言远眉头微蹙,紧接着巨猿的下一道攻击跟了上来。沈言远连忙举起双臂交叉防御,结实的□□碰撞的声音,沈言远闷哼一声,借着这股力道飞出一丈远。 谢随云两人正好赶到,急忙上前帮忙,谢随云使出洛苍剑尊教授的剑法,漫天剑光出现,剑形凝实,随着主人心意灵活地在巨猿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连景晨也不甘落后,他的剑法与他本人不相符,端的是朴实无华,却又自有剑意,剑光如红,凌厉逼人,与谢随云配合下将巨猿暂且逼退。 两人让巨猿感觉到了威胁性,更加急躁地冲上来想要捏死两脚兽。 沈言远暗中释放怨气,黑雾化作触手从地下钻出来锁住巨猿的双腿让它无法行动。普通人是无法看见怨气的,巨猿感觉到双腿被束缚,可是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能拼命挣扎,黑雾越绑越紧,一下子将它绊倒在地。 连景晨感觉到有点奇怪,这巨猿怎么自己动着动着就倒了? 沈言远将怨气收回来,趁着巨猿还没能爬起来,默契地与谢随云并肩而立,两把剑共同对着巨猿,目光坚毅,使出他们多年来相互配合创造出来的双人剑法。一剑挥出,凛然的剑气直冲云霄,带着斩断一切一往无前的气势,如流星般划过长空,众人的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便听得巨猿又一声怒吼。 也许不算怒吼,因为其中已经有了惧意,痛呼。巨猿的右臂被整只斩下,血液喷洒而出。 沈言远一剑后有所触动,侧首,正好与谢随云对上视线,冷淡的脸上挂着笑意,仿佛他们又回到少年并肩作战共同进退的时候,少年们意气风发。 “再来一剑。”不用多说,他们再次举起剑。 接下来连景晨几乎成了这场战斗的旁观者,他赞叹地欣赏这场默契的表演。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般,一抬眸,一举手,便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知晓他的下一招从哪来。一个退下,一个便攻上,将巨猿搅得焦头烂额,连连败退,身上受的伤也越来越重,动作逐渐缓慢下来。 反观沈言远两人,只是受了些轻伤。 “他们这默契,没有几年绝对培养不出来!”连景晨立在附近一根枝干上肯定道。 不只是他,连一些早已躲起来的人围观这场战斗也是啧啧称奇。 “两个金丹初期的修士竟能将金丹后期的巨猿伤成这样!” “那是洛苍剑尊的徒弟谢随云吧,果真不负他师尊的名声。” 第41章 共浴 来人赫然是五行道宗的孔明空,他站在离承济尊者五六步远的地方,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你们掌门竟然让你出来带队。” 承济无奈笑道:“我也是归一宗的一份子,带队也是我的职责。” 孔明空冷哼一声:“你就应该来我们五行道宗。” 承济敛起笑容:“孔长老,慎言。” 孔明空没有再说什么,拂袖离开,承济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 “承济和孔明空认识?”华凌真君正看着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她心一惊,急忙转身,洛苍负手站在她身后,目光越过她落在承济身上。 见是洛苍,华凌松了口气,举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才抱怨道:“剑尊,您下次能不能搞点动静出来让我知道,刚刚我差点以为是什么敌人了。” 抱怨过后下巴轻点承济的背影:“对呀,以前关系还挺好的呢。” “以前?”洛苍敏锐地抓住字眼。 华凌真君又喝了口酒后为他解惑:“年轻的时候他们碰巧遇见志趣相投,后来一个拜入归一宗,一个拜入五行道宗,关系自然而然也疏远了。” “不过我看承济尊者那性子,也不像是关系不好,最多是因为两宗关系无奈避嫌罢了。” 第43章 洛苍勤于修炼,不怎么过问宗门事务,性子也冷淡,虽然承济是他师兄的弟子,可总共加起来其实也没相处过多长时间,对承济还真不算太了解:“你觉得承济是什么性子?” 华凌真君放下酒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剑尊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心思细腻,洛苍性子冷淡,如今却突然对承济感兴趣,这中间绝对有问题! 洛苍不答话,华凌耸耸肩:“他对下古板严肃,在弟子间颇有威名,对上比较随和,做事靠谱,总之没有什么过错。” “但我就是不太喜欢他。”华凌笑笑,厉色一闪而过。 “为何?”洛苍问道。 “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华凌挥挥手,“剑尊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走了,告辞。” 她晃悠着手里的酒壶离开,洛苍则站在原处,看不出情绪。 沈言远看着谢随云结束顿悟,睁开双眼,神采奕奕,灵气逼人。这一场顿悟带给谢随云莫大的好处,除了剑法精进外,连修为也进阶成金丹中期,让外人知道简直是惊骇的程度。 沈言远笑眯眯地凑上去:“阿云,你进阶了!” 谢随云感受着身体内灵气涌动,也感到高兴,不过他情绪内敛,只是外露片刻便又沉静下来。 他看看周围,人早都走光了,只有沈言远在身侧,连景晨也不见踪影,问道:“连师兄呢?” “他有事先走了。”沈言远绝口不提自己那时的建议,何况连景晨本来也的确有事要做。 他伸手将谢随云拉起来,谢随云自然地将手搭上去。 “龙雀草到手了?”谢随云再次确认。 “到手了。”沈言远点点头,将龙雀草拿出来给他看了一下,碧绿的灵草保存在冰盒里,不见任何枯萎的迹象。 或许连那老头也想不到他拿龙雀草拿得这么轻易。 谢随云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边?”如今他们在的地方属于秘境的西南方,几乎已经被他们探索完了,剩下的方位还没去过。 秘境的主体基本上就是他们这一片森林,沈言远曾登上一棵古树的最高点看过,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绿海,几乎望不到尽头。参天古树林立,最高的那一棵笔直生长感觉要捅破天际,繁茂的枝叶将土地严实遮住,也就使得修士无法从空中观察地面的情况。 “去东边如何?”唯一能被观察到的地方有一片大湖,在森林的东边。 谢随云是水灵根,在大湖周围也许有适合他的机缘,再不济靠近水域对他的修行也有益处。 谢随云没有意见。 从西南去到东边,这条路线几乎贯穿了整座森林。但是时间还长,两人也不急着赶路,更像是在欣赏景色似的逛着,不紧不慢。 在路途上,他们途径一处蝴蝶谷,成百上千不同种类的蝴蝶栖息在这处景色秀丽的地方。两人一踏入此处,一只蝴蝶,两只,三只,然后是一群都被陌生的气息惊起,美丽的翅膀在阳光的折射下呈现出五颜六色的光辉,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沈言远抬起手,一只金色花纹的赤红色蝴蝶犹豫了一下落在他掌心上,沈言远一动,它受惊般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远。 “这里的蝴蝶种类倒是挺多的。”他们在纷飞的蝴蝶中闲庭若步,很多蝴蝶他们甚至都没见过,也许也只有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养育这么多的生灵吧。 路旁有一只刚刚碰到过的金色花纹赤红蝴蝶停在花上,沈言远瞥到,伸手想要再仔细看看,结果那蝴蝶却一动不动。 第42章 异样 湿发被沈言远烦躁地撩起露出过分锋利的眉眼,他紧紧抓住谢随云的手腕,再次问道:“阿云,你在干什么?” 谢随云眨眨眼,并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吓到,轻声说道:“我在摸你。”顿了一下,真情实意地夸赞道:“你的身材很好。” 他夸得很走心,沈言远却咬牙切齿,这种情况下,明知自己对他有意,还敢来撩拨他,他该怪谁?怪自己以前的形象塑造得太好,还是怪谢随云太迟钝? 面前的人全然信任的神色,似乎笃定他不会做些什么。 沈言远觉得心底那点破坏欲即将要关押不住,注视了他许久,才低笑一声:“给你摸。”他松开手,重新靠回岸边,张开双臂将精壮的身躯面对着谢随云,目光暗沉。 在沈言远炙热的目光下,谢随云再次将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皮肤,酥麻感从心底钻起,沈言远感觉嗓子有点发干,但又无法从面前人身上移开视线。 谢随云的表情很专注,沈言远并不陌生,他在精心擦拭保养望川剑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对一把满意的武器该有的赞美和喜爱,唯独没有沈言远最想看见的那种情绪。 手指点上那一小块皮肤,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沿着起伏的线条一点点摩挲过去,轻柔但又让人无法忽视的触感。随着他手指的移动,沈言远的身体越绷越紧,显然在忍受着某种难言的感觉,与此同时那肌肉轮廓也更加明显。 谢随云微皱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有些不满意:“放松。” 沈言远眼里已经开始有血丝漫上,双眸黑得仿佛照不进光亮,他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尝试放松身体。 由于视觉的关闭,触感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更加清晰,嗅觉和听觉也前所未有地灵敏起来。 第44章 沈言远闻到了熟悉的兰花香,淡淡的萦绕在他鼻间,接着听到了谢随云抬手拨动流水的声音,水浪轻轻拍打在他胸膛。他似乎是靠得更近了,因为沈言远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将这一块小小的水域都染上一点点温度。 手指重新搭在肩膀上,他会往哪走,沈言远猜测着。 手指开始移动,却不是如沈言远猜测般的路线,而是径直往下。 沈言远闷哼一声,猛地张开双眼。 谢随云眼前一花,天翻地覆,他和沈言远的位置彻底发生转变,光滑的后背强硬地抵上湿润的泥土,腰间被一条手臂紧紧圈住,两具身躯紧密贴合在一起,传来火热的温度。 他恍惚地想,沈言远的体温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他还没意识到此刻两人姿势的危险性,沈言远比他高半个头,低垂着眉眼,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不只是这仿佛搂在怀里的姿势,谢随云走神的功夫,沈言远体内的怨气就因情绪波动大而无法控制地溢出来,明明是死物,却能看出欢欣鼓舞的样子,迫不及待地缠上清冷剑修的脚踝,收紧。 谢随云感到脚上一凉,他低头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视线被两人的身躯挡住,茫然地抬头问道:“什么东西?” 罪魁祸首亲昵地抵住他的额头:“放心,不是奇怪的东西。” 他这么说,谢随云自是相信的,于是不再去管它。可那怨气没等到有人来驱逐它,不再装死,跃跃欲试地往上攀爬,柔软的小腿肚,可爱的腿窝,最后停留在膝盖往上一点的地方不再前进。 滑溜溜的,像蛇或触手一样的东西。谢随云在脑子里做出判断。 他推了推沈言远的胸膛,示意他离远一点,沈言远不为所动,甚至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不是想摸我吗,我现在让你摸个够。” 沈言远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与谢随云接触,不是隔着一层衣衫,而是直接肌肤贴合。身下是温热光滑的躯体,沈言远有点飘飘然。 啪嗒!有红色的液体滴落在白玉无瑕的身体上,红与白的对比触目惊心,更显艳丽。 沈言远下意识擦掉,然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言远,你流鼻血了。”谢随云冷静指出他的现状。 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沈言远太过激动,鼻血一时止不住。 他松了力道,谢随云将他推开,转身双手撑住土地微一用力,同时脚上轻轻挣脱不情不愿地怨气,成功上岸。 沈言远怔然地看着月光下毫无寸缕的完美身躯,还带着水珠,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如梦似幻,刚刚才止住的鼻血再次不受控制地流出。 谢随云手召来衣服,穿戴整齐,才转头对沈言远说道:“我洗完了,你自己洗吧。”说完就离开了。 沈言远静立在水中,直到怨气凝成的触手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刚的傻样,他气得用力击打了一下湖面溅起水花,顾不得多想,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就回到谢随云身边。 谢随云走到沈言远看不见的角落才停下脚步,举起手看了一下,眉心微皱,流露出沉思。 两人坐在熊毯上,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谢随云闭眼端坐着修炼,沈言远没有怨气可供修炼,支着头观察谢随云,确认他沉心修炼后,偷偷地挪动离他更近一点,直至衣角挨着衣角。 他满意了,闭上眼。谢随云却无奈地睁眼,悄悄地往旁边挪动一下,拉开距离。 今晚的试探似乎起了作用,谢随云在某个时刻,确实感觉到了不同。很新奇的体验,亲密的肢体交缠,让他的心跳也微微加快。 谢随云终于认识到了面前的人不只是挚友,还是一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追求他的男人。他迟钝的大脑缓慢转动,意识到自己今夜行为的不妥。 设身处地地想,自己刚刚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故意撩拨,尽管他自己是没有这种想法,但在旁人的眼中,这是蓄意接触。 第43章 偶遇 “不行。”沈言远第一个拒绝,冷漠地双臂交叉,“不明来历的东西我们不要。” 实际上,沈言远是觉得这么一个开了灵智的小玩意黏在谢随云身边很碍眼。他的视线落在小妖植紧紧抓着谢随云衣角的巴掌叶上,笑意不达眼底:“再跟着我们我就真把你烧了。” 小妖植被吓得一哆嗦,也不敢再扒拉谢随云的袍脚,把两片叶子背在身后疯狂地摇头,让人担心它会不会把那朵花摇掉。 还算有眼力。沈言远收回视线,对谢随云笑得纯良:“阿云,我们走吧。” 谢随云回头看了一眼,小妖植被沈言远威胁后整朵花都蔫了,无精打采。明明没有五官,谢随云却莫名能看出小妖植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沈言远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走吧。” 明显感觉到沈言远的排斥,谢随云收回视线不再看小妖植,既然言远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小妖植在风中萧瑟地看他们走远,身后一朵比它大一倍的红花拔起根茎来到它身边,似乎在安慰它。 面对红花,小妖植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一片大叶子啪地拍上去,叉着腰不知道在骂些什么,直把那红花骂得茎都弯掉,硕大的花脑袋垂到地上,可怜兮兮。 小妖植发泄完怒气,又转头眼巴巴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第45章 沈言远当然不知道这小妖植人前人后还有两幅面孔,当然,知道之后他只会更加庆幸没把它留下来。 谢随云身边有他一个就够了。 沈言远的前世亲近的人寥寥无几,孑然一身,像那无根漂浮的游萍,上上下下找不到归处,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因此也养成了执拗于占有喜欢的事物的偏执。今世也许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填补了心里的某一份空缺,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情况。 可归根结底,这种偏执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很好地隐藏起来,连同他卑劣见不得光的一部分。 打着挚友的名义,将所有妄想接近谢随云的人驱逐,状似不经意地将谢随云孤立在众人之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心满意足地像恶龙圈住了它的宝物。 沈言远病态地爱着谢随云,可谢随云现在并不爱他。 想到昨晚的疏远,沈言远看了眼谢随云精致的侧脸,每次谢随云留给他的侧脸都是淡漠的,仿佛神明超脱于世界之外睥睨众生,眼里映不进万物。 这样的谢随云,总让他产生无法抓住的感觉。 不行,还不够,抓住他的砝码还不够,他必须要找到能彻底套牢谢随云的东西。 两人这次路上都默不作声,沈言远心不在焉,谢随云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老天爷看不过他们路途太平静,他们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高大黑衣男子从树后走出来,长剑背在身后,气息冰冷,见到他们,眼里也有一丝诧异。 “谢随云。”他打了个招呼,至于一旁的沈言远则被他无视过去。 “秦岩。”谢随云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他。 两个来自敌对门派的弟子此刻却没有剑张拔弩,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平和。这只是一个偶遇,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争斗的最好时刻,如今不过进入秘境不到十天,倘若这么快就暴露底牌,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过,可以稍微试探一下。 擦肩而过的瞬间,秦岩动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取出来的长剑回身一剑,剑锋锐利,泛着寒光。 秦岩的剑和他的人一样,稳扎稳打,没有太多华丽的技巧,全是从战斗中汲取出来的经验,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谢随云没有回头,一把剑身稍窄的长剑挡在了来势汹汹的长剑前,两剑相碰,回弹的力量震得人虎口发麻,剑身轻颤。 是沈言远。 接住他的剑的人不是谢随云,而是一个没被他放在眼里的无名小卒。秦岩眼神挪到沈言远身上,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人。 很普通,这是秦岩的第一反应,很强的剑修,这是他的第二反应。 长相平凡的青年只在接住剑的时候泄露出一丝锋芒,属于剑修的锐利目光出现一瞬,又逐渐回归到无害的模样。 “哎呀,不好意思,久闻五行道宗大师兄的威名,实在是忍不住想讨教一番。”沈言远笑眯眯道,手上的剑却丝毫不让半分。 第44章 灵情花 沈言远两人早就发现偷偷摸摸跟在身后的小妖植了,也就只有它自己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实际上在一片绿色中,它那个红色的花脑袋藏都藏不住,露出半朵花来都不知道。 看在它除了偷偷跟着,没有做出其它事情来的份上,两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在一个晚上醒来后,同样的红色花海再次将他们包围。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沈言远精准地将躲在花群中装死的小妖植揪出来,拎着它的两片叶子晃啊晃,把它晃得头晕眼花,放下后根本站不稳,踉跄几步直接耍赖躺在地上。 沈言远挑眉,两只手指拎起它就要远远丢掉。 “坏,坏人!”尖尖细细的孩子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沈言远眼神一凝。 小妖植还在拼命挣扎着,没发现沈言远已经停下动作:“坏人!打死你!”声音凶巴巴的。 “打死我?就你?”沈言远嫌弃地将它丢远。 小妖植却顾不得被摔痛,它,它刚刚好像幻听了,听到大魔王回它的话了。 “坏,坏人。”小妖植弱弱地试探,在对上男人看好戏的眼神后,万念俱灰,完蛋了,被坏人听到我在骂他了,我要被揪掉花脑袋了。 想着想着,小妖植越觉得没有希望,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沈言远听得心烦。 “再哭我就揪掉你的脑袋。”他威胁道。 小妖植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悲伤更甚,红叔说的没错!人类都坏得很!哭得更大声了,都要被揪掉花脑袋了,它就要哭,吵死大魔王! 谢随云颇为无奈,弯腰温柔地道:“别哭了,不会揪掉你花脑袋的,放心吧。” 面对的是身上有好闻气息的人类,小妖植被他柔声安慰着逐渐止住哭声,不经意间往身后看了一眼。 咦!好可怕!全是黑色!小妖植直接扑进谢随云怀里不敢多看,然后就发现那些黑色的东西更加猛烈高涨! 谢随云察觉到不对劲,好奇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沈言远笑得跟花开了似的,对上他的视线,还无辜问道:“怎么了?” 谢随云知道沈言远肯定偷偷恐吓小妖植了,依他的小心眼程度,只要是个活物待在他身边都会不高兴。 然而每每对上沈言远无辜的眼神,他都没办法说出一句重话,只能轻轻叹一口气:“不要再吓它了,还是问问它到底是什么吧。” 第46章 “好的!”沈言远答应得很快,一把将小妖植硬生生从谢随云怀里拔出来,“你是什么东西?” 小妖植又回到大魔王手中,求救似的向谢随云看去,而后感应到什么,身体一僵,十分悲愤,连这个好看的人类都不打算救救它吗? 坏人!都是坏人!他们都是一伙的! 在沈言远的“严刑审讯”下,小妖植磕磕巴巴地将自己的来历全都讲了出来。 据小妖植所说,它是灵情花一族新生的王,名叫溯,平日里最喜欢晒晒太阳,喝点露水,身边还有红叔照顾他,红叔就是小妖植的母亲留下的护卫,专门负责小妖植的起居和安全。 为什么跟着沈言远他们,溯说它也不知道,只是在那天睡觉时被好闻的气息馋醒,睁眼就发现面前有两个人类。 “什么好闻的气息?”谢随云问道。 溯一想到那好闻的气息就咕噜吞了一下口水:“不知道。”它犹豫地看了眼沈言远,“好闻的气息就在他身上。” 沈言远挑眉,好闻的气息,在他身上?一个厉鬼,除了血腥味还能有什么味道? 溯也有点不确定,除了第一次外,它再也没闻过那个好闻的味道了。虽然谢随云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但是和那个味道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面对谢随云身上好闻的味道,溯勉强还能克制住,可要是那个味道出现在它面前,溯绝对会被勾着魂走,那个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溯敢肯定,只要吸收了那个味道,一定能够让它获得足以补全传承的力量。 “灵情花又是什么?”这种花他们从来没听说过。 溯虽然在沈言远面前怂唧唧的,但它可不傻,小脑袋瓜一转,故意说道:“我也不清楚。” “你不是灵情花的王吗?” “对呀。”溯两片叶子无奈摊开,“可是我的传承记忆不全啊,这些事你们得去问红叔。” 等把他们带到红叔面前,它一定要叫红叔把他们绑起来狠狠抽他们的屁股!纠结地看了眼谢随云,这个人类抽一鞭好了。又看到沈言远,这个人类一定要抽到他叫大王饶命为止! 沈言远哪里看不出它的心思,只是冷笑一下,配合道:“好啊,那你带我们去吧。” 这么快就答应了?溯不解,溯狂喜,跳下地面殷勤地指路:“这边这边!” 想要找到红叔不难,在灵情花族群中,每一朵灵情花都与王的精神相连接,溯只要闭眼感应一下就能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 第45章 答应 关于这个大型秘境,修真界众人的猜测不一,其中主流的观点认为这是上古大能留下的遗泽。 自三千年前最后一位大能飞升成仙后,飞升的仙梯似乎就因不明原因断裂了,从那以后修真界就再也没出现过飞升者。 而修真界也渐渐衰落,灵气浓度早大不如前,所以人们才会对还保留相当高浓度的秘境抱有万分热情,因为那代表着巨大的利益,光是其中大量生长的珍惜灵草,就足以让所有人都虎视眈眈,更别提秘境内也许还有上古大能遗留下的各种丹药功法,只要得到其中一小部分,都足够修者提升一大境界。 坞的这句话就证实了这个秘境的确属于上古的某位大能。 他继续说道:“我们灵情花一族也并不是原本就生存在这个秘境内的种族。很久之前,上任灵情花王自愿跟随尊者奉他为主,后来尊者离去,将上任灵情花王留下在这秘境内。这秘境实际上是那位尊者的洞府,尊者在离开前将有关他传承的事告诉了上任灵情花王,命她负责等待有缘人。” “只可惜先王旧伤未愈,在孕育出王后便无力回天,为了辜负了尊者的期望,先王将这件事连同照顾王的责任一同托付于我。” 坞坦然地面对沈言远质疑的目光,他说的全是真的,只不过有所保留,比如先王托付给他的其实还有一小部分秘境的掌控权。 他在进入秘境前便已跟在先王左右,该和人类打交道的事也没少。对于人类这个种族,坞最大的感受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那个男人不也是长得人模狗样,正气凛然的样子吗,枉费先王如此信任他,他竟然联合外人妄图彻底掌控她,害得先王重伤。 面前这两人是先王预言中的人,坞相信先王的能力,愿意付出一半的信任,可再多的就没有了。 王尚年幼,还未长成。灵情花一族有些特殊,生长除了需要灵力外,还需要灵情花王的点化。而王因为传承记忆缺失,无法进行点化,若王在一百年内还未补全传承记忆进行点化,那么现在山谷内几乎一半的灵情花族人都将变成普通的花死去。 坞作为灵情花族目前唯一的主事人,他不得不为整个族群考虑。 倘若今天两人答应了,他会在暗中观察两人,以此决定是否能将王安心托付。否则,坞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他拼了这条命也要违抗先王的意志。 沈言远两人是听明白了,如果他们想要获得关于秘境传承的线索,那么他们必须带上溯。 既能得到灵情花王的认主,又能得到秘境传承的线索,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谢随云认真思考过后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他将目光投向沈言远。 接下来就是看沈言远同不同意了,坞也在看着他。 第47章 在两人的目光下,沈言远咧咧嘴,笑容勉强,不情不愿地道:“我同意。”他斜睨了一眼溯,“不过最后到底能不能认主,这事必须要双方都同意。” 这个当然没问题,坞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起身郑重地将溯递到沈言远怀里:“那么王就拜托二位了。” 溯两片叶子不舍地揪着坞的手指,它有些害怕和惶恐不安。 谢随云问道:“请问如何能够补全它的传承记忆?” 坞道:“只要一直跟在你们身边,王就能自主获得能量去修复传承记忆。灵情花以情感为食,人类世界产生的诸多情感无论好坏,皆能被我们吸收。更何况王跟在你们身边,伴侣的爱意是再精纯不过的情感了。” “伴侣?”谢随云疑惑。 “你们不是伴侣吗?”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炙热的,扭曲的,病态的爱欲,坞活了那么久从未见过这种疯狂的爱意,浓稠到将爱意具象化,形成黑雾将谢随云包裹在期间。 这种爱意来自沈言远,而在谢随云身上,坞看到的是耀眼的金色,璀璨夺目,是很让人安心的情感。在这中间,一点点的红色虽然淡薄,但还是被坞捕捉到了。 坞觉得挺稀奇的,正常人的情感多少掺杂着点杂质,而面前的两人情感却都十分纯粹。 “我们不是伴侣,只是挚友。”谢随云不知道这个误会是怎么来的,但他还是解释道。 身后的沈言远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在坞的视角里,黑雾将谢随云缠得更紧。 然后谢随云就发现坞给他投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坞遵守诺言将关于秘境传承的线索直接通过神识传入他们脑海中,亲自将他们送到山谷口。临别之际,他只是摸了摸溯的花脑袋:“王,您要好好听两位的话,万不可再任性了,坞并灵情花全族,在此等候您的归来。” 溯跟在沈言远脚边,回头望去,红衣仍然在山谷口望着他们远去,它恍惚间就懂得了什么。 半月之期已到,两人迅速赶往秘境的中心。 溯被放进了谢随云的随身空间内,那里比起沈言远身边更适合它生长。在将它放进去之前,沈言远还冷笑道:“如果下次放你出来的时候你还不能修成人形,我就将你还回去。”全然不顾溯还处于一种离别伤心的状态。 沈言远早就看出它离修成人形还差临门一脚的功夫,只不过是以前淘气贪玩,没有下功夫好好修炼,因此现在来逼它一把。 第46章 中秋小番外 八月十五月圆时,山巅之上,凉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为大地都蒙上一层白色轻纱,似梦似幻。 谢随云躺在藤椅上,闭眼感受着夜晚的静谧。轻柔的风拂过他的脸颊,几缕墨发滑落,一朵桂花从树上慢慢悠悠地飘落下来,最后停在他的发间。 谢随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和沈言远一起做的桂花糕。虽说是一起做,无奈谢随云在厨艺上实在是没点亮天赋,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步骤,偏偏他做出来的成果让沈言远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好吃。 从那以后,只要是有沈言远在,基本上都会将做饭一手包揽。 “在想什么?”一只大手从身后抚上他的脸颊,微热的触感。 谢随云习以为常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紧接着男人的熟悉的气息就压了下来。 “唔……”未出口的话封在嘴里,仿佛经过成千上百次般,除了一开始的突然后,谢随云熟练顺从地配合着沈言远的动作。也许是夜色动人,沈言远的攻势不由得也慢了下来,勾人缠绵,依依不舍。 这样的吻远比之前更加磨人,更加令谢随云感到无所适从,脑袋都变得晕乎乎的。 所以在沈言远进一步沉醉之前,他强制让他停下。两人分开后,轻轻喘着气,一条淫靡的银丝在空气中藕断丝连,成功让谢随云脸上染上红云。 沈言远停下又没完全停下,他静静欣赏了一会谢随云红晕遍布的情态,没忍住,又细细啄吻着谢随云的嘴角,这会不带任何□□,只是亲昵。 他示意谢随云朝边上让让,硬挤着和他躺在一张藤椅上。可怜的藤椅承受了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发出沉闷的咯吱声,若不是够结实,恐怕下一秒就要被压坏了。 两个人挤在一起,沈言远的手臂轻车熟路地环上他的腰,将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火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过来,不一会就让谢随云后背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第47章 登塔 以前读书时周末出来兼职,沈言远碰到过一个燕大的心理学硕士,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聊了一会。 那是个外表看上去很随和健谈,实际上言语相当锋利,一针见血的男人。 只是寥寥的几句话,他就敏锐地发现沈言远的违和感,并直接了当地道:“小伙子,你这种心态可不行啊,会让人不敢靠近的。” 瞬间击中沈言远的内心,让他产生内心被窥探的厌恶感。 这次交流给沈言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在后面与谢随云相处时谨记着这句话。 不是去改变这种心态,而是想着要藏得更深,要忍耐,要有分寸。 所以他面对那些试图接近谢随云的人,从不会明面上阻止他们见面交流,而是在回去后才会缠着谢随云,哭诉那些人占去他太多时间了,自己都没能怎么和他说上话,一遍遍地让他重复“沈言远是谢随云最好的朋友”,然后谢随云会一次又一次地安抚他,许下诸多诺言。久而久之,谢随云在看见新面孔凑上前来想要结识他的时候,都会提前想到这样的后果,从而减少与他人的接触。 第48章 这是不对的。 有声音冷静地道,如果有一天谢随云发现他使的诡计,他就不会再信任你了。 沈言远所学的知识,过路人劝告他的话,都在告诉他,这样将谢随云与他人隔开来,只留下自己与他之间的联系的行为,终有一日会反噬其身。 托那对男女的福,在年幼的沈言远心里留下爱是占有,是决不放手,是明知会受伤害依旧不肯罢休的想法。 沈言远前世的父母也不是一开始就争吵不断的,他们是真正相爱过,爱到连自己的儿子出现在两人世界里也觉得碍眼的程度,所以只是将年幼的沈言远丢给保姆照顾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他们的爱也消失得很快,在沈言远出生的第五个年头,他们分别遇到了另一个真爱。 于是不管在他们相爱时还是感情破裂后,沈言远都成为一个多余的东西。谁也不想将他带到新家庭里添堵,特别是在发现沈言远与同龄人相比愈加违和后,争吵得更加激烈,当着沈言远的面互相推卸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爱是占有这种观念根深蒂固。 他一直都做得很好的,不着痕迹地给那些人上眼药添堵,可今日怎么就让谢随云生气了呢? “阿云,我不是故意的。”沈言远整个人仿佛分裂成两半,一半在楚楚可怜地装乖,一半在冷静地审慎分析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想和萧道友握握手,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力气太大了,还是萧道友比较虚弱,所以他才会觉得痛。” 他说得清白,萧九安却在心里大喊,当然是你力气太大了!萧九安握着那只手嘶哈嘶哈地呼气。 如果不是他锻体练得还行,恐怕在那种巨力下骨头早裂开了! 萧九安痛得龇牙咧嘴,沈言远却只想把他的嘴缝上,阴沉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这个人无端大喊大叫,阿云怎么会生气。 目睹了那阴森一眼的问天阁弟子用手肘捅了捅同伴的腰,低声问道:“他是不是瞪了萧师兄一眼。” 同伴点点头:“好凶啊。” 而后不约而同地叹气:“果然是萧师兄不知从哪惹的祸吧。”萧九安这次真的很冤。 沈言远抬了一下眼皮,小心地观察谢随云的脸色,手指拉了拉他的袖角:“阿云,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当着众人的面,谢随云不好和他讲道理,只有冷淡地点点头。 沈言远知道他没有消气,因此后面都安安静静地跟着他,面对接连不断上来想要结识谢随云的人都附赠一个标准弧度的微笑。 萧九安看了看他,沈言远扭过头来微笑道:“萧道友有什么事吗?” 萧九安疯狂摇头,悄悄往谢随云身边挪挪,顶着沈言远要杀死人的目光低声问道:“谢道友,或许你知道沈道友与我有何恩怨?” 就一句话的功夫,不仅萧九安,连谢随云也如芒在背。他抿了抿唇,有些歉意地道:“抱歉,不是萧道友的错,后面我会让他来道歉的。” 不是他的错?萧九安回头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了弥天大罪啊。 与在场师兄师姐都友好会面后,问天阁的弟子也期期艾艾地上来,沈言远看着谢随云被人团团围住,笑容一下子消失,彻底不装了,面无表情地抱臂,手指在手臂上一下一下地点着。 似有所觉,谢随云从人群中抬头回望,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良久,终究是谢随云败下阵来。 “跟我来。”谢随云落下一句话,走向一旁人较少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古林中,被随后赶到的几人看见。 “哎,那不是少主吗!”来人惊喜地道,其余几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是少主!”有人激动地回,下意识就要往谢随云走去,被还有点理智的人拉住:“先别去,少主好像有私事。” 那人郁闷地停下脚步:“好吧,不过跟在少主后面的那个人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他的同伴敲了他一栗子:“你没见过很稀奇吗,少主又没把他认识的人全介绍给你。” “我就是有点稀奇。”那人摸着被敲的脑袋嘟囔,“少主之前被沈言远霸占着,哪有什么机会认识什么朋友。” 提到沈言远,在场几人都恨得牙痒痒的。明明是其他家族的人,却比他们和少主更加熟悉。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干扰下,没几个谢家子弟能够和少主多说几句话!满腔敬爱之情无处可发! 被他们讨论着的两人进到足够隐蔽的地方后停下脚步,在谢随云站定的一瞬间,后面一股风袭来,沈言远从后背抱住他。 “阿云,我错了,我就是不想让他和你靠太近,我吃醋了。”沈言远多年相处下来,深谙与谢随云的相处之道。在这种谢随云明显生气的情况下,示弱和坦白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谢随云的身躯僵硬一瞬又放软,就如他的心情一般。 “你要去和萧道友道歉。” 沈言远看不清谢随云的表情,却敏锐察觉他的语气有放缓的趋势,立马打蛇棍上:“我知道,我待会就去。” 谢随云轻呼出一口气:“言远,很多时候我都愿意纵着你,但不能太过分,知道吗?”谢随云是思考过后才这么说的,沈言远本就反感别人靠他太近,再加上他现在不稳定的状态,谢随云担心他会有什么过激行为,因此他必须给他立下一道底线。 第49章 沈言远一刹那间收紧手臂,最后缓缓松开,两条手臂耷拉着挂在两侧:“我知道了。” 谢随云狠下心肠不去安抚他:“那就回去吧。” 你做什么了?自上次沈言远要锻造新身体后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沈言远”恰好苏醒过来,看到这一幕,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小小教训了一个接近阿云的人,被发现了。”沈言远看了眼前面挺直的背脊,回答道。 这个算是正当理由,“沈言远”勉强压下怒火,但转瞬一想,又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言远和“沈言远”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对谢随云的的事情同样在乎,甚至“沈言远”会更加极端。 眼下他就在责怪道,你那么着急干嘛!等后面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掉就行,也不至于被发现后受冷落。 他说到后面还急了,你要是不行就换我来! 沈言远对最后这话听听就过:“不行,不能背后来,连之前那种行为也不能做了。”他无比清楚谢随云那番话的意思,并理智地下了决断。 “沈言远”嗤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别再搞出今天这种情况了。 “沈言远”的声音消失,沈言远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似有不耐。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稍微跟上两步。 秘境中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远在东南西北的修士得到消息都加急赶过来。这可是秘境传承,慢一步他们就不知道比别人少得到多少信息。 “哥!就是他!”骄横的声音响起。 谢随云以为是其他人的什么恩怨,没有过多理会,沈言远听出这声音是谁了,只是用余光瞄了一眼,连正脸都没给人家看,气得那人直跺脚。 “哥!快教训一下他们!”宋泽晏使劲摇晃着宋玉的手臂,语气着急。 那日宋泽晏被两人抛下后,因为修为不济,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幸好还有手上的法宝,靠着砸法宝硬是成功存活到找到他的亲哥宋玉。 第48章 幻境 来不及多想,沈言远就地一闪,操纵着怨气将妖兽的心脏贯穿,猩红的血喷洒出半米高。他嫌恶地将妖兽的尸首丢开,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观察着四周,像极了一个巨大的猛兽笼子,爬满暗红血迹和铁锈的根根铁杆,溢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令人心惊的是,这里不只一个兽笼,而是十几个。在沈言远的周围,那些修士和他一样刚被传送到这里就直面妖兽的袭击,但不如沈言远那么轻松,无暇顾及其它,因此也没有看到沈言远操纵怨气的一幕。 秦岩干脆利落地一剑斩下妖兽的头颅,扭头看去,他就在沈言远左前方位置的兽笼里,正好看到沈言远孤零零站在兽笼中,地上躺着一只死透的妖兽。不由得紧缩眉头,这个人他有印象,是跟在谢随云身边的人,疑似剑道修为高超,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 来到这一层的大多是熟悉的面孔,沈言远在较远的地方发现了谢随云的身影,他背对着沈言远,也已经结束战斗。 通过妖兽和铁笼,沈言远大概了解这是第几层了。 在刚开始的传送阵上,那几笔改动的痕迹赋予了这个传送阵筛选的功能。这位尊者从始至终奉行的都是严格的选拔机制,将参与的修士按照实力和资质将他们分到不同的楼层,面对不同的挑战。如果挑战成功了,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可能,假如失败了,就会立即被传送出去。 而沈言远来到的这一层就是第四层,位于塔的中间。这一层的挑战所有人都被分隔在一个个笼子内,杜绝了帮助的可能性,完全只能靠自己。 在这个笼子内,会不断出现新的妖兽,当你击败一只,下一只的实力会更强。这道关卡就是在挑战你的实力上限。 好处当然也是有的,你杀死的所有妖兽都会化作灵强制反馈到自身,连那些在比斗中受的伤也会恢复如初,所以人们只要做一件事,疯狂地用尽一切办法杀死对手即可。 若不是在战斗过程中受伤还会感觉到痛,沈言远真的怀疑这一层可能是一个幻境。 在登塔前沈言远和谢随云注意到的几个突出人物都出现在这一层,而连景晨却不见踪影。沈言远猜测以他的资质,可能被分到了第三层,一个大型幻境。 不知这位尊者是什么想法,他将这座塔的关卡按照一层物理,一层精神的顺序布置,也就是说如果沈言远他们成功通过第四层,那么在第五层迎接他们的就是精神上的挑战。 思考间,地上的尸首从头部开始化作星光一点点消散。下一刻,一头同样的妖兽呼啸而出,仰头怒吼,更强的气息以及,更加清醒的区别于兽类的眼神。这只妖兽无疑比上一只更难缠,因为它脑海中已经开始有了计谋的雏形,不再是一味地往前冲,依靠蛮力来战斗。 有智慧的野兽远比普通野兽更可怕。 没有再操纵怨气来战斗,沈言远面对来势汹汹的妖兽一拳轰出,悍然的拳风落在妖兽身上,只听得咆哮一声,妖兽庞大的身躯瞬间被击飞。 沈言远余光瞥到周围的人基本已经开始了第二轮战斗,他往谢随云那边再看一眼,心思重回到眼前龇着獠牙,发出威胁低吼的妖兽身上。 每一拳都轰在妖兽的要害,拳拳到肉。妖兽一次又一次被击飞在地上,又爬起来甩甩脑袋。它产生了惧意,它觉得自己应该暂时躲避一下。 第50章 可铁笼就这么大,它又能躲到哪去。最后一击,沈言远将它半个脑袋都轰飞,剩下血肉模糊的半边,里面的血管都还没反应过来,仍在一跳一跳地试图为身体输送生命力。 沈言远低头皱眉,骨节分明的手泛着浅红。 用拳头迎战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沈言远从空间内拿出一柄普通的长剑,这是他在地下集市的时候买的,买了十来把,总共也才一枚下品灵石。 这其实就是凡人用的长剑,说起来还不一定值这个价,不过沈言远懒得去计较这一点点价钱。 按理来说这柄长剑并不能支撑一位金丹修士用上多久,但是灵剑一样排斥沈言远的靠近,所以这柄长剑聊胜于无。沈言远试验过将怨气注入长剑内,使长剑坚固一些,倒也能支撑上片刻。 这样被人发现的可能?沈言远笑笑,只要他操纵的怨气够少,就没人能发现,除非那人身上带有专门探测怨气的法宝。 不远处,眉带红痣的僧人怀里的圆盘状法宝里面的指针轻微转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 这只妖兽死了,不过片刻,下一只妖兽带着更强的力量卷土重来。 沈言远因为拿了剑,为了不泄露他过去使用剑法的痕迹,刚开始难免有些束手束脚,然而几招过后他立马找到了新的剑法轨迹,手下剑招越发凌厉。 沈言远是个剑道天才。 很多人见识过他的剑法时都这么感叹道,天生剑骨百年难得一遇,然而青州界却一出就出了两个,同样的绝世无双,日月难以争辉,剑压一众天才。 所以当沈言远在此刻施展出剑法时,周围的人很难不被他矫若游龙的身姿,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吸引。 一个人使的什么剑法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谢随云的剑法就如他的名字般无拘无束,恍若天上的流云,高洁不入凡间,让人想到那云间之上白帝城内住的仙人,挥剑时应当就如他那般。 而沈言远从前的剑法,霸道至极,当他起势的那一刻,无上磅礴剑意倾泻而下,千军万马势不可挡之势,所有剑道不如他的人,所佩之剑都嗡嗡作响,向他臣服。 第49章 破除 沈言远依靠直觉来到了村子最偏僻角落的一处木屋前,说是木屋,实际上不过是几块长短不一的破旧木板和捡来的枯稻草简单做成的一个容身之处。不大不小,刚刚好够沈言远钻进去。 小木屋的角落里还散落着主人以前捡来的各种东西,几条旧布,一个缺了口子的小碗,几根小木棍。 沈言远蜷缩在小木屋内,他感觉肚子很饿,于是又出来寻找食物。 记忆消失了,本能还在。由于身体没有力气,沈言远没有选择去远处的河里捉鱼,而是就近简单采摘了一些果子暂时消除饥饿。 正要返程时,草丛里面有东西动了一下。 沈言远眸光一闪,放下果子小心拨开草丛。一只灰色的野兔子三瓣嘴吧唧吧唧,浑然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腹中的灼烧感更甚,沈言远凝视着这只送上门来的兔子,怨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兔子洞穿。 成功捕捉到兔子后沈言远并没有收回怨气,反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怀里抱着果子,将兔子提回来。 由于没有调料,烤熟后的兔子虽然有点油味,但依然算不上好吃。沈言远面无表情地将这只野兔吃干净后又钻回他那一点点地。 要休息好才有精力去找他。 沈言远闭上眼睛。 后面的日子一成不变,波澜不惊。沈言远每日简单填饱肚子后就到处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之前被他吓到的小童第二日就发高烧说糊话,被他父母知道后骂骂咧咧地找上门来。当时他只是出来看了一眼,那对父母就被吓到般,匆忙丢下几句辱骂的话就赶紧跑了。 沈言远对别人怎么骂他并不在意,只是每天固执地寻找着。他这样反常的行为自然引起村里人的注意,大家都暗暗在他经过时警惕地注视着他,把小孩子藏在身后。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去找他麻烦,但那些找麻烦的人后面几天都像被霉运缠身,好一点的只是家里的鸡鸭丢了,差一点的直接平地摔将手摔断了。 后面就再也没人敢找他麻烦,偶尔说起来都对他神色忌惮。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个看似平常的清晨,沈言远突兀睁开眼,眼神清明,没有半点睡意。 心脏在怦怦跳,快要跳出心口,潜意识告诉他,他必须要去。 去哪里?他有点茫然,起身往外走。今日的村子格外热闹,每家每户都将孩子收拾得妥当点,喜气洋洋地牵着他们去村口,碰到沈言远,脸色一僵,赶紧离远点。 沈言远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于是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村口站了两个看着仙气飘飘的年轻修士,村子搭的高台上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明明沈言远没有见过此物,却知道这是检测灵根用的东西。 我的记忆一定有问题。沈言远坚定这个想法,他看着那两个修士,心想也许我也是那其中的一员。 “都检测完了?”稍微矮个头的修士问旁边的村长。 仙长亲自向他搭话,这个事实让村长不由得紧张起来,言语恭敬,害怕自己不小心惹恼了仙长:“都检测完了,全村的人都在这了。” 第51章 矮个子修士有些苦恼,他们负责这个村的招生,可是今年这个村子里最好的灵根都只是一个双灵根,所有有灵根的人加起来都不超过两位数,比起其它地方差了点。 “我还没检测。”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 矮个子修士看到一个穿得破破烂烂,脸蛋脏得看不清五官的小孩子。他有些不悦道:“不是说人都到齐了吗?”这话当然是对着村长说。 村长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惶恐道:“仙长!这人是个灾星啊!” 矮个子修士不相信什么灾星的说法,他冲着小孩招手:“过来!”那小孩竟然也镇定地走上前来,让默不作声的高个修士也不由得侧目。 不说别的,单这份心性他们就挺欣赏的。 这种欣赏在看到圆珠发出夺目的红色时到达了极点。“天灵根!”两人的目光都热切起来。 没想到峰回路转,今天来这一趟还有这种惊喜!两人高兴坏了,忙不叠就将沈言远,还有这几个有灵根的人一并带走。 沈言远全程都很冷静,看到那红光也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沈言远拜入了天下第一大宗,他的师父还是天下第一剑修,作为一个天灵根加天生剑骨的天才,他似乎洗脱了凡人时期卑微的过去,等待着他的是远大前程,所有人都对他赋予众望,目之所及都是敬佩,赞赏的目光。 只有沈言远知道,不是的,他不是那么光鲜靓丽的人。他不明缺失的记忆,神秘莫测的怨气,脑海里怎么望都望不清面孔的人。 沈言远身上的秘密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还不出现,我该去哪里找你? 高山,河流,沙漠,荒原。沈言远踏遍了修真界的角角落落,他的修为随着时间的增长也逐渐到了金丹圆满,眼看就要步入元婴。 沈言远入魔了。 这个消息让天下轰动,谁也没想到这个修真界的未来支柱会自毁前程,自甘堕落。反倒是魔修那边欢欣鼓舞,热烈庆祝他们这边多了一个大将,那可是沈言远。 正道修士对他围剿堵截,他的师门将他除名昭告天下,他的师尊亲自出手追杀他三千里,斩掉他半条命。 沈言远行事越来越疯狂,仿佛失去了某种禁锢。入魔后他不再压抑自己,肆无忌惮地吸收怨气,然后失控,等他清醒过来,留下的往往是满地尸骸,尸山血海,尸体的脸上依稀可见惊恐害怕的神情。 五百年来,他重复着这个过程。 第50章 第六层 幻境破碎后他们回到了第五层,两人站在原地,在场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先前见过的僧人。 他闭目,手上一串佛珠在不停地转动,宁静平和。听到声响,睁开眼睛,对着两人轻轻点头示意。 幻境这种看人的心境的关卡,一心向佛的僧人能够快速通关自然没有什么疑虑的。 “大师不继续闯关吗?”谢随云客气地问道。 僧人淡然一笑:“不必了,贫僧已经得到想要的了,这传承非我之志,让它静待有缘人吧。” “还未请教大师名号?”谢随云问道。 “贫僧法号迦行。”僧人双手合十道。 迦行,这个名字一出来两人便知道这位是谁了。“原来是佛子,久仰大名。”传闻这位一出生,方圆百里内莲花全不合时宜盛开,莲香浮动,金光漫漫,天生慧眼,能够辨明邪魔。 谢随云不着痕迹地挡在沈言远面前:“我们还要继续闯关,就不与佛子多言了,先行一步,日后若能再见必定好好招待。” “阿弥陀佛。”迦行低念一句佛号,清澈空明的眼眸望着两人走远,金光一闪而过。 第五层不再是传送阵,而是一条长长的密道,尽头台阶盘旋而上通往未知的第六层。 沈言远也不急着继续闯关,伸手就要去揽谢随云的腰,委屈巴巴道:“阿云,你先前都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谢随云也觉得这是阴差阳错,沈言远叛出宗门那一年恰好也是他拜入宗门的第一年,像是秘境故意为之,那时他也的确没恢复记忆,在那之前也单方面听说过沈言远的名声,在他叛出宗门后还觉得也许是另有隐情。 可后来一串串惨案打断了他的妄想。 一想到幻境中沈言远做下的事,谢随云不由得看向旁边装乖卖好的男人。在幻境中,没有他的存在,沈言远竟真的做下了错事,不是失手,而是故意的。 这当中或许有被怨气迷失的原因,可沈言远本身呢,真的没有错吗。 幻境中的沈言远,远比现实中的他更加偏执,疯狂,也让谢随云感觉到一点陌生。 那真的是沈言远吗,还是说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谢随云暂且压下心中的疑虑,没有问出口,而是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是我来迟了。” 他的动作中不见有疏远,依然透着股亲昵。沈言远低下头,掩盖住上扬的嘴角,眼神痴迷。 阿云最好了。 沈言远的记忆是在一日又一日无望的寻找下,某天清晨醒来就恢复了。虽说只是一场幻境,但沈言远切切实实在其中作为幻境中的一员度过了十几年追逐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的日子。 痛苦煎熬,每一日梦中惊醒,却又想不起来关于那人的一点一滴。 第52章 后面入魔不过是沈言远做的一场赌尽所有的赌局,万幸,他赌赢了。 借着幻境一场,将真实的他完完全全展示在谢随云面前。这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为了他之前那个想法,要增添更多的筹码,让谢随云不会离开他。 一个随时可能入魔的挚友无疑成了一个巨大的砝码。 谢随云无论是出于责任心还是对挚友的关心,都不会再离开他半步,必定要时刻关注着他。一想到谢随云的眼睛永远只停留在他身上,沈言远就止不住激动。 当然,这只是上了一层保险。他最大的目的还是谋夺谢随云的感情,沈言远已经不满足于现状。幻境中失去谢随云的每一秒都是对他的巨大折磨,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导致他失去以往的理智。 等到局真正铺成后,他又开始患得患失,如果谢随云在见识过他真面目后感到厌恶怎么办,如果那双流淌着温暖笑意的眼眸再也没有见到爱意的可能怎么办。可惜在幻境中大错已经铸成,他无法挽回。 因此在成功出来那一刻,他连手指尖都是冰冷的,就怕听到绝望的审判。 但谢随云没有,他摸着他头发的指尖都还是温热的,眼眸也未见嫌恶之色,方才在迦行佛子面前,也是下意识挡在自己面前,担心迦行佛子看出什么不对。 马上了,还缺最后一步,他就能将阿云彻底套牢。乌黑的睫羽掩下眼底的晦暗。 第六层依旧是考验实力,没什么新奇的。但是通往第七层的通道,只有一个人能进。 在那扇小门前,一只又一只奇形怪状的妖兽淌着涎液,灯笼大小的兽瞳贪婪地盯着两人。这些妖兽都不是什么善茬,每一只的实力都隐隐等同于第四层他们最后挑战的那几只妖兽。让人不禁感叹那位尊者挑选继承人的眼光极高,能进入秘境弟子都在元婴之下,设立的登塔关卡不仅要看资质,还要看实力。 而第六层出现的妖兽,无疑是要一位金丹修士去挑战可能比他高了一大段修为的存在。无论最后的获胜者是谁,都说明那位是能越级挑战,万里挑一的天才。 那群妖兽踱着步子,将两人团团包围起来。沈言远和谢随云背靠背,手持着剑和他们对峙。 第51章 传承 沈言远看着秦岩,却像是对所有人说道。 萧九安的剑卡在妖兽嘴里,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诶!竟然偷跑!不带这样的!” “谢师弟,你没事吧?”苏子卿回头大喊道,他对付的那只妖兽见他分心,伸嘴咬来。“小心!”越光寒出现在他旁边手中剑狠狠劈下,妖兽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上。他严肃对苏子卿说道:“先别管他们,顾好自己,我看谢师弟他们也不是没有招架之力。这些妖兽修为颇高,一不小心真的会被它们伤到。” 苏子卿匆匆瞥了一眼,谢师弟实力不弱,就算现在灵力消耗的有点多,也勉强能够自保,还有沈道友,他的修为也不弱,招架几下应该不成问题。 思绪渐定,他高声提醒一句:“谢师弟,沈道友,你们要小心啊!” 沈言远的剑直直对准秦岩,刚刚便是他攻击了谢随云。 秦岩在这样的目光下丝毫不心虚,他刚刚已经想明白了,五行道宗毕竟是他的宗门,他还是要帮的,只不过,宗门不可能再像幻境中一样妄想掌控他了。 谢随云是归一宗的核心弟子,天赋完全不亚于他,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定是他的劲敌,五行道宗未来的心腹大患。秦岩绝不可能让他拿到传承。 “阿云,你先走。”沈言远死死盯着秦岩,头也不回道。 秦岩冷声道:“想过去先问过我的剑。” 沈言远皮笑肉不笑:“不过去,我也是想讨教一下五行道宗的大弟子究竟有什么本事的。”换音刚落,两人就不约而同地欺身近战,在旁人还未回过神来时就瞬间交手了几个回合。 他们这边开始交战,谢随云那边见沈言远能应付得过来,转身就要继续往小门跑。秦岩眼神都不眨一下,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修士从身后窜出来,手上两把银色的小刀飞向谢随云。 谢随云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察觉到后面有人攻击,长剑反手将飞刀击落,谨慎地看着那个修士。 “喂喂!陈牧业,好歹是堂堂大宗弟子,怎么还搞偷袭那套!”萧九安笑嘻嘻说道。这传承嘛,自然是能者得之,可谁让他不想星衡阁和五行道宗占到这个便宜呢,只好给他们添添堵了。 要说萧九安对传承没有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他可不是陈牧之,好歹也算个人物,却心甘情愿屈之于人下。但现在这种状况,萧九安心里门儿清呢,归一宗在这竟然占了三个人,算上那个来历不明的散修,竟然有四个。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同时面对四个人,即使有陈牧之帮忙,秦岩也绝对讨不了好。 至于他,还是安安稳稳看戏,看能不能浑水摸鱼吧。萧九安叹了口气一拳将妖兽轰退。 谢随云听到萧九安那番话也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谁,星衡阁的陈牧之,精通毒术与暗杀之道。他刚拿到消息时还有点诧异,这人与平常宗门培养的门面似乎不太一样。 听闻这人与秦岩走得颇近,如今一看消息果真没错。面对传承他竟丝毫不动心,一心一意要为秦岩拦下谢随云。 第53章 沈言远一个横扫使秦岩躲避后退几步,剑尖几乎是擦着他的眉头而过,趁此机会又抽身挡住陈牧之的连发小刀,一掌蕴含劲道狠狠拍向陈牧之胸口处。 陈牧之大惊,连忙收手格挡在胸前,卸下大半力道,但仍被掌风逼得连连后退几步,身体内气血翻涌。 他幽黑的眸子沉沉地看向沈言远,哑声道:“你,很不错。” 这密室中妖兽还未除尽,不过是苏子卿与越光寒默契地将那些妖兽拦下不让它们阻挠到那边的战斗。萧九安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手下松了几分力道,让一头妖兽横冲直撞过去,嘴上还不好意思道:“哎呀,真是对不住了,一时没注意让它跑了过去。” 秦岩冷冷看了他一眼,萧九安面上笑容不变,内心嘀咕,真是一张死人脸! 秦岩懒得去计较萧九安的那点小心思,现在最重要的是将那两人除掉。 他没有理会冲上来的妖兽,和陈牧业默契交换了一下位置,由陈牧业去对那妖兽,他则专心对站沈言远。 两人都是世间少有的剑修天才,遇上对方都是战意盎然。到后面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战斗了,而是两人的剑道之争。一人藏锋,一人沉稳。你来我往,一招一式间剑气愈发凌厉,速度越来越快,普通人用肉眼已经看不清他们到底是怎么出招的了。 砰!又是激烈的碰撞,沈言远退了十来步,秦岩却只退了六步。很明显,如今占上风的是秦岩,沈言远表情凝重,他手上的长剑已经换了一把又一把,均是没撑过十个回合就已经报废。 “你很强。”纵然是对手,秦岩也忍不住赞叹一句,他的视线挪到沈言远手中的长剑上,言语间颇有些惋惜:“可惜,你的剑呢?” “我的剑,自是弃了。”沈言远满不在乎道。 秦岩觉得不可置信:“弃了?”对一个剑修来说,手中的剑就相当于半条命根子,便是死了也绝不可能弃剑。况且从刚才的交手来看,沈言远绝对是一位强大的剑修,那他更没理由去弃了自己的剑。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自然是弃了最好。” 这句话让人心头一震,什么情况下一个人的本命灵剑会不能为他所用,除了死之外,那便只有主人的剑道发生了彻底性的改变。 观沈言远如今连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那这个变化自然也不会太远。可是这可能吗,一个人的剑道改变竟好似对他没有造成半点影响。 越光寒没有想那么多,他冲着沈言远喊道:“道友,改日你到我这来,我给你介绍好的炼器大师!” 苏子卿也道:“沈道友!我这里也还有一些珍贵的材料可赠予你!” 沈言远自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拂了他们的好意。 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秦岩实力到底是比他高,再加上沈言远此时身份乃是鬼修,最有利的手段没有拿出来,光凭手中的剑实在是没办法发挥最大的实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怨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好在妖兽经过一番厮杀已经清理得差不多,苏子卿和越光寒持剑挡在他们前面:“快走吧,这里有我们挡着!” “苏师兄,越师兄!” 第52章 突变 日光明媚,灿烂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细碎的光影。灵动的小溪哗啦啦向前流,如鸣佩环,清澈见底,小鱼如游无人之境。远处池子大片的莲花即将盛开,碧叶层层迭迭地夹裹着粉白色。 沈言远将放在外面晾晒的衣服全收回来,手指触到某件冰凉的丝织衣物时内心感到无比满足。是和谢随云贴身的衣服,沈言远抱着那件衣物,恨不得埋头进去狠吸两口香气。 如今是他们进入秘境的第三个月,在出了塔后他们就告别众人来到了这里。谢随云畅通无阻地进来了,但沈言远却被拦在外面,需要经过谢随云允许后才可进入。 这块洞天福地简直像是秘境里面的又一个小秘境,灵气浓度几乎是外界的十倍之多,谢随云一进去就感觉全身灵窍都通了疯狂吸收运转着灵力。里面依然有妖兽,但都是一些食草性温和的品种。遍地生长的按百年为单位的珍惜灵草,就连水中游的鱼,都因长时间生活在灵气逼人的环境中,那一身鲜美的肉吃下去都让人获益不少。 沈言远在这样的环境中不需要吸收灵气修炼,于是专心为谢随云洗手作羹汤,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谢随云在修炼,他就洗衣服打扫卫生,估算着时间在谢随云修炼完之前将饭菜备好。这些都是沈言远想做的事,但之前因为有下人在,沈言远是很少能够接触到这些事的。如果不是谢随云不允许,沈言远连帮他洗脸都想包圆了。 想到谢随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沈言远叹了口气。 这种生活就是沈言远想要的,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多余的人来插足他们的世界。谢随云的衣食住行都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就好像他特别依赖他一样。 沈言远抱着衣服走进这里唯一的一间房子,脚步轻快。这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沈言远一点都不想离开。 他无视掉关在角落里被下了闭口决的小妖植,将衣服整整齐齐迭好,两人的衣物不分彼此放进衣柜中。 坏蛋!溯努力瞪着他,试图让他感到羞愧。 “我都说了,什么时候能修炼成人形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沈言远单手撑在笼子上,似笑非笑。 第54章 堂堂一代灵情花族的王,不思进取,一个多月过去了连根毛都没见过有变化。若不是谢随云为它求情,沈言远会将它一直关在空间内,这样也不会妨碍到他和谢随云相处。 溯一下子就怂了,他最怕沈言远这个表情,每次一见到这个表情就说明它要倒大霉了。果然,下一秒,沈言远就毫不留情地将它丢进空间内。 “你又吓唬它。”轻柔无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随云早早结束完今日的修炼,没想到出来就撞见这一幕。 沈言远瞬间换上笑容:“阿云!”他走过来拉住谢随云的手,“今天怎么这么早?”他很自然而然地岔开话题,转移注意力。 谢随云看破不说破,顺着他的话道:“我想起最近几日似乎很久没陪陪你了,你不是说想去那边的湖中赏莲吗,今晚我陪你去。”谢随云这是估算好时间出来顺毛来了,最近的确因为修炼的事不太管得上沈言远。本以为这几日他应该会来诉苦,结果他一直静悄悄的。 这就有些不对劲了,谢随云没敢再耽搁下去,立马找时间出来陪沈言远,见到他此刻毫不掩饰的遗憾时,暗中庆幸。 他们一言一语交谈,早就把溯忘掉了。溯在空间内听的一清二楚,又是委屈又是那股犟劲上来,他要好好修炼将来让两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晚上两人果真去了游船,一叶小舟飘荡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随着船身缓缓前进,荡开一圈又一圈细碎的涟漪。四周的荷叶心上淌着露珠,谢随云经过时不小心碰了一下,那露珠就颤颤巍巍滑落下来,滴在他的脸上,一片清凉。 晚风,荷香,游船,星空,惬意舒适。 沈言远从空间中拿出一瓶桃花酿和两个小酒杯,给两人都倒上一点,酒香浓烈,夹杂着桃花的香气。说起来这瓶桃花酿也是两人一起酿的,考虑到沈言远的醉酒体质,这批桃花酿酒甜清冽却不易醉,适合小酌。 谢随云一饮而下,醇厚的酒味滑过喉间。晚风拂面,酒不易醉人易醉。 “阿云,别喝太多了。”沈言远微笑劝道。 谢随云偏头一看,差点就笑出声。不过是一杯下肚,沈言远脸上就泛起两抹红晕,此刻看着谢随云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仔细一看,明明内里已经开始有点不清醒了。 谢随云好笑道:“你还是先看看自己吧。” 沈言远嘟囔了一句,谢随云没听清,只见得他突然粲然一笑,双手抓着他的右手往脸颊上放:“我醉了吗?阿云你帮我摸摸!” 他的眼睛直白得只容得下谢随云一人的身影。底下的皮肤只是温凉,并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醉。谢随云却觉得右手温度逐渐上升,有些不确定道:“也许是醉了。” 沈言远慢吞吞“哦”了一声,谢随云觉得他有点可爱,手指不由得蜷缩一下。微微的痒意传到心底,沈言远瞪大眼睛:“阿云,你轻薄我!” 谢随云沉默一瞬而后无奈道:“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蹭到了。” 沈言远听不进他的解释,抓着他的手用脸蹭了好几下:“没关系,你想轻薄就轻薄吧。”见谢随云不动作,还着急地问他:“你怎么不动啊,我都不怪你,你想摸就摸啊!” 谢随云确信沈言远是真的醉了,他之前几次酒醉都是这般胡搅蛮缠。摇头失笑,这算不算是一杯倒? 他们两人已经上次喝酒还是两年前了,当然,只是因为好奇偷偷尝了一点,然后沈言远就醉了。但他醉的还在可控范围内,加上今日晚风实在是醉人,谢随云也没有阻止他喝。 反正沈言远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他想。 剩下的酒被他一杯杯灌入肚中,沈言远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然后逐渐落回谢随云脸上。 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谢随云一顿。沈言远将他的头转过来,满是赞叹:“阿云,我好喜欢你。”他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可再一次说出来,谢随云的心境却和上次有了一些差别。 谢随云大抵也是有了些醉意,他的手覆盖上沈言远的手,轻声问道:“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沈言远的手一个个往下仔细描摹,他的动作很轻,让谢随云从中能感受到他的珍重之意。 “还有呢?”谢随云轻眨着眼。 沈言远道:“还喜欢你一直在我身边。” 第53章 原谅 沈言远一直在门口坐到天破晓,他身上的衣衫已经微湿,眼睛一直睁着,一夜过去没有合眼,听到后面有响动,才精神一振,单手撑地马上站起来回身:“阿云!” 谢随云目不斜视地走出来,他紧紧跟上去,小声叫唤:“阿云。” “还没到一天。”谢随云脚步不停,“你别跟着我。” “阿云,你知道这不行的。”沈言远身体一僵,他握紧双拳,似在控制自己不要冲动。他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谢随云又道:“那你站远一点,三米外。” 提出一个不可能条件后再提一个看似退让的条件,会让人相对来说较好接受。沈言远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听从了谢随云的要求。没关系,只要阿云还愿意让他跟着就行。 谢随云练剑,他看着。谢随云休息,他等着。谢随云回去,他跟着。 溯目瞪口呆地看着沈言远被谢随云死死压制住,感到不可思议。大魔王这么容易被制服的吗?那它…… 第55章 它悄悄抬起根部想要绊倒经过的沈言远,被沈言远直接一脚踩过,疼得它直掉眼泪。坏家伙!活该云云不理你!溯气呼呼地想。 它在沈言远手里已经不知栽了多少回,但依然兴致勃勃地想要去找他麻烦,吃亏后又总是无能狂怒。溯真的生气了!它决定这次一定要给沈言远好看! 但是该怎样报复沈言远呢,它的目光落在两人的背影上,有了!溯立马振作起来,学着沈言远阴险地笑了笑,你不是很在意云云吗,这回我要让你在云云面前出丑! 溯想到的好主意还是从坞那里听来的,以前溯总想跑出去玩,坞为了让它安分点经常会抱着它将自己以前的经历。溯对于外界的事情很好奇,因此也会乖乖地听着,讲到激动的地方还会“哇”地一声惊叹。 这个好主意需要溯修炼成人形后才有能力使用,这下子修炼的动力又加一,溯赶紧摆正好身躯准备修炼,怀着美好期盼进入修炼状态中。它的天赋很高,不然当年前灵情花王也不会放心地把它交给坞后就回归天地,因为它坚信溯能带领族人走向巅峰。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溯就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修炼状态,每一个呼吸间周围都有绿色的光点闪动。 沈言远可不知道因为想要报复他,怎么恐吓都没用的溯会自己就兴致高昂地修炼起来。他现在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谢随云身上,谢随云在翻看青阳仙尊留下来的典籍,他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估算着时间为谢随云倒上一杯温度恰好的灵茶。 谢随云看书进入状态后,想都没想就伸手向熟悉的位置,拿起茶杯递到嘴边。杯沿触到唇肉,谢随云突然一顿,沈言远心紧张起来:“是茶烫了吗?” 谢随云摇摇头,将茶喝了下去,重新放回桌上,继续看书。 沈言远像被鼓励到般,喜笑颜开地再为他斟了一杯茶。 谢随云觉得自己脸都要被他盯穿了,翻过一页,淡淡道:“你去拿本书看,不要再看着我了。” 沈言远依依不舍地“哦”了一声,他随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回来,就试图拉着椅子离谢随云近点,被谢随云点着额头推远:“不准靠近。” 原来阿云还没原谅他,沈言远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好,手上的书哗啦啦不断翻动,却没看进一个字,还被谢随云以“你吵到我看书”为理由赶出来让他看看溯修炼得怎么样。 沈言远自是不乐意,但又无可奈何,出来后就臭着一张脸,浑身低气压,让溯即使在修炼状态中,不知外界,也下意识一哆嗦。 他低头看着这株长的还不到他腰间的花,满是嫌弃。溯的叶片很大,有一本摊开的书那么大,但它的花只有叶片一半大小,可能是最近修炼比以前勤奋,连那花香都浓郁了一点。 沈言远明白谢随云心底是倾向于把溯带走的,可他们到目前都还没明白溯到底有什么能力,连着两个月的观察,除了看出来溯比普通灵植灵性更高,几乎与七八岁幼童没什么区别外,坞告诉他们的灵情花一族的普通能力连毛都没见着,更别说那独属于灵情花王的特殊能力了。 如果只是个灵智高一点的妖植,留在身边偶尔给阿云解解闷也无妨,反正也不会占用阿云太多心神。倘若溯真的有用,沈言远才感到头疼,谢随云必定会帮助他开发溯的能力,也不能将它一直关在空间内了。 溯并不知道沈言远有什么可怕的想法,如果知道后肯定会更加拼命修炼,争取做一个非常有用的妖植,抱紧谢随云的大腿。 灵情花王修炼还需要感知人们的情绪,如今这个小天地只有沈言远和谢随云两人,那灵须在本能情况下就往两人身边探。 沈言远皱眉,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了他一下。可这个地方只有他和谢随云,不对,还有溯。沈言远眯起眼,探究地看着虚空中,那灵须感到莫名的威胁,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沈言远等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后,盯着溯沉声道:“你最好别耍什么小花样。”他懒得再看它修炼,起身,马上到点了,他要去给阿云准备午饭。 等他走后,那团灵须才敢舒展开来,“呸呸呸”的动作,溯在修炼中也尝到那种苦味,苦得灵须都扭曲起来。不敢凑到那个可怕的人面前,灵须伸展着,朝另一个人的位置涌去。 第54章 亲吻 知道谢随云原谅他之后,沈言远黏他黏得更紧,好似要把一晚上没有亲密接触的时间争分夺秒地补回来。 “言远,这床其实挺大的。”谢随云看了下两人的距离,委婉道。 如今两人的姿势是,谢随云躺在床的里侧,沈言远躺在外侧,两人均是侧躺,因为沈言远说那样方便他抱他。沈言远一手环住谢随云的腰,另一只手穿过枕头与脖颈的缝隙回揽住谢随云的肩膀,以最大的努力将他贴合自己。就连两条腿也没闲着,结结实实地锁住谢随云的双腿。整个看下来,就是以一种八爪鱼的姿势将谢随云缠得死死的。 沈言远眼睛也不眨一下:“大吗?我觉得挺小的,阿云,我再靠近点,不然待会睡着睡着就要掉下去了。” 见说不动他,谢随云默默往里再挪了挪,不到一秒,沈言远的身躯又贴了上来。知道今晚必定是以这个姿势入睡了,谢随云沉默,放弃般地任由他去。 两人还未真正结成道侣,沈言远就是这股粘人劲,真到了结成道侣那一天,沈言远会怎样谢随云完全不敢想象,甚至开始有点犹豫起来。他总觉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必定会被沈言远缠得万分头疼。 第56章 “阿云,你怎么不说话了?”沈言远心满意足将谢随云困在怀里后,怀里的人没有声音,他又有点不高兴,胳膊撑着半边身子起来探头去看谢随云的表情。 谢随云下意识闭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真睡了?”沈言远捏捏谢随云的耳朵,语气犹疑。谢随云耳朵被他捏得痒痒的,身子一下绷紧。沈言远感受到身下的变化,轻笑一下,手指下滑,来到他的脖子后边,轻轻捏了捏。 !谢随云几乎是立马被惊起,那种仿佛电流滑过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难以适从,凤眼微微瞪大,因敏感而弥漫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茫然又可爱。沈言远在心底道,他面上不显,还故意问道:“怎么了?” 谢随云有些羞恼:“你明知道……”沈言远明知道脖子是他的敏感处,还来作弄他。谢随云撞上沈言远含笑的双眼,哪里不知道是中了他的计。 被发现后沈言远耸耸肩,笑得灿烂:“谁让你不理我,还装作已经睡着了,阿云明明知道我想和你躺床上说会小话的。”和好之后在肢体亲密接触的情况下再聊会天,是沈言远觉得快速修复两人关系的好办法。 他见谢随云刚刚惊坐起,离他隔了个人的距离,又不满意地把他拉回来,手脚重新缠上去。 今早还小心翼翼可怜巴巴,晚上就彻底放飞完全不见委屈模样,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沈言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下巴垫在谢随云肩膀上:“阿云,和我说说话。” 谢随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你想聊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轻轻抖动的睫羽,能将对方的所有情绪尽收眼底。 “说说,阿云为什么原谅我?”沈言远的手拂过他鬓间的乌发,下落拾起一缕轻轻摩挲。他的声音放空,明显对这件事还心存疑惑。 谢随云反倒奇怪:“你不想我原谅你吗?” “当然不是。”沈言远摇头,“我只是觉得,阿云你太过心软了,你就应该狠狠教训我一顿,给我个深刻难忘的教训,让我再也不敢骗你。” 谢随云认真端详了他片刻,发现他竟然真是这么觉得的。 谢随云只觉得好笑,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也想给你个难忘的教训,可谁让我最后还是不舍得呢。”看着沈言远落寞的背影就心软,一晚没见就担心他会不会走进了死胡同。 谢随云的心在面对沈言远时更加柔软。 沈言远怔怔凝视他,一颗心像泡在了甜水里。谢随云眼中盛满笑意,细碎如星辰让人怦然心动。心跳在加快,沈言远缓缓靠近他,抵住他的额头,两人温热的呼吸交融,他颤抖着声线问道:“所以阿云,我想听你亲口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谢随云双手捧住他的脸,是心疼和怜惜,诚恳道,“所以不用再在我面前有所隐瞒,全部告诉我,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些厌恶你抛弃你,你的所有我都会接受。” “包括我的所有?”沈言远不确定地反问。 “包括你的所有!”谢随云坚定地回答,掷地有声。 “真的?” 第55章 鬼修传承 沈言远在秘境中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看谢随云当然是怎么看也看不腻,但谢随云可不想他就这样平白无故浪费时间,因此沈言远会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偶尔抬头看一眼谢随云。 现在他手里正把弄着从地下集市买来的那一把匕首,从沈言远的视角看过去,猩红色的血气萦绕着匕首,摊主设下的封印恰好将所有的气息都掩盖住。 沈言远怀疑过也许摊主有可能也是一个鬼修,可这匕首怨气冲天,鬼修若能制服它必能得到莫大的好处。摊主如果真是个鬼修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不可能不动心。所以沈言远还是倾向于他只是个普通修士,不过平常修士相比完全没有要清除怨气的意识,对买家要用它来做什么也漠不关心,反正他也只是个小小的商人而已。 沈言远开始着手破除匕首的封印,这里只有他和谢随云两人,在这里吸收怨气比在外面更安全。 这不是个简单的封印,因为封印的人修为高超,封印也轻易不能撼动。沈言远试了多次解印后仍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后来他想了想,找到了一处较为薄弱的地方,怨气悄无声息地侵袭进去,冲击着这一小处的封印。 既然一时不能解印,那就慢慢来,一点一滴地侵蚀,总有一天能够将它彻底解印。 沈言远没有将怨气收回,任由它在里面孜孜不倦地冲刷着,削薄屏障。随着这一小处地方的封印能力越来越弱,沈言远能感受到体内的怨气似乎对匕首很是垂涎。 他将匕首放回空间内,转而去探索书架上的书。 青阳仙尊是个惊才艳艳的人物,从书架上的书就可以看出来,关于炼丹炼器的书籍占了书架最上层,沈言远随便拿出一本翻了一翻,都是外界大宗门的不传之秘,镇宗之本,放到外面绝对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的。 中间两层放着的则是各种身法秘籍,涉及十八般武器,还有体修剑修等大能的心得感悟。这么多武器的使用指导沈言远还能说他涉猎广泛,可一个人不可能既是剑修又是体修,两者修的方向都不同,谢随云道:“也许这位前辈是想留给后人的呢?” 第57章 不然何以解释这包含不同学派的功法?不过这个问题估计已经得不到答案了,青阳仙尊并没有留下只言词组,除了拿到传承时响起的那一道声音外,两人连他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谢随云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拉了一下沈言远的袖子:“言远,前辈这里的书籍这么多,不如找找看有没有关于鬼修的?” 沈言远想了想,青阳仙尊生活在飞仙梯未断裂前的时代,时代久远,也许真的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就同意了。 两人一本本翻找着,其实关于鬼修他们已经了解到大部分,但鬼修容易被怨气反过来操控这一点终究是个隐患,还有沈言远未曾告诉谢随云的塑造这具肉身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所以能多了解一点终归是好事。 这里的书实在不少,沈言远拿起书架第四层角落里的一本薄册子,封面有些破旧,书页不是用纸做成的,摸起来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兽皮,被人用细线捆在一起,表面摸起来略微有些粗糙。 他将书打开,红色的墨迹凝固在上面,扑面而来一股尘封已久的淡淡的血腥味,竟是连字也由兽血写成,触目惊心的红字,粗糙古老的兽皮,看上去就像是一本禁书,大写着“我有问题”。 谢随云也被吸引过来,同他一起翻看这本小册子。 书的第一页并没有写什么,只是画了一个诡谲的不明符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这本书没有几页,两人不一会就翻完了。 这的确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关于鬼修的书,并且不是那种只言词组,而是大段完整的关于鬼修的介绍,关于他们最想知道的鬼修失控方面的信息。 书上描绘了一个异于两人认知的鬼修,原来在青阳仙尊的时代,鬼修还是一种虽然少见但人们也当他时正常修士对待,就像剑修用剑,体修锻体,不过都是三千大道中的一种,最后殊途同归,都为了窥探飞仙梯上的风采。他们可以行走在阳光下,驭百鬼,与众仙门也有往来合作。 可后来出了个幽都鬼王,因悲惨经历心性变态,嗜杀残暴,专门练出了一种活生生将人神魂拘出强行结下奴仆契约供他使唤的残暴功法,此后修真界中接连有修士被残害。他不仅敌视仙门弟子,连鬼修也不能在他手底下讨好。日日夜夜抽筋剖骨,听人惨叫,从中获得愉悦心理,玩够后再将鬼修吞掉。 幽都鬼王毫无人性,仙门百家容他不得,当世最强者将他斩于长剑之下,令他灰飞烟灭。由于出了幽都鬼王这么号人物,接下来众人都对鬼修很是忌惮,追捕围截,一个个查清楚到底还有没有鬼修修习这种禁术,结果还真被他们揪出一批漏网之鱼,皆是幽都鬼王的追随者。仙门百家当着全天下的面将这种禁术彻底摧毁,将所有涉事的鬼修统统绞杀。 第56章 交付 沈言远一推门出来,谢随云就忍不住迎上去:“怎么样?”他的语速微微急促。 沈言远含笑道:“成功了。”早在出来前他就已经将流出来的血,脏污的衣裳都清理干净,也幸好他一直都喜欢在空间内备多几套衣服,不然今天会很难瞒过去。沈言远有时候会故意显露一些伤口以博得谢随云的怜惜,但如同今日这般的,他却舍不得让谢随云知道,因为怕他伤心。 他温柔地注视着谢随云,连日来耗费心神让他有点疲倦,高大的人低头将额头抵在谢随云的肩膀上:“阿云,我好累。” 谢随云抱住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语调柔和:“回房间休息一会吧。” 溯在两人脚边,左看看右看看,对情绪异常敏感的他敏锐察觉到大魔王此刻似乎很累。溯的小脑袋瓜转了转,如果现在让大魔王出丑的话,他应该会成功吧。小包子脸纠结地皱着,可是这样云云会不会伤心呢。 他的脸色几经变换,一会喜一会纠结,完全没注意到两人默契投向他的目光。 沈言远悄悄和谢随云咬耳朵,语气嫌弃:“阿云,这东西那么傻不如我们别要了。” 谢随云也觉得溯的小表情好笑:“他挺可爱的,况且坞的人情我们也承了,我们就将他好好带着吧。” “那你可要小心点。”沈言远斜睨了溯一眼,“我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溯刚下定决心就对上两人的目光,没出息地抖了一下,怯生生地站回谢随云身后扒拉着他的腿。在谢随云身后,溯瞬间有了底气,探出个小脑袋朝沈言远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气死你!看在云云的面子上,今天我就不那个落什么下石了! 他耀武扬威的样子蠢得沈言远不忍直视,却没像以前一样嘲讽他。 溯挑衅了好一会,没等来大魔王的怒火,还摸不着头脑。转念想到大魔王可能是怕他发威了,眼睛一亮,愈发精神抖擞,趾高气昂。 他们在青阳仙尊故居待了将近三个月,直到最后一个月,所有人的身体都开始隐隐感受到秘境对于他们的排斥,明白这是秘境在提醒他们还有一个月。 美好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沈言远离开这里前还依依不舍,搂着谢随云的腰道:“阿云,以后我们也找个这样的地方住下来吧。”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样就又只有他们两人了。 修仙的路途还未走到一半,沈言远就已经想到以后的生活,谢随云哭笑不得,依着沈言远的话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就陪你。” 第58章 沈言远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饶是如此他的喜悦却是谁也看得出来。他怎么能不高兴,谢随云的话是在间接肯定了有他的未来。和谢随云永远在一起,是沈言远最大的心愿。 离开青阳仙尊故居后他们决定去灵情花谷中找坞,说明一下他们已经决定带走溯。 灵情花谷和几个月前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这里因为只有大片的灵情花,没有什么妖兽,又因地形偏僻而避开了众人的纷扰。 坞听了他们的来意后点头,他这几个月也有暗中观察两人。沈言远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可谢随云正直温和。倘若说沈言远是一头嗜血的猛兽,那么谢随云就是那根缰绳,能够牢牢约束住他,维持他的理智和善心。 单只有沈言远一个人时,坞是绝对不会把王交给他的。这样的人,王落到他的手里,只会成为一件没有自我的工具。可是沈言远身边还有谢随云在,那就大大不同了,虽只有短短几个月,但坞还是相信谢随云的品性的。 坞温柔地将溯抱在怀里,柔声鼓励他:“王自己选一个人类结成契约好不好?” 溯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噙着两泡热泪:“红叔,我不能留在这里吗?” 坞心里十分不舍,但还是硬着心肠道:“王忘记了吗,坞之前告诉过你,您是灵情花族的王,您的子民还等着您,盼望您能快快长大来保护他们。”坞将溯抱到窗前,让他仔细看看窗外。 外面,红色的花海朝着王的方向,无论大小,都运用全身灵力为王展现它们最美的模样,就连花骨朵也憋着颤颤巍巍开了个小花苞。 它们将最好的祝福送上,让溯感到无声的震撼。 “王能保护它们吗?”坞问道。 溯狠狠擦了擦眼泪,铿锵有力道:“能!” 坞眼里有自豪,心疼,他将溯放下地,轻轻在背后推了他一小把,鼓励道:“王,去吧。” 溯内心胆怯,但步子走得稳稳当当,他来到两人面前,下意识就要往谢随云那边走去。可没走两步他就停下,犹豫地站在原地。 他往后面看看,坞还在微笑看着他,给予他鼓励和勇气。往前看,谢随云也笑得温柔,沈言远则是面无表情在审视他。 溯想,如果是云云的话,肯定不会威胁他要把他烧掉,待在云云身边他还可以撒娇,云云可喜欢他了。这样想着,他的脚步悄悄往谢随云那边迈了一步。 在场众人都看清了他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坞若有所思,难道只是几个月王就改变主意了吗?沈言远则是一挑眉,对他的选择还算满意。如果选了阿云也好,阿云本就值得最好的东西,好歹也是一族之王,勉强算个宝物。 三人关注着溯接下来的行动。 第57章 紫霄剑 沈言远说的这个更好的法子就是去找秦岩对战。 上一次交手还是在几个月前,谢随云不假思索就同意了这个在别人看来有点冒险的主意,他也很想知道现在的两人对上他的胜算有几何。 想要知道秦岩的位置并不难,谢随云通过灵讯询问苏子卿,得知秦岩目前正在秘境东南方向的天虎潭边,简单交流几句后两人便往那边赶。 苏子卿微笑着挂断灵讯,连景晨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谢师弟刚刚问我秦岩的位置,估计是要去找他。” 连景晨眼睛一亮,拉住苏子卿的衣袖急匆匆地要走:“那还等什么,快走啊!没有我们在,五行道宗那群小人也不知道会使什么阴谋诡计!” “等等!”苏子卿头疼地拉住他,眼神示意他看向旁边,“那边的东西你不要了?” 连景晨扭头,一群修士在争夺灵草,他很洒脱地摆摆手:“不要了!我师尊也说过不是自己的机缘就不要强求。”行为潇洒,全然不记得是他哭爹喊娘求着苏子卿一起过来帮助他夺宝的。 承济尊者肯定不知道他的一番话被连景晨拿来当挡箭牌,苏子卿微笑。 被两人提到的承济尊者悠悠喝了口茶,面前的人一直若有所思地观察他,在他抬起头想询问时,又把视线移开,等他低下头后,那视线又挪回来继续盯。来回几次,承济尊者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剑尊这么看着我,可是我有何不妥当之处?”承济尊者僵笑着直接问道。 洛苍面对这一问,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气息愈发冷凝。他这几个月一直在观察承济,如华凌所说的,他挑不出一点错处,唯一的错便是,承济实在是太过完美了。 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承济都完美的像是个假人,看不到一点人的私欲。可洛苍分明记得,几年前看到他时,他眼底还野心勃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个人短短几年发生这么大变化。 洛苍肯定承济身上绝对有疑点,他丝毫不遮掩的举动明明白白告诉承济尊者:我在怀疑你。建立在他绝对强大的力量上的自信让洛苍根本不担忧承济尊者会有什么小动作。 可惜承济尊者实在圆滑过头,洛苍暂时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 承济尊者一路面对来往的各宗长老们微笑点头,待回到他的处所内隔离掉人群的视线,他的脸立马阴沉下来。洛苍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他做事明明已经很谨慎了,也从不在人前出面。 第59章 承济没想这么快和洛苍打上交道,这个时间,洛苍仍然是修真界的巅峰战力,目前得罪他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接下来一定要再小心点了。 沈言远两人找到秦岩的时候,正巧看到他斩杀掉一只巨大的妖兽,冷肃的脸庞染上几滴血迹。他的剑很犀利,配合着他的灵根,雷霆之中直取咽喉,在妖兽群中所向披靡。 秦岩的剑法两人不是第一次见,几个月前他们就领教过一次。那时两人都不是最佳状态,没有苏子卿两人帮助拖延时间,传承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定。 他们仔细研究过秦岩这套剑法,听说是在前人基础上杂糅自己的所得悟出的最适合他的剑法,名为万雷剑法,引动体内雷灵根附于灵剑上,增强攻击威势,一击之下如同雷霆万钧,故因此得名。 据传闻练到最后,还能引动天雷,不过大家谁也没见识过这最后一招。 “谁!”秦岩敏锐察觉有人在窥探,厉声喝道。 沈言远和谢随云两人大大方方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竟是你们两个。”秦岩诧异,剑锋对准他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这两人在取得传承后消失了好一段时间,无论他暗地里怎么打探都找不到两人的位置,连归一宗那边似乎也没有他们的消息。秦岩没想到谢随云他们这一露面就是来找上他,身体微微紧绷,肌肉收缩,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只要两人一有不对就冲上去咬杀他们的喉咙。 其实他警惕也没错,谢随云就是来找他打架的。周围五行道宗的弟子听完后都高看他一眼,还有人敢主动来找大师兄挑战。 秦岩话不多讲,一个近身,手中的剑斜向上劈。他也想看看谢随云比几个月前到底进步多少,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两人订下的一年之约,秦岩需要有把握将他完全击败。 只是一个照面,两柄长剑交接,秦岩心下一沉,这力道比之前更加有力。谢随云并不和他僵持,手腕翻转,剑身脱离秦岩的长剑换了个方向,偏锋侧进,剑气幻化成剑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半弧,直取他右肩膀处。 秦岩沉着应对,凭借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意识,快速后转躲过这一招。 谢随云的攻击没有结束,他长剑疾进,卷动周围的风,剑身清鸣,万点剑芒如星子般落下将人笼罩在其中,美丽却处处杀机。 两人你来我往,闻声赶来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两人对战,凛冽剑气在树木和地上留下深刻的剑痕,更有甚者被剑气拦腰斩断,缺口平整,可见这一剑来得多么迅疾,剑客的手有多稳。 第58章 分别 谢随云与秦岩这一战让他的名声彻底在年轻一辈中流传开来,尽管未分出胜负,却没人再敢轻视,不是所有人都能与秦岩过招这么久还不落下风的。 于是两人发现一路上关注他们的人多了起来,有同样不满五行道宗行事作风的人悄悄在背后给他加油,期盼他能打败秦岩,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肩负着巨大期待的谢随云在和沈言远烧烤,这最后的几天,他们暂且放下所有事情去游山玩水,偶尔抓两只妖兽吃吃。 令牌上,谢随云已经重新回到第三名,前面两人仍然是秦岩和越光寒。他不打算争第一,令牌上前五有三个都是归一宗的,越光寒不知是因为不甘还是别的,死死咬住秦岩的排名,苏子卿也在后面发力,牢牢把控住第四名的位置。 他们四人和后面的第五名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断绝了他们反超的念头。 谢随云还想乘胜追击多杀几个妖兽时也是苏子卿将他拦下来,笑道:“谢师弟,足够了,能争第一最好,不能也没关系,前五占了三个,也没有其它宗门敢小瞧我们。” 他道:“暂且让他们得意一会,归一宗,不会输的!”青年的眼睛闪烁着光辉,洋溢着对宗门的绝对信任。 谢随云突然想起之前听说过苏子卿似乎是掌门属意的下任掌门人选,他看着苏子卿想,如果是苏师兄的话,一定会是个好掌门。 沈言远细心将烤肉盛好放到他面前:“在想什么?” 谢随云回神,摇摇头:“没什么。”他望向辽远的天空,“只是觉得自己似乎进了个很好的宗门。” 秘境最后一天,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在这里面的半年,能留下来的人实力都提高了一个档次,收获满满。 沈言远和谢随云并肩而立,他又换上了刚进来时那套服装,刻意将自己变得普通,一般人打眼望去都会将他忽略。 “你说你不跟我一起?”谢随云抿唇,怅然若失。 “嗯。”沈言远道,他也舍不得离开谢随云,“在归一宗我不方便行事,我的仇人还未找到,出去后我得加快速度了。” 谢随云明白,点点头:“我也会帮你留意归一宗内的情况。” 宽大的衣袖下,沈言远与他十指相扣,紧紧不放。即将到来的离别让两人都沉默不语,静静感受着对方手心的温度。 熟悉的旋涡出现,所有人都放松身体,由它将人卷走。沈言远两人走在最后,进入漩涡的一瞬间,一股大力从后面将谢随云扯过去,跌入沈言远的怀抱。修长有力的手指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高了脖颈,像献祭的羔羊将脖颈信任地交予他人。 炙热的呼吸落下来,沈言远熟稔撬开他的唇舌,疯狂掠夺他唇内的氧气。谢随云眼尾薄红,艰难地在空隙中获取那一点稀薄的空气。 第60章 这是沈言远第二次亲得这么凶。谢随云神志不清地想。 沈言远紧紧按住他的后颈,不让他有后退的可能。谢随云没想过要逃,他被亲得喘不上气,闭上双眼,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却还是乖乖地敞开口舌任沈言远亵玩,以全然信任的姿态。 他的乖顺很好抚平了沈言远的不安,轻咬他的唇肉,将他放开。 “阿云,乖乖等我,不要乱跑。”沈言远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要是被我发现你乱跑了,”他恶劣地笑了笑,“我会把你操、死、在床上。”离别激发了他的疯狂偏执,头次在谢随云面前展露他糟糕的一面。要知道,就算先前谢随云承诺会接受他的全部,他也就激动了一晚,第二日还如从前般,忍得辛苦。 直白粗俗的话语让谢随云的脸一红,瞪了他一眼。 沈言远专注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对这种态度没有排斥,笑意更深,在他耳朵上轻轻啄一口:“那就说定了。” 再一睁眼,谢随云已经出到外面,他下意识看向身边,沈言远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耳朵上挥之不去的温热触感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呆呆站在原地,苏子卿上来好奇问道:“谢师弟你怎么了?耳朵这么红。” 谢随云回神,摇摇头:“没事。”他拨开人群往前走,动作有些僵硬,让隐在人群中的沈言远看了发笑。 归一宗众长老都候在灵州前等候他们,连洛苍剑尊也在,不过由于承济尊者才是明面上的带队长老,他后退半步站在旁边。 可他风姿出众,来来往往那么多修士久闻他大名,都悄悄摸摸瞅上两眼,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中心,将他周围的人无视掉。 承济装得涵养再好此刻也不免心情不妙,看到连景晨大步而来才又整理好心情。 “师尊!”连景晨还未走到他面前就挥手大喊,十分激动。承济笑意一顿,挥手应和他。“师尊。”连景晨站在他面前,笑得爽朗,“您看我这次可有长进?” 承济闻言凝神一看,连景晨经过半年历练,实力已经要突破金丹后期了。他满意地拍拍连景晨肩膀:“很好,没有懈怠。” 承济很满意这个徒弟,听话。看他出来毫发无伤,就知道之前他说的话还是进了脑子的。 第59章 婚约 沈言远没有睡着,谢随云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总会留三分警惕,因此当窗外有异动时他马上清醒过来。床上是他设置的障眼法,一个纸人,怨气侵入进去就将纸人变得与他的身形别无二样。 匕首对着来人胸口,沈言远从他身上嗅到熟悉的堕落气味,就像是鬼女身上的味道。 “你是鬼修?”那人不答话,沈言远猜测道。 那人听到这两字突兀一动,身形消散成怨气要往窗边方向逃离。沈言远不慌不忙,怨气倾巢而出,在那人的去路上凝成一堵高墙。那人急刹车,怨气四散在墙边汇合成身形,背对着墙,微弓腰,一手横在胸前,另一手摸向背后的武器,满眼提防,全身的汗毛都似感觉到危险般竖起来,叫嚣着“危险”! 这个人他打不过。 黑衣人懊悔,他不应该一时贪心想要将同类吞噬而追上来。这世间鬼修难寻,黑衣人已经很久没遇到一个同类了,吞噬同类带来的力量比单纯吸收那一点怨气增长来得快,也不怪黑衣人铤而走险。 原以为只是个刚踏入修炼之途的鬼修,没想到已经成了气候,黑衣人悔不当初。 “你不说我自有办法撬开你的嘴。”沈言远面无表情,操纵着怨气迅疾袭向黑衣人,率先将黑衣人的长剑击飞,轻而易举压制住他拼命挣扎的怨气,也不等黑衣人开口,怨气张开大嘴吸溜吸溜吞噬掉黑衣人的怨气,完了后还人性化地打了个饱嗝,全程不到十息之数。 沈言远放开瘫软的黑衣人,黑衣人四肢无力瘫坐下来,手脚发虚,惊恐发现身体内的怨气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沈言远觉得自从他凝练出身体后,这怨气好像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明明他下达的命令是给那人留一点,可放到嘴边的美食怨气根本没克制住,吸溜一下就不小心全吃完了。察觉到主人不悦的心情,讨好般回到他身边蹭蹭。 沈言远斜睨它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将它关进身体内。怨气有了自己的思想,沈言远也不知道以后它会成长成什么东西,但现在他必须给怨气立立威。这种克制不住的事情有一必有二,他要将它彻底克制住,让它只能听从自己的命令做事,将来它才不会闹翻了天。 黑衣人想逃跑,可他如今手脚无力,努力想站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心如死灰看着沈言远走进,一脚被踹倒在地上。 “说,你是何人?”沈言远垂眼,脚如千斤重般踩在他身上,让他轻易翻不得身。 黑衣人不是什么有骨气的家伙,贪生怕死是他的本性,见逃不掉立马识时务将自己的信息通通说出来。 得到想要的信息,沈言远把脚挪开,黑衣人狂喜以为他要将自己放走,下一秒一柄长剑刺穿他的胸膛。黑衣人不甘试图驱使怨气修补自己的身体,可身体内空空如也。失去怨气他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在沈言远冷漠的目光化成虚无彻底消失在世间。 没有不忍和愧疚,假若今天强的不是他,那么死的便是他。沈言远深谙一个道理:斩草要除根。 第61章 他坐回床边,整理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那人便是今日无意撞上他的少女,和今晚的性别样貌都不同,沈言远不惊讶,鬼修的身体本就是由怨气化成,那幻化成什么样都可由鬼修自己决定,一天换百八十个样貌也行,只要你有足够的怨气。 他惊讶的是,今天老头刚说完有关鬼修组织的消息,现在马上就有一个疑似这个组织的鬼修送上门来,未免太过巧合。 按那鬼修的说法,他是从那组织里逃出来的,因为组织中有人要杀了他。他逃到这里已经有十几年了,没碰着过一个同类。今日在集市上碰到沈言远发现他也是鬼修,被食欲冲昏头脑,脑子一热就跟上来了。 沈言远确信他的身份除了老头暂时没有别的人看出来,所以也不可能是有人盯上他故意给他下圈套,看来真的只是个意外。 月光透过窗户爬进屋内,照亮大半个屋子,沈言远的面容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神色。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晚的凉风灌进来,带走心里的燥意。沈言远抬头看向天空,缺了小半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 快要圆月了啊。 沈言远决定往星衡阁西北方向走一趟,摸清一下这个组织的底细,看能不能为他所用。他的仇人身份成谜,仅靠他和谢随云两人寻找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如果此次前去能够借助这个组织的力量帮忙寻找那就再好不过。 沈言远身份敏感,没有正经修士会愿意帮助他,去寻找这个组织也是个迫不得已的选择。他没想过那些素未谋面的鬼修会有多好心愿意帮他,但沈言远手上有一个只要是鬼修就绝对不可能拒绝的筹码,只要利益到位,一样可以使鬼推磨。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去解决一个问题。 几天后沈言远回到青州界谢家,熟练地绕过巡逻的谢家弟子,来往的仆人,来到谢家主的书房门前,叩响书房的大门。 “进来。”门“啪”一下打开,沈言远走进去后,又关上。 谢家主坐在宽大的乌木书桌后,手里拿着块布擦拭着手中的灵剑,剑身闪着清辉。抬眼看了下来人,并不惊讶,将剑放回桌上,问道:“沈家小子,你没有提前说明就找上门来,是有什么事?” 沈言远面对他脸上带出恭敬的神色,按照往常给他行了个晚辈见长辈的礼,谢家主泰然自若地受了他这一拜。直起身子后沈言远才道:“晚辈这次过来,是想商讨一下我和阿云的婚事。” 轰!澎湃的气浪在小小的书房内轰开,所有对象都被吹动得移了位置,书页哗啦啦作响,谢家主手上最爱的翠色瓷窑茶杯都被手劲捏出细碎的纹路,昭示着主人处于震怒中。 沈言远身姿站如松,衣袍和墨发也被吹得烈烈作响,直面谢家主的怒火,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说什么?”谢家主沉声问道,站起身,桌上的剑已经重回他手中,警告似的看着沈言远,仿佛沈言远说出的话不合心意就要将他洞穿。 第60章 满月 青州界与星衡阁刚好处于大陆的两个方向,沈言远赶路花的时间比上次去往青圣山要长,一路在星衡阁西北方探访打听。 他又变换容貌,这次是一个年轻公子,看上去就单纯好骗那种,是最容易让人放下心防的长相。一身宝蓝色织锦长袍,热情洋溢的笑容,手里一把不知出自哪位名家的扇子摇啊摇,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 路边摊贩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大肥羊上门了。 “这位公子,看看我们这,上好的笔墨啊!”“公子,我们这里有多种功法任君挑选!”“别听他们的公子,看看我这,绝对是书圣真迹的书画!”摊贩们争先恐后给他推销自家商品,沈言远在一堆人中保持微笑:“都别急都别急!一个个慢慢来!” 结果是沈言远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钱袋都掏空了,摊贩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沈言远随机抓了个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摊贩:“哎!这位小哥,我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 小哥今日的商品全都推销出去,脸上笑容就没拉下过,面对冤大头的提问也心情很好道:“公子你问吧,要说打听你还真是找对人了,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镇上的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真是太好了!”沈言远惊喜,挠挠头装作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来这探险的,想找一下刺激,不知道你们镇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哦哦探险啊。”小哥搓着手一脸理解,实则内心吐槽,真不愧是大家少爷,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玩探险游戏。 迎着沈言远期待的目光,小哥想了想:“咱们小镇还算平和,还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这样啊。”沈言远有些失望,转身欲离开。 小哥连忙叫住他:“等等!我好像记起来了!”他神秘兮兮靠近沈言远道:“咱们这里有座山,听说里面闹鬼,那经常出入山里的老猎人都会在里面迷路,你说奇怪不奇怪?” 沈言远似乎来了兴致:“好像是有点奇怪。” 小哥瞪大眼睛,口若悬河:“何止啊!老猎人对那座山多熟悉啊,闭着眼都能走对,偏偏还能在里面迷路。有些住在山脚下的人说总看见奇怪的东西闪过,认真看去又不见踪影,家里头也不见丢什么东西,整天疑神疑鬼的,现在那座山附近都没人住了!” 第62章 沈言远认真听完,末了小哥还提醒他一句:“公子要是想去探险,记得多找几个人,安全点。” 沈言远谢过他的好意,不过却不可能真的找几个人陪同他一起。 小哥说的那座山距离小镇六公里,沈言远去到时,沿路人家渐渐稀少,只剩下破旧的茅屋。 不知名的黑鸟凄厉叫着盘旋在头顶上,小路两边野草漫出,草丛中窸窸窣窣钻出一只田鼠,歪着脑袋黑豆子般的眼睛打量这个陌生人,景色十分荒凉,寥无人烟,印证了小哥口中大家都搬走的话。 沈言远只身前来,没有别人在,怨气肆无忌惮地铺展开,一寸寸掠过这方土地,探寻鬼修的踪迹。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沈言远的确发现了点东西。在这座山上,有个被挖空的洞穴,足以容纳百来人,洞口掩盖在有一人高的野草之下,还覆盖遮蔽阵法。可沈言远进去查看,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应该是有计划的转移,重要的都被带走,留下一些没必要带走的东西。沈言远手指拂过血迹斑斑的刑具,轻轻捻了捻手指,只余干涩,这个洞穴应该荒废有段时间了。 倘若只是这些还不能让沈言远下定决心,真正让他确定洞穴主人身份的,是怨气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献宝似地拿给他看的一小缕黑气,十分精纯的怨气,其主人必定实力强大才能在离开那么久后洞穴内仍残留他的气息。 沈言远手指触向那抹黑气,黑气缠绕上他手指想象以往一样吞食怨气。不过它不知道自己主人不在,如今它是任人宰割,经沈言远确认过后赏给了旁边乖巧等候的怨气,被囫囵吞下。 力量涌入体内,沈言远感受过后脸色凝重起来。这可不好办,黑气主人实力比他想象更高,远非鬼女可比,只是一小缕黑气都能让他明显感到力量增长。 沈言远想要收服这个组织的难度又加深一点,在没有绝对力量前,对上这个组织必须以谨慎的态度。 他转身走出洞穴,好不容易找到鬼修组织踪迹,说明他的路线是对的,必须得加快脚步,防止线索流失掉。 结果后面沈言远扑了个空,连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好似鬼修凭空消失一般。 沈言远在地图上画了个叉,而这样的叉在地图上已有十几个,都是沈言远这段时间明察暗访过的地方。他盯着地图许久,徒劳将笔丢下,头后仰靠在床头,手臂横在眼睛前挡住明亮烛光。 到底有什么被他遗漏了。沈言远脑子里冷静回想洞穴里的一丝一毫。 没听说小镇出现过什么命案或者有什么人失踪不见,那洞穴里刑具上的血迹从哪来的。鬼修组织为何以那座山作为曾经的据点,又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搬走。鬼修大多残暴易怒,对山脚下的村民却只是吓走,并没有取人性命。沈言远整理着这些疑点,奈何线索太少,他无法解答这些疑惑。 贴身的灵讯突然震动,沈言远拿出来,那边声音还未传来嘴角已经上扬:“阿云。” “言远。”果然是谢随云。 算算时间,阿云也该知道婚约的事了。沈言远笑意加深,那么现在阿云是想跟他说什么呢。 谢随云不知道对面的人有什么想法。他得知沈言远回了趟谢家与他父亲有争执后便与师尊说明情况赶回谢家。 谢家仆人不知道少主突然赶回有什么事,但还是兴高采烈地去通报谢家主。 谢家主听说儿子回来也很高兴,起身就要去迎接,忽然想到沈家那小子才过来气了他一通,谢随云就立马赶回来了,冷哼一声又重新坐下,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酸。 第61章 组织中人 今日满月, 迟来半年的疼痛来势汹汹加倍向他袭来。鬼修塑身乃有违天常之事,受到惩罚不足为奇。在这般剧痛下,沈言远能保持理智, 甚至还有心思笑出声。 他觉得幸好不知青阳仙尊做了什么使得秘境中一直是弯月,没有触发惩罚条件,不然阿云看到他如今这般模样又要心疼。 沈言远现在模样狼狈,豆大汗珠顺着脸颊留下滑落衣襟,额头上细密的汗终于挂不住凝成大颗打湿睫毛, 渗进眼睛带来刺痛, 后背衣衫湿成一片黏在皮肤上很是难受。他唇色苍白,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蜷缩着身子咬牙坚持。 后来不知是麻木还是惩罚已过, 沈言远缓过来撑起身子颤抖着躺回床上, 胸膛剧烈起伏, 咽喉中有股铁锈味。 这是第一次,还有三十五次。 沈言远第二日决定再回小镇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小镇很小,小到镇上出现陌生面孔大家都能知道。沈言远只是随便在路上找几个人问问就得到最近几个月没有奇怪的人出现的消息。 他又找回洞穴,冷冷清清,依稀他离开时那样子。沈言远在隧道内拐弯, 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不对, 沈言远蹲下身查看洞穴壁上的泥土, 很新, 还有点潮湿, 是新挖的, 而且时间就在这两天。 有人返回来了! 沈言远心跳起来,然而他刚刚看过洞穴内没有人, 应该是他刚好在他们离开时过来了。 沈言远顺着这条全新的通道走过去,脚步谨慎,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走了很久,沈言远能感受到空气越来越潮湿沉闷,似乎通道在不断往下走。他大概判断一下,估计已经走出这座山的距离,去往一个新的地方。 第63章 他们打通这条隧道是为什么。沈言远抱着疑问继续走下去,隧道伸手不见五指,可鬼修夜能视物,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当远处隐约的火光出现时,他停下脚步,将气息压到最低,仿佛和周围的泥土融为一体才悄悄靠近。 近点沈言远看清楚那火光是莹绿色的,影影倬倬恰似鬼火。那也确实是鬼火,沈言远听见了人声,在洞穴内毫不避讳地争吵。 “老三做事越来越大胆了,最近捉了那么多人,小心引来修士!” “不过是几个人罢了,还怕那群修士不成!”声音的主人满不在乎,随后被打了清脆的一巴掌,“哎呦!” “大哥说你就听着!星衡阁最近追查得紧,好几次我都要被他们咬上了。”男人心有余悸。 “也不知道他们发什么疯,真当他们是正人君子呢,要是被捉到我就和他们鱼死网破!”老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最后是那老大出声:“行了,反正小心点,星衡阁好歹也是四大宗门之一,我们和他们对上还是有点吃亏。”老大啐了一口,“打了小的来大的,难缠得很。” 沈言远听到这大致了解这几人可能是三兄弟,老大谨慎,老二胆小,老三暴躁,他们也是鬼修组织中的一员,听起来星衡阁最近还在追杀他们。 他思考着,脚下一团东西突然撞到他,沈言远低头,一只老鼠叽叽叫着,几根胡须轻轻抖动。 “什么东西!”寂静过后,老大大喝一声,双眼泛着寒光,盯着黑暗的隧道深处,老二和老三倏地站起来凝重看去。在三人的目光下,一只小老鼠叽叽乱叫跑了出来。 老二松了口气:“是老鼠啊。” 沈言远也松了口气,他不敢停留,脚步轻轻往后撤。 一步,两步,三步。沈言远停下来,他撞上了什么东西,而他记得他身后应该是没有东西的。 阴寒语调在背后响起,连喷在脖颈处的呼吸都是冷的。他听到那人吊高声音:“小老鼠在这呢。”恶劣的语气和刚刚胆小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言远当机立断往下一缩正好躲过老二钳制过来的手臂,单腿一扫撞到老二腿上像撞到一块坚硬岩石,老二岿然不动,双手一百八十度扭曲去抓绕到他身后的沈言远,又被他躲过。 “你就是前几天那个鬼修?”老二歪着脑袋,上下打量沈言远,仿佛没看到他全身紧绷的模样,自顾自说道,“嗯,就是你。” 沈言远心下一沉,他怎么知道?脑海里快速掠过前几天的记忆,最后停留在路边不起眼的田鼠身上。 老二是个文弱书生模样,面色惨白,好似久不见天日。他身后,老大和老三也走出来。老大是个壮硕汉子,他嗅嗅空气中的味道,肯定说道:“不是组织的人,你是新的鬼修?” 沈言远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敌意,老三不等他回答就火急火燎道:“你是新人,来这是来投奔我们的?” 沈言远心下一动,顺着他的话接道:“对。” 老三是个急性子,得到肯定答案了然对老大说道:“我就说嘛,肯定是新来的,星衡阁那群傻子没那么快追来。” 他招手示意沈言远过来:“你快过来我看看,想进我们组织可没那么简单。” 沈言远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黑衣人曾经说过他被组织里的人追杀,沈言远不敢放松警惕,他没忘记鬼修同类可相食。 老三看他不过来,不悦道:“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你当我是那种随便吃同类的人吗?” 沈言远比对一下他和三人的实力,老二和老三实力应该跟他差不多,老大他有点看不透,抱着双臂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一双鹰目锐利不可直视。 三人正好与他对立而站,沈言远似是被说动,脚步迈开缓缓走到三人面前。 “这就对了。”老三满意地把手勾搭上他肩膀,“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他低头闻了闻,有些恍惚:“不过,你闻起来好香啊。” 沈言远目光一凌,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老三浑不在意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直楞楞盯着沈言远:“让我吃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老二也好奇地闪现在沈言远身后:“真的那么香吗?我也想尝尝。”黑色吞噬掉眼白,属于人的那部分暂时从他们身上剥离。老二离沈言远最近,他扑上来。他的怨气使用得相当娴熟,不是鬼女那种半吊子可媲美,悄无声息从地上蔓延过来爬上沈言远的双腿。 沈言远丝毫不慌,怨气分成两股,一股下落与老二的怨气斗争,一股往后挡住老三的拳风,一人对战两人不落下风。 怨气与怨气激烈缠斗,你咬下一口,我撕下一口,带着股狠劲。沈言远放心将老二留给怨气,自己近战老三。老三狰狞着脸,怒喝一声,怨气裹着拳头击向沈言远脸上。沈言远双手格挡,巨大拳劲让他连连后退三四步才停下。老三的拳头来不及收回反被他抓住反方向扭成麻花,沈言远一拉,左手掐上老三的脖子狠狠将他脑袋砸向地上,一下又一下。 老二想来帮忙,机灵鬼怨气缠住他不让他过去,贴身在老二身上七绕八绕缠成个死结,嘴巴没闲着吸溜吸溜吞噬老二身上的怨气。 眼见两个小弟落在下风,老大终于出手。沈言远察觉到身后有东西袭来,连忙躲开,老三脸扑在地上获得喘息机会。老大的怨气冲向老二,它身上威压更强,沈言远的怨气不甘愿地松开,躲回沈言远身上。 第64章 老二被放开后哆嗦着身子,紧张咬着手指甲:“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老三艰难抬起头对他翻了个白眼:“胆小鬼。” 老大一个一拳毫不留情把他们砸清醒:“都起来,看看你们像什么样!” 老三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随便擦了把脑袋上的血,龇着大牙对沈言远道:“你很不错嘛!” 老二走回老大身后探出个头好奇问道:“你吸了我不少怨气怎么没见点反应?”他的怨气都被吸走大半,老二惋惜,那可是他攒了一段时间的。 沈言远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的两人,眉头不着痕迹一皱,很快又舒展开:“彼此彼此,你们也不错。”他见过的鬼修还是太少,眼前几人和鬼女不太相同,鬼女的怨气吞噬掉后可没办法像老二那样轻松,老三本该受重伤也在一瞬间恢复。 他们明明陷入失控状态,但也能很快清醒。沈言远不确定是不是老大那一拳起的效果,他有预感,跟着这三人,他会见识到一个真正的鬼修世界。 老二和老三不着调,只有老大还算个主事人,伸手一请,让人坐下:“聊一聊?” 沈言远的直觉不会出错,老大对他的确没敌意,经过刚刚那么一下,老二和老三也暂时不会再来招惹他,因此放心坐下。 “兄弟来自哪里?”几人坐在沈言远对面,老大问道。 “青州界。” “我看小兄弟身手不错,不似寻常鬼修。”老大见多识广,心思缜密,只从刚刚一招半式便瞧出沈言远招式间的大家风范,试探问道。 “不才跟随师父学过一点。”沈言远半真半假回答。 老大笑道:“大家都是鬼修,这修真界生存困难,人人喊打,也不知小兄弟一路找来有没有遇到困难事。” 他是在问沈言远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沈言远道:“之前机缘巧合下被人告知星衡阁范围内有一鬼修建立的组织,告诉我可以去投奔他们,我便循着方向找过来,也是这几天才找到一点线索。敢问几位可是那组织里的人?” 沈言远主动出击,期待地看着他们,明晃晃写着我就是来投奔你们的。 老三摸摸脑袋:“既然你是鬼修,又大老远来投奔我们,那正好跟我们走呗。” 沈言远看向老大,老大没有反对,大喜道:“那再好不过了!” 老三笑嘻嘻道:“不过到了那里你可得小心点,不是谁都像我们哥仨一样好说话的。”他神经兮兮道:“那里的鬼,都会吃人的!” “自然。”沈言远也笑道,“不知三位名讳?” 老大道:“我们三个是亲兄弟,姓寒。” 沈言远知情知趣道:“寒老大。” 寒老大应一声,告诉他:“你先回去,明天来找我们,我们一起出发。” 沈言远问道:“三位还有其他事?” 寒老二幽幽道:“还得清理一下这里呢,免得被星衡阁那帮龟孙子找上门。”沈言远了然。 沈言远听从他们的建议回去休息一晚,第二日再来找他们时,发现人去楼空。昨日那地方留了几行字,大意是组织里有事,他们先走了,让沈言远自己找一下他们留下的记号跟上来。 沈言远:…… 第62章 追踪 夜晚, 几人疾驰在旷野上,“老大,咱们就这样走了?”老三问道。 “大人催着呢, 不快点他剥了你的皮!”老大斜睨,叹了口气。 几人正是说好要带沈言远去组织的寒老大一行人,半夜收到大人传讯马不停蹄赶回去,来不及和沈言远多解释。 老三撇嘴,随手在路边的树皮上拿小刀留下一横。老大看了一眼, 不在意, 老三就是这种人,嘴上说得好听要带那小子回组织,现在让留线索就婆婆妈妈, 嫌麻烦。 老三笑嘻嘻道:“找得到就找呗, 找不到那也只能算他运气不好。”他耸耸肩, 满是恶趣味。 老二一直默不作声,此刻突然道:“那小子有问题。”语气无比肯定。 老大不用他说也知道,昨天一个照面他就发现了,沈言远身上的气息收敛得很好,眼神清明,如果不是老大确切目睹他释放怨气, 恐怕他会以为那就是个正经修士。 鬼修最大的问题是吸收怨气后容易失控, 丧失理智。这个问题即使是鬼王也无可奈何, 最多不过耗费更多心神去克制。可昨晚沈言远吸收了老二那么多怨气却跟没事人一样, 所有怨气吸入他体内就像水滴入大海, 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二第一个想到就是:“他身上有宝物能保持清明?” “不可能。”老大坚决否定道, “那样的宝物一般对鬼修也会有克制作用,鬼修触碰到不可能会没事。” 那到底会是什么, 难道是沈言远意志力强能够自己保持理智?那老大不得不佩服这人,他们也尝试过靠意志力来保持理智,可这股燥意毁灭欲真他娘不是人能忍的,几百只鸭子一样在脑子里吵吵嚷嚷,不断引诱你。 老三不耐烦想这些事,一想就头疼:“管他呢!到时候到了我们地盘还不是任宰任割!有什么古怪通通都让他倒出来!” 几人一想也是,把人引到那边,自然会有人处理。大人最近四处游荡,现在也不知到哪了,只是让他们回来,估计有大事。 第65章 沈言远知道几人不靠谱,一开始也没完全指望他们。现在起码有了线索,不至于像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实际上,昨晚战斗时,他偷偷分出一小缕怨气附在老三身上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用上了。 沈言远闭眼感受怨气的位置,一晚过去几人距离拉远,沈言远也只是隐约感觉到大致方位。这就够了,他连忙把感应切断,避免被几人发觉。 寒老大几人似乎是在往南走,沈言远回想星衡阁势力范围的地形图,往南,那里有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山高谷深,树林茂密,又有众多妖兽盘踞。只要实力足够,那就很适合藏匿。 几人的老巢不出意外就在那里了。 沈言远追赶上去,寒老大他们要搬走是为了躲避星衡阁追杀,如今不知那组织出了什么事将他们连夜召回。沈言远想要一探究竟。 他找得很辛苦,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可能都有老三留下的记号,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他随手之作。好在记号潦草,但方向大致符合沈言远感应到的。寒老大三人尽量避着人流密集的地方走,还喜欢夜间赶路。沈言远好几次就要追上,几人突然加快速度,又拉开距离。 沈言远被这么溜达几次,也不着急,他们休息他就休息,他们赶路他就赶路,反正有怨气在也跟不丢,就这么维持好几天。 “你这么跟过去小心点,不要正面和他们对上。”谢随云听说他跟着寒老大他们去鬼修组织后忍不住道。 谢随云想跟着他去,奈何突破金丹后期的屏障薄如白纸,随时可能戳穿。掌门和师尊的意思是让他安心待在宗门修炼,巩固修为,一年之约即将到来,他们担心五行道宗会使出什么别的手段。 这可不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前就有这样的例子,和五行道宗弟子对上的修士总会在比赛前夕不知不觉失踪,再找回时人已经重伤。 “好歹是大宗门,偏使那下作手段!”掌门气呼呼道,他对五行道宗向来看不惯,“追求胜利忘了修炼本心的家伙!”他这么评价五行道宗的人。 谢随云默默听了许久,问道:“秦岩知道吗?” 掌门思索片刻道:“秦岩吗?算是个剑修,但把宗门看太重了,他如果专心修炼前途不可限量。他和五行道宗的人有点不同,还算尊重对手。” 谢随云懂了,秦岩不会干扰比赛,但他的宗门就不一定了。 掌门摆摆手:“不说他们了,晦气!”他和蔼可亲地问谢随云:“随云啊,听说你有个朋友修为了得,不知他是否愿意加入我们归一宗啊?” 掌门兴奋地搓着手,天才没人会嫌多,近水楼台先得月,掌门想看看靠谢随云的关系能不能把那位天才修士拉进他们归一宗。 谢随云眨眨眼,意识到掌门说的是沈言远,抿唇笑了:“掌门,我那位朋友性格有些古怪,不喜欢加入宗门,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掌门遗憾叹口气,不死心问道:“只是挂名也不行吗?” 这个谢随云没有一口回绝:“我需要回去问问他的意见。” 没有拒绝就代表有希望,掌门笑呵呵点头。 谢随云向掌门告辞后就独自回九华峰上,掌门今日这一问属于预料之中。沈言远和他在秘境内半年形影不离,配合默契,暗地里窥探的目光默默将沈言远的面容记下等着回去后报告宗门内。 在秘境内大胆行事,出去后再藏匿起来,任由修士将自己的信息告诉宗门,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 沈言远的仇人隐藏极深,灭门那日全身黑衣,戴着面具,连声线都特意改变,杜绝了沈言远从外貌辨认出他的可能,除了修为外一无所知。沈言远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违和的地方,仇人似乎是在避免被他认出,他认识这个人?沈言远确定,以他目前的修为地位他从未也不可能与一个化神期大能认识。 从那人的话语来看,他对沈家或者说沈言远非常敌视,沈家不过是恨屋及乌,被迁怒的产物。 谢随云了解沈言远,他在过去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结下足以灭门的仇恨,那么这个仇人的来源就值得怀疑了。 现在谢随云已经将鱼饵抛下,他作为沈言远的挚友,相信那人也了解他,会在暗处像条阴险的蛇窥伺着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当那人得知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与他关系很好的朋友,会怎么想呢。会认为自己已经杀死沈言远,不当一回事,还是心虚恐惧,要除之后快。 谢随云关心的话语落在沈言远心上,无论听多少次心脏都一阵酥软。“我会小心的,你那边怎么样?”沈言远嘴角含笑道。 引蛇出洞的方法是两人协商过后决定的,沈言远刚开始不同意谢随云去涉险,谢随云却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目前还没有太多消息。”谢随云放出鱼饵已经一个星期,幕后之人十分沉得住气,谢随云没有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沈言远早有预料,毕竟那人当初可是认为他必死无疑才会离开的,乍闻一个疑似他的人出现,肯定会惊疑不定,谨慎观察。 这是个持久战,沈言远不急。 他现在想的是另一回事:“阿云,你有想我了吗?” 上一秒还在谈论正事,下一秒猝不及防一问,谢随云纤长的睫羽紧张地抖动一下:“我想你。”他诚实跟随自己的心意,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别。谢随云经过秘境几个月的相处,对这段感情也不再感到别扭,逐渐上心。饶是如此,直白地说出“我想你”还是让他耳朵一红。 第66章 “我也很想你,我想现在就抱着你,把你摁在怀里亲,让你喘不上气,眼里含泪但只能抓着我的衣衫让我别亲那么急。”沈言远一大段惊人的话语输出,成功让谢随云羞耻得脖子都红透了,因为这就是过去几个月沈言远一直在做的事,像他说的那样搅得谢随云神志不清。 “你别说了。”谢随云声音细细颤抖,他到底脸皮薄,做不到沈言远那样坦然。 沈言远故意逗他:“为什么不能说?”他拉长语调,“阿云,你不会觉得我们之间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吧。” 谢随云手指收紧,羞恼地闭上眼睛也没办法阻止沈言远的话语传入耳朵。 “不一样的,挚友之间不会亲吻,我们会。挚友之间也不会对对方有欲望,可我每次都很想让阿云无助地依靠在我怀里流泪,想吻遍你的全身,想让你摸摸我。”沈言远在他耳边低声诱惑,“阿云知道的对不对,每次我亲你的时候,都想让你摸摸那东西。” 沈言远自认为没在谢随云答应他的时候就把他吃抹干净已经算自制力惊人了,这么多天做过最出格的事无非就是深吻,其余的他都忍住了。 要慢慢来,别把阿云吓着了。沈言远时刻提醒自己,这里和他前世生活的信息时代不一样,阿云对这些事情还是很单纯的。 不能真枪实干,沈言远嘴上就花得多,说出的话一次比一次惊人,成功挑战了谢随云的下限。 谢随云呼吸一窒,他想起每次亲吻过后沈言远的异样,沙哑的声音,毫不遮掩的欲望。“啪嗒”灵讯掉落在地上,他慌乱地捡起来,毫不犹豫地结束通讯。 “真不经吓。”灵讯的光熄灭,对面没有再传来声音,沈言远挑眉,将灵讯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一口,“可爱。” 调戏了一番谢随云,沈言远心情舒畅,正好寒老大几人又开始动起来,沈言远跟上去。 快点结束吧。“沈言远”无聊道,要回去见阿云啊。 第63章 令牌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寒老大几人速度加快,几个纵落移动一大段距离。寒老大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着,难得惊讶道:“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无声无息跟到现在他们才反应过来, 寒老大心里有点忌惮,想来这气息也是沈言远故意放出来的。 “啊?谁跟上来了?那小子?”老三脑子转不过弯先是疑惑,再恍然大悟,兴奋道:“可以啊那小子!”他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沈言远这人实力还行, 勉强算是认可他了。 寒老大感到淡淡的不安, 他们将沈言远带来这到底对不对?心思回转间,他们已经一前一后进了山脉,峰峦起伏, 连绵不断, 山势挺拔如剑般耸入云霄。巨大的云雾笼罩黛绿的群山山顶, 参天古树盘区的老树虬枝遮天蔽日,落脚处潮湿光滑的地衣苔藓,仿若回到了秘境中原始的模样。 人迹罕至,恰是组织最好的隐蔽。 沈言远不紧不慢跟在三人身后,见他们停下,才抬眼观察眼前这座气势恢弘的宫殿。没有人能想得到在山脉深处藏着这么一座宫殿, 沈言远乍看觉得处处违和, 偏此地主人似乎只是随手建造, 后来也不曾修缮, 无数藤蔓已经攀爬上宫殿的城墙, 显得荒凉阴森, 与此地主人身份匹配,冲淡了宫殿的违和感。 他走到三人身边, 目光震撼夸赞道:“竟是在此处,可真是厉害啊!” 老三得意道:“那可不!星衡阁搜来搜去这么久可没发现这里!”他上下打量沈言远,“也算你小子走运,没有组织的人带领谁也进不来这里。” 沈言远恭维道:“那就先多谢三位。” 几人带着他走进去,宫殿大门无声自开,沉闷的声音惊走附近的鸟雀。沈言远跟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观察着,大门开后迎面而来浓稠的暗色似要将人吞噬。 “回来了?”身边突兀响起老人沙哑粗糙的嗓音,沈言远一惊,门后有人! 寒老大见怪不怪,与那人说话:“下次别老在门后突然说话,把老子吓一跳!”沈言远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人一道狰狞的刀疤自额头滑向嘴角,双目阴翳,头发须白,佝偻着腰,一笑,黄色残缺的牙齿便漏出来。 他的目光越过寒老大死死盯住沈言远,不理会他说的话:“这是新来的?” 沈言远朝他点点头,他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菊花:“好好,又有新来的,热闹啊。”他自言自语。 老三嫌恶地看着他,手肘捅捅沈言远的腰:“别理他,他就一守门的!” 老二哼笑:“这么说,小心鬼伯下次不放你进来。”复又转向沈言远道:“你可别听他的,对鬼伯恭敬点,没有他你怎样也进不来。”老二是看在这小子以后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们的人,才好心提醒他一句。 原来他叫鬼伯,是宫殿的守门人。沈言远点点头,表示明白。 继续走,黑暗四处蔓延,在这里生活的人没一个要点灯的意思。沈言远看着从他们身边宛若行尸走肉经过的鬼修,大都脸色阴沉,鬼气缭绕,眉目阴郁。见有人打量,抬起眼皮,如果是认识的就有气无力地打个招呼。如果是不认识的,就龇着牙作威胁状,阴森森地笑,目光在他身上此处转悠,似乎在想从哪个位置下口最好。 前者是对寒老大三人,后者是对沈言远。一个新面孔出现在这里,犹如羔羊进入饿狼群中,倘若不是跟在寒老大三人后面,怕早就被众鬼修分食,成为力量的一部分。 第67章 沈言远将目光收回来,敛下眉眼,只专心跟在几人身后。他看出来,过往的人大多都会和寒老大打个招呼,极个别目不斜视,不屑一顾。 寒老大兄弟三人在此处地位应该不低,沈言远暗中思索着。 宫殿外表像宫殿,内里却是个迷宫,除了一开始的大厅,其它地方都修建成一条条密道,密道两边是大小花纹都一样的门。寒老大轻车熟路地带着沈言远七绕八绕,终于在一处门前停下。 他转头让出位置对沈言远道:“我就带你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看着办吧。我们兄弟三人还有事,就不跟你一起了!” 沈言远谢过,目送几人远去后,才推开面前的门。 嘎吱!久在黑暗中的眼睛看到一丝光亮,和别处不同,这里摆放着几支蜡烛,烛火摇曳,勉强照亮整个房间。这个房间面积小,但屋顶很高。正中央一张书桌,凌乱摆放着各种东西。书桌后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摆放整齐的大架子,上面挂着一个个令牌。风一过,令牌敲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带你来的?”懒洋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言远急忙转身,没看见有人。回头去看,书桌后赫然坐着个富态男人,左手拿着书,右手拨算着算盘,头也不抬。 沈言远恭敬拱手道:“见过前辈。”手却是不自觉收紧,凝重一闪而过。这是第二个了,沈言远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存在,这宫殿内果然卧虎藏龙。 “晚辈是由寒老大带来的。”沈言远如实道。 “寒老大?”富态男人终于将手上的活暂时停下,“稀奇啊,他竟然也会带人进来,看来你很不错。”他挽起手上的袖子,朝沈言远招手:“让我看看。” 沈言远走进,他两指并拢,突兀刺向沈言远的要害,锋利如刀,咄咄逼人。沈言远早有准备,这么近的距离,他只伸手去格挡。那两指如探无人之境,轻松破开他的防御,点在沈言远胸下三寸。 剧痛向全身蔓延,沈言远闷哼一声。 富态男人不耐烦道:“谁要看你这个!把你的怨气放出来!”他不等沈言远缓过来,又是两指袭来。 沈言远神色一凛,急忙放出怨气。黑雾夹裹着死气与那两指交斗,富态男人几招过后,脸色稍微缓和。 “你这怨气运用得不错,防御也还行。”富态男人收手,拿出一个令牌,唰唰唰落下几笔鬼画符,红光闪过后就把令牌丢到沈言远怀里。 “这是你的身份令牌,记得拿着它去守门人那里晃一下,不然下次进不来。你的实力不错,可以出任务了,回去等着会有人安排你。这里的房间只要没人你都可以住,不过不要上到最上面,那是鬼王的房间。”富态男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行了你可以走了,我是这里负责后勤的人,没事别来找我,我很忙!” 沈言远开口还想问点什么,富态男人一抬手阴寒的怨气倾巢而出将他赶出去,沈言远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出来了出来了!”守在门口的人沸腾起来。里面传来一声怒吼:“要吵到别的地方吵去,别来烦我!”他们才收敛点,但仍然目光灼灼盯着沈言远。 沈言远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眼神,贪婪,抱有食欲的。或站在一旁不作声,或吵吵嚷嚷,目光里都有同样的东西,或直白或隐晦如山般压在沈言远身上。 沈言远当着众人的面拎着令牌晃了晃:“众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清那令牌,众人惋惜地收回垂涎的目光,纷纷散去。但也有一些人,坚持站在原地。沈言远又选了个人问道:“这位兄弟,你知道寒老大在哪吗?” 听到寒老大的名字,剩下的人也不甘地走掉,临走前还嘟囔一句:“狐假虎威!” 沈言远当没听到,见众人都离开后,才有心思想:怪不得那晚的黑衣人要逃,在这组织里面,如果没有实力肯定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端详令牌,乌黑色,手掌大小,上面单单一个繁体的鬼字,唯一不同的只有令牌上黄色一横。 沈言远刚刚观察过,有的鬼修身上令牌那一横是红色,有的是橙色,还有和他一样的黄色。一般红色居多,橙色次之,黄色也有一小部分。 这个颜色代表着什么,沈言远留着这个疑问,先去守门人那里晃了一圈,再去找了个空房间住下。 寒老大几人有急事,估计没空帮他解答疑惑,于是沈言远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他寻的这个房间位于第三层楼梯上去左手边最尽头的位置,右边是墙壁,只有左边是房间。沈言远就是想找隔壁房间的鬼修打听一下消息。 “嘿!这你就找对人了!”隔壁房间打开门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年轻人,听闻他的来意后一乐,连忙将他迎进来。 桌上随意搁着一令牌,沈言远不动声色瞄了一眼,和他一样的黄色。 年轻人邀他坐下,热情问道:“你想问什么?这里的消息我都知道!” 沈言远想了解一下宫殿内的基本情况,这不是机密,年轻人放心地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 “咱们这宫殿啊,是上头那位建造的。”年轻人指了指上面,“存在好几百年了,因为藏在山脉深处再加上也有阵法遮蔽,一般人都找不到这来,藏得好好的。” “这令牌是用来辨认身份的,那上面的颜色实际上就是实力的证明。一共七个颜色,从低到高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像我们这样的黄色还属于组织的底层,努把力升到绿色就能成为小队长,青色的是管事,蓝色则为鬼将,至于紫色便是鬼王了。” 第68章 年轻人摊摊手:“这里实力才是一切,没实力的像底层的赤色和橙色就很容易被上位吞噬。” 沈言远又问道:“你可认识寒老大?” 年轻人了然:“原来领你进来的是寒老大,那三兄弟在这还挺有名的,他们是青色,属于左将军的人,大家一般都会给他们面子。” “左将军?”沈言远抓住新的人名。 “这里蓝色只有两个人可以有,那就是左将军和右将军,不过这两人一直互相看不惯,他们的派系间也是剑拔弩张。青色之上只有三人,鬼王许久不曾露面,所以这宫殿内唯两位将军是从。” 年轻人一一解开沈言远的疑惑,最后在沈言远的感谢中关上房门。 年轻人坐回桌子边,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令牌,漫不经心地将它抛上接住。一道人影恭敬地出现在角落,“是挺奇怪。”年轻人道,言笑晏晏,“有点意思。” 他接住令牌,上面的颜色悄然变化。年轻人将令牌反扣在桌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嗯,正好最近无聊,我就勉为其难陪他玩玩吧。” 人影始终不出声,做好最忠实的听众。 第64章 攻击 翌日, 砰砰砰的敲门声将沈言远砸醒,开门见是一凶神恶煞大汉,上下打量沈言远一眼后不屑地嗤笑一声, 但还是老实拿出令牌和他对接:“我是你这次任务的小队长,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去!” 大汉手上的令牌是绿色,高他一阶。沈言远没想到来到这的第二日就要开始出任务,完全没有过渡期,收拾妥当后跟着大汉下楼。 “哟, 费老狗, 出任务去了?”楼下有人调笑一声,看到大汉身后的沈言远又是怪里怪气,“这不是寒老大昨天带来的人吗?谁这么损把他安排到你手下啊。”哄堂大笑, 有人冲着沈言远喊道:“小子可注意了, 别有去无回!” 大汉, 也就是费老狗黑脸,不耐烦这些人看笑话,吼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子非弄死你们不可!”众人嘘声一片,也不想真的惹恼他,都收回目光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费老狗回头阴森森瞪沈言远,沈言远无辜和他对视。 眼前这个男人和寒老大之间必定有故事, 思及昨夜年轻人讲的, 也许他们还是属于两个不同派系的。沈言远昨日由寒老大带进来已经被这些人默认为他属于左将军一派的人了费老狗不想带敌对阵营的人做任务, 又碍于组织的规矩不得不顺从。 真是, 人死前为权力斗争, 人死后也不得安生。 沈言远暗暗提高警惕, 费老狗由于规定不得不带他,难免私底下不会搞些什么小动作。他初来乍到, 根基尚浅,便是在任务途中不小心死了,也没人替他喊冤,也许还会乐见其成。 费老狗要带的人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人,竟是昨夜的年轻人。显然年轻人也是左将军一派的,费老狗在看到他时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狠狠啐了一口:“晦气!” 年轻人无奈耸肩,朝沈言远笑了笑:“昨夜还未询问兄台尊姓大名,我叫许升。” “沈三。”沈言远回敬,两人因昨夜的拜访现在还算熟识。费老狗走得飞快,恨不得像避瘟神一样避着他们,两人就在后面自觉交谈上了。 “我昨日才来,这就安排我去做任务,未免太急了吧。”沈言远小声抱怨道,“鬼灭生向来如此吗?” 组织名为鬼灭生,当初鬼王定下的名字。 许升苦笑道:“鬼灭生最近人手不足,连赤阶和橙阶都被派去出任务,上阶被迫减少吞食,死亡人数和以前相比少了很多。” “人手不足?组织最近有大事?”沈言远问道。 许升为难道:“沈兄,不是我不告诉你啊,实在是我也不清楚,只模糊知道好像是上面的命令。”他敬畏指指上面,“也许只有青阶以上的才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青阶以上,沈言远若有所思。 星衡阁在境内秘密地毯式搜寻鬼修的踪迹,鬼灭生却还敢派出那么多人做任务,看来是对实力有恃无恐。沈言远三人几乎是在星衡阁弟子的搜寻下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而去,让沈言远有点怀疑星衡阁的实力。 却不知费老狗也纳闷,他本以为撞上星衡阁弟子难免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捕,结果他们平安通过,那星衡阁弟子甚至都没往他们那边多看一眼。 他怀疑的目光在两人面上徘徊,难道是他们?两人一个面带微笑,一个面容平静,费老狗看不出更多东西。 不对!不可能是他们!费老狗否定这个可能,承认那一派的人有实力比让他吃屎还恶心。 此次任务只是个初阶任务,纯粹是带人熟悉一下流程。鬼灭生的情报网多年来一直在搜寻怨气之地,找到后告知管事,管事再派人前来将怨气吸收回去供组织内鬼修使用,这是温和的做法。听起来似乎还为修真界做了好事,然而怨气之地稀少,鬼灭生更常做的是人为制造怨气。说通俗点,屠村。 沈言远听到这两字时,左手尾指抖动一下。 沈言远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鬼修需要怨气,没有什么比屠杀百姓来得更简单。村民们平静的生活在某一天骤然打破,人们尖叫着,哀嚎挣扎,苦苦哀求凶手期盼能放过他们,在凶手欣赏够他们的绝望后,再将这群可怜的羔羊屠杀掉。直到临死前,眼睛惊恐地睁大,鲜血直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惹来祸事。 第69章 你们没错,只不过是鬼修随意抽取屠村对象的倒霉鬼罢了。 沈言远很幸运,杀死鬼女后恢复金丹实力,手上还没有沾上无辜人的血。他心里还有一条底线,约束着他不要滥杀无辜。沈言远很清楚,假如有一天他为了力量滥杀无辜,相当于将野兽放出牢笼,一切将不可挽回。 还有阿云,也不会原谅他。 “沈兄,想什么呢?”有人推了他一把,沈言远望去,许升手里已经拿着剑,不解地看着他。 费老狗闻声回头,狐疑看着他。 在两人的目光下,沈言远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只是屠村会不会太简单了?” 费老狗“哈”一声,嘲笑道:“小子别太狂妄了,屠村当然简单,这处理后续才麻烦。要不是带你们两个,我自己也能行!” 许升也道:“你这才第一次任务,不如还是慢慢来。” 沈言远先是一声“费大人”将费老狗叫得一愣,然后浑身舒爽,他道:“如今组织内人手严重不足,就连我这个新人也能看出来。费大人实力高强,又有我和许兄辅助,何不趁此机会干票大的,减轻组织的负担?” 沈言远明明白白将野心坦露在两人面前,他自信无比要在加入组织的第一天就为组织分忧,好似他对组织死心塌地,迫不及待要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地位。许升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这人真这么想? 费老狗也被他大胆的野心震撼到:“你口气倒不小,就这点实力也敢去屠镇,要是被星衡阁的人发现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表面在训斥沈言远,实际上却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费老狗加入鬼灭生几十年,自认对鬼灭生忠心耿耿,劳苦功高,跌摸滚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距离青阶一线之隔。鬼灭生内部是按阶位高低来分配资源,费老狗卡在绿阶十多年,做梦都想早点升阶获得更多的资源,进入鬼灭生的核心。为这事心急如焚,现在恰好需要一件功劳来帮助他来实现这个愿望,沈言远的提议刚好挠到了他心痒处。 屠城他是不敢想,可是屠镇的话还有点把握。如今大家都为躲避星衡阁的追捕不敢暴露行迹,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屠了一个镇还成功逃脱,那么…… 仅剩的理智将费老狗勉强拉回来,他狠狠吞咽一口唾沫,拒绝道:“不行!还是太危险了!”能混到这个位置费老狗还是有点脑子的,和晋阶比起来还是他的小命更重要,况且他都在绿阶上待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 想通之后,费老狗凶神恶煞冲沈言远喊道:“认不清自己位置的猪脑袋!我叫你屠村你就屠村,哪那么多废话!” 沈言远面色涨红:“我不过是提了个意见,费大人明明实力高强,怎地连屠镇都不敢!”他并未退缩,甚至还对费老狗使用激将法。 “我不敢?”费老狗勃然大怒,“黄毛小子!我屠镇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里!” “那费长老怎么不敢带我们去,不会是怕我们抢功劳吧!”沈言远讽笑道。 许升眯着眼睛,突然道:“我也觉得我们可以,费大人,不如我们就试一试吧,不行就赶紧跑。” 费长老怒气勃发的样子一时停滞,眼底迷茫一闪而过,紧接着恢复原样:“不行!我都说了听我的!” 许升并不放弃,放柔了声音,让人昏昏欲睡带有魔力般:“费大人,我们也只是想跟着你喝口汤。费大人马上就要升阶了吧,这是个大好机会,我听说这次可是只有一个名额,费大人千万不要错过了。” 费老狗一僵,许升这段话说到他心里让他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走:“名额只有一个?”他喃喃道,有些犹豫挣扎。 许升赶紧道:“没错,只有一个了。” 费老狗纠结了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那我们走!” 费老狗终于答应了,许升朝沈言远眨眨眼睛,沈言远回他感激的笑容。两人率先走在前面,背对着沈言远,沈言远脸色一下子沉下去,审视前面的白色背影。 许升这个人,消息似乎比他想的还要灵通。连费老狗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名额的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村民们还不知道他们逃过一劫,无知无觉地过着日常生活,而离村子最近的城镇即将迎来一场无妄之灾。 沈言远只是临时想出一个法子救下了村民们的性命,疾驰在路上,他开始思索如何保下镇上居民的性命。 适才使用转移之法转移费老狗的目标,现在断不可能故技重施,再来一次费老狗和许升绝对会看出不对劲。沈言远想到曾经遇到的星衡阁弟子,也许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如果再不行,沈言远内心升起杀意,冷冷看着前面两人。从前他能越级挑战,现在一样可以。 不,现在就是最好时机,这里只有他们三人,不会波及到无辜人。 沈言远手中长剑悄然出现,他抬起剑。 第65章 将军 归一宗, 九华峰。 谢随云和洛苍尊者执棋对弈,白玉制成的棋子显得执棋的手愈加温润洁白。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干脆利落的声响,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 棋盘上黑白棋相互厮杀交缠, 互不留情,不像师徒,更像仇人。 洛苍尊者手执黑棋落下最后一子,胜负已分。谢随云长舒一口气,真诚道:“我输了, 师尊棋艺绝妙超群, 徒儿自愧不如。” 第70章 洛苍剑尊看着棋局,白子曾无数次被逼入绝境,后又一次次力挽狂澜, 和黑子僵持许久, 若不是最后白子走错一步, 两人还要再僵持一段时间。 洛苍肯定道:“你分神了。” 谢随云一愣,洛苍问道:“你在想什么?” 谢随云犹豫要不要告诉洛苍剑尊,他很信任师尊,这种信任不同于和沈言远那般长久相处朝夕相伴的信任,而是世人对洛苍剑尊那般绝对的尊崇。 天下第一剑修,归一宗九华峰峰主, 尊者有很多个, 但是被冠以剑尊称号的只有洛苍一人。他是正道的定海神针, 拥有绝对武力支撑他去破除一切阴谋诡计。 谢随云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去寻找隐在暗处的敌人, 思索再三后, 他还是选择告诉洛苍剑尊。 “师尊可还记得我有一挚友唤沈言远?” 洛苍颔首。 谢随云将经过娓娓道来, 洛苍问道:“你怀疑那人就隐藏在归一宗内?” 谢随云点头:“实际上不只归一宗,其它三个宗门我也有怀疑, 然而那人心思极深,我请一朋友与我扮了出戏,也没把他引出来。” 可能有条毒蛇藏在归一宗内,洛苍剑尊不可能袖手旁观。其一是这种灭人满门者罪大恶极,罪孽滔天,此时不除难保后面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其二便是这人还极有可能危害到他的弟子的安全。 按谢随云的话来看,那人做出灭门之事,必定与沈言远有极大仇怨,甚至可能迁怒到谢随云身上。洛苍是极满意自己这个弟子的,谢随云是他培养的继承人,未来归一宗的顶梁柱,他不会任由这种不安定因素存在谢随云身边。 “你想我怎么做?”洛苍问道。 谢随云思考过后向洛苍询问:“师尊,我想问一下沈家灭门那个时间点宗门内是否有化神长老外出?” 化神修士是一个宗门的镇山石,轻易不会离开宗门。然而那段时间,洛苍回想一下掌门罗里吧嗦的抱怨,似乎有多名化神修士因各种原因短暂离开宗门。如果要从这查起,那就得一一排查。 谢随云听到这有点失望,他很快收拾好心情郑重对洛苍剑尊道:“徒儿想请师尊帮忙留意一下这些化神长老们。” 徒弟第一次请求师尊办事,洛苍答应了。 待谢随云走后,洛苍强大的神识直接连接掌门:“元衡,一年前宗内有什么化神修士外出过吗?” 掌门道:“还挺多的,我记得那时华凌,碧渊,承济那几个都出去过,还有一些我得找找记录。” “承济也出去过?”洛苍抓住一个名字。 掌门道:“他那时临近突破,心有所感,出去游历了一段时间才回来。”掌门作为一宗之主,别看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却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洛苍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么关注承济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端正起来,严肃道:“承济有问题?” 洛苍没回答他:“你帮我查查那段时间都有什么人因为什么事外出过。”不等掌门再询问,他就切断神识。 桌上的棋局还未收拾,洛苍看着凝神不语。会是巧合吗? 沈言远是一瞬间做出决定的,偏那剑极稳,剑光如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面八方锁住前面两人的路线。 费老狗赶路中感觉身后一凉,危机顿生,在那庞大剑招下避无可避,硬着头皮接下这威力颇高的一招,成型的怨气被一剑斩散,一口血喷出来。许升也是惊慌地躲避,他比费老狗幸运,不小心踩到石头崴了一脚一屁股坐下。许升紧闭双眼,那剑招几乎是擦着头皮过。 费老狗捂着胸膛,站稳后怒视沈言远:“你干什么!” 沈言远手提着剑,眼神如寒潭波澜不惊,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费老狗瞬间被激怒,心头怒火在某种催化作用下烧得越来越旺让他丧失理智,双眼通红,蛮横地冲上来。 费老狗能在绿阶上待那么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那两把刷子在沈言远面前完全不够看。沈言远和寒老二寒老三对战过,有个青阶哥哥用无数资源培养起来的他们,也许有轻敌和未尽全力的因素,但也是在沈言远手下败过。费老狗比起他们更是不如,不过十来招已有落败的迹象。 对死亡的预警让费老狗清醒过来,大惊失色:“停下!快停下!我不打了!”他拼命大喊试图让沈言远停下,沈言远充耳不闻,身后的怨气将费老狗的怨气彻底吞噬后一剑穿心。 费老狗死了,死前眼睛惊恐睁大,胸前一个血窟窿,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普通赤阶手里。 解决完一个,沈言远看向旁边。许升似乎脚软得站不起来,见他看过来勉强笑了笑:“沈兄,我保证不会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的。”消息灵通的人情商高,懂得审时度势,对危险格外敏锐,像现在他就察觉到沈言远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赶紧求饶。 沈言远脚步一顿,似乎在思考放他走的可能。许升眼神一暗,就是现在!他猛地站起来往相反方向逃走。 沈言远哪会放过他,怨气先他一步缠住许升的腿把他扯落在地,让他挣扎不得。沈言远一步步走进,许升苦笑道:“沈兄,我与你无冤无仇,还望沈兄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今日之事我必守口如瓶!” 沈言远一样无视,提剑就要刺去。许升眼眸一闪,手没入袖中,银色的光从袖口飞出。趁沈言远躲避之际,他试图再次逃走。极通人性的怨气不等主人命令就侵入他体内将他的怨气搜刮得一干二净,完事还打了个饱嗝。 第71章 沈言远捡起地上的银针,针尖处有一点蓝色,闪着诡谲的光,不用想都知道带有剧毒。他走上来给许升补了一剑,确保他死透。 沈言远和鬼修相处总抱有一层警惕,他没忘记成为鬼修的前提是厉鬼,而厉鬼生前饱受折磨,怀有冲天怨恨和不甘,死后也常失去理智,这样的鬼修,又有哪个是善良无辜之辈。观费老狗和许升两人,说到屠村时习以为常的模样,便知他们手中必然沾染了不少无辜百姓的鲜血。死在他剑下,也算罪有应得。 沈言远无声无息解决掉两人,虽解决了屠杀危机,可一样要善后。人死了,他从哪变出怨气上交组织? 沈言远想到了空间内那把匕首,它的封印在沈言远的不懈努力下破开了大半。接下来只需要找个地方将匕首的封印彻底破除,他便可以将里面的怨气当作任务成果交上去。过程他也想好了,他们在屠村过程中不小心被星衡阁弟子发现,费老狗和许升都被杀了,只有他逃了出来。 鬼修死亡是常态,鬼灭生也不会特地为两个不重要的人物去挑战星衡阁。 沈言远仔细寻了个洞穴布下阵法就开始专心致志研究起封印。 却说许升,在沈言远走远后,眼睛唰的一下睁开。坐起身摸了一下身上的血窟窿,又一下子躺倒。 千里之外,鬼灭生。 面容妖异的红衣男子睁开眼,血色一闪而过。雪肤红唇,气质妩媚,比那女子似要更柔情万种,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笑得乐不可支。宽大的袖子滑落堆在手肘处,露出白皙的玉臂。美色在前,底下的人头垂得低低,眼睛不敢多看,冷汗从脸颊滑落,惶恐至极。 “太好笑了,你是没看见他当时一脸冷漠的模样,真真是让人心痒痒啊。”红衣男子手托着下巴,这动作在他做来自有一股风情,说这话时似笑非笑。 红衣男子伸出玉足抬起男人的下巴,笑着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将他收为我的男宠?” 男人脸被抬起,眼睛却还是不敢上瞄,只是专注看着地下,好像地上有什么有什么宝藏:“全凭将军心意。” “嗯哼。”红衣男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男人在这沉默期间心跳声逐渐加大如同擂鼓,额头也不断泌出细密的冷汗。 红衣男子不耐烦道:“吵到我了。”男人瞬间失色,面如死灰。他哆嗦着手,自己往自己胸膛掏去,狠狠咬着牙将心脏掏出来捧到红衣男子面前,笑得比哭还难看:“请将军享用。” 红衣男子毫不客气将心脏一口吞下,眯起眼,血肉在口腔中爆开。他满意地用手指抹去嘴角的鲜血,怜惜摸摸男人的头:“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意,下去吧。” 他大发慈悲,绕过男人一命。男人劫后余生,不可置信,欣喜若狂地不断磕头谢过后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红衣男子一手撑着脸颊,想起沈言远,还是笑得可乐。他自言自语道:“太有趣了,吸收了两个鬼修的怨气还不见有一点失控迹象,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个不嫌事大的主,把正经事暂时抛开后又想:“要是我到时站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想?”仿佛预见沈言远吓得花容失色的场景,他兴致勃勃等待沈言远回来。 第66章 主动 沈言远进入藏身处后先不急着解开匕首封印, 盘膝坐下,双手结印,闭目消化刚刚吞噬的怨气。 三股不同怨气在体内纠缠, 沈言远自身的怨气明显占了上风,霸道追逐着另两股怨气啃咬撕拉,吸纳入腹壮大自身,最后百川归海呈向心型旋转乖顺汇入腹处黑色金丹。 那颗金丹在体内散发着微弱的光,缓缓旋转, 最纯粹的黑色没有一丝杂质仿佛吞噬万物的黑洞。 两个鬼修的怨气堪比鬼女, 沈言远的修为飞速增长,短短一瞬间,周身气势爆破, 以自身为中心威压迅速扩散。半径一公里内, 所有生物被迫臣服, 伏倒在地瑟瑟发抖,不安地嘶吼。 金丹初期,金丹中期,直至突破金丹后期,涨势才缓缓停下。 鬼修每晋一级,所需要的怨气都会成倍增长。沈言远估算倘若他要突破元婴, 接下来就必须吞噬一个元婴期鬼修的全部怨气。 墨发, 衣袍无风自动, 沈言远睁眼, 眼睛墨色还未完全褪干净, 整个人气质诡谲妖异, 他运转心法将金丹后期的威势收回,那些弱小动物才逃过一劫。 “呼。”沈言远轻轻吐出一口气, 怨气凝练成黑色金丹后今日他才切切实实感受到莫大的好处。那些怨气不再是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刺激他的大脑妄图侵占他的思维让他失去控制,而是自发汇入金丹处如鱼归水,欢快愉悦。 全程沈言远的脑子都是清醒的,情绪也没有异常波动,和以前没有两样。 金丹牢牢锁住镇压那些怨气不让它们有逃脱的可能,实力提升后全身都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没想到他竟比先阿云一步进入金丹后期,沈言远下意识就掏出灵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随云,忽然又停下。还是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吧,阿云现在应该在专心突破,暂且不要去打扰他。 沈言远强忍住分享的欲望,修为突破后破除封印变得更容易了,仅仅过去一天一夜,匕首上的封印就完全解掉了。 第72章 解掉封印后的匕首冰冷锋利,令人望之生寒,凝视久了还会精神恍惚。这是一把利器,即使沈言远将怨气全数抽出后也依然能感受到其上的寒气。 所有怨气都被沈言远压缩成一颗珠子准备带回去组织内,至于原本被盯上的村子,沈言远耗费时间在周围布下一个阵法让鬼修几个月内找不到它后才离开。 红衣男子在组织内等候他多时,沈言远一踏入宫殿内他就察觉到。睁开凤眼,推开为他捶腿的男人,男人恭敬地退下。 “终于回来了!”红衣男子兴奋道,他在这里无聊等了好几天,闲得都快发霉了。好几次都想直接去把沈言远揪出来,还是想看沈言远冷静的表情碎裂,惊愕神色才勉强按耐住。他一个转身幻化作许升的模样,摇着折扇翩翩下楼。 红衣男子出现在二楼,沈言远刚要上楼,两人在楼梯中间处狭路相逢,不约而同停下脚步隔着两个台阶对视。 “沈兄,好巧啊!”红衣男子双眼明亮,注视着沈言远时不经意流露出不属于许升这个人的魅色。他用折扇遮住眼睛以下部位,以防笑容暴露在沈言远面前,即便如此眼睛里的笑意还是瞒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若不是沈言远还在面前,红衣男子恐怕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压抑住笑意,走过沈言远身边,察觉到他绷紧的身体,笑意加深,意味深长拍拍他的肩膀:“沈兄刚回来肯定累坏了吧,快交完任务去歇歇吧。” 走了没两步,他又回头笑道:“哦对了,交任务是去后勤管事那里,沈兄记住了哦!” 转头,红衣男子走了一段路,离开沈言远视线范围后终于忍不出笑出声来,肩膀都在不停颤抖,来往鬼修都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太有趣了。”红衣男子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兴味盎然,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称心的玩具,如今正在兴头上。 他改主意了,还是让沈言远活下来多给他提供点乐趣吧。 许升走后,沈言远定定站在原地,后面要上楼梯的人被他堵住不耐烦推了他一把:“小子你站这干啥呢,还不快让开!” 沈言远回头看了他一眼,上楼。 男人被那一眼看得心头悚然,嘀咕道:“见鬼!” 沈言远脚步一转,回到自己房间内,关上房门,震惊的神色再也掩盖不住。 怎么可能,沈言远确定许升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那刚刚看见的那个人是谁?这个“许升”面容相同,只有偶尔流露出一丝违和感。他遮住脸部下半部分时,沈言远明显看出他眼睛里的笑意,像猛兽看着爪子下挣扎不得的猎物,充满趣味,半点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这个人一定知道! 沈言远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可能,这个人就是许升,沈言远根本没能杀死他。 组织内风平浪静,沈言远去后勤管事那报告任务时,提起费老狗死亡的事情。后勤管事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沈言远非常顺利地出来,来来往往那么多鬼修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他们不关心费老狗的生死,只关心他死后资源的分配,纷拥而上如鬣狗瓜分掉费老狗留下的所有财产。短短几天费老狗在组织内的痕迹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许升,沈言远耐心等候始终不见他有何动作,每天碰面都很自然地打个招呼。 夜晚,沈言远坐在床边,思考着许升的目的。原本他以为许升会记恨直接告诉管事,可等了好几天都没等来组织抓捕。许升也没有任何想报仇的想法,每次见他都是笑脸相向,仿佛那日的事情不再存在。 两人都明白这只是表面和平,沈言远忘不掉许升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不揭穿他只是在享受猎物被逼入绝境垂死挣扎的快感。许升不像普通鬼修,更像是某个大人物闲来无事换个身份下来体验生活。 沈言远心一动,对了,违和感就是这,莫名其妙高高在上的态度,望向他时怜悯又残忍的神色。如果许升是组织内某个大人物的化身那一切就说得过去了,单纯只是因为大人物的恶趣味沈言远才暂时没暴露。 那日的事情终归是个把柄,埋着的地雷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沈言远开始思索后面许升将会怎么做,以他窥见的大人物性格,在他彻底失去兴趣之前,沈言远都还是安全的。 沈言远不知道这位大人物究竟是几阶,可能是青阶,也可能是蓝阶,更有甚者也许是紫阶。想到这个可能,沈言远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神色透出冷峻之色。 无论如何,现在沈言远该趁着这股兴趣未消,尽可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倘若许升就是蓝紫阶,也许他还省下潜伏在鬼灭生的功夫,试探过后直接和许升谈交易就好。 沈言远神色舒展,想给谢随云传讯,那边却丝毫没有回应,不知是忙什么事情去了。沈言远心情不悦,本来离开谢随云就烦,好不容易有时间也联系不上,他已经动了飞回谢随云身边的念头,心里愈发烦躁。 谢随云与秦岩的一年之约即将到来,这种重要时刻沈言远必定会回去观战,那么鬼灭生的事情他就得速战速决了。 收拾一下心情,沈言远敲开许升的房门,不出意料开门后,沈言远扬起伪装好的笑容:“不介意我进去吧。” 第73章 沈言远从不喜欢被动,所以他决定主动出击,试探一下许升到底是什么想法。 许升扬眉,让开身子请他进来:“当然,请进。” 随着房门啪嗒一声关上,空气变得沉闷起来,四处散发着不安分的因素,沈言远嗅到危险的味道。和第一次进来相比,许升房内仿佛潜伏着黏稠的怨气,伺机待命,沈言远身处其中只觉得寒气从脚升起,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 这人实力绝对在化神之上,沈言远无比肯定。这是个沈言远遇到过的最强大的鬼修,跨了两个大境界,沈言远面对他的态度愈加谨慎,许升要是计较起来,沈言远没有一丝一毫从他手底下逃脱的可能性,就像那日一般。 沈言远眼眸暗沉,手底下恭敬一拜:“见过大人。” 瞧见许升遗憾的神色,验证了他的猜想,许升就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你倒是乖觉。”红衣男子,或者说左将军感叹道。如沈言远所想,他就是在等沈言远待不住主动过来找他。 这几日吓也吓够了,左将军想找点新的乐趣。 “大人说笑了。”沈言远苦笑,“还是大人神机妙算。”有人夸总是件好事,起码左将军就觉得从沈言远嘴里说出来的吹捧就很不错,让他愉悦地点点头。这也就是沈言远看着白净,说话诚恳才有这个效果。 左将军心情好了,就不再逗他,侧躺回榻上,一手撑着脑袋问道:“说吧。” 这架势自是要听听沈言远如何狡辩。 沈言远脸上的表情更加苦涩,长叹一口气:“要是那日知道大人身份,我是万万不敢做出那种事的。回来时候我越想越愧疚,但又不敢上门请罪,因此磨蹭到了今日,还请大人原谅。” 他又是一个鞠躬,左将军意味不明听他继续说。 “也许是我一路走来一帆风顺,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个修为。大人肯定看得出我身上还未背负太多杀孽,那日听说要屠村,我发现我内心还是不忍的,所以想将大人们拦下。” 左将军哼笑:“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 “不敢!”沈言远做惶恐状。 左将军一拂袖:“行了,别说这些虚话,本尊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废物罢了,杀了就杀了,这不重要。” 左将军说这话时脸色漠然,丝毫不以为意。他眼神直直盯着沈言远问道:“本尊在意的是,你用了什么法子,吸收那么多怨气都还未丧失理智。” 沈言远心一凛,关键部分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为难,最后下定决心道:“这事我本打算烂在肚子里的,毕竟怀璧其罪,但现在我愿意告诉大人。我之所以未丧失理智,是因为我得到了上古鬼修的一点传承。”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左将军收起轻浮的神色,端正身子:“你说什么?” 第67章 交易 沈言远隐去部分事实, 只说这传承乃一疯疯癫癫的老翁赠送,回过神时那老翁已不知所踪。 左将军站起来怀疑地打量他,沈言远笑得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左将军已然信了七分, 沈言远再胆大也不敢在他面前撒谎。如果他说得是真的,想到这个可能,左将军呼吸都急促起来。当今天下所有鬼修自幽都鬼王那一代后逐渐缺失传承,年复一年,鬼道衰微, 竟连最核心控制怨气不侵染思维的方法都断绝了。 下到小鬼, 上到鬼王,包括他自己都一直饱受怨气的折磨。到了左将军这种境界,稍微出点差池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越是高阶的鬼修越是追逐灵魂的宁静, 因此多年来孜孜不倦寻找着任何能够控制怨气的方法, 可惜一无所获。 左将军没想到一时兴起沈言远能带给他这么一份大礼, 他兴奋舔舔嘴唇,瞳孔也因兴奋剧烈收缩,连声音都有丝沙哑:“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绝不敢欺瞒大人。不怕实话告诉大人,我今日决心将它说出来也是有事相求。”沈言远道。 这就合理了。左将军听到有事相求几个字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受。如果是他,绝计不可能把吞到肚子里的肥肉吐出来。左将军不怕他有事相求, 就怕他所图甚大, 从来利益动人心。 左将军安心了, 问道:“你想要什么?” 沈言远道:“我想让大人帮我查一件事。”烛火下, 他的眼眸深邃幽冷, 清秀的面容也覆盖上一层冷意, 展现出不属于他扮演这个身份的锋芒。 这才是真正的沈言远。 左将军眼尾上挑,说不尽的妖娆, 眼眸里却是截然相反的冷静:“什么事?”他审视眼前人,长相清秀白净,活脱脱一个单纯的富家少爷,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杀人时的毫不手软,左将军怕也会被表象迷惑。 “我想请大人帮忙调查一年前青州界沈家灭门的细节。”沈言远说出了他的目的。 左将军没有一口答应,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沈言远敛起锋芒,腼腆笑笑:“我只是一个受过沈家恩惠的人,活着的时候没能报恩,那么死后我总能做点什么。” 多大的恩情能让沈言远冒着危险潜入鬼灭生和鬼将军做交易?左将军不想去探究,左右他帮他调查,他给他传承,交易罢了。他也能理解沈言远为何会找到鬼灭生头上来,鬼修虽被修真界排斥,可打探消息的本事一点也不小。鬼修自有一套打探消息的手段,驱使孤魂野鬼能得到一些常人不能得到的消息和细节。 第74章 连星衡阁都和他们有合作,左将军想到那群人,心底冷笑,四大宗又如何,还不是嘴上一套背底下一套。得到想要的消息后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左将军打心底鄙视那群伪君子。 “这事我应下了。”左将军确认沈言远的要求不会威胁到鬼灭生后很爽快答应了,瞧见沈言远面露喜色,话锋一转,“你要不要当我男宠?” 临时起意的事左将军越想越觉得不错,沈言远长得差了点,可气质不错呀,实力也还行,有眼色有胆识,勉强能达到他男宠的标准。 沈言远:…… 沈言远一言难尽,脸色之复杂让左将军侧目:“你不想?” 沈言远道:“大人莫要开玩笑了,我怎么配得上大人。”话里话外都是拒绝,左将军惋惜,不过他还指望沈言远手里那份传承,被沈言远拒绝也没有恼羞成怒。 “不想就算了。”他兴意阑珊,重新躺回榻上,“那就这样,等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他像一只优雅蛰伏的豹子舒展着身躯,对着沈言远勾勾手指,“过来,让我看看那传承。” 沈言远过去,让左将军的神识在他身上扫过,在他丹田处停留了许久,耳边听到左将军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光是看到那颗生生不息,自行转动的黑色金丹,左将军那颗聪明脑袋一下想明白其中关窍,他依依不舍将神识收回来,轻咳一声:“很好,我会尽快让人去查消息。”得到甜头,左将军也不介意帮忙催促一下,同时心中也在懊悔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明明是简单的事,千百年来却没有一个鬼修能想到。 “那就多谢大人了。”沈言远笑道。 左将军以防万一问道:“就这么简单?” 沈言远道:“当然不止。”左将军眼眸一厉,“还有一套辅助功法,不过我想在得到我想要的消息后才把它交出来。” 左将军急迫渴望得到那套功法,也只能催促手下人加快速度去调查。没办法,东西在人手里,如果强迫也不知道沈言远会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几天,左将军心不甘情不愿放走沈言远,脚步不停赶紧去发动所有手下去调查沈家灭门之事,他一定要在死对头之前办好这件事到鬼王面前邀功!到时甭管那死鬼做了什么都抵不过他手里这件事的功劳大! 所有左将军派系下的鬼修都被召回来去做同一件任务,惹得右将军派系的鬼修好奇不已,暗中猜测左将军是不是打算杀死右将军谋权篡位。 沈言远不知道他引起的大震动,此刻他正在和谢随云告状。 “阿云,你是不知道,那鬼修见面上来就要我当他男宠。幸好我坚强不屈,勇敢反抗强权,才保住我的清白。”沈言远可怜巴巴跟谢随云说话,将左将军描述成无恶不作的大恶霸,自己则是誓死不屈的小可怜。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阿云,还是待在你身边安全。”最后还来句腻腻歪歪的总结,“你知道,我的身心都是你的,只有你能看,想摸也可以。” 谢随云安静听他说完,哭笑不得。要他当男宠是真的,可形势也绝没有沈言远描述的那么夸张。谢随云压下心底一些不舒服,打趣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那可不。”沈言远道,“回去你一定要好好安慰我。” 哪有人自己要安慰的,谢随云无奈但也习惯,安抚他几句。沈言远好不容易联系上他,灵讯聊到发烫也舍不得放下,到最后他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安静听着谢随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脑子里自动配上场景,外衣脱落,接着是腰带,里衣…… “你在想什么?”谢随云声音突然清晰,就像在沈言远耳边说。 沈言远心一跳,幻想的景象被打断,没头没脑说了句:“好想你。” 谢随云已经学会对这些直白的话免疫,只是柔和了声音:“我也想你。” 这个对话每次都要上演一遍,从不嫌烦,简单的话语下传达着两人的思念。沈言远一遍遍肯定他的爱意,无形中也拂去谢随云面对这段感情的一些不安,让他能够更加坦诚直面沈言远炙热的情意。 沈言远在向他一步步走来,谢随云也绝不可能停留在原地,他同样要朝他走去。 沈言远在鬼灭生内获得来自左将军的好意,组织内的资源任他挑选,由寒老大亲自送来,态度恭敬,坐实了沈言远的猜测,许升就是左将军。 除了在寒老大面前,他从未展示过他的不同,却在进组织第一日就被盯上,不是寒老大告密都说不通。 沈言远坦然接受这些资源帮助自己修炼,实力巩固不说还有所长进。除开修炼,他也在宫殿内到处溜达,不知想做些什么,总之和累死累活的众鬼修比起来他悠闲得让人嫉妒。 连左将军都来看了他两次:“你倒是悠闲。” 沈言远笑道:“托将军的福。” 其实他不是在闲逛,而是在观察鬼灭生的组织流程结构。据他观察,组织内一王两将军下,是十二管事和较多小队长,真正属于决策层的只有包括管事在内的十五人。这里每个阶层之间都是激烈的竞争关系,因为位置就那几个,资源就那么点,只有上阶才能掌握更多资源,所以这里面同等阶层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怎么挤掉对手或者把上阶的拉下马。 第75章 当然后一点只能在心里暗想,真说出来早就被弄死了。 沈言远还知道一件事,费老狗的死也是左将军出马摆平的。本来他的死不会有人关注,奈何他属于右将军一派,和两个敌对派系的人出任务结果只有沈言远回来。这件事被右将军派系的人抓住大作文章,左将军不耐烦听对面派系的人叽里呱啦,怨气一吞,全场都安静了。 “我们派系的人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丑来管,有本事叫那死鬼亲自来找我。”左将军冷眼丢下一句话,拂袖离开。寒老大跟在他身后,冲着那群人露出挑衅的笑容。 属于右将军派系的管事气得浑身发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立马回去向右将军告状。 听说后来右将军亲自找到左将军房内,噼里啪啦打了一晚上,第二日才出来。有人大着胆子探头去看,屋子里一片狼藉,纱帐撕得七零八落,床也塌了,桌子椅子那些缺胳膊少腿,没一件完好的。 以上这些都是寒老三告诉他的,自从知道左将军和他合作后,寒老三就自认为沈言远属于他们派系的人,经常过来找他说话切磋。 沈言远知道了许多八卦都来自于他,很多时候听得都叹为观止,鬼修这种生物,脱离人籍后相当一部分会放飞自我,随心所欲。 例如左将军和右将军,寒老三冒死告诉他组织内关于他俩关系的猜测,既是对手又是床伴,常常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 日子平平淡淡过去,因为有左将军罩着,一般人也不敢来惹他,沈言远摸着摸着就打入了组织内部。只能说,除了时不时的精神失常外,这里和普通宗门没有什么区别,全然不似沈言远第一眼见到宫殿的阴森印象。 又一天,许久不见的左将军找上门来告诉他:“有消息了。” 第68章 重逢 消息是左将军手底下派出赶往沈家附近的鬼修传来的, 他们遍寻四周孤魂野鬼一个个审问,还真问出点东西来。 “那天有鬼看到一个修士从东南方向而来,因为气势太强他就躲了起来, 后来才知道沈家灭门的消息。” “鬼原本还很高兴会有新面孔来陪他玩了,结果左等右等沈家旧址找不到一个鬼,也不知道都去哪了。” 鬼修还想报告的是沈家灭门按理来说怨气绝不会少,可现场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怨气遗留的痕迹。转念一想,听说与沈家交好的谢家后来得知此事特地请了慈悲寺的高僧过来诵念往生咒摆渡灵魂, 也许没有怨气也是谢家请人来清除了, 因此就把话咽下去。 沈言远听到东南方向第一反应就是归一宗。 脑子飞速转动,假如真是归一宗的人,那便符合他所有猜想, 沈言远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再等等更多线索, 也许这人是故意混淆视线。 左将军接下来的话彻底将这人身份钉死在归一宗:“本尊得到消息后让人沿路去探查, 那修士果真进了归一宗,后面再未出来。” 讲到这左将军还怜悯地拍拍他肩膀:“归一宗的化神修士,你还是悠着点别想什么报仇了,报仇事小丢命事大。你一个鬼修找上门去说他们的长老灭人全家,你说他们会信谁?除非你能够打得过那修士,暗中潜伏等待时机只要他一出来就把他杀了。” 左将军话里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低贱的鬼修要找高高在上的化神修士报仇, 想想就像那话本子里演的一样。左将军没打算帮忙, 还是那句话, 为了一个沈言远招惹上整个归一宗不划算。况且他与沈言远的交易已经完成, 接下来马上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他朝沈言远伸出手:“消息我已经带到了, 东西你该给我了。” 沈言远不动,却道:“左将军可否再帮一个小忙?” 左将军目光沉下来, 压迫感弥漫整个空间。褪去平日里似乎好说话的皮囊,真正让沈言远感受到鬼将军带给人的威胁,如芒在刺:“你是在跟本尊讨价还价?” 沈言远稳稳站定,好似没感受到他的怒火:“不敢,交易达成,这功法我自然会双手奉上。” 左将军面色缓和些。 沈言远又道:“这是另一桩小小交易,今日左将军倘若愿意,那么在下欠将军一个人情。” 左将军刚想嗤之以鼻,本尊要你的人情干嘛。突兀想到最近他和那死鬼打得不可开交,偏因为手底下顶事的没几人暂时落在下风,如果趁此机会把沈惊风收到麾下也不错,好好培养又是一个大将。 是的,沈惊风是沈言远又一化名,光明正大使用沈姓,一点都没引起左将军的怀疑,只认为也许他是沈家旧仆罢了。 沈言远心知自己身上没有别的筹码能引左将军入局,他了解最近组织内的形势,两个派系打得如火如荼,十二管事本来两个派系一半一半势均力敌,结果前两个月左将军派系一下子不明不白死了两个,新补上来的恰好是右将军派系的人,不用想都知道左将军一派有多被动。 沈言远抓住的就是这个机会,果然左将军自愿上钩,他答应了沈言远的条件,但还是重申一句:“本尊不会直接对上归一宗。”言下之意会悄悄帮他点小忙,这也正是沈言远需要的。 说实话左将军这么好脾气已经超乎他想象,沈言远都已经做好被追杀的准备,未料到左将军这么爽快答应下来。 第76章 左将军不屑道:“本尊对有用的人还是有点耐心的,你要是碰上那死鬼现在准没了。”抬高自己又暗戳戳贬低对手。 沈言远暂且和左将军告辞,他要回归一宗找谢随云商量点事。那人潜藏在归一宗内,沈言远只怕他会对谢随云不利。 临走前,左将军笑眯眯递给他一个令牌,只要出示这个令牌,手下人自会前来为他分忧。沈言远收下了。 寒老大立在左将军背后目送他远去:“将军这是不放心沈惊风?”那枚令牌可不止那么简单。 左将军双手背负在身后:“他很聪明。”他的笑容有深意,“聪明的人要是没想那么多就更好了。” 每次见面,一次比一次深的心理暗示和精神迷惑,没能突破沈言远心防却足够他对他多点信任。只要一点信任,就能够在沈言远心神不设防时一举攻占取而代之,彻底将他变为一道傀儡。 左将军抚摸着蓝色封面上的字,自言自语道:“报什么仇呢,还是永远留在这里吧。” 寒老大头垂得更低,仿佛没听见这句话。 沈言远日夜兼程赶回归一宗时没有告诉谢随云,因此两人就在山脚下猝不及防撞上,四目相对,一人惊讶欣喜,一人冷笑。 沈言远这时已经幻化成秘境中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谢随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主动上前。他没发现自己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恰如冰雪融化,春日暖阳,令纠缠他的人看呆过去。 沈言远牵住他的手,垂眸温柔看着他:“提前解决完事情就过来找你了。”余光瞥见宋玉却是满满的警告与戾气。 谢随云和他说了好几句话才想起旁边还有人,转过去表情又变成淡漠:“宋师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宋玉手抬起想挽留还是迟了一步,目光移到两人十指相牵的手上,神色狰狞不甘,咬着牙心里怨恨,也不知道在咒骂谁。 来来往往经过他身边的每一个眼神宋玉都觉得是在嘲笑他,咽不下这口气,宋玉拿出灵讯交代他的小弟赶紧去查查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宋玉记得在秘境中就看见过这个男人和谢随云亲密无间,因为有他在宋玉一直没能和谢随云搭上话,更别提交流感情。 自秘境回来后宋玉就让家里去调查,这么久了还是没出来个结果。 宋玉越想越气,交代好小弟后,又找到家族管事:“把泽晏那边的人手也派过去调查!” 管事有些纠结:“可是小少爷那边……” 宋玉不耐烦:“让你去你就去!” 沈言远两人走在大街上毫不避讳牵手,修真界风气开放,遇到这种事也不会惊讶,只是谢随云样貌太过出众,牵着他手的沈言远普通得掉进人群都看不见,着实令众人惋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谢随云下山是为了帮越光寒取他定做的兵器,宋玉是在回宗门路上偶遇到的。沈言远听完醋意都快飘到天上去了:“你什么时候和越光寒关系这么好了?” 他语气一变,谢随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次秘境出来后越师兄请我与他比试过几次,渐渐就比较熟悉了。” 他说得坦坦荡荡,眼眸里倒映着沈言远的身影。沈言远定睛看了他一会,还是暂且放过他。 外人进入归一宗除了要有人带领外,还需在宗门那登记一下。 今日负责登记的弟子原本还在萎靡,等到谢随云出现在面前,眼睛一亮,热情问好:“谢师兄!” 谢随云点点头,那弟子殷勤问道:“谢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谢随云道:“我有一朋友想在宗门住一段时间,麻烦登记一下。” “好的好的!”弟子忙不迭拿出灵简和灵笔等记。 “姓名。”“沈三。”“年龄。”“十八。”“修为。”谢随云看向沈言远,沈言远道:“金丹中期。” 弟子惊奇抬头看他一眼,这么年轻有这般修为,人不可貌相啊,这天赋和谢师兄比也不遑多让。 弟子复杂地低头继续记录道:“那这位沈道友,我们就统一安排到……” “不用。”谢随云道,“他随我住。” “好、啊?”弟子瞪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最后他是在一种近似悲愤的心情下颤抖写下几个字,依依不舍目送谢师兄走后立马掏出灵讯将这件事告诉朋友。 不到一炷香,宗门上下都知道谢随云带了个朋友回来,还一起住在他洞府内。 谢随云的迷弟迷妹:! 沈言远一点也不奇怪见到别人对谢随云的仰慕,谢随云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无论是在谢家还是在这里,都能轻而易举得到他人的好感。对这些人,只要不试图靠近沈言远通常都会采取无视的态度。 归一宗门内并不禁飞,半空中常能见到白衣飘飘的弟子飞来飞去。沈言远两人也御剑飞行,有弟子还未见过沈言远,此刻看到两人并肩都呆愣住,心神一放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沈言远也算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出现在归一宗内,旁边就是谢随云,迎面扑来的风吹走多日来的疲惫。恍然间,沈言远只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到了。”两人降落在九华峰谢随云的洞府前。 外面是冰天雪地,内里温暖如春。一朵一米高的红花扎根在洞府角落的土壤中,摇头晃脑尽情享受着主人不在的快乐,灵须也随它张牙舞爪,蔓延到整个洞府。 第77章 灵须可比红花机灵多了,沈言远两人一踏入洞府便被它们察觉到,飞速暂停一下子缩回红花体内。红花还在尽情摇摆,完全没察觉到危险气氛,直到一只手捻起它的花瓣,耳边传来恶魔的低语:“你很快乐啊。” 溯不动了,花脑袋直接面向墙壁不敢面对现实,内心疯狂捶打灵须:怎么不提醒我!灵须也很委屈,它叫了,可溯一点都听不到啊。 沈言远没给他逃避现实的机会:“去,给我倒杯茶来。” 溯化成人形屁颠屁颠要去够桌上的茶壶,沈言远伸手拦住他:“去外面找干净的泉水重新煮过。” 溯不明白桌上明明有茶为什么不能喝,溯被赶出来了,溯暗戳戳在心底骂:麻烦的人类!他行动上却不敢迟缓,任劳任怨去给他麻烦的主人煮茶。 谢随云也不明白,可马上他就想通了。 虽说洞府内温度比外面高,可墙壁还是冰凉的,此刻透过单薄的衣衫传至后背和前面灼热的身躯形成对比,令人心悸。后脑勺垫着一只大手,以免撞到墙壁。 多日未见沈言远像是要把这些时日落下的亲吻都补回来,谢随云觉得自己舌头痛,嘴巴也痛。手撑在沈言远胸膛前连连推了几下,下一秒就被沈言远挪开,身体更加紧密,亲得也更加用力。 好不容易等到他亲完,谢随云靠在他身上喘着气,手指又抬起他的下巴。 “我不行了。”谢随云难得产生退缩的念头,泛红眼角看着沈言远希望他停下。 沈言远的欲念满足大半,耐心温柔道:“阿云,我就亲亲。” 谢随云摇头:“不行,都肿了。” 沈言远视线落在泛着水光微微红肿的唇瓣上,略有些心疼。手指轻轻按压在柔软唇肉上,渐渐失神,哑声道:“很快就会恢复的,别担心,我就亲一下。” 谢随云还是拦不住他,又是一阵狂风骤雨,后面唇肉碰一下都刺痛。 沈言远轻轻有一下没一下啄吻着他,内心惬意满足。 第69章 怀疑 待溯提着茶壶回来, 看见的就是犹带薄红的谢随云和一脸餍足的沈言远。他犹疑道:“你们做什么了?” “小孩子没你的事。”沈言远提走茶壶,顺便敲了他脑瓜一下,给谢随云倒了杯灵茶, “阿云,喝喝水。” 温热杯壁触碰到唇肉,热度稍微缓解了下刺痛,是沈言远先把茶水温好。谢随云一饮而下,发干的嗓子终于得到湿润。 沈言远自知过分, 等谢随云饮尽茶水, 他连忙又去倒。来回两三次,谢随云觉得彻底解渴了,才停下。 灵情花的灵须进入洞府便兴奋起来, 撒欢似的游走在洞府内, 特别是沈言远和谢随云周围, 几乎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茧,灵须一闪一闪吸收着情绪能量。沈言远两人自然能感受得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谢随云一想到灵须吸收的是什么情绪,脸上薄红一直不下,恰如雪色沾染嫣红。 沈言远很是体贴另起话题:“阿云,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那个人有消息了。” 提起正事, 谢随云也正色起来:“是谁?” 沈言远摇头:“是谁还不清楚, 但八九不离十就是归一宗的人。” 这个结果两人都沉默, 谢随云还是想不明白这仇怨是从何而来, 沈言远开玩笑安慰他道:“也许是上辈子的仇?” “总之从这件事上看, 这人必定心狠手辣, 阿云你一定要小心,我怕会牵连到你。”沈言远认真道。 谢随云道:“也许早就有迹象了。”他提起古镇那一个任务, “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一个有元婴期鬼修潜藏的任务宗门竟然没发现蹊跷,早在那些筑基期弟子未能返回时就应察觉到不对,而这个任务又恰好被我们接到。” “不过因为这个任务是苏师兄接的我当时才没怀疑太多,苏师兄的为人我暂且还是信得过的。我猜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引导苏师兄去接这个任务?” 沈言远沉吟:“那这个人同时也必须熟悉苏子卿,知道他会来邀请你做任务,照这么说,也许那人会是苏子卿熟识的人?” 他看向谢随云,谢随云点点头。 谢随云道:“我请师尊帮忙查了关于那段时期宗门内化神修士外出记录,想来已经有结果,我过会便去拿来。” 交流完双方信息后,谢随云起身去洛苍剑尊那里拿记录,沈言远则和溯留在洞府内。 溯不敢靠近沈言远,缩在角落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奈何沈言远早盯上他,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提起来和他平视:“我问你,我不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纠缠阿云?” 溯四肢耷拉着,听到他问话,立马赔笑道:“有有有!”他使劲点头,添油加醋道:“那个长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老是在洞府外徘徊想约云云出去,云云都没有答应!” 沈言远详细问了外貌,确定就是今日山脚下那个男人。冷笑,仿佛猛兽被窥伺领地,要将那人撕碎。 “还有呢?”沈言远双手抱臂问道。 溯乖乖站在地上,嘴巴咬着手指回想一下:“还有几个人来约过云云几次去比剑,云云答应了,其他就没了。” 沈言远再三确认过后,丢了颗灵丹给他。溯喜笑颜开接住,灵情花到底是灵植,需要灵气熏陶。溯少不知事,沈言远离开前仅几颗灵丹就收买他让他观察平日都有谁纠缠谢随云。 第78章 正说着,洞府外有人高声道:“谢师弟,我来找你过过剑招了!” 连景晨才与谢随云对招过,回去沉浸几日似有所得马上就又兴高采烈前来讨教。他是完完全全被谢随云折服,随便见到一人都要拉住他喋喋不休对谢随云夸上半天。托他的福,整个宗门就算是没见过谢随云的人也对他初始好感很高。 也因为连景晨这种自来熟的性子,他后来居上成了谢随云在宗门内最熟的朋友。 连景晨喊完后不见谢师弟,反而是另一个面孔缓缓走出来,惊讶道:“沈道友?”连景晨还没时间看灵讯,自然不知宗门内现在都在传谢随云有一朋友住进他洞府的事情。 沈言远颔首:“连道友。”他姿态自然,仿佛他是主人而连景晨是客人般,“阿云如今不在洞府内,连道友可要进来等一等?” 连景晨心中怪异,摸摸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拒绝道:“既然谢师弟不在,那我还是等他回来先吧,麻烦沈道友告知他一声我来过。” 沈言远点头答应,连景晨说了几句便离开,快要走下九华峰,没忍住回头遥遥看了一眼,茫茫雪景中早已不见沈言远身影,感叹道:“谢师弟的洞府至今都还没几人进入过,看来沈道友和谢师弟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反正也出来了,连景晨脚步一转,去找他师尊承济尊者学习一下。 承济尊者席下只收了连景晨一个徒弟,掌门多次让他收多几个徒弟都被婉拒回去。只有一个弟子,那所有资源必定都往连景晨倾斜,再加上承济尊者对他严厉却不失慈爱,两人相处起来亲如父子。 连景晨经常来找这个师尊,承济见到他来也不意外,让他坐下喝口茶。 连景晨端起茶杯一阵牛饮,让承济看了有点心疼他那好茶,骂道:“那可是上好的灵茶,为师这也没多少,你就这般牛饮!”连景晨嘿嘿一笑,丝毫不在意。 “今日怎地这么早就来了?”承济问道。 连景晨嘴里塞着几块小糕点,听到问话,自己倒了杯茶和着糕点咕噜一声吞下才道:“哦,我刚刚去找谢师弟来着,但谢师弟不在,我便想着来师傅这聊聊。” 他又塞了一块糕点:“谢师弟那朋友也来了,暂时住他洞府里。” “谢随云的朋友?”承济疑惑,连景晨才想起来他师尊不太关注小辈之间的事,解释道:“就是那个在秘境中和谢师弟一道的人,叫沈三,也不知是哪里人,实力可不差,甚至能和秦岩过招。”连景晨还是很佩服沈三的,也起了结交的心思,可惜沈道友似乎不太待见他,每次靠近表面在笑着,眼底却是凉凉的,连景晨只好遗憾收起心思。 承济想了一下:“姓沈?我之前似有听闻谢随云有一个多年好友就是姓沈。” 连景晨道:“不是他,谢师弟那位挚友早就身陨,沈道友只是恰好和他同姓罢了。” “原来是这样。”承济只是多问一句,后面就不大感兴趣,转而问起连景晨最近修炼有无遇到困难之类的。 连景晨也端正神色恭敬询问,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温情。 另一边谢随云也找洛苍剑尊要到了记录,洛苍也不多说,只是在名单上着重圈出几个人名道:“这些你可重点关注一下。” 谢随云问道:“师尊,倘若真是归一宗的长老,宗门内会如何处置?” 洛苍看着他这个弟子,淡淡道:“宗门会给沈家一个公道。”平淡的话语暗含雷霆之意,洛苍某种意义上就代表宗门,他的态度也影响着宗门的态度。 洛苍剑尊说会给沈家一个公道,谢随云相信他,诚心诚意鞠了一躬:“多谢师尊。” 脚踩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前脚刚挪开下一瞬就被风雪覆盖。沈言远就站在洞府门口,望着那人破开风雪而来,雪花落在他眉间,平添几分圣洁不可侵犯之意。他的神色淡淡,看见沈言远那一秒却扬起浅笑:“言远。” 两个字让沈言远心漏跳一拍,他露出纯粹的笑意:“回来了。” 两人并肩走入洞府,谢随云将得到的记录摊开在桌上,两人一起商讨。 名单一共有七个人,朱红色笔迹圈着的是晋禾尊者,易华尊者及承济尊者。这三人谢随云都不太熟悉,前两个只是听闻还未曾真正见过,后一个谢随云知道他是连师兄的师尊,在宗门内风评不错,与连师兄亲如父子。 谢随云不知师尊为何把他也圈出来,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但师尊没有告诉他。 沈言远听完,也在承济尊者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那人熟悉苏子卿,”他点点承济尊者的名字,“苏子卿与连景晨十分要好,那一定与连景晨的师尊也非常熟悉,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是最高的。” 谢随云拿起旁边的纸:“承济尊者那段时间即将突破,外出几天寻找突破契机。他离开前是元婴大圆满,回来后就变成化神初期,这么看他不可能存有时间去沈家寻仇。化神雷劫声势浩大,承济尊者那日的雷劫也是响了三天,整个修真界都有目共睹。” 沈言远沉思,谢随云继续道:“无论如何,我们一个个查过去,总会找到线索的。” 沈言远点头:“我也会传讯给鬼灭生那边,让他们帮忙探听一下。” 他手指在名单上一个个滑过,最后停留在某个名字上:“不如我们先从这个开始。” 第79章 归一宗某处山峰内,男人端坐在主位,面色沉静,细细看宽大衣袍下手指却在微微颤抖,他几乎要压不住内心的恐惧,千刀万剐的痛苦停留在身上久久不能离去。 “噗!”心神激荡下,他终是喷出一口鲜血。 “好啊,好一个沈三。”男人咬着牙,恨恨磋磨这个名字,“你怎么就死不了呢。” 大殿内回旋着男人最恶毒的诅咒,字字句句含着无尽怨恨,日日夜夜的恐惧已经成了他的心魔,男人知道,不把沈言远彻底除掉,这辈子他将再无寸进。 “总会死掉的,我能杀一次,就能杀第二次。”他喃喃道,让人不寒而栗。 第70章 排除 谢随云与秦岩的一年之约即将到来, 在这等事上,沈言远揽去大部分事务让谢随云专心修炼。 谢随云有一好友与他同住的消息传遍宗门,许多人状似不经意绕道九华峰就为了看看这位好友是何方神圣。沈言远在九华峰住了一段时间, 算是见识到谢随云到底有多受欢迎,三五日便有人上门讨教,连景晨,越光寒,苏子卿那几人像是约好般轮流上门。 沈言远程着茶微笑看谢随云和他们过招, 晚上回去什么也没说直接按着人就亲。托他的福, 谢随云很快就学会换气,沈言远亲的时间也更长了。 最常来找谢随云的当属连景晨,若谢随云在修炼, 沈言远就会帮忙招待, 两人坐在一起聊聊天。沈言远对剑道的领悟比之谢随云丝毫不差, 当他愿意和一个人拉近关系时,连景晨的称呼很快就从比较生疏的“沈道友”变成“沈兄”,每每讨论过后都觉得自己收获良多,愈发信服。 沈言远又是手腕一转,将连景晨的剑挑开。连景晨手震得发麻,剑身嗡嗡颤抖, 他苦笑:“刚好凑了个整数, 二十局二十败, 沈兄果然厉害。” 沈言远平静收回剑:“谬赞了, 连兄招式间还是不够连贯, 防守不到位才会被我抓到破绽。”他毫不留情指出连景晨的失误, 而连景晨也没有生气,虚心接纳。全因沈言远压着他打了三十局, 把他打得没脾气了。况且连景晨清楚,沈言远说的那些就是他一直以来存在的问题,经沈言远一针见血指出后,他能感到自己的飞速进步,与一开始简直有了个质的飞跃。 连景晨道:“还得多谢沈兄陪我对练这么久,实在感激不尽!” 沈言远木着一张脸,如果不是不想你挨阿云那么近,谁管你。 他不说话,连景晨自顾自感动道:“我这人废话多,连我师尊都不太能忍受得住我,子卿更是嫌我话多早早把我赶出来,也只有谢师弟和沈兄不嫌弃我了。” 沈言远其实挺嫌弃的,不过现在他不会说出来,只是微笑。 连景晨已经单方面把沈言远当好友了,有一些事自然而然就倾诉出来,他惆怅道:“师尊晋升化神后修为一直不太稳固,最近又闭关了,我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拼命修炼届时讨他老人家欢心。” 沈言远道:“这修为不稳有三种原因,其一是修为乃丹药辅助提升,此为小道不可取。其二是修士还未到时机进阶却强行提升,易造成心境不稳。其三便是修士自身深陷执念中,无法解脱,易产生心魔,这就需要修士花费更多精力去镇压。” 连景晨想也不想便道:“不可能,我师尊在元婴大圆满多年,境界稳固,晋升化神是水到渠成之事,不可能心境不稳。再者我师尊也曾对我说丹药不能多吃,会损坏根基。” 沈言远挑眉:“照你这么说,你师尊是第三种原因不成?” 连景晨道:“这更加不可能,我拜入师尊门下这么多年,从未听说他有什么执念!” 沈言远程起茶杯不紧不慢啜了一口:“那我便不清楚了,连兄都不知道的事我更加不可能知道。也许是尊者不愿意让你担心。”他放下茶杯,“不过连兄要注意了,如果真是第三种,时间久了修士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砰!连景晨一拍桌子倏地站了起来,犹带怒容:“沈兄,我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说这些的。这种妄加猜测我师尊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沈言远很干脆道歉:“对不住,我也只是想帮你分析一下,如果你不想听我后面就不再说了。” 连景晨怒气一滞,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沈兄也只是好心。他复又坐下,叹了口气,面带歉意:“我近来因为师尊的事情绪波动有点大,刚刚实在对不住了。” 沈言远大度表示没关系,连景晨见此愈发羞愧,勉强再交流两三句后匆匆告辞离开。 “如何?”谢随云从修炼状态脱离,没赶上结尾。他走到沈言远对面坐下,问道。 沈言远把茶杯推向他:“很大嫌疑。” “后面你想怎么做?” 沈言远眼神沉静:“继续盯着吧,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现在不过是鱼饵还不够大。”他不欲再谈,转而问起谢随云修炼得怎么样。 谢随云轻笑:“还需要沈少主帮我磨一磨我的剑。” 沈言远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固所愿也。” 时间一日□□近,谢随云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几天几夜是常态。沈言远在他闭关时就混入弟子中打探消息,名单上七个人的名字已经划去四个。 今日沈言远参加完归一宗一位弟子举办的经验交流会回来,把晋禾尊者的名字划掉。他已经实证过,这位晋禾尊者常年待在自己山峰内不外出,也不喜他人靠近,不为别的,因为他是社恐。饶是沈言远见过他后都颇觉神奇,这种全靠弟子贴心把资源送进去内室,被弟子拒绝后还会抱着弟子的腿哭嚎的修士是怎么突破化神的。 第80章 难怪见过晋禾尊者的人都一言难尽,对他讳莫如深。 范围缩小至两人,易华尊者和承济尊者。不同于晋禾尊者社恐,易华尊者在门派内是真的默默无闻,大部分弟子在听到这个人名时还一脸疑惑,反问道“我们宗门有这么一位化神修士吗?” 唯有一些资历年长的师兄师姐还隐约有几分印象。 “你说易华尊者啊,他原本是散修,后来中途加入我们宗门当了个客卿长老。说是长老,其实相当于个吉祥物。他不收弟子,空有长老之名而无长老之实。掌门当初单独开辟一座山峰给他居住,那座山峰到现在好像都还是只住着他一个人。” 另一人补充道:“易华尊者为人低调,非必要都不离开那座山峰,上次剑尊收徒他好像出来坐了一会,宴会都没结束就走了。” 沈言远问道:“那他在宗门内没有走得比较近的人吗?”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摇摇头。苏子卿正好经过,好奇问了一句,然后沉吟道:“易华尊者的话,我记得之前在白安真君那里有见过他。” “白安真君?”又出来一个新的人名。 旁边的师兄为他热心解答:“就是曲浮峰的峰主,医修一脉的主事,大家平时有什么伤病都是去曲浮峰看的。” 苏子卿道:“易华尊者似乎唯一有来往的人便是白安真君。不过沈道友,你打听这些有何用处?”他突然发问,打了人个猝手不及。 沈言远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没什么,只是我在归一宗住了多日,深觉归一宗风气良好,便有点想拜入归一宗门下。因此多打探点化神修士的消息,想着能提前看看哪位长老合适。” 周围人都笑了,在这里的大多数弟子都未曾见过沈言远修为如何,他的话在他们看来有点大言不惭,不过也没多少嘲笑之意,毕竟谁没做过众多大能争抢自己的美梦呢。 唯有苏子卿笑道:“沈道友若是加入,归一宗自然十分欢迎。” 沈言远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苏子卿回到洞府,不过片刻越光寒便找上门来,大马金刀坐下,直接开口问:“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想着谢师弟与秦岩那一战即将到来,事关两大宗门,有些事想找你一同协商一下罢。”苏子卿笑道。 越光寒听到这个就头疼:“这些事你自己决定不就好了,我都没意见。” 苏子卿哪那么容易放过他:“这可不行,你我身为归一宗的领头弟子,自当为宗门尽一份力。” 越光寒算是明白了,敢情苏子卿自己一个人处理宗门事务感到心里不平衡所以硬要拉上他。他望着苏子卿温和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写着狡猾二字。 逃是逃不掉了,越光寒老老实实给他打下手。 苏子卿一边处理一边和他闲聊:“听说你也经常去找沈道友练习剑法?景晨之前也经常去,后来不知怎的就去得少了。” 听到沈道友三字,越光寒手停顿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沈道友剑法高超,谢师弟闭关,我见猎心喜,便多去了几次。” 苏子卿“嗯”了一声,苦恼看着手上的位置安排,不说话。越光寒也不出声。 苏子卿将来观战的客人位置安排妥当后放下笔,才略有些惊讶地抬头:“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还想多听你说几句呢。” 越光寒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沈道友剑道造诣在我之上,我前去多为讨教。” “好吧。”苏子卿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这沈道友我还真得好好争取一下把他拉进我们宗门。” “不可能。”越光寒摇头。 “为什么不可能?”苏子卿问道,“刚刚碰见沈道友他可是说了在考虑加入我们宗门的。” 越光寒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终又闭上,烦躁地摸摸脑袋:“你到底想问什么?” 苏子卿收起笑容,目光锐利刺向越光寒的眼眸:“沈三到底是什么人?” 越光寒别过眼眸:“我怎么知道?这件事你应该去问谢师弟,沈道友是他的朋友,他应该更清楚,你这里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丢下手上的东西,大步离开。 “我再问一句。”苏子卿没有阻拦他,只是冷静问道,“他是否会对宗门造成威胁?” 越光寒身形一顿,只道:“我不清楚。”遂离开。 第71章 一年之约 晨光微熹, 日光刺破云层在雪山上留下金色外衣,纯净的白与神圣的金交相辉映,第一眼就让人震撼失语。 屋内温暖如春, 两人还在酣睡,呼吸轻缓绵长,俊美容颜只留下最原始的宁静美好。织锦绣云纹被下沈言远手臂霸道禁锢着谢随云的腰身,身躯紧密相靠,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最先醒来的是谢随云, 纤长睫毛微微抖动, 下一瞬眼眸张开,迷蒙神色还未褪干净便感受到腰上的阻碍。身后沈言远的呼吸不变,显然还在熟睡中。谢随云一息间清醒过来, 他不欲惊醒沈言远, 没有动作等待沈言远醒来。 一个人的时光像被拉长, 谢随云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一遍剑法后沈言远还是没有醒来。他干脆放空脑袋,静静感受沈言远的怀抱,似春日的太阳温暖和煦不易灼伤人,恰是让谢随云这种体凉的人最舒服的温度。 沈言远当初没有在秘境内找到烈阳草,后来却在鬼灭生宝库中找到,炼化后得来一幅永远不会寒冷的身躯。 第81章 谢随云后背紧贴着沈言远胸膛, 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震动, 起伏的肌肉轮廓。 他数着他的心跳声, 在数到第一百零七下时, 心跳声乱了。接着是一声轻笑, 男人的手捏着他的下巴把脸转过来,不含情欲的亲吻落在他额头。 “早。”沈言远笑道。 谢随云眨眨眼, 犹豫一下,学着沈言远也在他额头落下轻柔一吻:“早。” 这种温馨的气氛很快被打破。 今日正是一年之约,苏子卿作为下任掌门候选已经陪在掌门身边招待来客。谢随云两人穿戴整齐,检查好装备就赶往赛场。 事关归一宗和五行道宗两大宗门的面子,只是年轻弟子的比试,大能们不至于前来观赛,但还是派一些弟子前来观摩学习。因此今日比试会场设立在归一宗最大的练武场上,中间是高台用以战斗,四周呈环形台阶,划分一块块区域安排其他宗门弟子落座。最好的观战位置自然留给两大宗门的人,最高的台阶留给长老们。 环形台阶逐渐坐满,苏子卿心里早有准备依然被乌泱泱的人群惊叹,更别提其他人。 李紫娇站在他身旁,环顾四周感慨道:“看来想看两大宗门热闹的人很多啊。”今日她作为医师准备在赛场下。 没错,来这里的人大半都是冲着看归一宗和五行道宗的热闹来的,顺带瞧一瞧谢随云和秦岩孰强孰弱。两大宗门恩怨已久,两个年轻一辈最有天赋的弟子直接杠上。五行道宗来势汹汹早有预谋,明显不怀好意。归一宗也不怕事,直接迎战。双方都想借这次机会踩着对方扬名,震慑对方。 苏子卿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这般阵势,希望谢师弟不要觉得负担太重。” 万众瞩目下,输了的人很可能会受到来自外界更甚至宗门内弟子的指责批评。早知五行道宗用心险恶,真正到了这个地步仍觉得心底发凉。在秘境内不算,谢师弟是第一次在这种大阵仗下登台比斗。而秦岩经历无数次大比,身经百战,苏子卿担心谢随云会感觉到压力过重。 身在赛场上,谁会没有得失心呢。 李紫娇反倒对谢随云很放心:“我虽然和谢师弟相处不多,可是也能看出他是个心志坚定之人。放心吧,谢师弟不会有问题的!” “嗯。”苏子卿随意一瞥,就看到谢随云两人并肩走来,招呼一声,“谢师弟,沈道友,你们来了。” “苏师兄,李师姐。”谢随云也打了个招呼。 两人一路走来,时不时见到三三两两步履匆匆的外宗弟子,突然意识到这场比赛似乎很重要的实感。真到了赛场谢随云往对战台那边看了一眼,人头攒动。苏子卿留意他的神色,只有惊叹没有不安犹豫焦虑,心里的大石落下一半。 “谢师弟,加油!”苏子卿没有多说,这时候说多非但不能激励反而有可能起反作用。他还看了眼沈言远,沈言远心神全放在谢随云身上,对他的视线不予理会。 苏子卿收回目光。 谢随云没有感觉到压力,他自认为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了,尽人事听天命。何况在赛场上如何后悔也没有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在比赛中获胜来的实际。 这一点李紫娇没有说错,谢随云有着一颗不轻易为外物所动的道心。 准时到达赛场是对对手最基本的尊重,秦岩在谢随云抵达的后脚也跟着到。他一出场,赛场周围的议论声一下安静,马上又沸腾起来。 “终于要开始了!”观众们都很兴奋,目不转睛注视着秦岩和谢随云的一举一动。双方位于对角在线,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言远觉得秦岩移开视线前好似还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留给两人的是热身时间,连掌门都亲自过来和蔼嘱咐谢随云两句让他不要有太大压力:“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了不起,归一宗未来如何又不是靠一场比试决定的。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你可要注意点小心五行道宗那边耍阴招。” 谢随云含笑接纳。 随着用来计时的香烟最后一抹灰掉落,会场内安静下来,掌门站在高台上笑呵呵宣布:“比试正式开始,点到即止。”他的话说得很明白,暗含警告,劝某些人不要在暗中使诡计。 听明白的人忍不住望去,五行道宗随行长老弟子面无异色。这次随行的长老是孔明空,他神色淡然,只把秦岩叫到跟前说了句:“去吧。”多余的嘱咐没有多说一句,足可见他对秦岩的信任。 秦岩点点头,走上高台。 另一边,沈言远也只说了一句:“我相信你。”谢随云轻声道:“等我回来。” 双方准备就绪。 “谢道友,又见面了。”秦岩一开始没有选择攻上来,而是礼貌宣战,“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站在高台上,淡漠的人锋芒尽出,身形未动,剑意先起:“这句话该我来说。”谢随云歪头轻笑,摆出起手式,“秦道友,请赐教!”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出手。 “哇!”看台上喧哗一片,躁动起来,激动看着两道身影快速接近,碰撞又躲开。 两人都选择一开始就强攻。秦岩的剑由陨铁制作而成,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淬炼,剑身厚重大气。而谢随云的剑剑身稍窄,更加灵秀。两把剑碰撞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担心谢随云的剑会被折断。 第82章 唯有沈言远知道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谢随云的剑和紫霄剑一样出自同一块玄铁,看上去秀丽,却是再坚硬不过。 高台上两人已经完成第一轮对战,对双方的实力都有了个大概推测。分明他们在秘境最后一月还对战过,如今两人展现出的实力却都更上一个层次。 谢随云右手微微发麻,目光坚定。论力量,秦岩要比他更强。谢随云回来后已经针对这方面做了训练,秦岩这次展现出来的力量却比上次强了一倍。 秦岩少见地露出个微笑:“我说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他全身化作一道剑气,剑光夹裹着雷霆万钧之势瞬间来到谢随云面前,赫赫一斩而下。 “砰!”剑气在看台上留下十厘米深的划痕,尘烟飞起。 谢随云运转功法,身法轻灵地躲过这一剑。他力量不如秦岩,不可硬碰硬,应当灵活应对。心思一转,望川剑剑光疾起,身形犹如流光,猛然向前一刺。巨大的凤凰虚影在半空中出现,随着剑招突进,发出嘹亮清鸣,展翅冲天飞翔。那凤凰尾羽华丽,曲线优美,雍容华贵,带着势不可挡的气质冲向秦岩。 这是谢随云自己领悟的剑法,通过观摩凤凰图像而成。这只凤凰由水汽凝结而成,带过人的身体会瞬间冰冻人的身体,使人动弹不得。 面对这只凤凰,秦岩右手紧握剑柄,“奔雷!”他沉声吐出两字,紫色的电光覆盖上剑身,噼里啪啦跳跃。他不躲开,选择直进。由下往上巨大的雷光呈完美的弧线,带着慑人的力量,将凤凰劈成两半。 凤凰挣扎着哀鸣一声,不甘地消失在原地,水汽没有消散却化成水泼下来,即使秦岩意识到不对躲开也依然淋湿半边身子。 沈言远见到此景在看台上微笑,李紫娇没那么多顾忌直接笑出声来:“没想到谢师弟有这种趣味。” 可不是促狭嘛,凤凰没了还要浇人半身水。 秦岩身上衣衫湿了一半,看着微皱眉。他运转灵力烘干衣衫,剑身雷电未撤下,依然噼里啪啦响。 谢随云没有等他,再度发起进攻。这是一套连招,剑招连贯,剑法多变,有变化莫测之能,胜在灵动。观众们睁着眼看了半晌,都没发现有重复的剑招。 剑法速度一剑比一剑快,威力也逐步增大。它专瞄准秦岩的要害,角度诡奇,配之以谢随云灵活的身法,往往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秦岩只能被动防御,剑身碰撞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待秦岩适应后,他加大力道一剑挑开谢随云的望川剑,抓住谢随云来不及撤回的空隙,往前一刺。 是剑身刺入血肉的声音,鲜血从伤口处流出。人群稍微喧哗,这是今天第一道实打实的伤害。 秦岩眼神平静如波,下一秒出现波动。 第72章 战斗 修长的手指抓住剑身, 鲜血沾染长剑滴落。谢随云眼睛都不眨一下,紫霄剑出现在右手,凌厉剑风向秦岩袭去。 秦岩快速闪避, 终是慢了一步,肩膀上多了一道血痕。 从谢随云受伤到秦岩被刺伤不过是剎那间的事,谢随云冷静判断抓住秦岩放松心神的一瞬间果断反击,完成猎物到猎人的反转,让人叫好! 谢随云一番动作使得腰上的伤口裂得更开, 鲜血汩汩流出。他不做多想, 拿出一枚疗伤丹吃下后伤口逐渐愈合。 秦岩不在乎肩膀上的小伤,他身形如电,手中长剑几乎要化为一道夺目紫电, 散发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划破长空。谢随云刚恢复伤势, 眼见电光袭来,紫霄剑再次出手抗住秦岩的攻势,剑刃与剑刃碰撞,僵持不下。 秦岩手腕一转,不与紫霄剑过多纠缠,长剑斜向下刺去。然而那里早有望川剑等着, 剑尖刺在稍窄剑身, 谢随云手上用力将攻击还回去, 秦岩双臂张开飞退。 众人没想到谢随云竟然挡住了秦岩第二次进攻, 眼尖者望见谢随云手上两把长剑率先叫喊出来:“谢随云竟然有两把佩剑。” 众人目光移到谢随云那边, 他正手持双剑在前保持警惕姿势。 “这是怎么回事?”“从未听说过一个人能有两把本命灵剑!” 消息灵通的长老早听闻从秘境回来的弟子报告过谢随云使用双剑的事, 因此只是稍微惊讶,和旁边的长老交流两句。“竟还真是使双剑。”有人赞叹。“这两把剑一把是他的本命灵剑, 一把却不知从何而来,只勉强供他使用。”阅历丰富的大能只一眼便看出谢随云双剑的状态。 场上谢随云也知道这点,抵挡住秦岩第二次进攻后就将紫霄剑收回空间中。 落在谢随云身上的炙热目光很多,大多来自于剑修。在只能和一把灵剑并肩作战的剑修眼里,能使双剑的谢随云简直是稀奇人物。本命灵剑相当于剑修的老婆,有的剑修对本命灵剑忠贞不二,有的却希望灵剑越多越好。无论是哪种,现在心里都涌起战意,跃跃欲试想要去挑战谢随云。碍于现在还在比试中,只能压下这股心情,目光灼灼继续关注比赛。 高台上两人没有停留,身形再次碰撞。一道又一道夺目剑光出现,威力颇大的攻击扬起烟尘,隐隐遮住人们的视线。 谢随云和秦岩都是那种心态相当稳定的人,数百回合后无法攻破对方防御也不见着急,在攻击的空隙冷静耐心寻找对手的破绽。 第83章 谢随云承认秦岩是个优秀的剑修,甚至抱着欣赏态度,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剑剑刺向秦岩的要害,长剑破空带起风声。他身上已经带有不少伤痕,有好几道险些落在要害处导致行动稍微迟缓。 秦岩的剑大开大合,每一击都经过最精确的路径,如他本人一样理智缜密。而谢随云剑法玄灵,身形飘忽移动,他就像一朵自由自在的云,身法兼具攻击性和观赏性,看台上不少人已经面露欣赏。 孔明空目光阴沉,不过一年谢随云就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将来必是五行道宗的劲敌,如有机会必须将他拦腰于半途,不可再让他继续成长下去。 他看向秦岩,谢随云心志坚定不是轻易就能撼动道心之人,孔明空只能希望秦岩重伤谢随云,最好能够让他修炼之途有碍。至于事后归一宗会如何问责,那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人废都废了,大不了多赔偿点宝物,难道归一宗还能为了一个废了的弟子挑起两个大宗之间的战争不成。 谢随云两人的攻击手段不再局限于剑上,逐渐扩大到法诀,阵法等,比拼灵力,耐力,眼力,脑力的时候到了。谢随云闪身回防,左手掐了个水波决,巨大的水珠出现在高台上冲向秦岩,在后者一剑斩裂后漫天水雾中,数个水珠冲破水雾。秦岩有条不紊一个个击破,却依然有漏网之鱼静悄悄靠近他身边,有的触碰到他身体一下子炸开,有的未近身被发现干脆加速直撞上。 水炸弹一个个炸开,秦岩闷哼一声,受了不小伤。理智和身体仿佛分开,他脑子运转很快,马上想到借助高台上的水汽释放出紫电,这下整个会场紫电弥漫,威力由秦岩向四周扩散。连看台上的观众都感受到电击的酥麻感,谢随云首当其冲,紫电在他袒露皮肤上留下细裂的伤口,看上去颇为严重。 归一宗弟子心立马揪起来,苏子卿担心之余瞥了沈言远一眼,他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目不转睛观看两人的战斗。 长老们都看出谢随云灵力几近消耗殆尽,叹了口气道:“还是修为上差了点。”说这话的当然是归一宗的长老,惋惜看着场上的形势,两人同为剑修,战斗力本就不可与同阶修士相比,然而谢随云只是金丹中期,秦岩却已经到了金丹大圆满。他们也没想到五行道宗竟然把这个消息藏着掖着,一直等到今天才揭露出来。 目前来看谢随云落于下风,获胜的机会渺茫。除非谢随云能够突破金丹后期,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孔明空笑道:“姚掌门,看来这次是我们五行道宗赢了。” 掌门神情未变:“比试还没有结束,结果还有其它可能。” 掌门的做派在孔明空看来是惺惺作态,他心情颇好重新将目光放回高台。 谢随云身上伤势增多,已经到了影响他部分行动的地步。反观秦岩,从水炸弹后再没有添过一丝轻伤,漫天剑光丝丝缕缕密不透风压得人喘不过气。谢随云在下道攻击袭来之前脑子就快一步要躲开,可疲惫的身体跟不上他脑子运转的速度,剑光再次贯穿他的腰部! 谢随云艰难躲过这道攻击,腰上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痛楚,动作间撕裂着伤口,鲜血不断涌出。可他这次没有闲暇停下吃疗伤丹,秦岩身形已经闪现在他身前,握剑的手化为掌,蕴含威能狠狠击向他伤口。 谢随云飞出三丈远,掉落在看台边缘,仅再五六余步就要掉落高台,那将意味着这场比试谢随云彻底输掉。 秦岩缓缓收回手掌,居高临下看着谢随云。谢随云吐出一口鲜血,双手撑地努力站起来。秦岩那一掌携带雷电,击在他身体的瞬间雷电渗透进去重伤他的内脏。胸口位置灼伤般的疼痛,谢随云咬牙忍耐,手颤抖却坚定横在胸前。 秦岩沉默一瞬,对他说:“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看台上孔明空笑容瞬间僵硬。 “我还没输。”谢随云目光坚定道。 秦岩有些可惜,又觉得自己有些虚伪。明知道谢随云绝对不会认输,还假惺惺看似宽容地给他认输的机会,不就是为了向在场众人说明“我给过机会,是他不认输”的假象,以免事后受到众人的指责,给五行道宗形象抹黑吗。 他在心里自嘲笑笑,手中的剑却不容置喙举起。他的目光冷静到可怕,在那样的目光下谢随云仿佛变成了砧板上的猎物,血肉筋脉全然暴露在他眼里。 一切为了宗门。 秦岩默念这句话,剑法毫不犹豫向谢随云斩去。 就是现在!谢随云目光一凌,抓住最后机会拼尽全身力气,使出从未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青阳剑法。 极为惊艳的一剑,似天边流星划破天光,璀璨耀眼,留给世人最震撼的感受。 秦岩的剑猝不及防被挑开,插入一丈远的地面。 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便瞧见这一幕,剑修们激动得纷纷站起来,伸长脖子想要看清那惊艳的一剑。 剑修的剑不在手上,战力起码下降一半。秦岩心一惊,想要拿回自己的剑。谢随云哪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套完整的青阳剑法步步逼近,十步以内夺目的剑光背后处处杀机。他的灵力分明全耗尽在刚刚那一剑,可随着剑法的施展,无形的暖流从丹田处流向五脏六腑,流经他每一处经脉。 谢随云的眼里渐渐只剩下眼前的敌人,手里的剑法,专注力极度集中,他陷入一种玄妙忘我的境界。 第84章 轰隆!天边不知何时闷雷滚滚。 “有人要突破了!”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众人望向谢随云,目光惊骇,竟是谢随云在战斗中要突破金丹后期! 归一宗的弟子欣喜若狂,沈言远的眉头也舒展开。 孔明空脸色难看,站起来冲秦岩喊道:“你还不快点反击他!” 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劫雷已经酝酿好开始它的第一道雷击,粗如成年男子手臂的紫色雷电毫不留情劈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众所周知,当修士渡劫时最好不要进入劫雷区,劫雷会认为闯入者妨碍渡劫而全力轰击闯入者想要将他驱赶出去。被劫雷特殊针对的情况下,饶是秦岩本身就是雷灵根,也在一道又一道雷电下受了重伤。 他想要赶紧退出劫雷区,谢随云却不放过他,剑法始终锁定着他。 噗!又一道劫雷落下,正正劈在秦岩身上,他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停!我认输!”秦岩虚弱道,他现在模样凄惨,衣衫被雷劈得破破烂烂,身上伤势严重,一直往外渗血。 谢随云停下攻击,众人哗然。 秦岩认输了,可谢随云雷劫还在进行,其余人无法进入劫雷范围将秦岩带出来。还是谢随云将他抬起送到五行道宗弟子手里,秦岩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来日方长。” 是的,这只是开始。 秦岩离开了,谢随云看向天上的劫雷,洒脱一笑,仗剑而上。这雷劫过了一天一夜,方才逐渐安息。高台上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谢随云站在高台上,气韵自然,精神饱满。 阳光重新透过云层洒在谢随云身上,金丹后期,圆满渡劫! 一年之约,谢随云打败秦岩! 第73章 易华尊者 一天一夜的时间众人基本散去, 五行道宗的人在秦岩战败后就扶住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其余人自觉没好戏看,也是走的走散的散。长老们各自还有事做也纷纷告辞,掌门笑得合不拢嘴嘱咐苏子卿留在原地照看一下谢随云, 自己欢快跑掉。 于是还留在原地的只有苏子卿,沈言远几人及一众徘徊想要结识谢随云的剑修。 谢随云睁眼,笼罩在这片场地的浩瀚神识巡视一番悄然离去。谢随云似有所感,明白师尊一直在为他护法,感激地朝九华峰方向遥遥一拜。 谢随云走下高台, 他心情稍微雀跃, 现场那么多人他眼里只看到沈言远,快步走向他想要和他分享好心情,没走几步就被等候已久的剑修拦住。 “谢道友!”“谢道友。”“谢道友我想与你结识一下!”“谢道友能否问问你是怎么使用双剑的?” 剑修们热情高涨, 团团围住他, 七嘴八舌, 平日里寡言沉默的剑修此刻热情得可怕。 苏子卿站在包围圈五米之外发笑,他无奈摇摇头,偏头对沈言远道:“看来谢师弟人气很高啊。” 沈言远也笑道:“是的。”他目光清明,神色温柔注视着谢随云。苏子卿看着他难以相信这个人会威胁到归一宗,也许是景晨看错了?他这些日观察下来,沈言远举止规矩, 除了四处打探化神长老消息外并无其它可疑的点。 苏子卿打算事后再去找连景晨详细问问, 不过, 景晨好像已经闭关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谢随云总算应付完那群热情的剑修, 走到沈言远面前。苏子卿笑道:“谢师弟, 恭喜。”谢随云点点头:“苏师兄, 辛苦你了。” 苏子卿道:“不辛苦,谢师弟既然已经成功渡劫, 那我就回去禀告掌门了。” 他走后,独留沈言远两人。沈言远等到现在终于等到他们独处,张开双臂抱住他:“阿云,恭喜。” 温暖的怀抱触动人心,谢随云发现自己突破后最先想到的还是一个来自沈言远的怀抱,熟悉,令人安定。他回抱住他,头埋在他肩膀上:“嗯,我做到了。” 隐在暗处的人冷眼看着这温馨一幕:“果然是你。”声音恶狠狠,眼神阴毒。他花费极大力气才克制住那股冲出去杀掉两人的杀意,充满怨恨瞪着两人。早该知道,他就多花点力气把谢随云也杀了。 前世沈言远和谢随云两人从小长大,情意笃定,后来同时拜入洛苍剑尊门下,成为同门师兄弟,感情愈发好,十分默契,被称为归一宗的“双子星”,横扫同辈无敌手。有沈言远在的地方,必定会有谢随云,同理,有谢随云在的地方也必定能见到沈言远,这已经成了条铁律。 长辈们笑话他俩成天凑一块将来连道侣都找不到,沈言远只嬉皮笑脸道:“那正好,我和阿云凑一对算了。” 谢随云给他一肘击:“胡说什么。”却没有多少责怪意味。 黑袍人知道他们不是双生子却有着双生子的心有灵犀,也见识过他们凭借直觉找到处于困境的对方,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联系竟然能让沈言远起死回生! 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凭什么沈言远就能那么好运,每一次都能逃脱危险! 黑袍人情绪激荡,黑袍无风自动,死死盯着那两人。明明沈言远应该死定了,手脚全废,灵根被废,识海被毁,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沈家的人他也全杀光,没留下一个活口。甚至为了确保他一定会死,还将那一片区域都封起来。 谢随云那时候绝对没有那样的本事打破他设下的结界,所以到底是谁救下沈言远。 第85章 不对,不对,冷静下来。沈言远在那种情况下必死无疑,如今却还能站在这里……黑袍人脑子越转越快,那个猜测逐渐成形,让他不可置信之余又有种莫名的快感。 哈哈哈哈哈,鬼修,是鬼修啊!沈言远竟然成了鬼修,他前世杀了那么多鬼修到头来自己也成了鬼修! 黑袍人心里畅快至极,是看到他嫉妒仰望的人堕落的扭曲快意,让他咧嘴笑容加大。 原来是这样。 黑袍人背手而立,焦灼的情绪一下子缓和,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要将他所经历过的原封不动通通还给沈言远! 沈言远和谢随云两人拥抱着,看似温馨的外表下,沈言远低头凑在谢随云耳边好像在说着亲密话:“阿云,那人在看着我们。” 谢随云也察觉到恶意的目光,沈言远一说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两人神色如常地松开对方,交谈甚欢,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边说边往九华峰走。 直到离开那人的视线范围,两人紧绷的精神才稍微放松。视线消失了,那人没有追上来,两人不敢过多停留立即回到九华峰,在那里是绝对安全的。 “是他吗?”谢随云严肃问道。 沈言远眼眸说不出的深沉:“是他。”那股恶意附骨之疽,迫使他回忆起那绝望的时候。 “不能再等了。”他道,“我们必须要将他马上找出来!”那人的出现扰乱了沈言远心神,他不停想象如果谢随云落入他手他该怎么办,如果谢随云也满身血污,在他怀里停止呼吸怎么办。 沈言远呼吸急促起来,眼里黑雾若隐若现,额角青筋暴起,这是即将失控的征兆。 谢随云眼疾手快捂住他的耳朵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让他低下头两人抵着额头,不断轻声道:“言远,看着我,看着我。” 沈言远额头泌出冷汗,喘着气看着他,眼眸里倒映着谢随云的影子,谢随云的双手将外界声音隔绝开来,使他只能专注于他温暖的双手,盛满担心的双眸,轻柔的嗓音。 “对,看着我。”谢随云低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要担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的话语仿佛有股魔力,沈言远在他的引导下逐渐稳定情绪。 沈言远疲惫地靠在他肩膀,紧紧抓住谢随云的双手,声音里有几近不可闻的哀求:“阿云,你要好好的,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的,如果失去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好好看住我,” “我知道,我知道。”谢随云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安抚他紧张不安的情绪。 自谢随云赢了秦岩后,宗门内弟子看他的目光更加敬仰崇拜。谢随云现在忙着找出沈言远仇人,委婉推掉所有邀约,对外说要闭关几日稳定修为。众人虽遗憾,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两人待在洞府内研究沈言远得来的情报,头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 忽然沈言远想起什么,对谢随云道:“之前苏子卿似乎怀疑过我,你突破后就没见他有消息了。” “苏师兄?”谢随云讶异,“你和他交集颇少,他怎么会怀疑你?” 沈言远摇头:“不清楚,也许是看我一直在打探化神长老的消息,以为我是其他宗门派来的探子,你被我蒙蔽了?” 谢随云道:“苏师兄不像这样的人,他对我还是信任的,你对宗门并无恶意,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怀疑你,也许是有人在他旁边说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那人!” 沈言远道:“那这样就好找了,我们只需看看那几天都有谁和苏子卿碰过面讲过话。” “不如我直接去问苏师兄,他不会说出去的。” 沈言远有些吃味:“你就这么信任他?” 谢随云无奈笑道:“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只是我基于他的为人做出的判断。苏师兄对待友人便是倾心尽力去帮助。” 沈言远不同意,并且将溯从空间内提出来。溯一个人在空间内称王称霸,忽然一脸懵逼被提出来。 沈言远道:“他的能力是感知情绪,应该可以感知到那股恶意来自哪里。”他低头问溯:“你能感知到吧?” 溯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可以可以!” 三人回到之前那块地方,溯发散出灵须闭眼感知这块地方所遗留的情感力量。开心,淡然,遗憾,沮丧,怨恨……在溯的精神内海中,周围是五颜六色的光团,有大有小,上下漂浮。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团精纯的黑色,因为时间流逝从蹴鞠大小变为拳头大小,散发着不祥的怨恨气息。灵须只尝了一口,溯的表情就像吃到酸橘子一样紧巴巴皱在一起。 “怎么样?”谢随云问道。 溯睁开眼,先“呸呸”两声,才嫌弃道:“是有一团恶意,就在那边。”他的小短指指向一个方向,两人看去。 “那边有谁?”沈言远问谢随云。 谢随云回想片刻道:“如果是那边的话,名单上的化神修士只有一个人在那边。” “谁?” “易华尊者。” 溯所指的方向是宗门最偏僻的一角,易华尊者的落寂峰也坐落在那里。落寂峰上灵气和其它山峰相比稀释许多,景色像是许久未有人打理,枯枝落叶积了厚厚一层,野草肆无忌惮地侵蚀上山的小道。 光看外表,很难想象归一宗竟还有如此落寞的地方,和这座山峰的名字一样,弟子们也不爱往这边来。 第86章 谁也不知道易华尊者是为什么加入归一宗,也不明白堂堂一个化神修士为何能够安居在这座灵气稀少的小山峰。掌门只是在开始时给了他一处只供歇脚的地方,后面就不闻不问,把他当隐形人。 易华尊者自己也是,每次参加大会敷衍了事,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两字。 第74章 真假 落寂峰上没有设立阵法, 甚至两人试探踏上去也不见任何动静。他们环绕落寂峰观察了一圈,落寂峰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好似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峰。 沈言远心里总有种不明的古怪, 比起这个毫无存在感的易华尊者,他更在意那位承济尊者。即使溯的情感感应指向落寂峰,他依然不太相信。 沈言远道:“阿云,我们先回去,好好查查易华尊者后再来一探究竟。”算算时间, 他拜托左将军查的消息应该也快到了。 两人很快离开, 落寂峰一如既往沉默着。 宗门大殿,掌门收回神识,抚抚白须叹口气:“那两个孩子怎么去那里了呢?”他神情苦恼, 落寂峰上的人可不能随意接近啊。这么多年他一直有意降低易华的存在感,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得知他的竟跑到落寂峰去, 好在只是在山脚逛逛没有闯上去。 掌门思绪间,又随手给落寂峰加多几道禁制。 今日谢随云两人便是不小心触碰到他下的禁制,让他察觉到不对,分神去看。 掌门皱着眉望着桌子上一堆宗门事务,长吁短叹:“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啊, 可经不起这么多折腾啊。” 五行道宗一年前在小师叔收徒大会上挑衅, 幸好谢随云那小子争气狠狠挫了他们风头, 想必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安生点。想到这掌门就美滋滋, 要是……就更好了。 他半是喜悦半是忧愁继续处理宗门事务, 突然苏子卿前来说有事要和掌门商议, 掌门让他进来。 苏子卿前几日找到连景晨,听他说完后沉默许久, 最终还是找上掌门。 掌门和蔼问道:“子卿啊,你有什么事吗?” 苏子卿恭敬行了一礼后道:“此次前来是想掌门彻查一次宗门。”掌门对上他认真的神情,没有任何意外神色,只是继续问道:“彻查宗门是件大事,你用什么来说服我?” 苏子卿道:“这事本无确凿证据,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弟子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彻查一次宗门比较稳妥一些,且我们宗门内许多其他宗门渗透进来的探子也是时候清理一波了。” 苏子卿一直知道宗门内有探子,那些还是他们故意放进来任他们把错误情报传出去的。这些探子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实际上一举一动都在归一宗的掌控监视之下。之前那些苏子卿都能当他们是透明人,可这次他不能放任下去。谢师弟是宗门的核心弟子,沈三继续待在他身边很有可能接触到宗门的核心事务,他得趁这次彻查宗门的机会好好查查他的来历。 掌门眉心一跳,表面上仍是一幅淡然自若的模样,心底却苦哈哈:“这个啊,这个还不急吧,还没到收网的时候。”彻查宗们是件不小的事务,掌门实在不想干那么多活。 “掌门!”苏子卿蹙眉,他没想到掌门竟然打算敷衍过去,用了然的目光看向他,“您是又打算偷懒?” “这个,这个……”掌门眼神飘忽,心里发虚。 苏子卿叹气:“掌门,这件事我可以去做,只需要您给个允许就行。” “谁告诉你的?”掌门抚须,突然问道。 “什么?”苏子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掌门道:“我问,是谁告诉你的?你想彻查宗门总该有个原因吧,让我猜猜,是景晨那小子和你说了些什么?”掌门正经起来,他平日老好人的模样深入人心,让人容易忘记他也是一位化神修士,年轻时也是风风火火闯九州岛,一身性子桀骜不驯,后来接任掌门后才敛起锋芒,修身养性,刻意营造出平易近人的模样。 他目光如炬,像是能看透苏子卿心底所想:“子卿你一心一意为宗门我很欣慰,可你也有个缺点,那就是容易轻信身边人。” 苏子卿抿唇:“掌门是说,景晨说的可能不是真的?” 掌门气势一下子泄去:“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给你个提醒。子卿你心思敏锐,这能力啊,有时候也可以用在身边仔细看看。”他意有所指,留下意味不明的话后埋头继续沉浸在宗门事务内。 苏子卿站在原地,身形未动。掌门让他看看身边人,是景晨有什么问题吗? 苏子卿一直知道自己的缺点,他下意识不愿意把自己那份心思用在身边人身上,容易轻信他人。可这个在他看来不算缺点,他只是希望面对亲近的人不用想那么多。所以就连刚来宗门一年多的谢随云也能知道苏子卿对身边亲近的人很好。 可现在有掌门提醒他,苏子卿不得不用那颗聪明的脑袋好好想想连景晨有什么不对劲。 他在原地沉思,脸上表情变换不定,突然神色大变,连和掌门告退都来不及说就匆匆离去。 掌门余光留意到他脚步匆匆离开:“诶诶!我还没说完呢!”他嘟囔两句,“算了,还是等后面再吩咐他吧。”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下肚,惬意地舒了口气:“这宗门是该查查了,免得有些米变质了都不知道。” 第87章 苏子卿御剑飞行在宗门上空,速度快到极致,犹如流星般划过。地上的弟子抬头看了眼,认出是苏师兄,好奇道:“那不是苏师兄吗?怎么飞得那样快?” 苏子卿降落在常念峰,峰上有禁制,他只能步行上去,着急得衣衫带风,腰间挂着的玉佩摆动幅度都加大。来到连景晨洞府前,连景晨正好和承济尊者一起出来,见到苏子卿还高兴地打了声招呼:“子卿,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他手摇到一半,意识到不对,放下问道:“你怎么了?” 承济尊者在一旁看着他们微笑道:“你们自己玩着吧,本尊先走一步。”面对徒儿的好友,承济也是和蔼可亲的。 承济离开后,连景晨忙拉着他的手:“你怎么了?快说给我听听!”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动作,目光里担忧的神色也是真切的,苏子卿那颗提起的心落到一半。 不过还不能放松警惕,苏子卿整理下心绪,尽可能如常道:“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起来前几年我生辰你送我那件礼物好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落你那了。” “什么?”连景晨听到这句话立马跳脚,眼神幽怨,“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灵石给你买的,你竟然把它弄丢了?” “怎么可能,只是可能落在你那了。”苏子卿笑道。 连景晨炸毛:“怎么可能!那么大件的防身金丝甲,要是落我这我怎么可能看不见!” 心彻底落地,前几年生辰连景晨送的礼物正是一件金丝甲,送的时候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因此这件礼物是什么也只有两人自己知道。记忆也没有问题,连景晨还是连景晨没错。 苏子卿直接问道:“你还记得前几日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连景晨不解:“我前几日和你说了什么?我前几日一直在闭关啊,师尊说我最近耽于修炼,敦促我闭关修炼了好几天,我哪有时间和你说话。”他后退一步,双手护在胸前,神色警惕:“你莫要唬我,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 苏子卿无语:“没有就没有,可能是我记混了吧。”他将连景晨拉入洞府内,微笑在连景晨看来好似魔鬼:“来都来了,正好我也帮你师尊敦促一下你修炼。” 连景晨哀嚎一声:“我这才结束没一会,你让我出去玩会吧,我还想去找谢师弟和沈兄练剑呢!” 苏子卿笑容不变:“不行,你最近少去找他们,他们也在修炼,你别去打扰人家。” 抛开主观情感,察觉到蛛丝马迹后,苏子卿立马想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前几日装作连景晨的模样和他说话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针对沈三,他是怎么混进归一宗的,他还有什么目的,他会不会伤害到连景晨和宗门。 脑子里的问题太多,苏子卿心里飞速运转。掌门一定知道点什么,但他不一定会告诉自己。苏子卿想到沈言远,那个假连景晨一直在诱导他去查沈三,说那种似是非是的话,依照自己的性子,必定会认为沈三有疑点,从而去怀疑他。 那么假连景晨是想要把沈三赶出去?他和沈三有仇? 苏子卿将这点记下来,第二日就前去谢随云洞府拜访。 面对苏子卿找上门来,沈言远两人都挺惊讶,他们不久前才说完苏子卿怀疑沈言远,苏子卿今日就找上门来了。 “苏师兄,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谢随云邀请他坐下,自己和沈言远坐在一边,苏子卿坐在两人对面。 苏子卿脸上这时没有笑容,他盯着沈言远,嘴上却问谢随云:“谢师弟,我想知道你这位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这话问得直接,沈言远挑眉,谢随云反问道:“苏师兄为何这么问?”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沈道友对归一宗到底有无恶意。” “如果是这事的话。”谢随云为他倒了一杯茶,“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威胁到宗门。” 苏子卿严肃看向他:“你确定?” 谢随云无比肯定道:“我确定!” 苏子卿静静和他对视一会,突然笑道:“那就好,我相信你。” “我今日前来,其一,我要为前几日对沈道友的怀疑说一声抱歉。”他略带歉意看着沈言远,诚恳道,“我之前受某人挑拨,无端猜测沈道友,实在对不住。” 沈言远不在意他的道歉,敏锐问道:“那个挑拨的人是谁?” 苏子卿叹口气:“这就是我今日来的第二个目的,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我只知道他扮作景晨的模样,所以我才会丧失警惕心。今日来就是想问问沈道友对这人是否有一点想法,毕竟这人的目的好像就是沈道友。” 听到那人扮作连景晨,沈言远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苏子卿看出他的脸色不对,连忙问道:“沈道友知道这人是谁?” 沈言远和谢随云对视一眼,才缓缓道:“倒是有个猜测。” “谁?” “连景晨的师尊,承济尊者。” 第75章 探查 “不可能!”苏子卿第一反应就是否定。 沈言远悠悠喝口茶道:“苏道友别急, 听我慢慢分析。”苏子卿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 “你好好想想,宗门内有谁能够假扮连景晨甚至连你都能骗过去, 还要掐准时机以防有两个连景晨出现在你面前。” 第88章 苏子卿不由得想到连景晨说的话“师尊说我最近耽于修炼,督促我闭关修炼了好几日”,嘴巴张开又闭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会是承济尊者, 苏子卿难以相信, 作为连景晨的好友,苏子卿也受过承济尊者诸多关照,知道他严肃外表下是一颗柔软的心。承济尊者面对普通弟子看上去严肃不近人情, 面对自家弟子尽心尽力。苏子卿总感叹连景晨遇到一个好师尊。 苏子卿缓缓收紧拳头, 面上平静, 唯有紧抿的唇泄露他心底的不平静:“倘若是承济尊者,他和你之间有什么仇怨要让他把你赶出去?”他一针见血问到问题的核心,在他看来事情的起因就是两人之间的恩怨。可承济尊者作为化神修士,明明就有足够能力光明正大给沈三难堪,为何要披着连景晨的皮借苏子卿之手把沈三赶出宗门? 沈言远眼神淡漠:“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查的事情,也是你接下来要查的事情。” 苏子卿接着问道:“在我来之前, 你们是如何怀疑到承济尊者身上的?”苏子卿大脑运转得很快, 观方才两人并不惊讶, 便知道他们一定还隐瞒了其它事情。 沈言远拒绝道:“无可奉告。” 关于仇怨从何而来, 不只是承济尊者想要隐瞒, 连沈言远两人也需要隐瞒。他们无法解释已经死去的沈言远如何能够死而复生, 这牵扯到沈言远现在的身份,暴露出来将会有危险。 两人原本还在思考怎样试探易华尊者, 这可不比其他化神修士。易华尊者流传出来的消息少,行踪固定,卧在落寂峰上也没有理由贸然前去,不好接近。恰在这时苏子卿带来真假连景晨的消息,让他们一下子暂时放弃易华尊者这条线,转而去研究承济尊者。 他想借苏子卿之手来除掉沈言远,沈言远现在又何尝不是想借苏子卿之手来找出他。比起对宗门的了解程度,谢随云远远比不上已经在宗门内生活十几年的苏子卿。他未来掌门人的身份能接触到众多宗门核心事务,行事也会便利许多。 沈言远看出苏子卿的犹豫,手指轻点桌面:“苏道友,别忘了,承济尊者可是借用了连景晨的身份,难保日后不会再干些什么事。我只能提醒你,承济尊者绝没有那么简单。你只有帮助我们调查清楚,你自己也能安心。” 他这话说到点子上,苏子卿对这事依旧是半信半疑。但如果是为了稳妥,苏子卿不介意去帮助一下他们。 “我答应你们。”苏子卿道,“不过是看在谢师弟的份上。”他起身,“谢师弟也是宗门的一份子,他需要帮助我自然会竭力帮助他。” 苏子卿和沈三不是一路人,这在他初见面就察觉到,也许是天生的气场合不来。苏子卿的素养让他没办法厌恶一个相交不深的人,但也做不到亲近,只能淡淡相处。和沈三不同,苏子卿极为欣赏谢随云,真正将他当好友。 谢随云笑道:“如此就多谢苏师兄了。”他起身送苏子卿出去。走到门口,苏子卿偏头看着他还是问道:“谢师弟,他会连累到你吗?”他眼神瞥了跟在后面的沈言远一眼。 谢随云本以为他会问对宗门,对连景晨是否有害,苏子卿却问他沈三会不会连累到他。苏子卿对宗门一心一意,但也确实对朋友很是关心照料。谢随云心里头温暖,真切的笑意在他脸上出现,他摇摇头道:“苏师兄,那不是连累,是并肩作战。” 苏子卿一愣,失笑:“看来你心里有数,竟然如此谢师弟放心吧,我会帮你们尽快查出来的。” 沈言远一直对苏子卿没有好感,在他看来苏子卿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笑眯眯的皮囊下一肚子坏水。眼见他三言两语引得谢随云感慨,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阿云,我今夜也需要出去一趟,鬼灭生那边派人来传消息给我了。” 谢随云注意力果然被拉回来:“好,你注意安全。” 沈言远没忍住亲亲他,谢随云已经能坦然接受沈言远的偷袭,眉眼柔和,恰似一股清泉将沈言远环绕。 夜晚,星星如斗。沈言远出现在归一宗十里外一处小树林里,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在等他,见他来后亲手将情报递给他,立马转身化为一团黑雾逸走。沈言远打开这薄薄的信封,里面仅有两三张纸,所述情报大多与沈言远知道的符合。 他匆匆扫一眼略过前面大部分人名,专注于最后一张纸。和前面不同,关于易华尊者和承济尊者,特别是前者,仅有短短两三句话,语焉不详。 易华尊者,一百年前修为已至化神中期,如今修为不详。中三界一散修,于一百五十八年前突然加入归一宗,原因不详,疑似受重伤。为人低调,无明显爱好。 到承济尊者这里,归一宗前任掌门的二弟子,一年前进阶化神初期。有一弟子,名声甚好,疑似与五行道宗孔明空为好友。年少时曾与现任掌门竞争过掌门之位,遗憾落败。多年来始终安生待在归一宗内,无任何仇怨。 左将军给的情报多为明面上可打探到的情报,没有任何价值。沈言远看到其中的敷衍,嗤笑一声,指尖点火将几张纸全烧掉。他面无表情看着纸张化为灰烬散落在地上,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脚踩在零落的灰烬上走过。 沈言远今晚出来也不全是为了情报,得到一些无用的消息并没有失望。本质上来说,他与左将军不过一场交易,左将军实力比他强太多,不高兴沈言远得寸进尺,敷衍他一场在所难免。 第89章 沈言远纵身几个起落消失在树林中,圆月的光辉透过树林缝隙洒落在地上,宁静而美好。深夜时分,树林深处,是不是传来男人痛苦的闷哼声,听声音,像是在经历一场酷刑,男人似乎挣扎了许久,直至天将明才渐渐没了声息。 万里之外鬼灭生,左将军唰地一下睁眼。他潜伏在沈言远身边的神念让他得知昨晚一整晚沈言远都处于极端的痛苦中,神念蠢蠢欲动,但没有本体下令只能在一边看着。 本体也眼馋这么一个好苗子,不过他更加谨慎,察觉到沈言远识海深处始终有一道不可突破的防线,心急在外围徘徊许久,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回去。左将军担心强闯沈言远识海不但不能彻底侵占他,还有可能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左将军遗憾摇摇杯里的酒,他还没花费过这么多功夫对待一个小鬼修,希望沈言远能对得起他的等待。 谢随云在第二日才等到沈言远回来,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谢随云迎上去的脚步一顿,将想说的话吞下,不由质疑地牵起沈言远的手,搭在手腕处细细听着底下的脉搏。 沈言远由他听去,谢随云听了一会实在听不出什么,只好问道:“发生什么了?” 沈言远笑道:“没什么,昨天来送信那人以为我是敌人和我打了一架,稍微受了点伤,不过今早就好了。” 他似乎不想在此事上过多谈论,岔开话题道:“昨日那信我都看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关于承济尊者的事还是得我们自己去调查。” 关于这事,苏子卿那边已经在加快隐秘调查中。由于担心连景晨的缘故,他还会经常到连景晨洞府上待着,一待就是一整天。连景晨还好奇又嘚瑟道:“之前都是我去骚扰你,现在换成你来骚扰我,是不是感觉到我的好了?” 苏子卿放下手里的书籍,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语气无奈:“傻人自有傻人福。”他在这边累死累活调查,连景晨却吃好喝好睡得嘛嘛香。苏子卿终于体会到掌门那种不平衡感。 他随手翻了翻书页,不经意问道:“我记得承济尊者一年前似乎外出宗门突破,你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吗。最近我要统计一下宗门内化神长老外出人数和次数。” “这种事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啊。”连景晨满不在乎道。 苏子卿让他认真想一想,连景晨才不情愿地认真回想一下,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就是我和你去宗门后面小溪钓鱼的后一天,师尊就告诉我他要外出突破了!” 连景晨能想起来全靠那天他钓了一条很大的鱼,将近一米长,他还非常得意地在苏子卿面前炫耀。 他一说,苏子卿也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一日,重阳的前一天。 苏子卿打听这些消息是想知道承济尊者和沈三的仇怨究竟是何时结下的,他仔细翻看宗门宗卷后发现这么多年承济尊者一直很安分待在宗门内,唯有那次突破,是他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因为私事离开宗门。 连景晨嘟囔道:“我那天晚上还想去给师尊看看我的鱼,敲了好久门师尊都没应呢。” 第76章 帮助 苏子卿在他话里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他继续不动声色问道:“你这么吵承济尊者竟然没出来骂你一顿?” 连景晨双手叉腰,不满嚷嚷:“什么叫我吵!我只是想给师尊看看鱼,我有什么错!师尊不知道跑哪去了, 前几日他还去找白安真君聊天了,可能一直在他那里没回来才没理会我吧。” “行行行,知道你不聒噪了。”苏子卿敷衍两声,让连景晨气急,为了证明他不聒噪围着苏子卿愤懑不平絮絮叨叨, 苏子卿开始觉得好笑, 后来真被他念到头疼,忙不迭逃走。 离开常念峰,苏子卿脚步一转前往曲浮峰。 曲浮峰上今日难得冷清, 各弟子认真挑拣着药材, 李紫娇把众弟子指挥得团团转, 很有医修一脉大师姐的风采。苏子卿眼眸含笑,待她的指挥告一段落后才上前道:“李师妹。” 李紫娇听闻声音惊喜回头:“苏师兄!你怎么来了,难道是连景晨那混蛋又受伤了?”她边说边探头往苏子卿身后看。 苏子卿身后空无一人:“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找、找我?”李紫娇脸唰一下变红,不自觉理理秀发,带着些小女儿的羞涩, “苏师兄找我什么事?” 苏子卿道:“也没别的事, 就是想问问承济尊者是不是和白安真君在下棋?” “承济尊者?他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 师尊今日还念叨他来着。”李紫娇答道。 “一段时间没来了?”苏子卿讶异, “那白安真君岂不是找不到人下棋了?” 李紫娇愁眉苦脸:“那可不, 整天拉着我去下棋, 我都快愁死了。” 曲浮峰的白安真君,和他那一手起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一起出名的还有棋痴的名声。从前有承济尊者乐意和他一起下棋, 小老头每天都乐呵呵的。现在人不来了,遭殃的就成了曲浮峰的弟子,李紫娇首当其冲。连着下了一天一夜的棋后,李紫娇整个人精气神都被抽空,双眼无神放空,做梦都梦到在下棋。 “两个小兔崽子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坏话呢!”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李紫娇表情立马变生不如死,丧着脸转身,笑得跟哭似的:“师尊。” 第90章 白安真君穿灰衣,耷拉着嘴角,双手揣在衣袖里,一脸不高兴。他抬起眼皮无甚兴趣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头对苏子卿道:“你来找承济?他不在,你要是找到他记得帮我把他叫回来!” 苏子卿道:“晚辈明白。” 白安真君这才满意,终于搭理一下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李紫娇:“你过来!和我下棋!” 李紫娇求救的视线投向苏子卿,苏子卿轻咳一声道:“既然白安真君找李师妹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离开时脚步都加快几分。 落寂峰,黑袍人站在山脚处,抬头看了眼这座荒无人烟的山峰,有些感慨。谁能想得到,天下闻名的归一宗里面,竟然藏着一个化神修为的鬼修。回忆起前世那场突如其来的劫难,黑袍人脸色阴沉下来,要不是易华失控大开杀戒,他不幸受伤,沈言远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杀了他! 黑袍人对易华还是有点忌惮,前世他疯魔的场景印象深刻。就算是同阶之间修士也是有高低之分的,易华失控后就是化神修士战力顶级那一批,且不怕痛不怕死,毫无顾忌。当时又恰逢洛苍剑尊不在宗内,归一宗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不过现在不要紧,如果没记错的话,易华如今身受重伤,实力大打折扣,黑袍人抬脚沿着山路上去。 山顶矗立着一座大殿,黑袍人走进去,殿内温度瞬间下降。大殿内部全由玄铁制成,冷硬肃杀,令人诧异。而最惊奇的是,大殿最深处的座椅上,一个男人手脚皆被玄铁制成的沉重镣铐锁着,他耷拉着头,长发垂下遮住他的脸庞,呼吸几近不可闻,不像个活物,仿佛与这座大殿融合在一起。 黑袍人站定在安全范围之内,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易华,你想要出去吗?” 易华没有反应。 黑袍人又道:“我可以帮你。” 易华动了一下,黑袍人谨慎退后一步。男人僵硬地抬起头,露出半张英俊的脸庞,苍白不见天色,重复道:“你,帮,我?”因为久未说话,他的声音沙哑,只能一字一字往外蹦。 他眯起眼看着下方的黑袍人:“你,是,谁?” 黑袍人来之前做过伪装,态度坦然,丝毫不担心会被他认出来:“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 “你有,什,么,条件?” 黑袍人道:“条件日后再说,你答不答应?” 易华沉默观察他一会,才缓缓点点头。黑袍人满意道:“归一宗内混进来了一个鬼修,我想办法把他抓来,你把他吞噬就行。” 听到鬼修二字,易华瞳孔一缩,隐在暗处的人呼吸也停了一息。 “你是归一宗的人吧,你就不怕我把你暴露出去?”易华经过方才几句话,已经基本能把句子说流畅。被叫破身份后,他的目光犀利起来,像是要把黑袍人脸上的面具洞穿。 “哈!”黑袍人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恶劣地笑道:“就算你说出去,谁又会相信一个鬼修的话呢?” 鬼修被修真界所鄙夷,黑袍人自诩正统修士,也对鬼修抱有高高在上的态度。他轻蔑道:“鬼修这种恶心东西,也只有我会来帮你了。你被迫锁在这这么多年,有谁来救你?姚真那道貌岸然的东西?”姚真就是归一宗掌门,谈到他,黑袍人语气变得愤恨和厌恶。 明明处于下首,黑袍人却居高临下道:“你要搞清楚,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易华不应声,手抓住旁边铁锁链,使劲一挥,铁锁链灵活地凌空送出。黑袍人早有防备,易华动作的瞬间就立马飞身退到门口处。他没想到易华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难看。 易华抽出这一击后仿佛没事人般道:“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黑袍人气堵在半路不得不咽回去,阴恻恻瞪了他一眼,安慰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铲除掉沈言远,至于易华无礼的举动他日后必要他加倍偿还。黑袍人冷哼一声,狠狠拂袖离开。 他走后易华像没了根骨头似的懒洋洋靠坐在椅背上,手托着腮,朝无人处叫一声:“他走了,出来吧。” 他左侧柱子后,掌门缓缓走出来。 易华嘲笑他道:“没想到你们宗门竟然还出了个这样的人物。”掌门淡然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稀奇。” 易华“嗯哼”一声,他手脚均被锁住,可精壮身躯看起来像只憩息的猎豹。他眨巴眨巴眼睛对着掌门装可怜道:“看在我被当鱼饵帮你钓出这条鱼的份上,解开我的锁链让我出去转转吧,我好久没出去过了。” 一个英俊男人对你装可爱,掌门感觉自己眼睛被辣到了,嫌弃道:“你一个大男人别做这种动作,看得我肚子里的东西都要呕出来了。” 易华迅速收起装可爱的表情,目的达不成还被掌门说恶心,他一脸冷漠,说出的话像刀子般扎在掌门心上:“你以为自己顶着一张老脸又好到哪去,以前起码一张脸还算过得去,现在连脸都没有了。” 掌门气呼呼扯下一根胡须:“你懂屁!这叫成熟!” 易华讥笑道:“可不嘛,熟到马上就要进棺材了。” 两人唇枪舌剑来往一番,最后以掌门气到七窍生烟作为结局:“竖子不可语也!”易华冷笑道:“谁才是竖子,我年龄比你大了一轮有余了!” 第91章 掌门懒得再跟他说话,抬脚就要出去。 易华身形下意识往前一倾:“去哪?” 掌门翻白眼:“当然是回去,不然呆在这继续和你吵架?” “哦,走就走吧。”易华重新靠回椅背,慢吞吞道,浑不在意。掌门离开了,大殿内又剩下易华一个人,瞬间变得冷清死寂。 易华坐了片刻,突然双手抓住铁锁链狠狠甩出去:“啊啊啊啊!”铁锁链发泄般砸在大殿柱子,地板上轰隆一声,柱子倒塌,地板也被砸出深深的大坑。易华不停手,拿来困住他的锁链此时成了最好的武器,沉重的铁链在他手中如同一根鞭子灵活舞动着,将四周砸成一片狼藉。 将心中怒火全部发泄出来后,他瘫坐回椅子上,此时整个大殿都倒塌了,唯有他那一处完好无损。大殿外的景色全数展现在他面前,看了这么多年的景色,易华没有任何心思欣赏。 片刻后,时间仿佛倒流般,被毁得差不多的大殿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恢复成原状,倒塌的柱子重新立起来,砸破的地板重新填好,一炷香功夫,一个一模一样的大殿出现在易华面前,而景色也重新被遮住。 如同过去一百多年来一样,易华和这座大殿一样被遗忘在落寂峰上。 他无力遮掩着面容,再次陷入死寂中,等待着下一次那人的到来,尽管他也不是常来,可只有在这样的期待中,易华才不至于在这样无望的岁月中疯掉。 “帮我逃出去吗?”不知怎的,易华就想起刚刚黑袍人的话呢喃道。 第77章 凶手 沈言远睁眼从睡梦中醒来, 谢随云躺在他臂弯中背对着他在他怀中熟睡,呼吸平缓。沈言远心痒痒,手指轻轻拨弄谢随云长长的眼睫毛, 直把人弄得在睡梦中都微微皱眉,他才意犹未尽停下。 沈言远手撑着脑袋,视线仔细描摹他的轮廓,没忍住在谢随云脸侧偷吻一下,唇没有停下, 紧接着来到白皙秀颀的脖颈处一下一下, 微微的痒意使人瑟缩。谢随云被闹得迷茫睁眼,眼眸如同水洗过般澄澈,他手推开沈言远还想凑过来的脑袋, 坐起身眼睛迷茫盯着虚空中某一处。 “还没清醒?”沈言远从背后抱住他, 手环住他的腰, 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笑道。 谢随云眼神只迷茫一瞬,渐渐清明,他放松身体靠在沈言远身上:“醒了。” 沈言远很想就这样抱着他坐一上午,可是不行。今日谢随云得去向师尊报告练习成果,留下沈言远一人在洞府内。 溯也被谢随云留下来, 沈言远监督他修炼。和刚出来秘境那会相比, 溯的人形没有任何变化, 修为却天翻地覆。在沈言远两人身边, 他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吃撑了。甜丝丝的情感力量即使在睡梦中也被灵须自觉搅和搅和塞进嘴里, 吧砸着嘴甜甜入睡。 托灵须的福, 溯白日被沈言远监督严格修炼,晚上身体也在不断吸收能力, 这样双重进度下,溯的修为日进千里。现在他不仅能够探查吸收情绪,还隐隐触碰到一层屏障。 溯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直觉告诉他这后面是很重要的东西。 沈言远对此有猜测,大概是溯最近吸收太多情感力量,马上就达到修复传承的要求了。这是好事,沈言远还记得坞说过灵情花王继承完整传承后会觉醒属于灵情花王的特殊能力。他斜觑扎着马步摇摇晃晃的小胖子,想不出来他会觉醒什么能力。 小胖子脸憋得通红,汗珠大颗大颗滚落,两条眉毛用力得要皱在一起。马步扎得不怎样,两条腿要抖成筛子。溯敢怒不敢言,在心里把沈言远的小人拳打脚踢,发泄一下怒气。 出来秘境后在谢随云身边过得太幸福而逐渐淡忘的念头此时又悄悄浮出水面,溯内心纠结到底要不要报复沈言远。 “认真点!”背后恶魔般的声音响起,随后是屁股上被踢了一脚,溯一个没扎稳惊慌往前栽去,倒在地上整个脸埋进厚厚雪堆中。 他今晚就要报复这个坏人! 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靠着悲愤接下来溯再没挨过骂。沈言远高抬贵手放过他后,挺起小胸膛颤着两条腿昂起下巴自己走回洞府内,没发现沈言远在背后看着他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当然,如果发现后可能会更羞耻。 溯走入洞府后顾不得酸痛立马把门啪一声关上,背倚着门,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又是兴奋又是心虚。他无师自通知道干坏事不能留下证据被人发现,为了今晚的复仇,灵须全部放出来铺满整个洞府,密密麻麻缠绕住椅子,桌腿,床柱,连天花板也爬满。 溯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小腿蹬蹬蹬跑回角落,变成原型扎根泥土里,想着今晚大坏蛋会出丑,花脑袋都乐得一抖一抖。 沈言远不知道溯有这么远大的志向要让他出丑,他出了九华峰,特地走小道躲开迎面而来的弟子,直往落寂峰去。落寂峰看上去和上次来时别无两样,沈言远脚步在离隐藏禁制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 他蹲下身手在半空一抹,银色流光符文瞬间出现又消失。 沈言远直起身,目光似要穿透禁制看入落寂峰上的大殿。他记得上次落寂峰并没有禁制,这次前来却不止一道,若不是他敏锐也许早就触发禁制。 这禁制是谁布下的?易华尊者,还是他的仇人? 第92章 偏偏是在他和谢随云来过后出现禁制,沈言远有理由怀疑也许他和谢随云已经被发现了,这个人可能就是敌人。 沈言远观察银色流光符文,不出所料触发后可使布禁制者察觉到步入此地者。手指轻轻往下滑动,不对,还有一个功能,这个禁制竟然还阻挡了里面的人出来! 出现在化神修士山峰前困住里面人的禁制,沈言远心惊,俊眉紧蹙,来历成谜,没有多少存在感的易华尊者究竟是什么人。 倘若禁制还有这个作用,那沈言远的猜想就得推翻了,禁制是一道无形屏障隔开了外来人和里面的人,看似阻挡来人的脚步,实际是提醒他们此地不得擅闯。一道坚固得化神修士都打不破的禁制,同时还是对里面人的制约。 宗门内能布下这道禁制的人寥寥无几,沈言远能肯定此人要么修为高深,要么精通禁制之术。前者属于宗门顶尖战力,洛苍剑尊就是其一,至于后者,沈言远心思一动,归一宗掌门平易近人,当年能坐上掌门这个位置,实力不可小觑,一手禁制之术,曾经生生耗死掉一位化神修士,而那时他才元婴。 布下禁制的人会是掌门吗,答案呼之欲出。 可若是掌门,绝不可能这么浅显让他发现禁制,除非掌门是故意的,故意在提醒他们。 他猜得不错,这禁制就是留给他们看的。掌门始终留了一道心神在落寂峰,几乎是沈言远出现那刻他就发现了有人在靠近,看见是沈言远后又收了回来。禁制在那日他生气离去后,掌门就对它做了小小改动,让本来隐匿连黑袍人都没发现的禁制可以被沈言远两人察觉到。 第一次发现两人靠近落寂峰时掌门就猜到沈言远两人也许会来第二次,可落寂峰上那人岂是他们能随意靠近的。不提沈言远站在易华面前他能不能忍住,就是谢随云受伤掌门心里也忧啊。 希望沈言远能看懂他的意思,不要再贸然接近了。 掌门叹口气,心神忍不住又放在沈言远身上,多好的孩子啊,可惜…… 那边,沈言远知其意果断离开没有再探究。他疾驰在小道上,双目沉沉。如果易华尊者一直被困着,如果是掌门亲自布下的禁制,那么他的敌人究竟是谁沈言远已经知道答案了。 “承,济。”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无尽杀意。怨气在体内疯狂涌动,就好像沈家上下几十条冤魂不甘怒吼,咆哮着要让仇人血债血还。 “原来是你,果然是你。” 沈言远此刻除了杀意还是杀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隐隐清楚。在这之前,所有的线索统统都指向承济,化神修为,东南方向,收徒大会上的恶意,和苏子卿关系近,还有苏子卿告诉他的和沈家灭门对得上的时间。 线索不多,但指向性强。从他来到这个宗门,他从未与承济真正碰上过,仅是从他人口中听说,靠着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拼凑出凶手的模样。 沈言远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平静外表下岩浆在沸腾,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面容肃杀。他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洞府,满屋灵须刚要缠绕上他品尝到他的情感就立马躲得远远的。传达到溯那里,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缩进地里让沈言远看不见他。想要复仇的心思刚冒头就被吓得缩回去,溯慢慢一点一点收回灵须。 “收回去做什么?”沈言远突然出声吓得他一激灵,僵硬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沈言远眼尾殷红,居高临下看着他:“我问你,收回去做什么,你原本把灵须全放出来有什么目的?”高大身影将溯完全罩住,沉闷的压迫感横扫洞府内,溯内心直哭,盼望云云赶紧回来救自己。 大魔王马上要杀花了! 在他的无比期望下,谢随云刚好踏进洞府内,迎面而来的气势锋利得要把人刺穿:“言远?” 沈言远内心的暴虐在这一声下暂时被压制下来,得知仇人后的杀意也小心收敛,不让它刺伤谢随云分毫。 云云你终于回来了!溯欲哭无泪,和沈言远待在一起他感觉度日如年。他很想扑进谢随云怀里躲着,可沈言远只是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安分下来。 谢随云直觉发生了大事:“怎么了?”他朝沈言远张开双臂,沈言远紧紧抱住他,力度大得仿佛要把他彻底融入骨血中。沈言远埋头在他颈窝处,贪婪汲取他的温暖。谢随云轻轻抚摸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是承济。”沈言远的话说得没头没尾,谢随云却一下子听懂,抚摸不自觉改为拥抱,无声传递着力量支撑他。 沈言远闭眼:“我不明白,我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仇,甚至他的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这是环顾事件,他最想不明白的一点。 沈言远前世是个薄凉之人,伪装出一副假面游走在各种社会关系中,内心空虚如一个填不满的大洞。沈家夫妇是他这辈子的父母,也是他承认的亲人。和前世相比,沈家就像一个专门为他打造的弥补他的桃花源,里面的每一个人,即使是向来和他不对付的沈言许都在危急关头为他挺身而出。 他们真正弥补了沈言远亲情的缺失,可这么一群人却不明不白死了,而他到现在才把凶手找出来。 沈言远恨不得将承济碎尸万段,永无轮回! 第78章 逃离 谢随云心中怜惜与怒火交织, 怒意滔天却强忍下来只不断轻抚沈言远。他双手揉捏着沈言远耳朵,这是谢随云特殊的让沈言远迅速冷静下来平复心情的办法。他轻声坚定道:“他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第93章 沈言远紧紧抱着他不说话,谢随云看不见他的神情:“言远, 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他话语诚恳,沈言远却拒绝道:“不。” 谢随云愕然望着他,沈言远眼底有执拗和疯狂, 给人感觉只需要轻轻一击, 他就会完全碎掉。他紧紧抓住谢随云双臂,禁锢得生疼。他对上谢随云的眼睛,是最后希望的明亮:“你不能和我一起, 这是我的事, 你不用插手。” 怒气浮现眉间, 这次是对着沈言远,谢随云深呼吸,不去理会他的话,只错过他对身后的溯道:“溯,过来,给他用一下你的能力。”溯看了一眼沈言远, 期期艾艾靠近, 灵须犹豫往他身上缠绕。 面对溯, 沈言远可没那么好脾气, 精准抓住凑过来的灵须不耐道:“我不需要……” “你试试。”谢随云双手抱臂, 脸色冷凝, 冰霜之色尽显。他从未对沈言远有过这般神色,沈言远怔然看着他的眉眼, 手乖乖松掉。 嘤!溯欲哭无泪,大佬打架他无辜遭殃。灵须重新缠绕上沈言远,不敢缠太近只松松搭在他身上,迅速吸走他的一些负面情绪。 沈言远沉重感一轻,心神放松后脑子也清醒了:…… 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后,沈言远对上谢随云似笑非笑的眼神,心虚不已。两根手指抓着他衣袖讨好般摇摇:“阿云,我错了,你打我吧。”手滑下抓起谢随云的手往脸上放,还蹭蹭他的手。 沈言远垂头丧气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谢随云坚持不了几秒就败下阵来,别过头不去看他的脸。 “我不打你,这惩罚对你来说不痛不痒,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还是会明知故犯。” 沈言远有种不好预感,下一秒就听见谢随云说道:“所以接下来三天,你都不能碰我。”打蛇打七寸,谢随云非常清楚对沈言远来说什么惩罚最能让他记住教训。 沈言远丧失三天触碰谢随云的权利,连晚上谢随云都不让他上床。如果死皮赖脸缠上去,谢随云反倒大方摊开被子,冷静看着他道:“你来。”分明是你敢上来的架势。沈言远讪笑着帮他盖好被子,不情愿地退回地铺上。 谢随云背对他,身后视线要把他盯穿。他坦然睡下,嘴角勾起笑容。 别说三天,就是过了一晚沈言远都受不了,第二日眼下青黑地爬起来,幽怨看着精神抖擞的谢随云,后者没有沈言远的骚扰昨晚虽觉得背后有些空落落,可还是睡了个好觉。 一计不成,沈言远不放弃,谢随云走到哪他跟到哪,谢随云和别人说话时他就坐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掌门乐呵呵看热闹,一会看看淡定喝茶的谢随云,一会看看散发幽怨气息的沈言远。看够热闹了,掌门才道:“你们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他一说话,两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大殿内气氛瞬间变得认真,掌门咋舌。 谢随云首先笑道:“只是想来陪掌门喝喝茶。”这句话莫说掌门,连谢随云自己也不信。他神色不改和掌门对视,理由选得不好没关系,能发挥它作用就行。 掌门嗔怪道:“好啊,连随云都学会开玩笑了,看来是有人把你带偏了。”他甚至连笑意都没变,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迫人气势铺天盖地淹没底下的人。 沈言远一下子被压得膝盖弯了一瞬,他咬着牙弯曲膝盖很快就缓慢撑直,流着冷汗,眼神桀骜不驯,永不屈服的内心触动掌门。 谢随云不着痕迹往旁边站一步替沈言远挡住一部分来自掌门的压力,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两个人都不说话,同样直视着掌门,神态也染上些许相似。掌门看清楚谢随云眼底的倔强,摇头笑笑,威势撤回来,给予他们喘息的机会。 掌门站起来背着手:“好了好了,我只是试探一下,都是好孩子。”他慈爱看着两人,满是感慨命运弄人。 掌门道:“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他很畅快现出自己的态度,两人也不扭捏,准备好的问题一个个问出。 首先是沈言远:“掌门清楚我的身份?” “当然,满宗门传着你的消息,作为掌门我当然要去看看。”凑凑热闹,结果这一看就不得了,随云这个朋友竟然是一个鬼修。死在掌门手里的鬼修也不少,对于鬼修的气息无比熟悉,仅一眼就发现了沈言远的真实身份。原本掌门还以为谢随云是被这个“朋友”蒙骗了,可他观察这么多天下来,他发现不对。 两人之间非常熟悉,举止亲昵不避讳。沈言远的消息传得满宗门都是,连掌门都知晓谢随云身边这么个朋友,声势浩大,像是要引出某些东西。接下来沈言远更是四处去打探关于化神修士的消息,掌门心神越听越奇怪,沈言远打探的这些人,怎么和他交给小师叔的名字一模一样? 掌门心神一动,去问洛苍剑尊,洛苍很干脆道那份名单就是他交给他们的。 掌门不解:“他们要查什么?” 洛苍剑尊淡淡道:“查沈家灭门的凶手。” 掌门一时没反应过来,联系到两人的行为很快明白:“沈家灭门的凶手是归一宗的人?”他紧盯洛苍剑尊,似是要辨别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洛苍任他观察。掌门确认他没有开玩笑后,脸色难看,不可置信道:“是真的?” 第94章 洛苍道:“不清楚,他们正在查。” 掌门的心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落地,他继续问道:“那你也知道随云身边那个好友是什么身份?” “嗯,他就是沈言远。” 掌门只是想问他知不知道那人是鬼修,洛苍却直接给他丢下这么颗惊天大雷,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他就是沈言远?”敢情这是受害者直接找上门来要说法了。 掌门叹气坐回去,受害者的直觉不可小觑,看来凶手应该就是他们宗门内的人了。 “谁会这么心狠手辣?”掌门回想自己宗门内的化神修士,没发现谁是这么恶毒的人。修真界杀人寻仇本是件正常的事,可整个家族都不放过,杀得干干净净,这就让人胆寒了。除开天大的仇怨,没有修士会这么做,因为杀害无辜之人会背上因果,在后来修炼途中产生心魔。 沈家出事后不只青州界,修真界十二州皆有所耳闻。掌门当时还派人去查过,沈家就是一普通家族,并未听说与他人结下过什么生死之仇。后来谢家帮忙料理沈家后事后,这件事才渐渐平息下来。 掌门当时绝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归一宗的人,这么条毒蛇藏在归一宗内。掌门知道后绝不会只是看着,要尽快把这人找出来以免后面造成更大伤害。 回想沈言远现在的样子,掌门无奈扶额:“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天之骄子一朝陨落变成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鬼修,落差太大,更何况凶手还是归一宗的人,掌门因此对沈言远充满愧疚。 他自是看出来沈言远实力相当于金丹后期,身上无半分怨杀之气,神智依旧清醒,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年多他究竟付出多大努力才走到这里。 掌门为此特地帮助遮掩沈言远的行迹,没让宗门内其他大能知晓。苏子卿之前似乎从哪发现沈言远不对劲,掌门都已经做好忽悠他的准备,结果苏子卿去九华峰和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出来后转而帮助两人查探凶手。 除此外,掌门也没闲着,联系洛苍剑尊的态度,立马就盯上了承济。观察了许多天,没发现不对,刚想说他真是沉得住气,下一秒他就伪装成连景晨诱导苏子卿。掌门精神一振,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嘛。 掌门感慨良多说完后,沈言远和谢随云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原来掌门知道这么多,还一直在给他们提供帮助。 沈言远拱手行礼:“多谢掌门。” 掌门摆摆手:“别说这些,真要算起来,还是我归一宗对不住你。”他神色愧疚,“人死不能复生,我不能让沈家人活过来,也只能保证一定会抓到凶手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掌门非常庆幸的是沈言远历经磨难还能保持对世家的善意,视线移到一直担忧注视沈言远的谢随云身上,也许这其中还有谢随云的一份力吧。 沈言远没忘记落寂峰的屏障,他问道:“掌门是确定凶手是承济了吗?”他连尊者二字都不屑于加上。 提到承济,掌门复杂说道:“是啊,没想到是他。” 承济和他同出一门,掌门是大弟子,承济是他的三师弟。当年掌门年轻气盛,而承济也心高气傲,虽说是师兄弟,但两人素来谁也不服谁,争锋相对。后来承济在掌门候选斗争中失败,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再走出来时,性子已经平和许多。掌门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变成如今宗门内人人称赞的形象,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不少。 可没想到,三师弟还是当年的三师弟,只不过更加狡诈冷血,更加学会隐藏自己。这层假象一旦揭去,掌门总忍不住想,承济和他待在一个空间内时,那多次看向他的目光,有多少是带着恶意的。 “既然知道凶手是承济,掌门接下来如何打算?”这次问出口的是谢随云。 掌门从回忆中出来,道:“我们都清楚凶手就是他,但毕竟没有确凿证据。”他看向沈言远:“沈家小子,你可知道承济到底与你家是何恩怨?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调查一下。” 知道沈家灭门的凶手是谁后,他没少琢磨这事,承济到底是和谁有着深仇大恨? 沈言远冷然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沈家究竟是从何招来这么一个仇家,也许是我吧。” “你?”掌门一愣,“别开玩笑了,你和承济毫无交集,又怎会和他结仇?” 沈言远将那日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他,掌门眉头紧皱在一起久久未曾舒展。大殿内沉寂下来,无论是谁听完都会觉得承济就是明明白白目的明确冲着沈言远来的。 素来无交集的两人怎么会结仇?沈言远心里有个猜测但他没有说出来。 谢随云突然出声:“只要抓到他不就知道目的了吗?”引得两人都看向他。他继续道:“让他亲口说出来。” 掌门笑道:“确实如此,只要抓住他就行。刚好他也想把沈言远抓去,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三人在殿内把计划商量妥当,接下来只要看承济究竟什么时候忍不住,他们就能抓住机会反将一军,他们耐心等候着。 计划商议完成后,不论沈言远还是谢随云心里都稍微轻松一些,以他们俩的实力,对上承济胜算不大。现在有掌门的帮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掌门还去拜托洛苍剑尊坐镇,以防万一。洛苍剑尊“嗯”一声,答应了。 第95章 万事俱备,只欠承济上钩。承济多日迟迟不动,三人也耐心等候,看他什么时候会忍不住。 沈言远在宗门内越来越招摇,一步步逼近承济,缩小包围圈。沈言远还好几次去找连景晨,用奇怪眼神看他,问一些关于承济的问题。连景晨摸不着头脑,和承济交流时顺口说出来:“沈兄最近好奇怪,老是问我一些关于师尊的问题。” 承济笑容一僵,连景晨没发现仍旧絮絮叨叨:“今天他还问我知不知道青州界沈家的事情,我说当然知道啊。他问我怎么看这件事,我说那个凶手真是该死啊……” 来自徒弟的愤愤不平让承济脸上笑容完全消失,一瞬间露出扭曲的神色。他打断连景晨的话,勉强支起笑容:“先别说什么沈兄了,景晨,给你的灵丹有每天都吃吗?” “当然。”连景晨拍拍胸膛,又好奇问道:“师尊,那些灵丹有什么用处啊?” 承济道:“就是一些淬体丹,吃完后能排出你体内的杂质,让身体更加强壮。不过不能多吃,半个月吃一次就行。” 连景晨恍然大悟;“原来是淬体丹,不过它跟我吃的那些淬体丹好像不太一样。” 承济道:“当然不一样,用的药材都高级不少,作用更好。你吃完没感觉修炼更顺畅吗?” 连景晨想了想,好像自从他吃了淬体丹后在修行时似乎的确更顺畅,更容易进入状态。可之前子卿还说过丹药不能多吃,连景晨觑了眼承济的神色,心虚地想,半个月吃一颗还是太频繁了,不如改为一个月吃一颗吧,反正现在这个修炼速度他也觉得还不错。 承济不知道连景晨心里想什么,得到满意答案后就摆摆手放他回去了。 待连景晨一离开,承济阴沉着脸将桌上的茶具一把扫落在地,噼里啪啦,昭示着主人的怒火。 承济无比肯定,沈言远已经怀疑上他了。该死该死该死!沈言远怎么不去死!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赶紧把沈言远引到易华那边去。极度怒火下让承济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气息焦躁。 怒火之下潜藏着承济不肯承认的畏惧,前世沈言远留给他的阴影太大,今生以为杀了他后能够彻底摆脱阴影,没想到沈言远竟然没死!不仅没死,他还顺藤摸瓜找到归一宗来。明明他已经把所有身份特征都隐藏起来了,沈言远还是不放过他! 承济没想过为什么他要隐瞒身份特征去杀沈言远,因为在他潜意识里就是害怕沈言远看到他,如果又一次死里逃生,就会依照这些线索找到杀死他。 对,没错,他已经把所以特征都隐藏起来了,沈言远就算怀疑他也找不到确凿证据!承济像是找到了底气,不再紧张。他阴险笑笑,只要他咬死不认,没有人能定他的罪。 可如果沈言远不管不顾,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执意要来杀他怎么办。承济脑子里弹出这个问题,易华那边还是要赶紧安排,免得夜长梦多。这次他一定要安排妥当,他要亲眼看到沈言远挫骨扬灰,神魂俱灭才能放下心来。 自那以后沈言远从连景晨口中得知承济闭关,唇角勾笑,鱼儿终于忍不住了。 连景晨毛骨悚然,退后一步,警惕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事情?笑得那么阴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使劲磨擦一下双臂,做恶寒状。 沈言远不理会他的搞怪,看在谢随云的份上只好心提醒他一句:“你最近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要联络我们。” 连景晨纳闷:“我就在宗门内又不出去,能遇着什么事?你们最近都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提醒我小心点,子卿都念叨八百遍了。” 连景晨直觉他们一定有事瞒着他,他问子卿,子卿却说他多心了。 “没什么事,你多心了。”沈言远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连景晨听完更加生气,听听,听听,一样的话术,还说不是有事瞒着他! 连景晨心里跟被猫挠一样,痒得很。他们越不说他越想知道,可他缠了苏子卿许久苏子卿就是不松口告诉他。 到最后他赌气跑走,你们不说,我一样能找出来! 谢随云若有所思看他跑远的背影,回头问道:“这样瞒着他会不会不太好?” 沈言远却嗤笑道:“瞒着他才是对他好。他和承济关系不是父子胜似父子,难道真要告诉他承济是凶手?这样不知道他会不会搅合了我们的计划。” 因着师徒这一层身份,沈言远难免迁怒连景晨,抱有恶劣态度。 谢随云还想说什么,被沈言远堵住唇:“阿云,再说他我要生气了。”他蹭蹭谢随云的脸,光滑柔软的触感让人心里一荡。 他将谢随云压倒在床上,手撑在他耳边,轻笑:“阿云应该多看看我。” 谢随云墨发泼洒在床上,乌黑的发,白皙的脸,黑与白形成最强烈的视觉冲击。偏偏在黑白之中,还有一抹红色夺走沈言远所有目光。沈言远眼神一暗,着迷抚摸他的脸庞。 谢随云无奈道:“我看的你还少吗?”只是多看两眼他就醋了,谢随云不觉得厌烦,只觉得沈言远很像他小时候见过的小狗狗,很粘人,很热情。手指轻动,很,很可爱。 他没发现自己此刻眼神有多么温柔,被他注视着的人只觉得受到无形的纵容,不管做什么,眼前的人都会一直包容他。 第96章 再也忍不住,低头采撷那一抹温柔。双唇成为此刻他们唯一的沟通方式,一人蛮横进取,一人无声退让。 许久唇与唇才分开,勾出一条的银丝。谢随云气喘吁吁,红霞染上白皙脸庞,高高在上的神子被凡人拉入人间染上最隐秘的色彩,沈言远痴迷看着他,欲念涌动,身体里似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唇干舌燥。 谢随云以为今夜会和往常一样,亲过之后沈言远再得寸进尺摸几下就完了。很快他就察觉到大腿上似乎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硌得他难受,他微微皱眉,伸手想要把那东西挪开。 “别动!”沈言远沙哑着声音,攥住他的手。 谢随云起初不解,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这下红色晕染到他耳朵,僵住不敢动。沈言远趴在他耳边喘息,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往旁边一躺,和谢随云隔着床上最远的距离。 谢随云大脑当机,湿热的吐息仿佛还喷洒在他耳朵上。两人分别睡在床的两侧,没人讲话。 “睡吧。”沈言远起身灭掉烛火,屋内陷入黑暗。沈言远从未如此规矩地躺着,不敢越雷池一步。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谢随云。张开眼,望着帐顶睡不着。 身边温热的身躯突然靠近,兰花香气涌动,沁人心脾。谢随云低声道:“我帮你。”一只手往下。 黑夜中,沈言远睁大眼睛。 事后,沈言远拿纸擦干净谢随云的手,疼惜地亲亲他的脸颊。谢随云羞恼地推开他的脸,翻过身不再看他。沈言远低声下气哄他:“怪我,下次我尽量快一点。”他餍足后整个人精神焕发,心情好得不得了。 “别说了!”谢随云就算没做过这种事,可也明白男子说这种话基本都是诌人的。这种事岂是说快就快,说慢就慢。 他打定主意今晚不再理会沈言远,沈言远连叫他几声不见他答应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抱住他盖上被子睡觉。 沈言远尝到甜头,想再来几次。可惜承济已经开始行动,接下来双方都在积极准备。为了承济能够实现他的计划,沈言远还特地每日在宗门内多绕几圈,不动声色观察周边环境,猜测承济是想怎样把他引去落寂峰。 “哎,你知道谢师兄曾经有一个挚友吗,他也姓沈,不知道和现在身边那位沈道友是什么关系。”两个弟子走在沈言远必经的小路上互相八卦,沈言远只一听便知道这就是承济特意为他安排的。 如他所愿,沈言远不远不近缀在两位弟子身后,听着他们讨论。 左边那弟子犹豫回答:“应该只是刚好同姓吧,听说谢师兄那位挚友已经身陨了。” 右边弟子闻言兴致缺缺:“也是,听说被灭门了,也不知道从哪招惹的仇家,化神修士天下又能有几个,说不定凶手就藏在我们宗内呢。” 他的同伴惊慌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呵斥道:“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右边弟子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神色有些懊恼,但在同伴面前还是强撑道:“化神修士可没这么多功夫来理会我们两个小啰啰。要我说啊,落寂峰那位就有很大嫌疑!” “要死你!嘴别这么多!”他的同伴没想到他还敢说捂着他的嘴匆匆离开。 很低端的话术,为了诱导沈言远去落寂峰。如果沈言远不知道承济是凶手,听到这对话一定会去落寂峰看看。可现在沈言远知道承济是凶手,为了配合他演出还得装作不清楚前去落寂峰。 沈言远借着身形遮掩,掏出灵讯给谢随云发了条讯息。他自己则按照承济给他安排的情节前往落寂峰。 承济隐在暗处,看到沈言远听完两个弟子的话后立马掉头去往落寂峰,内心狂喜,这第一步成功了!他飞速赶往落寂峰,要在沈言远之前到达那里。 落寂峰的禁制掌门已将它改回不易察觉的模样,因此承济在踏入这里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对。他一来就直往大殿,易华懒洋洋坐在座椅上,看到他来只是抬了个眼皮,无甚兴趣地闭目养神。 承济不满他的态度,但现在他还用得上人家,也不好多说什么。站在他一丈外和他商量道:“我现在为你打开铁锁链,你不要动其它心思!”最后还警告人家一下。 易华嗤笑一声,在承济试探性上前时没有动作。承济心里始终对他抱有一丝警惕,拿出符咒为他解开铁锁链时还分一丝心神监视他。 好在这过程中易华一动不动,金色的符纸贴上锁链那一刻自发燃烧殆尽,金色符文深深嵌入锁链,下一秒锁链灼烧发烫。易华皱眉,直接上手去拉它。以往怎么都弄不掉的铁锁链就在他手碰上那一刻突然变成一堆灰烬。 易华手还伸在半空中,有丝迷茫,这就解开了? 承济压抑住喜意,不枉他花费两个月时间失败无数次才仿制出这张符纸。前世易华失控大闹归一宗后,承济偶然得知易华在那之前一直被特殊的铁锁链锁住手脚,而解开铁锁链的办法只有掌门亲手炼制的符纸。承济看过那张符纸,因为失去作用已经被掌门丢弃。易华那时不是靠这张纸解开禁锢,而是硬生生靠自己直接挣脱锁链而出。 承济当时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恰好将符纸记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今世竟然能用上。 易华呆愣看着那堆灰烬,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承济激动问道:“是姚真让你来的?”都这个时候还在做梦,承济不耐烦拂下他的手,理理衣袍,嘲讽道:“你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来救你。” 第97章 易华失魂落魄,喃喃道:“是啊,怎么可能。”他上次明明也没解开。 承济以为他终于认清姚真就是个小人,轻咳一声:“好了,现在我已经帮你解开禁锢了,你该……” 轰然一声!易华的手狠狠撞上承济的护身法宝,僵持在他胸口一寸前,黄色的屏障支撑不住巨力开始出现细纹。承济慌忙赶在屏障彻底破裂前躲开,怒骂道:“你做什么!” 易华收回手,扭扭手腕,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想试试我现在实力如何。” 承济咬牙切齿,他没错过易华的杀意,他分明就是想杀了他!心下悚然,幸好他谨慎时刻装备着护身法宝,不然刚刚易华的手恐怕就要穿透他的胸膛。 他低垂眼睛掩下怨毒之色,好一个易华,等他料理完沈言远再来收拾他。 “喂!你说的那个鬼修呢,怎么还不带来?”易华左右看看,只有承济一人,于是问道。 承济忍下怒火:“他马上就会来了,记住我们的约定,吞噬掉他,不然你今日就算解开了禁锢也逃不出归一宗。”他提醒道,“洛苍剑尊可还在宗内。” 洛苍剑尊,提到这个名号易华也正色起来:“行我知道了,不用你多说。”他嫌弃地让承济离开。承济忍了一肚子火,况且他必须要亲眼看到沈言远被吞噬掉才放心,哪里会听他的话离开。 出了大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就躲起来等着沈言远送上门来。 沈言远还没赶到,掌门率先感到易华的禁锢被破除。他不可置信地起身,匆匆打开暗格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金色符纸上符文流光闪烁,他的符纸还在。掌门惊骇,那承济是如何破除易华禁锢的? 掌门肯定这符纸是真的,而且除他以外再没有人看过。承济破除禁锢和他与沈家结仇这事一样匪夷所思。 “不好!沈言远危险了!”掌门来不及多想,连忙赶往落寂峰。 落寂峰,沈言远掐算好时间刚好赶到,踏上上山的台阶,走入殿内。一个黑衣男人背对着他,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笑道:“你来了。” 沈言远长剑已经横在胸前,面无表情:“你是谁?” “我?我是易华。”男人闲庭若步走下来,别有深意看着他:“原来还真是鬼修啊。” 掌门说过易华是被锁在殿内,对他基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可眼前的男人,却可以自由移动,气息危险,当他走近时沈言远鼻尖甚至弥漫着血气。 警铃在脑内疯狂作响,掌门未尽的话语沈言远突然明晰了。眼前这男人竟然也是一个鬼修,而且是一个实力绝不下于左将军的鬼修。 什么时候化神修为的鬼修已经烂大街了? 沈言远神色警惕观察着眼前的变量:“你是怎么出来的?” 易华舔舔唇,按耐住怨气对沈言远的渴望。久违嗅到怨气的味道,他现在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将沈言远吞噬。 “当然是有人放我出来的啊。”易华大咧咧说出承济的诡计,“那人还要我吞噬你呢。” 沈言远暂时看不出眼前这人是敌是友,掌门提起他时神色轻松,显然有一定交情。可是他又是一个鬼修,让沈言远很难相信他。 他注意到易华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好似野兽锁定了目标猎物。他想吞噬我。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刻,多条黑雾已经席卷式朝沈言远袭来,沈言远凭借身法迅速躲过黑雾,黑雾落空在地上砸出半米深的大洞,碎石裂缝由大洞向四周分散。 “你这个年纪有这实力不错。”易华由衷夸赞道,“当年我在你这个时候可没有那么高修为。”他说话像是长辈对着晚辈般带着夸赞,可是他的动作分外凌厉,招招致命。 第一波攻击刚过,沈言远脚都没站稳,一柄黑色的大刀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如雷霆般迅速斩下。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跨沈言远整个背部,伤口处,丝丝缕缕的怨气强制吸出,全部汇入大刀中。 易华召回大刀,刀锋犀利,大拇指沿着刀锋晕染开血色:“我很久没拿刀了,自从被囚禁在这里之后。”他语气感慨,大刀出乎意料再次斩来,刀光一闪。 沈言远急忙将长剑挡住大刀的攻击,可这柄长剑只是普通长剑,不过几秒就在大刀强悍攻击下碎裂。巨大的冲击掀飞沈言远身体,在地上狼狈翻滚,最后勉强止住丝毫不顾及扯到伤口,从地上站起来。 沈言远心底一沉,实力差距太大了。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暂避锋芒,情感上,今日易华碾压式的实力让他想起沈家灭门那天,他也是这么无力。极端的怒火燃烧着不屈,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沈言远不再隐藏怨气,一柄同样黑色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除颜色外其余都与紫霄剑一模一样。 沈言远斗志高涨,易华轻笑:“这才象样嘛,我们是鬼修,犯得着用修仙人的方式吗。” 接下来是两个鬼修之间纯正的战斗,抛开一切仙门术法。只有吞噬与被吞噬,压制与被压制。易华的怨气更为庞大,即使一百多年不再吞噬过怨气也不容小觑。沈言远的怨气不足易华一半体积,可他的怨气仿佛有自己的思想般灵活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黑雾,还能抓住机会狠狠撕咬下一大口,一时与易华斗得不相上下。 易华起初没使出全力,可沈言远越打越疯,用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也要撕咬下他的怨气。就像现在,黑雾穿透了他的腹部,沈言远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紧抓着那条黑雾,身后数条怨气蜂拥而上啃噬干净。 第98章 结束后沈言远腹部穿了个洞,鲜血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他没有多看一眼,狠戾地盯着易华。 疯狂,煞气,混乱,失控。这就是沈言远现在给人的感觉,易华越看越赞叹,这就是一个好苗子啊。 沈言远双眼已经变成令人压抑的猩红色,怨气在他身后拱卫着他。其中一条怨气尖尖上,一滴红色血珠滑落。 谁的血?易华往脸上一摸,一条细小的血痕出现在脸上。 “非常不错!”易华夸赞,刚才黑雾可是把他身边守得固若金汤,没想到沈言远竟然还能伤到他。他目光欣赏地看着沈言远:“不如你跟我走吧,我保证把你培养成一个绝对强大的鬼修。” “易华!”沈言远还没来得及回答,掌门怒气冲冲的声音已经传来。 易华眼睛一亮,脚步不听使唤向前两步,很快意识到什么,轻咳一下,矜持地站在原地。掌门一路飞来,头发都散乱些。看到沈言远凄惨模样,不好的预感成真,气不打一处来,怒火在眼中烧起来:“你都干了些什么!” 易华无辜摊手:“没什么啊,我好久没尝过怨气了,闻着味实在忍不住就吃了点。” 这叫吃了点?掌门看着沈言远腹部那个洞穿的伤口,眼前一黑。沈言远虽说是鬼修,可身体也是实打实的,这会停下来后,疲惫与剧痛模糊他的意志,眼前白茫茫一片,还强忍着不能倒下。 “承济呢?”他沙哑着问道,打断掌门的怒火。 易华歪头:“谁?”很快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黑袍人啊,刚刚偷偷溜走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掌门黑着脸咬牙问他:“你怎么不拦住他?” 易华笑道:“我干嘛要拦住他,多亏了他我才能重获自由,我感激他都还来不及呢。” “你想做什么?”掌门厉喝,手上已经结印金光笼罩住易华要将他强势镇压,绝对不能让他逃出去! 易华轻笑:“真真,同样的把戏,我不会再失败第二次了。”他的身后,比方才还要庞大的黑雾挤满整座大殿,全力与金阵抵抗着,一寸寸将金阵抬高。他的面容英俊肆意,俶尔闪现到掌门身边。 掌门骇然,抬手一掌打去。易华轻而易举接住这道攻击,攥紧他的手凑近他耳边笑道:“这个鬼修我很中意,我就带走了。” “不行!”掌门怒而回头,长剑从他袖中飞出,凌厉剑光刺向他的背影。易华已经来到沈言远面前,无视沈言远的抵抗直接将他打晕,一手抄起他的腰夹在胳膊下,回头朝掌门打个招呼:“真真,我们走了!” 黑雾层层迭迭挡住掌门的剑光,那剑光仿佛陷入黑泥般消失殆尽。他实力原本就比掌门高,掌门根本拦不住他,着急道:“易华!你敢!” 易华已经走远了,他飞向归一宗的边界,眼看就要突破这个困住他一百多年的牢笼。 九华峰,一道金色剑光迅疾飞出从天边划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追赶上易华,一剑贯穿他的心脏。 易华闷哼一声,不敢停留片刻,飞也似地逃走。 下一秒,白衣剑尊出现在原地,负手看他逃远。掌门急匆匆赶上来,看见这一幕气差点没上来:“小师叔,你怎么没拦住他!” 洛苍剑尊别过头淡淡扫了他一眼,掌门立马僵硬住。洛苍重新看向易华逃走的方向:“他离开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万物各有缘法,他不适合待在归一宗。”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就离开了。 剩下掌门站在原地神色不明,这个他,到底指的是易华还是沈言远? 第79章 后来 沈言远重伤又被迫昏迷, 不知道易华带着他一路逃向一个熟悉的方向。 左将军舒坦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男人给他捶腿,嘴边一颗剥掉皮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嘴边,他惬意吞下, 刚咽下去,一道身影就出现在屋内。 “谁!”他凤目一凌,起身将要攻击。等看清来人,动作霎时僵住,凤眼睁大, 不可置信。 “大人!”左将军慌忙单膝下跪, 头恭敬低下。两个仆人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跟着左将军惶恐下跪,头叩在地上不敢抬起。 易华没有看他们一眼, 将沈言远随意丢在地上, 堂而皇之霸占那张贵妃榻, 喟叹:“不愧是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服。”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左将军绷紧心弦不敢放松。 他眼神示意两个男人去服饰易华,男人颤颤巍巍站起来为易华揉肩捶背,放松肌肉。见易华神色轻松,他小心站到易华身侧, 吹捧道:“许久未见, 大人风采依旧!” 易华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行了,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我消失这么多年, 你和右将军管理组织多年有功, 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淡淡的话语, 左将军后背渗出冷汗。他没那么单纯以为易华要嘉奖他,心知易华要秋后算账了, 立马辩解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找您!实在是这么多年我们将您出现过的地方都搜了个遍,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啊!如果有线索,我们一定会马不停蹄赶过去帮助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嗯!” 易华突然出手,黑雾死死缠绕住他的脖颈,左将军双脚离地,双手抓住黑雾,凤目惊恐圆睁,脸色通红,他的双脚在半空无力蹬着。 两仆人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易华冷凝道:“一百多年都找不到线索,要你们有何用,废物!” 第99章 雷霆之怒降临在他们头上,左将军呼吸困难,始终扒拉不开脖子的阻碍,黑雾坚若盘石缠绕着他。他心下惊骇,一百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是撼动不了易华。这事实让他将自己内心那些野望小心收起,向易华表现出臣服:“大、人,请……息怒。” 他艰难吐出几个字,脖子上的黑雾松开,他掉落在地上难受地咳嗽着。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易华居高临下看着他:“这之前我不管,这之后,给我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他警告道。 左将军跪伏在地上,哑声道:“遵命。” 易华藐视他一眼,和他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地上那人,给我好好照顾。” “是。”左将军低头恭送他离开,许久后不见声息才站起来,没说一句话,怨气倾巢而出,两个男人连尖叫都没发出一句就被吞噬干净。 吃掉看见他狼狈一面的人后,左将军总算心里畅快点。地上那人趴着看不清面容,左将军走过去,脚踩着他的肩膀将人翻面。出乎意料,是个熟悉的面孔。 左将军眯起眼睛,犹疑道:“沈三?” 躺在地上的男人正是离开鬼灭生有一段时间的沈言远,左将军没想到易华让他好好照顾的人竟然是沈三! 他忍不住低头捏住他下巴好好观察一番,这人究竟哪里被大人看重? 沈言远受伤很严重,腹部伤口血流不止,唇色极淡。左将军留在他身边的神识告诉他沈言远现在情况不妙,他昏迷着,是一举攻破他心神侵占他意识的最好时机。 可这人偏偏又是大人要求要照顾好的,左将军眸光闪烁,他紧盯着沈言远脸庞,在他心跳声越来越弱,即将停止那一刻,他缓缓朝他伸出手。 沈言远对此一无所觉。 修真历八百六十七年,归一宗宣布化神长老承济尊者叛出宗门,并发布悬赏令,引起轩然大波。 修真历八百六十八年,谢随云闭关冲击元婴。 修真历八百七十一年,谢随云成功突破元婴出关,成为年轻一辈第一人,以其佩剑为名,号为“望川真君”。 同年,谢随云以历练为由离开宗门。 谢随云离开宗门后没有急着去其他地方,而是先回了趟青州界。和谢家主彻夜长谈后,离开谢家来到沈家墓园。 沈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块墓碑井然有序和沈家族人一起沉睡在群山怀抱中,微风拂过野草,压低它们的腰肢。金色阳光洒落在墓碑上,像是沈家族人对世间的留恋。谢家子弟将这片墓园看顾得很好,鲜花布满这片土地,花香芬芳,蝴蝶翩翩起舞,追逐嬉戏。每一座墓堆都会有谢家子弟时不时前来拔拔杂草。 谢随云来到两块并排的墓碑前,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 他柔和望着墓碑:“沈伯父,沈伯母,请原谅随云今日才来看你们。” 他在墓碑面前开始说起他和沈言远这些年来经历过的一切,说到易华将沈言远带走时,话语一顿,声音低了下来:“言远被带走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甚至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谢随云声音一颤,“我很后悔那天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如果那时候我在,是不是他就不会被带走。” 关于易华没有被拦下这事,掌门心怀愧疚解释道是他实力不够,不能阻止易华。 洛苍剑尊亲自找他道沈言远被带走也许会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参与这件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和道理,谢随云都懂,可他没办法接受。他清楚不能怪也不应该怪任何人,可他还是难以避免产生过一丝怨怼,为什么没能救下他? 他更恨的是他自己,为什么那日收到沈言远的消息后不能再快点赶过去。 易华逃出归一宗后不知所踪,鬼修潜藏能力本就是一绝,易华更是其中翘楚,逃出归一宗后如水归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掌门先后派出多名弟子探查两人踪迹,一直没有好消息。 谢随云场场搜查不落,不知疲劳地搜查线索,不顾掌门的劝阻,执意外出搜查,一日比一日憔悴,直到洛苍剑尊看不下去强制将他带回归一宗休息。 那也是师徒间第一次发生争吵,谢随云被罚跪在九华峰前一个月,那段时间全宗门都安静许多。 一个月后洛苍剑尊重新出现他面前:“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找到也没有任何作用。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提升实力,而不是在那忤逆师长!本尊现在不拦着你,你要找便找去。” 谢随云不准运用灵力整整跪了一个月,脸色苍白,嘴唇干燥。听闻洛苍剑尊所言,低头道:“多谢师尊。” 他只是休息了一天,又继续投入搜查的队伍中。后来,他终于认清现实,回去潜心闭关,直到三年后突破元婴出关。 现在的他在修真界也是可以被尊称一句“望川真君”的存在,不再是三年前可有可无的金丹修士。他已经有了实力再次出发去找他的爱人,所以当谢随云提出辞行时,洛苍剑尊没有拦他。 谢随云真诚实意叩谢师尊的教诲,同时也为三年前的忤逆道歉:“我知晓师尊是为了弟子好,可是那种情况下,弟子绝不可能放弃一丝一毫寻找到他的机会。” 洛苍剑尊沉默许久终于问道:“他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存在?” 谢随云柔和地笑,提起那人连眼里都有了光:“他是我的伴侣,我的爱人。” 第100章 回忆结束,谢随云郑重对沈家夫妇承诺:“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言远的。届时我们会一起回来,正式向二位宣布我们的关系。我相信,二位在天之灵,一定能帮助我找到他。” 谢随云此行不是漫无目的,离开宗门前掌门就已经将搜集到的有用信息全交给他。灵简上记录着这么多年来出现过鬼修踪迹,奇怪传闻的地方,谢随云照着这些数据一个个开始寻找。 望川剑毫不留情穿透鬼修的胸膛,他惊恐地睁大双目,连肉身都顾不上化成一团黑雾匆匆想要逃走。谢随云眉眼冷漠,金光闪过,鬼修惨叫一声,化成一堆灰烬消逝在风中。 谢随云将法宝召回,擦拭干净望川剑上的鲜血。望川剑兴奋地清鸣,谢随云目光柔和一些。 这是第三个月,谢随云一路走来已经探查了十几个地方,这里面,有真正有鬼修潜藏的,也有人类装神弄鬼的。谢随云一视同仁,不怀好意者,杀。残害百姓者,杀。这些鬼修实力都不高,谢随云轻而易举就把他们消灭掉。 由于杀伐果断,出手毫不留情,消灭的又是为害一方的鬼修,谢随云的名号逐渐传出来,大部分鬼修都听说过有一个白衣修士专杀鬼修,实力高强。往往听闻谢随云过来,实力低点的脚底抹油,闻风就逃。实力高点的自以为能够压制谢随云,结果一个照面就被望川剑捅出个窟窿,为轻视付出生命的代价。 谢随云名声更甚。 一日,他来到新的城镇,天色已晚,城门已关。谢随云在郊外找了个破庙就地歇息。 他盘膝而坐,闭目修炼,望川剑就放在他手边。高洁的仙人端坐在破庙内,显得格格不入。 同样选择在此地休息的几波人咽咽口水,不敢过去打扰。 其中一伙人是一家三口,小孩子机灵可爱,趁父母不注意蹬蹬蹬跑向他喜欢的大哥哥怀里,仰起头眼睛眨巴眨巴期待地看着他。 “哎!”父母惊叫,焦急不已。 谢随云睁眼,微笑,摸摸小孩子的脑袋,从袖中掏出一颗糖送给他。小孩子得了糖欢呼一声,在他脸颊旁轻轻落下柔软的吻,随后害羞地跑回父母身边。 谢随云朝他的父母点点头,父母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夜深,所有人都已经歇息。谢随云依旧端坐着,庙外正在下雨,雷声一声接一声轰隆隆地响。 嗒,嗒,嗒。有人在缓缓靠近,步伐从容不迫。 谢随云睁眼,正巧一道雷电光闪过,照亮了门口来人半张脸。 “外面雨大,我想在此处挤挤,不知公子同不同意?” 第80章 沈希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 被雨水打湿后贴合在身体上勾勒出精壮的身躯。他的面容普通,掉在人群中都找不着,唯有一双眼睛深邃有神, 眼尾微微下垂,雨水顺着湿嗒嗒的墨发向下淌水。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盯着谢随云。 谢随云道:“此乃无主之地,道友进来便是。” 来人笑笑,那张平凡的面容突然有种惊人的魅力。只是一瞬, 他又收起来。“那就先谢过道友了。”他道, 对谢随云认出他身份没有半丝疑问。 他很坦然地走进来,坐在离谢随云只有一臂距离处,又盯着他看。 谢随云偏头问道:“道友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双手撑在身后, 颇不正经, 咧嘴一笑:“道友看上去有点面熟。”侵略性的目光肆无忌惮游走在谢随云脸上, 让他一皱眉。 谢随云敛下眉眼,不再看他:“我从未见过道友,道友应该是认错人了。” “我可没认错。”男人一下子拉近距离,身子倾向谢随云,目光灼灼看着他的侧脸,“最近大名鼎鼎的望川真君, ”他伸出手似是要触碰谢随云的脸, “果然姿容冠绝天下, 名不虚传啊。” 铮!望川剑横在他喉咙处, 寒光湛湛, 只要男人再近一步就会被宝剑割伤。男人停住, 谢随云目光冷漠,男人识趣收回手, 耸耸肩:“好吧,看来美人有刺,轻易碰不得。” 男人放松躺倒在地上,手枕在后脑勺:“赶了一路,实在太累了,真君若是不休息那我可先睡了。”他闭目,不再动弹,似乎真如他所言般睡去。 谢随云索性将望川剑抱在怀里,这人来历不明,刚开始那脚步声没有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明显是故意让里面的人听见。说话做事随性,又一眼叫出他的身份,目的不明,小心为上。 谢随云最后看了眼躺着的男人,闭上眼睛。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男人已经不见,他昨晚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连水痕也蒸发掉没有留下印记,谢随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 或许只是巧合。谢随云想,结果在小镇路边茶水摊上,男人大摇大摆出现,一屁股坐在谢随云对面,热情打招呼:“哟,真君,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谢随云茶水抵在唇边,无奈放下:“是很巧。”他意有所指,男人装作听不懂,厚着脸皮道:“不知能不能蹭真君一盏茶喝喝?” 谢随云颔首,男人拿起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喝下。“这茶水我也喝过,不知今日怎地这么香甜,唇齿留甘。”男人表情陶醉,回味无穷。谢随云还没说话,旁边经过的店小二听到他的话一笑,朗声道:“沈三爷,我们这茶可没换过啊,今日您觉得好喝,恐怕还要归功于您对面这位公子,秀色可餐啊。” 第101章 店小二调笑一番,客人们哄笑,男人笑骂一句:“滚滚滚,别打扰我!” 而谢随云,在沈三爷三个字出来时,就再也听不进其他任何声音。 “他,叫你什么?”喉咙似是被东西堵塞,谢随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它发出声音,细细听,声线有丝颤抖。他望着面前这张陌生脸庞,迫切希望能从上面看出熟悉的痕迹。 男人挑眉,嘴角勾起:“嗯?沈三爷啊?真君莫非也听说过我?” 确切听到这三字,眼眸失神片刻。谢随云怔怔看着眼前举止豪放的男人,会是他吗? 男人伸手在他面前晃晃:“真君?” 谢随云回神,心在激动得颤抖,一想到眼前这人可能就是言远,连呼吸都一窒,可他还是忍下尽量表现如常:“你叫什么名字?”谢随云听到自己问道。 男人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自己名字,但还是回答道:“沈希。” 不是他,谢随云心高高抛起又狠狠坠落,巨大失望从内心升起,不是他的名字。他苦笑,也许是他多想了,只是个巧合罢。如果这人真的是沈言远,他又怎会不来和他相认。 也许是期待破灭,谢随云一时无法控制好情绪,让沈希看出些许端倪:“怎么了?真君认识我?”他收了笑意,探究的目光落在谢随云身上。 谢随云端起茶杯掩饰自己:“不认识,”突然被勾起对沈言远的思念,谢随云没办法再和沈希试探下去,喝完一盏茶后就告别离开。 沈希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店小二过来收茶具,见他一直望着一个方向好奇问道:“三爷认识那位仙人?” “ 似曾相识。”沈希起身。店小二收拾着收拾着,突然疑惑道;“刚刚坐在这的人是谁来着?” 沈希走在热闹街道上,经过他身边的人似是没有看见这里有个人,和同伴笑着径直穿过他的身体。身体在那片刻变成虚幻,如水面般荡开,穿过后又恢复如常。 直走到街的尽头,转角再走一小段距离。高大宅邸门口的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沈宅二字,听闻是主人花重金请一位大家写下的。沈家是这小镇,甚至方圆百里内最富有的人家。其祖上还出过举人,当过官,后来子弟无能,在科考上无甚天赋才渐渐落寞。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时的家主破釜沉舟,非常有魄力地拍板决定经商,这才有了如今的巨富沈家。 家族子弟衣食无忧,奢侈成性,奴仆成群。当今家主是个滥情的性子,妻妾一堆,子嗣却只有寥寥几个。 沈希站到朱红色大门前,守门的奴仆见到他眉毛狠狠皱起,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他:“这不是你该站的地方,还不快走开!”沈希衣着朴素,浑身上下不见一件饰物。仆人眼露不屑,每日都有不知哪个旮旯出来的人想要攀上沈家,仆人守门多年都见惯了。 沈希站着不动,仆人伸手想去推他,沈希只是眼光一扫,仆人一激灵:“三,三爷?”仆人惶恐低头弓腰:“小人一时眼拙没认出来三爷,三爷恕罪!” 沈希示意他开门,仆人连忙帮他打开大门,哪还有先前半分趾高气昂的样子。他走进去后,仆人目送他背影消失,惊觉后背都湿了,懊恼狠狠一敲脑袋:“这猪脑子!怎么就没认出三爷呢!” 沈家经商,也许是祖上出过官身,还保留一点文人墨客的风骨,其家宅不似寻常商人般恨不得把那些富贵玩意儿全堆出来供人欣赏,而是一种园林风格,亭台楼阁处处无不精致,七里莲花池,九曲回肠路,清幽竹林,随处可见的书画,庭院中盛放的各种奇珍异品,争奇斗艳,沁人心脾。 沈希穿过一道又一道院门,来到整个沈宅最好的院子,推门进去。红衣美人斜躺在贵妃榻上享受着奴仆的伺候,见他进来,眼皮抬了一下,悠悠道:“哟,咱们三爷回来了,还不快去伺候三爷。” 他身边的美人俏生生应声,娇笑着柔若无骨的手臂欲要揽上男人的脖颈。甜到发腻的馨香扑面而来,沈希面无表情,美人的手停在半空再无寸进,整个人都被定住。 沈希绕过美人,连袍脚都不曾碰上她丝毫,在离左将军稍远处落座。 左将军撇嘴:“真是个无趣性子,也不知道谁受得了你。”他笑着揽下一俊美少年的脖子,和他含情脉脉来了个吻,风情万种地又从另一人口中衔走葡萄,好不快活。 沈希只是坐在一旁冷眼看他左拥右抱,等左将军心满意足后,挥手让那群人都出去。莺莺燕燕一走,连空气都清新几分。 “今天回来怎么不说话?”左将军坐到他旁边,手要摸上他就被黑雾贯穿手掌心。左将军连眉毛也不动一下,泰然自若收回手:“碰都不让碰,和你从前一点都不像。” 他只是惯常抱怨一下,沈希却道:“你以为我以前是什么性子?” 左将军眨眨眼,毫不心虚地胡诌:“你以前让摸就给摸,让亲就给亲,还最喜欢抱着我叫人家甜甜。”他做娇羞状,眼波潋滟。 沈希冷静审视他,左将军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要是他想勾引的还没有逃脱的掉的。这样娇媚的美人在沈希眼里,却像一具白骨,内心平静毫无波动。左将军这样明显是在胡说的话根本没有骗过他,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撇过头去。 左将军被无视笑容都僵在脸上,臭小子,仗着大人宠爱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左将军一点都不反思自己的浮夸作风,理不直气也壮,并且选择性无视沈希和右将军交好的事实。 第102章 他皮笑肉不笑道:“三爷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啊?” 沈希和左将军此次出行是有要事要做,但两个人磁场不合,相看两厌。一个人单独出去办正事,一个人就在沈宅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也算是默契。 “没有。”沈希下意识将遇到望川真君的事瞒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左将军“哦”一声,没怀疑他说的话。 沈希回想那道白色的身影,心脏在跳动,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澎湃情感,波涛汹涌,要将整个人淹没。两次相见,隔着远远的距离,大脑就在叫嚣着靠近他,靠近他!所以才有了两次巧合的相遇,做下这样的决定完全是无意识的,身子不听使唤,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谢随云面前。 沈希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可是对上那人的视线,这股厌恶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一个细胞都按捺不住想要靠近谢随云,连他的身子也在无意识间想要靠过去,所以他只好每次发现后又默默移回来,免得谢随云以为他是神经病。 奇怪,什么是神经病? 第81章 爱意 沈希自三年前醒来后就失去了全部记忆, 左将军告诉他之前他和大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重伤昏迷了。沈希去问易华他是为什么受重伤,易华轻描淡写道他和一个人对战,实力不敌他, 所以受了重伤,幸好易华赶去得早,不然沈希就要死在那里了。更多的,易华就不耐烦告诉他了。 既然失忆,沈言远只好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重新定位自己。易华是失踪了一百多年后才回到鬼灭生, 左将军说易华嘱咐他要好好照顾沈希。那沈希姑且认为他算是易华身边信任的人, 鬼灭生除了寥寥几人,基本没人认识沈希,说明沈希此前并不在鬼灭生内, 他应该是易华在那一百多年里遇到的, 所以连左将军也不清楚沈希的事。 他的从前似乎是一团迷雾, 唯一知道几分的易华常年不见踪影,他把沈希带到鬼灭生后除了丢下一句好好照顾他,后面只见了几次。 左将军不敢违背易华的命令,组织内的资源大把大把往他倾斜。有不知好歹的人不满这个突然出现在组织内并抢夺走他们大部分资源的小鬼,来到沈希面前挑事,被沈希直接吞噬掉。 托他的福, 组织内中层大换血, 连高层也有几人被换下去。左将军那段时间春风得意, 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被换下去的人恰好是右将军的人。当然, 这个恰好到底有几分是故意的就不得而知。 局势的大逆转让右将军千里迢迢赶回来, 特地看了他一眼,冷淡丢下句:“你很好。”就转身离开, 让等着右将军为他们做主的下属目瞪口呆。 吃了这么大一亏,右将军不可能善罢罢休。他没找沈希麻烦,却是找上左将军,两人在房内打了半个月,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最后才协商好议和。左将军心不甘情不愿将吞下去大半的资源归还。 沈希在鬼灭生内引起腥风血雨,还能全身而退,不只左将军袒护他,连右将军也颇为欣赏他,众鬼修对他忌惮不已,他也隐隐成为组织内第四人。 沈希在组织内昏迷两年,醒来后又吞噬大量怨气不得已闭关突破三年,真算起来,这次是他第一次出来做任务。 按易华的原话:“鬼修身上怎么能不沾点血,你出去帮我找一个人,顺带让左将军带你见见世面。”然而由于左将军懒,这个世面一直没见着,他还振振有词道该来的就会来。 沈希:…… 沈希不再和他纠缠下去,与其在这和左将军争论,他不如多去想想为什么他看见那个望川真君会有奇怪的心情。沈希的直觉告诉他,他的过往一定与这人有联系。 是夜,沈宅所有人都已睡下,陷入一片黑暗中。风吹过竹林簌簌作响,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地上微弱的月光能让人勉强看清景色。天边飘来一朵巨大的云,逐渐移动遮住了月亮。霎时间,大地变得更暗沉。 赤着双脚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僵硬地行走在沈宅中。破旧素衣上大片鲜血昭示着主人生前经历过什么,在她身后,一串长长的血脚印显示来路。 大红灯笼无风自动,不详气息愈浓,风雨欲来。 她走到一处房门前,推开,嘎吱一声,走进去。没有声息,片刻后她重新出来,瘦骨嶙峋的手上抓着一颗甚至还在跳动的红色心脏,滴答滴答,血滴落在地上。 沈希抱臂倚在柱上看她,视线在那颗心脏上转一圈。这是这个月第三个了,午夜时分月亮被遮蔽之时,素衣女人都会悄无声息出现在沈宅,悄悄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手段残暴,受害者往往还在睡梦中,就被挖走心脏。 固定时分完成固定任务后,素衣女人又会走出沈宅,消失在街道尽头。 沈宅死人的消息都被压了下来,毕竟死的只是不值钱的下人,主子们还嫌弃他们死得坏了沈宅风水。因此除了下人们之间人心惶惶外,沈家的主子们都不太当回事。 可今晚,沈希深思,若他没记错,今晚死的似乎是沈家一位还算受宠的姨娘。死亡名单从下人终于过渡到沈家的主子,事态升级了。 素衣女人已经僵硬地离开沈宅,沈希选择跟上去。 女人似乎没有自我意识,面容呆滞,双手垂下摇摆着。沈希注意到她的手脚都有深红色粗绳捆绑过的痕迹,已经快要转成紫色。女人模样最多算清秀,只有一双眼睛很美,依稀能看出从前顾盼生辉的样子。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遭遇不幸。 第103章 沈希会注意到他是因为素衣女人处于一个很奇妙的平衡,半人半鬼,好似在转化为厉鬼时被人突然掐住,阻断她转化为厉鬼的途径。 起初沈希以为这是修士的手段,可素衣女人已经连着杀了几人,始终不见有人出来阻止。她没有意识,却每次都会挖出受害人心脏不知去向何处,看上去更像是个傀儡。 有人在操控素衣女人。 沈希立在屋顶上垂眸,素衣女人拐过街角,然后会是重复的消失不见。他已经预见接下来的场景,心无波澜准备回去,余光却瞥见一袭白衣跟着素衣女人。 嗯?沈希来了兴趣,那人竟是今日见过的谢随云,他不知何时等候在这里,看到素衣女人出现后便跟上去。 沈希完全不想回去了,他来了兴致也跟在素衣女人,准确来说是谢随云后面。鬼修善于隐匿气息,沈希实力又比谢随云高,当他有意不泄露气息时,谢随云没能及时发觉后面跟了个人。 谢随云本来今晚解决完城内装神弄鬼的一伙骗子后就准备离开小镇,没想到半途中意外碰见素衣女人。她的状态不似活人,手里还捏着一颗心脏。谢随云一见就毫不犹豫跟上去。 素衣女人走进死胡同,封闭的尽头突然闪现空间波动,女人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不好!谢随云抽剑要拦下她。身后一双大手悄然出现一下子捂住他的口鼻,谢随云心一惊,身体被迫后靠撞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 沈希同样心一颤,熟悉的触感,脑子里钝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欲要冲破牢笼,眼睛赤红,几乎要掩盖不住气息逸出。 他没发现自己的手禁锢得越来越紧,令谢随云生痛,蹙眉狠狠肘击沈希腹下。沈希手先是一紧,随即反应过来松开他。 谢随云重得新鲜空气,转头去看谁袭击他,却发现是认识的人? “沈三爷?”谢随云疑惑问道,没有因为认识而放松心神,反而更加警惕。短短两天他们已经遇见三次,现在还是半夜,大街上空无一人,沈希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后,谢随云无法将这视作巧合。 沈希发现了谢随云的防备,不悦的同时升起疯狂的占有欲,他怎么能……沈希一怔,他应该怎样? 熟悉的触感,汹涌的情感,脑子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就差一点契机就能回想起来。情感驱使着他冲动问出:“我们是不是认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了,第一次见面时他说过谢随云有些面熟,而第二次他直接问他们是不是认识。 谢随云睫毛轻颤,一种不可思议的念头盘旋在心中。他今日已经失望过一次,今夜沈希却再次问他是不是认识。可能吗,谢随云深深坠入他的眼眸,沈希的面容不是他熟悉的模样,连声音也听不出相似之处,连性格也不大相同。 沈言远从来不会轻佻又散漫地看他,一直都是要将人溺亡的爱意与炙热。他向来不吝啬于表达自己对谢随云的渴望,眼前这人尽管掩饰得很好,实际上笑意下还是掩盖着厚厚的面具。 所以谢随云才会失望,才会以为那不是他。 而现在,月亮不知何时重新照耀大地,清凌凌的月光落在沈希身后,微弱但又足以让谢随云看清冲动将面具主动摘下,急迫的姿态拉住他的沈希眼里,足以将人溺亡的不自知的爱意。 是熟悉的,如影随形的眼神。 喉头似是被哽住,眼中水雾聚集出现,谢随云眼前模糊一片,可他一动不动,生怕一眨眼眼前人就会再次消失不见,心中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谢随云知道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尤为被动,是沈言远先动情,也是沈言远主动追求来的爱人。就像第一次见面,沈言远主动纠缠他要和他做朋友。成长途中,沈言远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回头,都能看到他的目光。以至于谢随云都忘记了,原来沈言远也会消失不见。 谢随云起初只是想着不想让沈言远难过,答应做朋友时他没想过后面两人真的成为了挚友,答应做恋人时他也没想过自己真的动了心。他愿意哄着刚认识的小朋友,也愿意为挚友牺牲自己的一切。那时在他内心深处,不可避免觉得以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秘境之行打破了他这个想法,幻境让他见识到没有谢随云的沈言远有多么疯狂,执拗的,浓烈的情感,势要把世界闹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看着那样的沈言远,谢随云没办法告诉自己沈言远会恢复正常。 他的情感太过汹涌澎湃,后来每个相处的瞬间,谢随云都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将自己吞吃入腹。每次余光里,谢随云都能看见沈言远眼里压抑的渴望,是对他的。 在那样的爱意下,没有人能够不心动。清冷的仙人也会为此动心动情,愿意垂怜他的信徒。身边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极力劝说他不要和沈言远走得太近,那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谢随云不在意这个,他是沈言远的爱人,沈言远已经竭尽所能将一颗心捧到他面前,求他爱他,他又如何能苛求他更多。 谢随云动心了,所以他也在慢慢学会响应沈言远的情感。他发现,就算只是一个笑容,沈言远也很会高兴很久。于是他摸着跳动的心脏懵懵懂懂知道,爱是要响应的,那样两个人才会都幸福。 云端之上的仙人终于体会到爱欲的滋味。 第104章 而现在,他再次体会到那种情感。面对沈希期盼的眼神,他含着泪水笑道:“我是你的爱人。” 第82章 回忆 清晰无比的话语传入沈言远耳中, 眼前的清冷仙君向他袒露柔软内在,双眼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沈言远的身影倒映在他双眸中,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上瘾沉迷。 爱人二字余音未了,沈言远心重重跳了一拍,仿佛要跳出胸膛。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脏漫向四肢,令手脚发软。他喉咙干涩:“你说,我们是爱人?” 沈言远好似不相信, 谢随云道:“你没听错, 我们是爱人。” 沈言远大脑空白,他没怀疑谢随云在骗他,实际上, 谢随云只是一开口, 沈言远就对此深信不疑。没错, 他们就该是爱人,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说明他只是见一眼就躁动的心。 他忘记了一切,唯独还记得对谢随云的爱意,那是最原始的本能和冲动。昨日雨夜,明明只是得知最近有位修士斩鬼众多想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跨进那座破庙中, 却在谢随云身边躺了一夜。 明明只是路过看见谢随云, 就忍不住自己跟上去。 想看见他, 想和他说话, 想触碰他, 沈言远和他相处越久越贪婪想得到更多。 脑子里仿佛触碰到禁词而剧痛, 制止他想起记忆。沈言远额角青筋暴起,大脑似被千万根针刺般, 他抿紧唇,唇色发白。 谢随云发现不对劲,立马担心扶住他:“你怎么了?” 沈言远顺势靠在他身上,谢随云调整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半扶着他倚在墙壁上。“这是怎么回事?”谢随云再次问道,重逢的喜悦刚过半就被沈言远苍白脸色打断,他敏锐察觉出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超出他们的预想。 他立马联想到沈言远好像根本不记得他的神情,呼吸一窒:“你失忆了?” 沈言远揉揉太阳穴缓解疼痛,谢随云的话转移了他大半注意力,他低低应了声,脸色苍白柔弱:“嗯。” “忘记了多少?”谢随云心中颇感荒谬。 “所有。”沈言远心虚地拉住他的手,巴巴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 他举止自然,谢随云一时忘记他此刻还是失忆状态,没多注意他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注意力全在沈言远失忆的事情上:“你怎么会失忆?你不是被易华带走了吗?是他耍了什么伎俩?” 连着三个问题砸向沈言远,他耐心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我醒来就不记得所有了,你怎么会认识易华,我和他交流并不多,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阴谋。” 沈言远还想着怎么隐藏自己鬼修身份,没想到谢随云竟然认识易华。沈言远敢肯定在外界认识易华的人绝对不多,连组织中知道他存在的人也寥寥无几。 沈言远忘记得实在太多,连谢随云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讲起。他只好扶着沈言远道:“说来话长,我扶你回去慢慢讲给你听吧。” “嗯。”沈言远顺从他的动作,无力半靠在他身上,羞涩笑笑好似一朵纯白的花,“辛苦你了。” 谢随云原计划是今晚就走,因此在小镇上没有住的地方。他找到镇上唯一一家灯笼还亮着的酒家,敲响它的木门。伙计睡眼惺忪地开门,打了个哈欠,一眼瞥到谢随云,精神一振,连忙堆起笑容:“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住店。”谢随云小心扶着沈言远进门,递给伙计一小块碎银,“要上好的房间。” “好嘞!”伙计接过银子欢快地应一声,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两位是一起还是分开?” “一起。”“一起!”两人异口同声回答,谢随云偏头诧异看他,沈言远又立马装作娇弱无辜回望他:“怎么了?” “没事。”谢随云摇摇头。 伙计已经找好了房间,领着他们上楼。屋内很宽敞,整齐干净,东西一应俱全。伙计搓着手道:“客官满意吗?” 谢随云点点头,伙计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有什么需要后面尽管吩咐。” 伙计退出去,临走前贴心地关上门。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紧闭的房门咋舌:“我嘞个乖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俊的人。”就是他的同伴普通了点,还瘸着腿。伙计摇摇头,到底没想明白两个看似不搭边的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沈言远不知道伙计误以为他瘸了腿,谢随云扶着他到床边坐下。沈言远手搭在床边,不自觉蜷缩一下。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是在床上,沈言远久违感到羞涩。不对,他们是爱人,爱人不住在一个屋子里头难道还分开住? 这么一想,他就坦然了,目光亮晶晶看着谢随云。 如果进展太快怎么办,他要不要装装样子推阻几下,他还什么都没想起来呢。沈言远畅想着,然后眼睁睁看到谢随云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到他面前,准备促膝长谈。 沈言远:? 眼见谢随云坐定,他忍不住问道:“你不上来吗?” 谢随云道:“坐椅子上方便点。”其实是谢随云怕两人要是黏在一块,事情今晚可能就没办法谈完。说到底沈言远还是沈言远,即使失忆了第一反应也是想亲近他。谢随云当时要房间是没想太多要了一间房,结果沈言远也下意识说道要一间。 经他这么一提醒,谢随云才反应过来。他视线不动声色在沈言远脸上转了一圈,那么刚刚柔弱走不动路应该也是装的,沈言远那体重靠在他身上他竟然没感觉到什么重量,果然是关心则乱。 第105章 谢随云心里这么说着,嘴上却不自觉勾起笑容。真好,还是那个他熟悉的沈言远。 沈言远还不知道自己露馅了,对谢随云没有坐上床感到失望。谢随云没惯着他,直接从两人小时候一起讲起。 那是沈言远现在不清楚的过去,很快就顾不得失落全身心投入谢随云的讲述中,听得津津有味,同时在脑海里脑补谢随云小时候可爱的样子。应该是板着一张小脸,脸颊嘟嘟,眼睛水汪汪,玉雪可爱集万众宠爱为一身的宝贝。 沈言远心痒痒,无比痛恨那个让自己失忆的人,错过了这么多和谢随云的美好回忆,坚定了要把恢复记忆提上日程。 远在沈宅的左将军猛地打了三个喷嚏,翻了个身,薄薄的丝蚕被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在地,被一只大手捡起。来人深沉不定看了他熟睡的样子一眼,将被子丢回他身上,一瞬间消失不见。 他走后,左将军唰地睁开眼,精光一闪而过。他坐起来骂骂咧咧:“我就说几百年没打过喷嚏了今天怎么一打打三,果然是这个死鬼在背后骂我。” 他完全清醒过来,扭扭脖子,睡不着,神识外放一下想看看隔壁沈言远在做什么。 “咦?”左将军疑惑一声,“他人去哪了?” 左将军来了兴致,翻开被子,白皙赤足落地,推门兴冲冲就要走出去。 倚在柱上的男人转头和他对上视线,眉目高挺,面容坚毅,不像杀人如麻的鬼修,反而更像一位苦修的剑士。 左将军笑容僵在脸上。 他抬高声音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男人沉静道:“因为我知道你肯定醒着。”男人脸上满是对他的了然,左将军看到他这样仿佛一切胜券在握的表情就不耐烦,赌气偏头不想看到他。 偏偏男人径直走过来,搂住他的腰一把扛在宽阔的肩膀上。左将军气得捶打他的背,胡乱挣扎恼怒道:“你干什么!我今天不想做!” 男人一掌拍在他手感极好的臀部上,面不改色:“我想。”左将军气得一口咬在他脸上。 关上门,左将军的挣扎声渐小,取而代之是另一种声音。月亮不知何时又被云朵遮住,仿佛羞于见到人。 左将军没空去想沈言远去了哪里,而沈言远听谢随云回忆了一晚上,喜怒哀乐,连细节都完完整整展现在他面前。谢随云脸上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柔和笑意,眼里细碎的幸福怀念的光,沈言远尽收眼底。他心里奇异有种酸涩的情绪,仿佛打翻了醋瓶,咕噜咕噜直冒酸气。沈言远嫉妒过去那个自己能和谢随云有这么多美好回忆,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 他越听越难受,还得在谢随云寻找他认同时努力挤出笑容。 沈言远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过去自己和谢随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想挨着谢随云,创造当下属于他和谢随云的记忆。他在谢随云停顿时适时地递上一杯茶让他润润嗓子,贴心道:“今夜太晚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下,以后你再讲给我听吧。” 谢随云一愣,忍不住一笑。沈言远奇怪道:“你笑什么?”谢随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你以前也总爱和凡人一样休息。” 沈言远没想到这点都能引发回忆,笑容差点绷不住:“是吗。” 谢随云点点头,终于起身坐到他旁边。沈言远悄咪咪往他那边挪动,在谢随云看过来时用一双肖似狗狗眼的眼睛无辜看着他。 谢随云默默道:“你之前也喜欢挨着我。” 沈言远:…… 沈言远要被气笑了,直接把他摁倒在床上:“那这点一样吗?” 被他突然摁在身下,谢随云一点都不害怕,笑意犹存:“一样。” 第83章 打算 谢随云毫无制止动作, 连笑意都似带着无声的纵容。沈言远喉结滑动一下,明显压抑着某种欲望哑声道:“别招我。” 这回换做谢随云迷茫了,他歪了一下头, 疑惑问道:“我没招你啊。” 白玉般的美人在你身下,墨发蜿蜒铺满视线,神情迷惑又无辜,蛊惑着世人。沈言远撑在他耳边的两条手臂都僵硬了,耳朵羞红暴露了主人的心情。 谢随云像看到什么新奇东西一样, 伸手去摸他的耳朵:“你耳朵红了。”沈言远闻声惊醒, 慌忙从他身上下去,眼睛游移不敢看他。 谢随云眨眨眼,突然想明白什么:“你这是, 害羞?” “我没有!”沈言远干巴巴否认道, 声音都抬高一些。谢随云看看他的耳朵, 还是红色的,根本没有一点说服力。 “好吧。”谢随云忍笑,“那我们就寝吧。”体贴地讲这件事揭过,免得沈言远恼羞成怒。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谢随云理所当然睡在里面,将被子展开, 见沈言远还呆站在那不动, 问道:“你还不过来吗?”沈言远抿着唇, 同手同脚过来, 在床上躺得笔直端正, 眼睛望着罩顶。 被子就那么大, 谢随云睡在里面,沈言远几乎睡在床边, 中间隔着一个人的宽度,凉风灌进被子里。谢随云往他那边挪挪:“中间太空了,你靠过来点。” 沈言远“哦”一声,慢吞吞移了一厘米。 这相当于没挪,谢随云无奈起身:“要不还是你睡吧,我在一旁打坐修炼。” 第106章 “别!”沈言远一把拉住他,这回不用他说就自动往里挪,几乎是贴在谢随云身上,“我挪好了,睡吧。” 两人复又躺下,房间内烛火熄灭。寂静空间中,两人各怀心事都睡不着。 沈言远只觉得旁边温热的身躯紧贴着他,被子里传来谢随云身上的淡香。他偷偷嗅闻一口,素雅的兰花香,若有似无。暗香涌动,勾得人心猿意马。 这样的好事过去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沈言远嫉妒得咬牙切齿,开口掩盖不住的酸味飘出来:“以前我经常和你睡在一起吗,那以前我也太幸福了吧。” 谢随云正想着事情,听到他的话不假思索道:“都已经习惯了。” 诚实的话语,黑暗中沈言远的脸扭曲一瞬,黑着脸不说话。谢随云许久没听到他再出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不会连自己的醋都吃吧?” 沈言远闷声,谢随云属实没料到自己还真猜对了,停顿一下转过来和他面对面。修真者良好的视力能让谢随云看清沈言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沈言远生闷气的时候舍不得对他发火,只好自己一个人憋着,眉头会轻微皱在一起,冷着脸生人勿进。 谢随云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醋都吃?以前赶走别人他还能理解,现在那可是他自己,自己有什么好嫉妒的? 沈言远低声道:“毕竟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你现在说的对我来说都像是你和陌生人的回忆。”这话半真半假,他将姿势摆得够低,又是自嘲地苦笑,谢随云听着又心软了。 “没事。”谢随云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道,“我们的人生还很长,就算你找不回记忆,我们也会经历更多的事情,创造更多的回忆。” “嗯。”沈言远蹭蹭他的手,将他的手拢在掌心放在胸前,“我相信。”等谢随云一闭上眼,他紧握谢随云的手,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真好,这个人是他的。心里面那个巨大漏洞填补得严丝密缝,某种东西终于完整了。 三年前他从昏迷中醒来,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那段时间昏昏沉沉,找不到过去也看不见未来。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唯独沈言远找不到任何值得他留恋这个世间的东西。还不如去死,沈言远漠然想。鬼灭生中有人挑衅,沈言远打得比谁都疯狂。不是没有比他修为高的,可是在他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下都心惊胆战。 只要沈言远还有一口气在,他都会死死攀咬住挑衅者,直到将他彻底击溃。左将军看出他有自毁倾向,因为对他有利而乐见其成,甚至诱导他多多战斗。沈言远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不在意。 倘若沈言远没有因为要消化怨气闭关三年,如今谢随云究竟还能不能见到一个完整的他还是件未知数,能不能见到谢随云也未得而知。他出关后修为已经相当于修仙者的元婴中期,直接跨了两个小境界,惊动整个鬼灭生,明面上已经没有人敢再和他叫板。 更无趣了。 易华出关后也来看了他一眼,就随口分配了任务给他。左将军本来不用来的,不知易华是不是看出他耍的小手段,将他一块发配,警告他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顺便将左将军手上所有事务交给右将军处理。 这下子右将军一派喜大普奔,幸灾乐祸。左将军一派惶恐不安,纷纷大人是不是要打压左将军。左将军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可根本不敢不听命令。也许是易华百多年不在组织内,左将军头上没人压着养大了他的野心。来到小镇中他就消极怠工,沈言远冷眼旁观,知道后面他一定会倒霉也没提醒一句,有些事他不是不计较而是懒得计较。 沈言远望着谢随云睡眼,眉眼柔和,在他手上轻轻印下一吻。 既然他已经找到了他的珍宝,那么就不能再懈怠下去了。从谢随云的话来看,他明显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对鬼灭生的事却不太知晓,说明谢随云和鬼灭生没有接触过,只是单方面和他关系亲密。 谢随云今晚只讲到他们十二三岁的事情,那时他还是修仙世家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从少年天才到鬼修,沈言远心知这其中必然发生了重大变故,才导致这么一个天堂到地狱的转变。易华也许就是他成为鬼修后才接触上的,易华和谢随云也许认识,但左将军应该不认识谢随云。 沈言远没忘记小镇内还埋藏着一颗巨大炸弹,左将军那人行事素来肆无忌惮,对他心怀不轨,倘若被他得知谢随云的存在,绝对会为了威胁他去伤害谢随云,这是沈言远决不允许的事! 所以他不能让左将军发现谢随云,明面上两人不能有太多的交集,甚至有必要暂时断开联系。最好其实是等沈言远解决掉左将军后两人再见面,沈言远想到这个可能就心一紧。左将军实力远非他之前遇到的那些鬼修可媲美,鬼修内部竞争激烈,下位者不断挑战上位者,左将军和右将军能够掌管鬼灭生多年,地位无人能动自然是因为他们有压倒性的实力。真等到沈言远能够解决掉左将军都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 沈言远今夜才与谢随云重新相遇,失忆之后算是第一次牵谢随云的手,还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在古代这都算是已经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的事情了,沈言远哪舍得这么久不和谢随云见面。 他的神色几经变换,像戏法变脸似的,谢随云不知何时睁开眼瞧得有趣。沈言远看过来时他下意识就闭上眼睛,略微有点心虚。沈言远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细细描摹一次他的五官后也闭上了眼睛。 第107章 他这边刚闭上谢随云又睁开眼,他刚刚只是闭眼一直没睡着,所以沈言远的视线,落在手背上的亲吻,他全都接收到了。 谢随云若有所思,也许是失忆的缘故,沈言远比起之前来好像害羞很多。稍微离得近点耳朵就红了,和失忆前摁着他猛亲的时候判若两人。性格也开朗不少,忘记那些惨痛回忆后他身上的压力仿佛都小了。如果可以谢随云一点也不想告诉沈言远那些事,他这么多年终于想自私一回将那些过往全部埋藏。 可他不能,那是沈言远必须背负的血海深仇,谢随云不能自作主张替他瞒下来,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即使再次被揭开心底的伤疤。 归一宗通缉承济已经五年多,依旧没有消息。掌门认为他应该是藏起来了,还为此特地写信给承济的所有好友,均得到否认的答案。掌门深思许久,还给五行道宗的孔明空也写了封信,他和承济多年师兄弟,对他和孔明空这段曾经的友情是熟知的。掌门写这封信没报多大希望,信回来时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孔明空甚至还嘲笑归一宗治宗不严,对昔日好友的遭遇丝毫不关心。 连师兄得知承济叛宗的消息打击过大,闯进殿内不知和掌门交谈了什么,最后失魂落魄出来,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苏师兄日日陪在他身边劝慰他,效果不佳,后来连师兄就闭关去了,直到谢随云离开宗门时都再没露过面。 承济一日没抓住谢随云就一日都放心不下,这个人只出现在沈言远面前两次,却都带来重大打击。这就是一条噬人的毒蛇,沈言远和谢随云一不小心可能都会被他伤到。幸运找到沈言远之后,谢随云决定再去探查承济的行踪。 两人今夜都没什么睡觉的心思,闭上眼后熟悉的人就在身边,不知不觉竟然都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时,沈言远一条手臂禁锢着谢随云的腰,谢随云不知何时到了他怀里,彼此的温热呼吸打在脸上,暧昧旖旎的氛围。 原来两人因为对彼此的气息太过熟悉,不知不觉就靠到一起去了。 沈言远依依不舍放开手:“抱歉,我没想到……” 谢随云本来不觉得尴尬,沈言远这么一说后,想起这算是失忆后沈言远第一次和他睡得这么近,如果自己说之前比这还亲密的睡觉姿势都有,沈言远应该还是会吃醋吧。谢随云出于好心,吞下到嘴边的话,装作不自然的样子:“没事。” 余光瞥到沈言远眼睛一亮,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他轻咳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忍不住失笑。 推掉房间时,还是昨夜那个伙计。修真者耳目灵敏,走出门后还能听到伙计嘀咕道:“不过一夜功夫那男人的腿就好了?吃的什么灵丹妙药?” 沈言远当做没听见,谢随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早上起来后两人就商量好,沈言远告诉谢随云他这边的情况,镇上还有一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左将军在,以防意外两人要装作不熟悉的样子,不能时常见面。说这些话时,沈言远整个人都萎靡下来。 谢随云理智上觉得这是应该的,情感上因为刚和沈言远重逢,也不大想分开。他提出以昨夜那素衣女人为借口亲自上沈宅探查,沈言远不同意,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谢随云劝道:“我现在是元婴真君,真有危险也不一定没有逃跑的机会,放心吧,我会看着情况来。”好说歹说,沈言远终于松口。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在街道拐角处就分开走了。两人目不斜视,擦肩而过,仿佛陌生人。 沈言远回到沈宅时,左将军的房门还紧闭着,听里面的声音,最近几天左将军应该是没空来管他的事了。正好方便他和谢随云的计划,沈言远只在左将军房门停留一瞬就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屋内,糜人暖香浮动,大床咯吱咯吱响着。左将军无力趴在床上,身后男人攻势毫不减弱。男人侧耳听了一下,贴到他耳朵旁道:“他走了。” 左将军已经累的无暇顾及那个他到底是谁,男人将他翻个身,抬起他的腿放到肩膀上,左将军脚裸处系着的金色铃铛叮铃作响,随着男人的动作演奏出一首支离破碎的曲子。汗水,泪水不断沾湿底下的被子,潮湿又闷热。 沈言远在沈宅耐心等待几日,度日如年,明明只睡了一晚,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时都感觉异常空旷。 他头一次那么希望素衣女人到来,沈宅这几日因为那个姨娘死的消息人心惶惶,不只是下人,这下连主子都开始慌张。 沈言远都被请到议事堂商量对策,刚一进门,迎面对上一个男人的视线,开始疑惑,沈言远瞥了他一眼,他立马热情迎过来:“哎呦,三哥啊,好久不见了。”男人是沈言远编造的这个身份的四弟,在他的记忆里沈言远多年外出不见踪影,近日才回到家中。 打完招呼后,男人还往他身后看一眼:“咦,二哥呢?二哥没过来吗?” “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不方便过来。” 男人眼珠子一转,随便应了一声,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沈言远无所谓他那些算计,反正都是冲着他们那个假身份来的,对他们构不成影响。沈宅如今家主育有三子,即左将军和沈言远插入排名后的沈大爷,沈四爷和沈五爷。 年轻时三兄弟关系还挺好,可惜长大后渐渐都对家产起了心思。说来也奇怪,沈宅当家人拿了那么多姬妾,最后兄弟三人还是从正房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因此兄弟三人谁也不服谁,特别是沈四爷和沈五爷,都觉得既然都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凭什么沈大爷能得到大头,他们不能。 第108章 沈言远他们来之前三兄弟只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私底下都斗得水深火热。 沈言远坐到椅子上,其余人也纷纷落座。其实也就是沈家老爷和他的儿子几个包括沈言远在内五人。 沈家老爷天命之年,因各种名贵药材滋补身体,看上去精神不错,对几个儿子的威慑也还在。他进来时,几个人纷纷起身问安,沈言远最后一个起立,意思意思一下又坐下。 沈家老爷对此视而不见,这个老三和他二哥一样不着调,成日天南地北地跑,心思野没一点把家里放在心上。既然如此沈家老爷也眼不见心不烦,打算以后随便分点家产给他们就算了。 沈老爷做到首座上,先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问道:“最近家里那点事你们看怎么处理?” 沈老爷其实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诚然那姨娘死的时候他还可惜了一下以后听不到她那把好嗓子了,可说到底姨娘只是个妾,这个没了他还有下一个,最近家里已经因为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沈老爷不想再兴师动众把这件事闹大,最好是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几个儿子揣摩他心思多年,哪能不知道他的念头,争先恐后道:“父亲,儿子认为实在没必要为了几个下人就把这件事闹大,这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沈家啊,就是以后做生意也会有影响啊。” 沈老爷“嗯”了一声,表情没有变化,他知道几个儿子会顺着他的意说出来。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管他吧,老大,你去派人到那几个下人家里给些银子封住他们的口,让他们别乱说话。老四你去敲打一下府里的下人,让他们安分点。” 沈五爷眼巴巴等着沈老爷给自己安排差事,沈老爷说完后却直接起立准备离开。 “等等。”沈言远突然出声,刚才他一言不发,等到几人三言两语敲定事情处理方案后才站出来,“我觉得不行。” 沈老爷还没说话,沈五爷就急于表现自己跳出来嗤笑道:“你懂什么,父亲这样做自然有他的考虑。” 沈言远没理他,对着沈老爷道:“最开始死的只是几个下人,现在已经开始死姨娘了,谁知道下个死的是谁,我可不想整日提心吊胆被人惦记着要来取我这条命,我这条命可是很精贵的。” 他做无赖状,几个兄弟听了纷纷面露鄙夷:“这么怕死你还出去闯荡什么,老老实实待家里不就行了。” 沈老爷一开始不悦,听他说完后又觉得有几分道理,自己思量着。沈言远又加一把火:“我观察了一下,这杀人凶手是有规律潜进来害人的,每次都比上次提前一天,算算时间,正好后天就该到了她又来的时候。” 沈四爷抢着开口:“既然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那就那天在宅子里加派人手巡逻提防不就行了?” 沈言远嘲笑道:“四弟,你说的简单,杀人凶手可是在深更半夜潜进来的,这都好几次作案了,她杀人的时候整个宅子里谁听到一点动静了。别巡逻不成反倒打草惊蛇,到时候她要是受到惊吓慌不择路不小心闯进了你们谁的房间,一刀噶了。” 沈言远手比作刀在脖子上比划了几下,众人都感觉脖子上一凉。 沈四爷硬着头皮道:“我就不信那么多护卫没一个拦得住他的!” 沈言远耸肩:“反正我话说到这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 沈老爷沉声道:“老三和老四说的都有点道理,这样吧,做两手准备,老五!”他喊了一声,沈五爷兴高采烈地出列。沈老爷摸了把胡子道:“安排人防卫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沈五爷高兴地领到差事,沈老爷又转过来看沈言远:“老三你……” “别。”沈言远打断他的话,“你知道的我不耐烦那些事,你交给其他几个人处理吧。” 沈老爷沉着脸:“这么多年没点长进!这差事你现在不要,别指望我以后会给你!” “老大!你去给我找几个武功高强的高人,请到宅子里来。我就不信在两手准备下,凶手还能杀人!” 老大没想到老三那么傻不要差事,而差事又落到他手上来,喜出望外。而沈老四和沈老五看着沈老大,眼底露出愤恨不平。 事情就这么定下,几个兄弟各忙各的,忙得不可开交。左将军和沈言远却偷得浮生半日闲,窝在自个儿小院里惬意。左将军时隔几天终于从房内被放出来,躺在藤椅上,脸上满是重见天光的庆幸。 “还是这种日子舒服。”左将军手臂横在眼睛上挡住太阳光,感慨道,“差点没死在床上。”他脖子上,手臂上都还是密密麻麻的痕迹,可见这几日过的什么滋润日子。 左将军是真的有种劫后余生感,这几日那死鬼往死里弄他,怎么喊都停不下来。大鱼大肉了几天,现在还是得吃点清粥白菜缓缓。 “右将军来这干吗?”沈言远问道。 左将军抱怨:“还能干吗,大人不满我们的进度,叫他来催催我们!”他转头问道:“听说你昨天给他们出主意了?” 明明昨天不出房门一步,消息还那么灵通。沈言远对此不惊奇,面对左将军的询问他也想好了对策。他躺在另一张摇椅上,手枕在后脑勺:“没错,这日子太无聊,找点乐子,顺便让沈家帮忙查一下素衣女人什么来头。” 第109章 左将军不屑一笑:“普通人能查出什么。”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还是快点去查查大人要找的那个人到底在哪里吧,别连累了我。”他心安理得将任务全甩给沈言远后,哼着小调回屋了。 风吹来,洁白的梨花纷纷从树上飘落,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沈言远怀中,头上。 他抬头看了眼天边,几朵白云漂浮而过。 明天他就要来了。 第84章 委托 想混进沈宅其实很简单, 谢随云只需要在这几天内随便帮城内百姓解决几件麻烦,百姓们就相当热情帮助他宣扬起他的名声。直到谢随云坐在他与沈言远来过的茶馆里,沈大爷亲自带着人过来邀请他去沈宅一趟。谢随云放下茶水, 知道鱼儿上钩了。 沈大爷欢欣鼓舞接下差事,做起来却没他想的那么轻松。手下人一个个来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高手,沈大爷看着勉勉强强找到的一个半瞎子,一个跛脚老道,一个手掌没了半截的剑客, 脑壳都疼起来。 他们这个小镇有沈家坐镇, 还算富庶,占地规模也是附近几个城镇中最大的。奈何当地长官治理能力相当不错,小镇治安良好, 那些什么武林人士也少往这里来。因为只要在这里闹事, 官吏们都会把闹事者通通抓起来, 甭管你是什么武林盟主还是什么魔教教主,一视同仁。 所以小镇上几乎没有什么武林人士,遗漏的几个也只是三脚猫功夫。有人提议从周围城镇找人,可路途遥远,一日绝对赶不过来。 现在找到的这些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什么高人,反倒更像招摇撞骗的。在让他们表演完什么喷火术, 剑法后, 沈大爷捏着鼻子将几人留下, 有些后悔接下了这差事。 因此当手下人跑过来激动告诉他最近声名鹊起的谢随云, 他第一反应是怀疑, 然后才决定亲自去瞧瞧。见到谢随云的第一眼, 沈大爷当即拍板决定,就是他了!长了这么一张神仙模样, 绝对不可能是骗子! 沈大爷心头火热,激动搓搓手,总算可以不被父亲骂了。 他已经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没想到听完他的来意后,谢随云很干脆起身淡淡道:“那走吧。”沈大爷一番说辞完全没派上用场,呆愣住。谢随云瞥了他一眼:“你们府上不是不太平吗,早点去好早点解决。” 沈大爷心一跳,强颜欢笑:“说的是说的是,我们这就走!”明明他已经将那些人家属封好口了,四弟那边应该也让下人住嘴了,他怎么还会知道?心思百转,看着谢随云仙风道骨的模样,越发认定他有真本事,态度也更加殷勤。 沈大爷将那三人打包带上一起带去沈宅,谢随云一进门就感到阴寒之气弥漫在整个沈宅中,来往下人低着头,见到沈大爷行了个礼又匆匆走过。空间内的溯一个跟斗爬起来,仔细嗅了嗅,悄悄传话谢随云:“云云,这里的情绪都是苦的。” 谢随云明白苦的意思就是指负面情绪,素衣女人的事给这里的下人造成了极大精神压力,害怕惊惧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偏偏沈大爷还没察觉出来,走在谢随云旁边骄傲自豪地给他介绍宅子里的每一处景色。 谢随云只是眼神一扫而过,波澜不惊,对这些无数金财银宝堆砌起来的景色没有一丝动容。他表现得越淡定,沈大爷就越是满意,不像后面三人,一进来就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似的。 沈老爷早得知沈大爷找了些什么人,前面几人他只是摇摇头,而谢随云他还有几分兴致见见。因此派身边的管家来把谢随云带过来,沈大爷也要跟上去,被管家歉疚拦下:“不好意思大爷,老爷只叫了谢公子一人。” 沈大爷看看谢随云,又看看拦在他面前表情歉疚但就是不让开的管家,只好道:“那行吧。”管家是跟在父亲身边的老人,极为看重,连几兄弟都得给他几分薄面,沈大爷不敢过多纠缠,只好不甘地目送两人远去。 管家带着谢随云行走在回廊上,时不时说几句话以免谢随云觉得乏味。谢随云偶尔会应一声,管家并不意外,依旧面带笑容,然后他看见谢随云目光落在前面,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管家惊奇,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回廊尽头,一玄袍男子缓缓走来,是家里那位少见的三爷。管家心下纳闷:莫非谢公子认识三爷不成? 沈言远很快走到两人面前,先是含笑问候管家一句:“管家安好?” “回三爷,老奴一切都好。”管家没有因为他亲近的态度忘乎所以,谨记自己的本分对他行礼。 “那就好。”沈言远视线转到谢随云身上,“这位是?” 他眼神直白,眼里的兴趣都不带隐藏一下。管家一顿,还是介绍道:“这位是大爷请来的高人。” “原来是高人。”沈言远作恍然大悟状,调笑道,“我还以为是哪来的美人。”他这话说得属实无理,管家不知他什么时候对男子有兴趣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好委婉道:“三爷若是无事,老奴还得赶紧带谢公子去老爷那里了。” 沈言远笑道:“那正好,我也有事去找父亲,我们一块走吧。” 什么正好,明显是你临时起意,老爷的书房和你来的方向就在一条在线,隔条走廊就到了,怎么没见你去。管家笑容僵硬,再次委婉道:“这,可能不太方便,老爷只叫了谢公子一人。” 第110章 沈言远一拍手:“这有什么,我去刚好还能给点意见,这位高人应该也不会介意吧。”他后面这一句话是对着谢随云说,管家看过去,谢随云表情比刚刚冷了点,眼神也是带着一点厌恶,仿佛刚刚管家看到的是个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管家不确定想到,谢公子应该不认识三爷。 管家无奈道:“既然三爷您都这么说了,老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带着两人过去,反正是老爷的儿子,他劝也劝过了,真要被老爷责怪也是三爷自找的。 很快来到沈老爷书房,管家上前一步叩响房门:“老爷,人带到了。”“进来。” 推开门,三人进去。沈老爷坐在红木椅上,看到沈言远也在,一愣,看向管家,管家无奈苦笑,摇摇头,表示自己劝过了。 沈老爷脸色一沉,对着沈言远不悦道:“你来干什么!这没你的事,出去!” 屋内气压瞬间下来,管家低着头轻手轻脚出去。沈言远一点也不怕沈老爷发怒道:“我跟着过来也能给你们出出主意啊。”他提醒沈老爷,“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识还是有些的。” 沈老爷勉强将怒气遏制下来,细想之后意味深长看着沈言远,他这个儿子,两次都能凭一句话扭转他的怒火,似乎没那么简单啊。沈言远坦然让他观察,沈老爷只是看了一小会就换作和蔼表情对谢随云道:“让谢公子见笑了。” “无妨。” 沈老爷让他落座,沈言远自顾自挨着谢随云坐下。沈老爷道:“相信谢公子来之前我儿已经和你说过我沈家现在遇到的麻烦。” 谢随云点头,其实沈大爷忘记说了,不过谢随云自己也大概知道,所以没否认。 沈老爷叹气:“我们沈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对下人也是多有体恤,也不知是从哪招来的祸事,一个月之内,我们沈家已有五名下人遇害,最近一次死的还是一位姨娘。”他面容悲痛,似乎诚心诚意为死去的人感到伤心。 溯对谢随云说:“不对!他说谎!” 坐在谢随云旁边的沈言远动作一顿,眯起眼不动声色观察谢随云周围,是谁在说话? 谢随云表情冷静,看到沈老爷做作的情态除了一句“节哀”外没有其他反应。沈老爷一番试探过后大概也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了,直接道:“明天就是我们猜测杀人凶手会再来的时间,希望谢公子能够保护一下我们。” 谢随云问道:“不是让我去找出凶手,而是保护你们?你们指谁?”他眼神清正,沈老爷在他的目光下无处遁形,那些念头似乎都被看透。 沈言远笑嘻嘻答道:“当然是说我父亲和我那几个兄弟啦,当然,最好是就守在我父亲身边,谁的命都没他重要。” 沈老爷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怒喝一声:“放肆!谁允许你说话的?” 沈言远笑道:“父亲,您就别谦虚了,这沈家几百条人命比起来都没您重要啊,您要是没了,这沈家可是散了!”他说的诚恳,沈老爷惊疑不定,一时看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反讽。只好沉着脸道:“如果你还想呆在这就给我闭嘴!别说胡话!” 沈言远了然,递给谢随云一个无奈的眼神:看吧,恼羞成怒了。 谢随云憋着笑,在沈老爷没完全发火把沈言远赶出去之前道:“你说的话我不能答应。” 沈老爷被转移注意力:“谢公子不用担心抓杀人凶手的事,那边我会让家里的仆人去帮忙。” 谢随云戳穿他的那些小心思:“假如仆人真的能应付过来的话,你们也不会请我上门了。” 沈老爷身在高位,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了,那逆子不算。他收起笑容,面露寒意:“谢公子说话前还是要想多几遍,我们请谢公子上门只是为了寻求一个保护,没有其他请求,倘若谢公子不愿意,那大可以现在就走。”他做一个请出大门的手势。 谢随云不在意他的威胁,起身,走到大门前,回头道:“你们宅子里那东西整个城镇只有我能对付得了,便是沈老爷你不请求,我明日也会过来清除她,以免祸害更多条人命,告辞。”他拉开门,径直走出去。 守在门口的管家没想到里面谈话那么快结束,见谢随云出来还惊讶问道:“谢公子去哪?” 谢随云道:“我先回去客栈,明日再来。”管家以为这是谈妥了,恭敬地把他送出去,回来面对的却是犹带怒色的沈老爷。 管家一怔,轻手轻脚想要退出去关上房门。“等等。”沈老爷沉声叫住他,“你在我院子里多加派些人手,我就不信了,没有他我们还不行!” 管家欲言又止,想说宅子里的人手不够,如果在他院子里加多些,那抓捕杀人凶手的人手可能就不够了。 沈老爷没等到他回话,横眉一竖:“你也要违逆我的话吗!” 管家不敢,连连应声退下。 沈宅下人只有一百多人,管家经过再三思考,除了抓捕杀人凶手的三十多个人外,其余全安排去各主子院子里守着了。当然,沈老爷那些姨娘院子里大都只安排了一人,受宠些的有两个。剩下的分布在五位少爷,沈家主母和沈老爷院子里。沈老爷院子里有接近三十人守着,轮值巡逻,防守严密。 沈老爷夸管家做事不错,无甚担心地睡下。院子里三十多个人,那杀人凶手绝不可能闯得进来。他怀着某种得意的心情,安然入睡。 第111章 半夜,沈老爷的尖叫声响彻云霄,让众人心一凛,顾不得尊卑连忙冲进沈老爷卧房。只见沈老爷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冲到管家面前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眼神充斥着红血丝,崩溃道:“快!快去请谢公子过来!” 众人摸不着头脑,管家试图安抚沈老爷的情绪,被他一巴掌拍在脸上怒斥道:“还不快去!” 管家连忙派人去请谢随云,沈老爷松口气,浑身瘫软跌倒在地上,被众人扶住。 人群后面,沈言远笑了笑。 第85章 抓鬼 前 沈言远悠闲抱臂倚在朱柱上, 指尖轻点,几缕常人看不见的黑雾悄悄溜出房内,欢快蹭上他的指尖。他漫不经心把玩着黑雾, 沈老爷到底看见了什么反应这么大,他不过是让怨气去侵扰一下他的神智,其余可什么也没干。 怨气能够放大人心里的恐惧,沈老爷这样的大人物最怕的是什么呢,可能是怕造下的杀孽变成厉鬼回来索命吧。 沈言远当日选中沈宅的原因, 是后院中的一口井。井口用大石堵上, 搬开后只见寒冷幽深,一眼望不到底。这口井里到底埋了多少人沈言远不清楚,但从那冲天的怨气来看, 不下几十人。 也许是做贼心虚, 沈老爷还特地请了镇魂符回来贴在井口的巨石上, 吩咐闲杂人等不得擅自靠近。镇魂符,顾名思义,会镇压住灵魂让死者无法去往轮回之地,永世不得超生。无怪乎左将军看到时都感慨道:“人心可比鬼可怕多了。” 左将军说完就好心把符纸揭下来,井中禁锢多年的冤魂一朝失去镇压,怨气肆意喷薄而出, 已经形成肉眼可见的粘稠黑液, 憎恨不甘痛苦诅咒种种情绪, 院子瞬间变成阴寒之地, 阴风阵阵, 鬼气森森。 摧残得不成人形, 血迹斑斑的冤魂声音凄厉,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刚一冒出井口, 就被等候多时的左将军指使怨气一口吞下,饱腹感传来,左将军舒服得眯眯眼,舔舔唇意犹未尽,可惜地看着这口井。 沈言远侧目,左将军笑眯眯道:“怎么?我好心帮他们解脱有错吗?” 直接吞噬他们的灵魂,怎么不算解脱呢,而且方便快捷,左将军觉得这样的善事能多来几次,他很乐意做。 沈言远就站在人群外,漠视围着沈老爷献殷情的一群人。谢随云过来时,他眼珠一动,染上温度,与谢随云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谢公子来了!”被沈四爷和沈五爷连手挤出沈老爷身边的沈大爷眼尖瞧见谢随云来了,大喊一声。众人纷纷抬头望去,沈老爷精神一振,硬撑起来拨开人群亲自上前迎接。沈大爷很鸡贼地抓住机会搀扶着沈老爷的手,抛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给两兄弟。 沈老爷上了年纪,今晚又被惊吓到,一夜未睡精神萎靡,这时激动地想握住谢随云的手:“谢公子!我可算把你盼来了!” 背后沈言远的目光如芒在背,谢随云不着痕迹挣脱沈老爷的手,环顾一下屋内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七嘴八舌,谢随云听完后大概了解事情起末。原来沈老爷睡下后,一滴水突然滴在他脑门上。他睁眼奇怪摸了一下,黏腻的触感,不像是水反倒像其它东西。他叫人把烛火打上,叫了几声没人进来。沈老爷以为守夜的奴仆偷懒,气愤地翻开被子下床。脚一落地,一条粘湿冰冷的东西缠上他的腿。沈老爷低头一看,披头散发的女鬼从床底钻出头,冲他阴恻恻地笑,嘴角裂到耳根。而缠在腿上的东西,是女鬼的头发。 沈老爷吓得浑身发抖,想逃跑,脚步却被死死定住。女鬼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身躯,张开血盆大口啃噬他的身体。扭曲痛苦惊恐的表情最终定格在沈老爷血淋淋的脸上,然后沈老爷就从这场恐怖的经历中惊醒。 谢随云放出神识在屋内转一圈,众人期待看着他。谢随云看一眼人群后面,沈言远朝他眨眨眼,心下了然。沈老爷紧张问道:“谢公子,怎么样?” 谢随云道:“屋内没有脏东西。” 沈老爷重重舒口气,其他人的心却提起来。不在沈老爷屋内了,那要是去到他们房内怎么办?沈大爷当即请求道:“谢公子,您能不能去我屋内看看?” “还有我!”“我也是!”“应该先给我看看!”众人争先恐后往谢随云身边挤,一不注意还把沈老爷给挤了个踉跄。 沈大爷眼看手就要抓上谢随云的袖子,身后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沈大爷脚在空中无力晃动两下,没挣脱:“谁?还不快放开!好大的胆子!”他转头去看,沈言远微笑道:“大哥你凑那么近吓到谢公子怎么办?”说完手还特别威胁性地摇晃两下。 “诶诶诶!别晃了!快放我下来!”双脚离地没有支点,沈大爷有点慌,连忙扒拉住他的手。沈言远充耳不闻,沈大爷咬牙道:“我不凑那么近了还不行吗!” 沈言远放他下来,沈大爷落地那刻脚都软了一下。沈言远去看其他人,其余人默默往后退一步给谢随云留出一个圈的空间。沈言远点点头:“这才对嘛。”他很自然地站到谢随云身边,手搭上谢随云的肩:“谢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沈大爷瞪大眼,不满打算嚷嚷,沈言远眼风扫过去,他老实闭上嘴,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三弟眼神这么恐怖?话说,三弟以前是怎么样来着?沈大爷绞尽脑汁,也没回想起来一点,只能归结于和三弟实在不熟。 第112章 沈言远不敢惹,众人只好把期盼目光投向谢随云,暗暗期待他能因为沈言远冒犯他给他一点教训。谁料谢随云好似完全没意识到有个人将手搭在他肩上,道:“那东西只是想吓一吓沈老爷,并无恶意,众位可以放心回去休息,明日我会帮助你们找出那东西。” 这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这还不算有恶意,那真正有恶意的时候该有多恐怖。越想心越慌,沈老爷替大家问出心声:“谢公子,今晚不能尽早解决吗?” 谢随云摇头:“不行,已经打草惊蛇了,那东西今晚不会再来。” 又有人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道今晚那东西和杀人凶手是什么关系?”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所有人目光都投在那人脸上,那人缩缩脖子:“我、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你没说错。”沈言远笑道,他摊手,“这就是问题关键了,那个杀人凶手,到底是人,还是鬼。”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巡视而过。有人惊恐,有人害怕,有人焦躁,有人心虚,沈言远觉得是不是做鬼后对人的情绪都那么敏感,以至于他能从那些人身上感受到种种心情甚至影响到自己。 他闭眼努力平复心中恶意,还不到时候。 “云云,我可以帮忙的。”沈言远又听到了那道稚嫩的声音,在和谢随云交谈着。他猛地睁眼,偏头看向谢随云,谢随云察觉到他视线歪头好似在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言远嘴唇无声开合做出三个字的嘴型,笑意不达眼底。 沈老爷好似要掩饰自己的心虚高声道:“你胡说什么!不是人难道还能是鬼?” 沈言远道:“这可说不定了,难不成父亲你今晚遇到的也是人不成?”谢随云则直截了当告诉他们:“我怀疑杀人凶手和今晚的是同一种东西。”他说的是同一种东西,而不是同一只鬼,不过在场众人听完他的话都陷入慌乱中,无暇深思他说的话。 沈老爷胡须颤微两下,还想说些什么。惊慌的众人已经着急问道:“谢公子,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恐慌的气氛在屋内蔓延,一直镇定的谢随云这时就给人提供了极大安全感。谢随云让他们先镇定下来,众人无措站着勉强静下心来听他说。 “不用着急,我会帮助你们的。”谢随云再次强调一遍,“今晚回去,大家守好自己的院子,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也不要随意出来,尽量不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内……”他详细说了几点注意事项,众人都拿他的话当救命稻草,恨不得多长一个脑袋记住他的话。 谢随云道:“还有就是,我需要了解杀人凶手的动机,你们家有与什么人结仇吗?” 沈老爷迅速道:“没有!我们家名声向来极好,没有和别人结什么仇,连矛盾都少有。”他的态度很坚定,可也就是因为太坚定,众人都忍不住觑了眼他的脸色,很容易就发现他眸光闪烁不定。 他在说谎!众人心里道。沈家几兄弟表情也有点心虚,要说结仇的事,他们可真是一件也没少干。心下惶恐,完蛋了,不会是哪个他们害过的人回来找他们报仇了吧,那他们还能有命活下来吗! 谢随云锐利的目光直刺沈老爷:“你确定吗?如果不老实告诉我,明天很有可能死的就是你。” “你!你!”沈老爷面色涨红,气得心脏绞痛,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谢随云,“你这是在威胁我?” 沈言远眼里寒芒一闪而过,走上前将他的手按下来:“父亲,谢公子现在是我们家的贵客,这样指着他是不是不太好?”他的动作不容置疑,沈老爷把矛头对准他,一巴掌狠狠扇去:“逆子!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他的巴掌没能打下去,因为谢随云抓住了他的手。他脸色浮上一层冰霜之色,望之生寒,观之生怯,众人打了个寒颤。只听得他道:“沈老爷,我是很认真在和你谈论事情,如果你拒不配合,那我也帮不上你们沈家的忙,还望另请高明,告辞!” 他抬脚往外走,沈老爷着急喊住他:“不行!你不能走!”众人也反应过来将他拦住,开玩笑,那可关系到他们的命。 谢随云眉眼锋利:“你们这是要强留我?” 众人哪敢回答是,赔笑着把他拦住,双方僵持之际,门外有人含笑道:“哎呀,好热闹啊,怎么没人叫上我?三弟,你这可不厚道了。” 第86章 心魔 一袭红衣, 风流无尽。来人勾着笑,眼波流转间所有被他看到的人心里都一酥,目光惊艳, 怔怔看着他。唯二没被这副艳丽皮囊勾去心神的只有谢随云和沈言远二人,左将军进来的瞬间,两人皆将警惕拉满。 左将军漫不经心扫了一圈,落到谢随云身上时,眼睛一亮, 意味深长道:“原来还真是高人啊。” 左将军修为高, 看出谢随云真实身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他就更有兴趣了。一个元阳未失,元婴期的剑修, 更何况还有那样一副好相貌, 左将军舔舔唇, 好心动,不如就拿下吧。 沈言远只消一眼就知道左将军打的什么肮脏主意,怒火燃起,暴虐念头出现,身体内的黑雾不停翻滚涌动,黑沉沉蕴含着将左将军撕碎的狂暴力量。赤红控制不住染上眼眸, 嗜血狠戾。 他怎么敢! 撕碎他。脑子里一道熟悉声音毫无征兆响起, 和沈言远一样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撕碎他。那道声音重复道, 所有妄图染指阿云的人, 都不配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是属于我们的! 第113章 对, 没错,阿云是属于他的。沈言远像是得到某种肯定允许, 右脚上前一步,左手却有一股阻力。沈言远回头,眼里红光未退。谢随云眼里含着担心看着他,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由于角度原因,左将军只能看到沈言远上前一步然后就被谢随云拉住,至于两人的眼神交流,沈言远后脑勺挡得严严实实。 左将军唇角笑意加深:“高人和我们家三爷认识?” 谢随云沉着应对道:“并不认识,只是刚刚我见他神色有异,怕发生什么变故。”此话一出,众人退避三舍,惊恐看着沈言远。 沈言远挑眉:“谢公子,你可别乱说啊,我这好好的呢。”他张开双臂在众人面前展示一圈,似乎是挺正常的。 谢随云淡然道:“那也许是看错了吧。” 两人凭着默契一唱一和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左将军怀疑观察两人神色,未见有破绽,只好暂时放过。 左将军不出声了,谢随云看向沈老爷继续逼问道:“沈老爷,你确定不配合吗?” 沈老爷脸色难看,谢随云明晃晃在威胁他,众人目光也聚焦在他身上给了他一种压力。但说出来,这些事难免不被有心之人传出去,那沈家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未来沈家在这城内还有何脸面可言,哪里还有沈家的一袭之地! 他咬紧牙关,面部肌肉抖动,坚持道:“我没有什么好讲的!” 谢随云点头,又要往外走。这回是沈言远拦住他,诚恳道:“谢公子,你总得让我父亲好好想想吧。”沈老爷一听连忙附和道:“对对对,没错!谢公子,你容我好好想一晚。”谢随云微微思索,沈言远又道:“这来来回回的也费时间,谢公子不如就在这住下。” “对!”沈老爷殷勤道,“我这就让人给你安排房间,谢公子今晚好好歇息。” 谢随云这下没拒绝,沈老爷还想把他安排在自己院子附近,沈言远却积极将这事揽过去,直接把谢随云带到他院子里。左将军也跟去,沈言远问道:“你来我这干嘛?” 左将军看了眼前面谢随云挺拔的背影,笑着道:“我怕你引火上身啊。” 沈言远嗤笑:“怎么可能?” 左将军道:“你别不信啊,以我玩过的男人的眼光来看,这位谢公子,端的是其中翘楚。你想想,高冷端正的剑修,在床第之间,那张脸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左将军内心垂涎三尺,他的床上还真缺这类型的男人,越是神圣不可侵犯,越是想拉他坠落云间跌落凡尘。 沈言远藏在袖中的双拳捏紧,青筋爆出,指甲深深嵌入肉中沁出血珠。他感觉不到疼痛,笑道:“我也很想看看,到底会是怎样的绝妙风景。”杀死你的时候,你的惨叫,你的痛苦,你的挣扎,你的忏悔,我都想看到。 脑子里的黑色人影声音和他的想法重迭。 左将军没来由感知到淡淡的危机感,沈言远正在微笑看他,眼神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笑意。沈言远在警告他,左将军脑海里闪出这么一行字。 他没觉得被冒犯到,反而颇感意外:“你也看上他了?” 沈言远道:“很意外吗?” 左将军难以相信,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秒:“你真的是沈希?不会是被夺舍了吧?”沈言远面无表情注视他,左将军摊手耸肩:“好吧好吧,开个玩笑。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清心寡欲呢,没想到到底是个男人。” 怨气放大鬼修的爱恨嗔痴,所以常人在成为鬼修后,再是端正自持的君子都要饱受七情六欲的痛苦。像沈三这种才是不正常的,他冷静得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左将军时常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与之前那个沈三大不相同。 沈三的记忆是他搞的鬼,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不下手。不过他也不敢做太过,毕竟大人还在旁边看着,左将军只好把将沈三变成他的傀儡的念头心不甘情不愿压下。转而清除他的全部记忆,因为他不知在哪听说过,失去记忆的人会对第一眼看到的人产生依赖感。 那时大人已经闭关,相当于说沈三全权交由他处理。左将军乐得见到此事,争取把沈三戳上他一派的印章,为此还特地在昏迷的沈三身边设了结界,除了他谁都不能靠近,以确保沈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事与愿违,两年后沈言远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左将军兴冲冲赶去。沈言远眼里没有依恋,不安,一脸平静问道:“我是谁?”因为这事,左将军沮丧了一段时间,还怀疑沈言远是不是没有失去记忆。 沈言远道:“我不会和别人共享一件东西。”他直白告诉左将军,不准对谢随云出手。 “没关系,难得你动心,他就让给你吧,我不跟你抢。”左将军大度道,“不过要是你玩腻了,记得给我玩玩。” 沈言远垂下眼眸,不再说话。说到这已经是极致,再多说左将军就要生疑了。他扭头追上谢随云,左将军看着他们的背影,忽地一笑。 两人并肩走入沈言远的院子,关上房门,布上结界。谢随云才转头想问道:“刚才……”话未说完,对上沈言远赤红双眼,黑雾从背后悄然出现,死死缠上谢随云的四肢及腰,黏腻滑动间,露出衣衫底下红痕。 谢随云不知道刚刚沈言远和左将军说了什么,他顺从地任由黑雾肆意漫上他的身躯,紧紧包裹住他。这是很神奇的体验,先前谢随云便发觉这些黑雾仿若有了神智,像它主人一样亲昵缠人,还知道撒娇卖乖,试图往衣衫下面钻。 第114章 黑雾带着谢随云落到沈言远怀中,沈言远混乱中又好似维持一丝清醒,双眸牢牢锁住谢随云的倒影。他默不作声,只是抱着他。谢随云柔声问道:“怎么了?”他向来是很好的倾听者,引导者,此刻也一样耐心引导沈言远发泄情绪。 不知这三字触动沈言远心中哪个部位,他低头抵住谢随云肩膀委屈道:“阿云,我想杀了他。”这个他当然是指左将军。 “他说了什么?”沈言远如此愤怒,谢随云大概猜到也许和他有关。 沈言远不想说出来,谢随云也不逼他。黑雾还缠着他的四肢,他无法随意移动,只能默默陪着沈言远。 “杀了他吧。”许久后沈言远再次道,他抬起头来,谢随云这会看清他的眼眸已经恢复黑色,沈言远恢复冷静了。 谢随云摇头:“不行,我们还没有办法打得过他。” 沈言远闷声:“阿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连一个出言侮辱你的人,我都没办法教训他。” 谢随云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很厉害,不是谁都能够在一年内从零开始将修为恢复原先,也不是谁都能够和五行道宗首席大弟子过百招还不落下风,甚至还能与一个化神鬼修直面对抗。”他说这些话时,眼里闪烁异彩,那是一个修士面对另一个修士由衷的赞叹佩服,也是出于对爱人的骄傲。 这些是沈言远还未曾听过的关于自己的事情,是他还未曾回想的过去。谢随云的话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将自己眼里所见的沈言远再次重现。 对战异兽的英姿,互相配合的默契,家破人亡的绝望,试探心意的忐忑,确定关系的狂喜,随着谢随云的讲述,过去自己的形象逐渐变得立体,连情感似乎都跟着起伏不定。 烛火燃烧了一整夜,流干了红泪最后凝固于底座。 沈言远轻轻抚摸谢随云熟睡的脸庞,心里轻声道:那你又是什么。 脑海里和他一样沉默听了整晚回忆的黑色人影轻笑,走出黑暗,露出一张和沈言远一模一样的脸庞,邪气肆意。他道:我就是你。 “你是我的心魔?”沈言远平静问道。 “沈言远”笑了:心魔?是也不是。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那些从未告诉阿云的秘密。 “不可能。”沈言远眼神波动一下,“我不可能有事瞒着阿云。” “沈言远”道:怎么不可能,这是你最大的秘密,你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告诉阿云。 他的身影渐渐淡化,最后消散:所以啊,快点想起来吧,我不能再为你记住这个秘密多久了。 第87章 素衣女人 谢随云阖眼没多久就醒来了, 身边床铺余温仍在,沈言远人却不见踪影。刚要下地出门去看看,沈言远已经端着早餐推门进来。 “你醒了。”沈言远放下手里的东西, 伸手要抱抱,如他所愿后,沈言远埋在他脖子上狠狠吸了口香气,喟叹道,“好了, 充满电了。” 他回到桌前细心摆放出早餐, 热气腾腾的滑鸡粥撒上葱花,皮薄馅多的包子咬一口肉汁溢出,小巧精致的糕点香气淡淡, 食物香气让人身心愉悦。谢随云坐下搅搅滑鸡粥, 问道:“你记起来了?” 沈言远在他对面坐下:“当然没有。” “那你怎么记得我爱吃这些?”也许是沈言远带出的习惯, 谢随云没有修仙者那种要远离五谷杂粮的观念,反而对凡人的美食。 沈言远笑道:“直觉。”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安静吃完这顿温馨早餐后开始他们的计划。 沈言远先带谢随云去那口井看了看。如今是白天,院子里少了点阴气森森,只是看上去有些冷清,墙角的杂草长有半尺高, 走进这里, 空气都有些沉闷。 谢随云走到井口旁看看, 怨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侧头用询问的眼神问沈言远, 沈言远道:“不是我, 是左将军吞了。” 谢随云蹲下身,指腹轻擦井壁厚厚的青苔。他细心发现井口内圈有一块地方稍显干净, 大概是沈家那些人抛尸时尸体蹭落上面的青苔。沈言远站在旁边,低头看这口不知填了多少条性命的井:“那些冤魂有男有女,死状凄惨,又被镇压在此处多年。其实左将军吞了这些冤魂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是好事,那么多冤魂释放出来时都有成厉鬼的征兆,等修仙者赶过来时估计已成气候。” “对普通人来说是好事,对凶手而言却是天大的好事。”谢随云起身,目光凛然。 沈言远道:“杀了人不会轻松就能逃过报复,沈家种下的因,也该由他们来尝尝这个苦果了。” 谢随云问道:“那晚的素衣女人是从这口井逃出来的吗?” 沈言远摇头:“不是,我猜测她大概是不久前刚死的,还来不及丢进井里。这是她奇怪的地方,她本来就要转换成厉鬼,却被人硬生生阻止,停留在这半人半鬼的状态。”半人半鬼,从字面上来看,就是一半是人一般是鬼,一半留在阳间,一半去往地下。身体还保留着活人的柔软度,气息却如厉鬼。 “阻止她的那人,我估计也不是什么正派。他操控着素衣女人一个月内连杀四人,目标地位越来越高,从烧柴火的丫鬟到受宠的姨娘,死因皆是在睡梦中心脏被掏出。” “你觉得这个人和沈家什么关系?”谢随云问道。 第115章 沈言远摇头:“不清楚。我查过,素衣女人死前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一次外出偶然被沈老爷看上带回府中玩弄致死,她的仇人是沈老爷,和这一个月来死的这些人没有什么仇恨。这些人反倒是那个幕后黑手挑选的猎物,素衣女人只是个引子,甚至连死的那几人也可能只是钓饵。” “沈家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谢随云不解。 修真界和凡人间一直有层壁垒,像归一宗会在管辖范围内派弟子驻守的大宗门,驻守弟子与百姓间也是泾渭分明。他们会做好自己的职责,提防修士破坏,解决修真界方面的麻烦。可是对于百姓的穷苦,凡人的争斗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认为那是凡人之间的事,修士不能过多插手,以免沾上因果。 除此之外,还有修士的傲慢,自诩修仙者高高在上的他们,不屑于参与进凡人的生活,摒弃五谷杂粮和金银珠宝,那些都是俗物,激进者连七情六欲也会抛弃掉成为一个冷冰冰的人。 所以这个控制素衣女人的人能惦记一个凡人家族什么东西。 沈言远笑道:“阿云,你忘了,在这之前沈家最特别的地方在哪。” 谢随云眨眼:“你是说……” 沈言远道:“没错,是怨气。沈家只是个凡人家族,不管他在俗世家财几何,这些修真者都用不上。而唯一与修真界有关系的,只有这口井里压制出来的怨气。” “所以这个人是为了怨气。”谢随云沉声道。 “没错,他选择操控素衣女人来杀人,也是为了制造恐慌气氛,恐惧是养育厉鬼的的最好温床。照这么分析,幕后这人,很大可能也是鬼修。” 谢随云遇到的鬼修较少,鬼女极具代表性。那次古镇之行,朱家就是因为鬼女报复整个家族毁于一旦,鬼女制造怨气的手法和这次也很像,同样是制造恐慌事件,逼迫小镇上的居民不得不连夜搬走。自此小镇成为死镇,鬼女依靠朱家灭门产生的怨气成功壮大实力占据了古镇,归一宗为此还折了众多弟子。 谢随云心下一动,对了,这次和那次的手法极为相像,会不会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他将这个猜测告诉沈言远,沈言远听完后沉思:“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让人去查查看的。” 不怪谢随云想多,当世还存在的鬼修已经算得上稀少,可能几千个修士里面才会有一个鬼修。他们面临着修真者对他们的围堵拦截,直到一位鬼王在山脉深处建立了鬼灭生,幸存的鬼修得到暂时的庇护,数量才逐渐稳定下来。 鬼修数量少,能极大范围活动的更少,两人无法将沈家和古镇的事看做一个巧合。 后面两人分开行动,谢随云单独在沈宅里观察,在几个方位布下法阵,嘱咐沈家的人不要擅自行动。沈家家仆都只是凡人,他们的攻击防御在素衣女人面前和纸一样薄。谢随云也让他们回去好好待着,注意安全。家仆们面面相觑,对他感激涕零,忙不迭跑回自己房间好好待着,忐忑不安等待黑夜来临。 沈老爷想反驳这样的安排,对上谢随云视线到底不敢说话,只好让几个儿子都陪他待在一个屋内。结果就是连带谢随云,沈言远,左将军三人一共七个人待在一个屋内。左将军好整以暇撑着下巴把玩茶杯,沈大爷最坐不住来回踱步。 室内烛火偶尔发出响声,几人已经在屋内坐了几个小时,逐渐有些坐不住了。 沈四爷悄悄靠近沈五爷耳边说道:“五弟,你想不想如厕?”他刚刚紧张喝茶水喝多了,现在有点憋不住。如厕的地方要走出屋内,在走廊拐角。沈四爷不敢一个人去,想要拉上沈五爷。 沈五爷喝的水没他多,还能憋的住。他瞧了眼其余人,皆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咽了下口水,拒绝道:“不了,我还能忍得住。” 沈四爷着急扯他的袖子:“现在忍得住待会不一定忍得住啊!还是一起去吧!” 沈五爷拼命扯回自己的袖子:“别拉扯我!要去你自己去!”他惜命得很,最有安全感的谢公子就在这里,他哪也不去! 沈四爷咬牙,两人动静有点大,所有人目光都看过来。沈四爷缩缩脖子,还是厚着脸皮凑到谢随云跟前道:“谢公子,能不能劳烦您和我去一趟茅厕?实在是人有三急,憋不住了。” 刚说完,沈老爷拐杖一棍子打在他腿上,沈四爷痛呼。沈老爷瞪大眼睛:“这么大人了还要谢公子陪你去如厕,茅厕就在不远处,你自己去,快去快回!” “父亲!” “嗯?”沈老爷抬起拐杖。 沈四爷咬牙,他真的快憋不住了,求救的目光投向其他几兄弟,都被避开。他只好硬着头皮打开房门出去。 房门打开那一刻,阴风涌入,烛火剧烈摇晃。嘎吱,门复又关上。众人屏息凝气听着外面的声响,一切如常,没有听到惨叫声。 众人松了口气,沈五爷见没事又有点后悔刚刚应该和沈四爷一块去的,他现在也有点憋不住了。 一盏茶时间过后,沈四爷还没回来。 沈老爷冷哼:“这个老四,怎么去那么长时间!”他眼神看向谢随云,谢随云摇摇头表示他现在无碍。 得到个准信沈老爷也放松点,同时心惊于谢随云的手段。不在一个屋内还能知道老四的事,这位谢公子不会是传说中的修仙者吧。沈老爷越观察越觉得谢随云像极了传言中的修仙者,心下狂喜。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遇见修仙者,那么这次事件他肯定不会有危险了。更好一点,说不定他还能借此搭上谢公子。 第116章 沈老爷的目光变得贪婪,谁没做过长生不老的梦,沈老爷活到这把年纪,和寿命相比财富已经不太重要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奉上全部家产求一个修仙梦! 沈老爷态度变得火热,谢随云这时却皱起眉头,神识笼罩整个沈家仔仔细细搜查一遍。 沈四爷不见了,就在谢随云眼皮子底下。 众人也察觉出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谢公子,怎么来?莫不是凶手要来了?” 谢随云起身:“沈四爷不见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谢随云已经推开门出去,沈言远接着跟上。左将军伸了个懒腰,也慢慢悠悠跟上去。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谢随云一离开,他们总觉得这屋子里到处都可能窜出凶手,疑神疑鬼半天。还是沈老爷豁出去一把,带着几人跟上去。他想的很好,有谢公子在,他绝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如果能帮上什么忙,说不定谢公子还愿意提携他一下。 谢随云来到走廊拐角处,也是他神识感知到沈四爷突然消失的地方。这里没有其他遮挡物,唯有一间紧闭房门的房间。 几人先后赶到,沈老爷殷勤问道:“谢公子,这是个空房间,是这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吗,我现在就让人打开给你看看。”他使个眼色让沈大爷把门打开,沈大爷心中害怕但还是眼一闭,把门推开。 门久违推开,嘎吱嘎吱发出刺耳的声音。一个白色身影背对着众人静静站着,在她旁边,沈四爷狼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乌云不知何时遮蔽住月亮,剥夺最后一丝光辉。沈宅似乎罩入某种黑暗中,一切阴暗生长的东西都蠢蠢欲动。 谢随云动了,一只脚踏入房内。素衣女人似乎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一张清秀的脸庞暴露在众人眼下。 “啊啊啊!”有人凄厉惨叫一声,双腿发软跌倒在地,四肢使不上力气,惊恐地望着那张脸,牙齿打着寒颤,“不,不可能……” 素衣女人目光被他夺去,笑意柔柔,眼里好似含着一汪春水:“大爷,好久不见啊。”娇若黄鹂的声音听在沈大爷耳里,像是索命的厉鬼。 第88章 捉鬼 后 素衣女人毫不避讳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四爷突然消失不见可想而知只是个引众人过来的诱饵。 沈大爷瘫坐在地上,冷汗淋漓,双目失神, 没想明白早已经死的人怎么还会站在他面前笑着和他打招呼。 沈家几人精神绷到极致,见到素衣女人皆面色惨白,害怕地躲到谢随云身后,期盼能得到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沈言远扫了眼几人,沈老爷瞳孔剧烈收缩, 手微微颤抖着, 心虚不安,勉强稳住镇定。沈五爷则更多的是害怕。 门大开着,凉风呼呼灌进屋内, 沈家几人只觉得背后寒冷如冰, 毛骨悚然。 沈老爷记得她, 半年前出府他偶然见到素衣女人,面容普通了点但那双眼睛长得极美。沈老爷吃多了大鱼大肉难免想吃点清粥白菜,直接吩咐人抓她回府。抓回去后沈老爷没想到素衣女人表面柔弱性子却极烈,驯服她的过程大大增加了趣味性,也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将她骨头彻底折断。 像沈家这样的巨商之家,商队连接四面八方, 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能从他们手上买到。沈老爷在素衣女人身上下的就是一味稀少的□□, 再是贞烈的女人中此药后都会变得放荡不堪。沈老爷给她下的份量极重, 坐在一旁欣赏她挣扎扭曲的神情。等到她已经奄奄一息, 再慢条斯理上去享用大餐。 一次不行, 还有第二次, 第三次,沈老爷乐此不疲进行这熬鹰的过程, 直到素衣女人那双好看的眼眸死气沉沉,黯淡无光。 后来终于玩腻了,沈大爷眼馋,见有机可趁就偷偷去欺侮她。素衣女人反抗,他就将她捆起来,最后生生玩没了气息。沈大爷从她身上下来时也是一惊,急忙吩咐人去处理掉她的尸体。奉命的小厮前去抬尸时,女人的尸身却不见了。小厮大惊失色连忙去禀告沈大爷,沈大爷惶惶不安许久,却没见有后文,逐渐也放下心来。 两人都对素衣女人的死无动于衷,有凶手报复沈家他们也没想到素衣女人身上去,一个死人能干什么。 可现在,就是这个死人俏生生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素衣女人弯腰,五指狠狠插入地上沈四爷的胸口。沈言远眼尖看到她瞳孔兴奋收缩一下,随后猛地拔出,鲜血飞溅射在她衣衫,脸上。一团还散发着热气一动一动的东西握在她手里,鲜血淋漓。几人定睛一看,分明就是沈四爷的心脏! 沈四爷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就这么死了。 沈五爷呆呆滑坐下来,双目呆滞。沈老爷也好不到哪去,腿一软反射性抓住谢随云的衣角。也许是谢随云就在眼前给了他勇气,沈老爷使劲揪住谢随云的衣角,脸色狰狞,迫不及待道:“谢公子,快,快杀了她!她就是杀人凶手!” 左将军噗嗤一声笑出来,在现在的气氛下显得尤不合时宜。他轻咳一声,满是看好戏的笑意:“继续,你们继续。” 沈老爷顾不得理会他,谢随云在他的恳求下不为所动,他心里的不安放大:“谢公子,你还在等什么!”他指着素衣女人,激动道:“那就是杀人凶手!你不就是要替我沈家捉拿凶手的吗,你快上啊!”难为沈老爷一大把年纪了,还言辞激烈,情绪激动,说完后弯腰剧烈咳了老半天。 第117章 素衣女人笑意盈盈歪头问谢随云:“你要杀我吗?” 谢随云道:“我要先问一件事。”他提起沈老爷,衣领勒得他脸色张红,手脚在空中胡乱挣扎。 谢随云问他:“是你杀害了她吗?” “不、不是我!”沈老爷艰难吐出这几字。素衣女人霎时间脸色阴沉下来。 谢随云放下他,又问沈大爷:“是你杀死她吗?” 沈大爷哆嗦着回道:“不、不是,我没想让她死,是她,是她自己不争气!”说到后半句,沈大爷神情激动,言语愤慨。 最后是沈五爷,不用谢随云问他已经惊恐把头摇得跟骰子似的:“不是我不是我!” 谢随云转身对素衣女人道:“我问完了。”他侧身让出身后的几人,沈老爷惊慌道:“谢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随云并不看他,素衣女人一笑,黑色怨气释放出来,如同利剑般将沈老爷和沈大爷的四肢钉死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沈大爷凄厉大喊,养尊处优的他们第一次遭受如此痛意,恨不得自己马上晕过去。尖刺透入血肉,两人动弹不得。沈老爷不断哀求道:“谢公子,谢公子,求求你!只要你救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他老泪纵横,血从伤口流出流了一地,模样狼狈,甚是可怜。 谢随云却可怜不起来,他居高临下看着痛哭流涕的两人:“你们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 “我们没有!都是那女人在污蔑我们!”沈老爷痛得脸色苍白如纸,仍然狡辩。 尖刺在他肉里转了一圈,沈老爷挣扎着仰高脑袋,痛呼一声。 谢随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他们,好人才值得被救,像他们这样手上沾了几十条人命的恶人,被救了才是对受害者最大的不公。沈家背地里做的肮脏事他已经知晓,后院里镇压几十条冤魂的深井他已经看过,方才的询问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承认他们的罪孽。 谢随云眸色淡淡,站在一旁看素衣女人使用怨气不断洞穿两人的身体,留下一个个血窟窿。沈老爷不甘挣扎着爬向谢随云,在地面上拖拽出长长的血迹。“谢、谢公子……救、救我……”沈老爷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沈言远嫌弃地拉着谢随云后退一步,沈老爷迷茫抬头,似乎才发现两个安然无恙的儿子:“你、你们……为什、么……” “笨,当然是因为我们不是你儿子啦。”左将军看完好戏,走过来,修长的手指恶劣戳进他的伤口,脸上带有近乎残忍的笑意。 沈老爷没听懂,迷茫看着他,他们怎么不是他的儿子呢,明明还是他当年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的……他们怎么长大的来着?血大量流失使沈老爷脑子纠缠成一团浆糊,记忆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两个儿子长大的过程。 不对,他不是只有三个儿子吗? 沈老爷慢慢转头,看到沈四爷一动不动的尸体,沈大爷那边血腥一片,素衣女人已经将他肢解成一块一块,他死前还留有痛苦挣扎的痕迹,死不瞑目。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是沈五爷,他吓疯了,哭哭笑笑大喊着,黄色水迹顺着湿透的亵裤流下,一股骚味。 左将军嫌弃地捂住口鼻。 沈五爷说实话,手底下相较于他的父兄竟还算干净,没有沾上人命。素衣女人解决完他的父兄,就拖着怨气一步步朝他走去。沈五爷疯疯癫癫笑着哭着,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素衣女人被血气刺红双眼,血迹从眼眶蜿蜒而下在白净的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加上大仇得报,心情激愤,暴虐情绪急着发泄出来,连杀三人后她并没有收手。 谢随云拔剑斩断涌向沈五爷的黑雾,挡在沈五爷面前:“姑娘,该收手了。” 黑雾停滞一下,随后疯狂向他涌去。素衣女人露面开始面容都较平和,还有理智,可被谢随云打断攻击后她一下子陷入狂暴状态。不要命似的攻击谢随云,怨气从各个角度袭来,刺向他的要害。 谢随云已有过这种经验,并不慌乱,望川剑的攻击似乎蕴含某种特殊韵律,每一击都恰到好处拦下怨气。 漫天黑色中,他淡淡的眉眼时而显露。 沈言远上前一步,左将军拦下他,似笑非笑:“怎么了?舍不得?” 怨气拨开他的身子,沈言远越过他,声音传入他耳朵:“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人可能和我们要找的人有关。” 那边谢随云和素衣女人的对战已经分出胜负,素衣女人倒在地上,望川剑抵在她脖颈处死死压制住她,灵力化成的大网笼罩在她上头。 素衣女人还在笑:“仙长,我好痛,您之前怎么没来救我啊?”她的神态又变的天真,与刚刚煞气十足的女鬼判若两人。 她的眼眸很美,纯净清澈,当这双眼睛全身心注视着一个人时,你很难不为其中的纯真质朴倾倒。 谢随云低声道:“抱歉。” 抱歉没有及时来救你。 如果没有这遭祸事,素衣女人也许还在山野无忧无虑生长,她会嫁一个体贴的人,过着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生活,充满烟火气息,也许还会生一个像她一样的可爱女儿,一家三口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 是沈家的私欲让她的生活万劫不复,令她香消玉损,屈辱死去。 素衣女人静静看了他会,忽而一笑:“没关系。” 第118章 只是一句话,某种禁锢着她的存在悄然破裂,怨恨不甘随着心结解去飘然消散。她的眉眼依旧纯洁,仿佛回到噩梦之前。 谢随云松开桎梏她的剑,素衣女人站起来整理整理她的衣裳,抿嘴不好意思一笑:“仙长见笑了。” 她此时看着只是个爱笑的小姑娘,谢随云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的眼睛亮晶晶,“好极了。” “那么好能不能告诉我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啊?”左将军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盯着她。 素衣女人往后退一步,沈言远站在她身后,形成个包围趋势。 左将军横插一脚,谢随云道:“沈二爷,你不害怕吗?”他是对着左将军说,沈二爷三个字特地加了重音。 左将军摆摆手:“叫什么沈二爷,我就是个冒牌货。”他倒是坦坦荡荡说出自己伪冒身份。 “那么你是谁,或者说,你们又是谁?”谢随云剑指左将军,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认真问道。 “我当然和他一个身份。”剑指着自己,左将军一点威胁感都没有,指指沈言远道。谢随云装作听不明白:“什么身份?” 左将军没回答,素衣女人忽而歪头,灵动的眼睛变得无机质,直勾勾盯着左将军,开口是阴森的语调:“我认识你。” 所有人看向她。 “我见过你,在宫殿中。”明明是素衣女人的声音,说出来却平添几分不可一世。 这不是素衣女人! 第89章 二更 左将军眯眼, 褪去轻浮:“你是谁?” 那人借素衣女人之口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再也没出声。左将军突然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危险气息溢出来:“说!” 他声音不大, 阴寒冷厉。五指如铁锁般锁住素衣女人的脖颈,岿然不动。 素衣女人面色涨红,没有挣扎,对着左将军笑:“我家大人说了,不想看见鬼灭生的人。” 脖子上的力道加大, 左将军问道:“你家大人是谁?” 提到大人, 素衣女人脸色变得恭敬又肃穆:“大人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救了我,给我报仇的力量。我很感激大人, 一直觉得无以为报, 好在现在大人给了我报恩的机会。” 她的手搭上左将军手臂:“我会好好完成大人交代给我的任务。” 左将军皱眉, 来不及放手撤退。眼前清纯女子仿佛受到某种指令,霎时间化作一团无形黑雾。那黑雾掺杂血色,丝丝缕缕,在黑色中闪着微光。这团黑雾初始不大,后面突兀受到力量加持,猛地扑向左将军裹住他全身。 黑雾附着在他身上后变成层层迭迭的黑泥, 翻涌着散发出恶心的味道, 像河里的淤泥那股恶臭味。可以看得出左将军在黑泥中挣扎, 黑泥表面时不时会出现掌印, 拳印, 怨气切割黑泥刚得到一个口子, 附近的黑泥立马重新覆盖上去严实包裹住左将军不让他逃脱。 后面是周而复始的对抗僵持,左将军释放出全部怨气化成尖刺从内向外直接刺穿这团黑泥, 散发寒意的尖刺撕拉一声撕开黑泥,带有脏污的手抓住空隙想要趁机撕裂它。 黑泥仿佛有意识般看穿他的目的,黑色身躯停滞一瞬,下一秒陡然加大,几近覆盖了半间屋子。黑泥不断加层加码包裹住左将军,还有一小部分脱离大部队缓慢游向沈言远两人。 沈言远警觉拉住谢随云,看了眼不断挣扎的左将军,果断道:“我们走!” 谢随云退出屋子前,回头看了眼,素衣女人的脸庞出现在黑泥上,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做了两个字的口型:“再见。” 素衣女人背后的人不知什么来头,借与她力量后竟然能和左将军斗得不落下风甚至压制住了他。 沈言远顾不得这么多,现在是逃离左将军视线的最好时机。 若没猜错沈宅将变成两人的斗法场,普通人留在这必定不安全。两人带话给沈家其他人,指使他们逃出去。众人惊慌失措,收拾了一些细软就忙不迭跑出来。没过多久,沈家宅邸就被黑色覆盖,众人茫然看着这座华美的宅子一夕之间再无往日辉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迷茫低喃,而大多数女子却是又哭又笑,畅快至极。 死了,终于死了!沈家父子作孽多端,报应,都是报应! 沈言远两人没有留下来善后,发生这么大的事,凡人的官府自会前来处理这事,他们会安排好这些人的去向。 至于沈言远他们,已经悄然离去。 沈家的事暂时抛之脑后,沈言远看得出这次左将军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素衣女人背后那人实力也许比他们以为的还要高深,鬼修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大人物,他和鬼灭生,或者说和易华到底是什么关系。 “先别想了,让溯来帮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助你恢复记忆吧。”谢随云走过来打断沈言远的沉思。 他们如今是在郊外小溪旁歇息,离开沈家已经有了段距离。 谢随云放出溯,还是那副胖嘟嘟的模样。沈言远上下瞄了眼,溯挺起胸膛勇敢和他对视。 嘿嘿,终于用得上他了。 溯大手一挥,灵须连接上沈言远,闭眼,小脸严肃地探查他的情况。沈言远只觉得须状的东西一直往里面钻,他皱皱眉压制住体内蠢蠢欲动的黑雾不让它们把灵须吞噬掉。 第119章 溯探查了一会才结束,收回灵须。 谢随云问道:“怎么样?” 溯皱着小脸:“大魔王身体里好像有道封印封住了他的记忆,不让他想起来。” “那你能解开它吗?” 溯摇摇头,有些愧疚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云云对不起,我现在做不到,那人实力比我高。” “没关系。”谢随云安慰他。 沈言远若有所思:“你还需要多少力量?” 溯小心觑了眼他的脸色:“可能等我得到完整传承后就能解开它。” 溯自从跟了沈言远后,日日夜夜待在两人身边,实力突飞猛进,得到的大多数情感力量都被他郑重其事保管好打算用来冲击那层屏障。 他不知道还差多少情感力量才可以,可肯定是越多越好。五年前沈言远失踪后,溯收集情感力量的进程一度停滞不前。好不容易大魔王回来了,他一定得多吸收点。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你多吸收情感力量?”沈言远问道。 溯精神一震,积极道:“我现在其实就在吸收你们的情感能量,如果要更多的话,你们亲亲时情感能量会多很多!”他张开双臂比了个大大的手势。 “咳!”谢随云轻咳一声,耳尖红透。沈言远也觉面上有些发热。 他,他还和阿云亲过了? 沈言远视线不由自主移到那饱满的唇上,丰润柔软,如果咬住……视线陡然一黑,谢随云受不了他那灼热的视线捂住了他的眼睛。 五年没有亲密接触过,现在有记忆的只有谢随云,回想起那段日子也不觉羞赫,尤其是溯还对两人亲吻知晓得一清二楚。 沈言远拿下他的手,目光收敛些。两人对视一下,皆是默契地不提这件事。溯疑惑地看着两人,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没说错什么,沈言远提起他将他丢回空间中,阿云脸皮薄,容易害羞,以后要是亲热还得把这小子五感都封闭才行。 溯要是知道他想什么绝对大喊冤枉,他可一点都没听着看着,好端端在空间待着情感能量突然大量涌入。他聪明的小脑袋瓜一转,立马就能联想到两人第一次亲亲时的场景,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溯被放回去后两人气氛都有些暧昧,谢随云默默到溪里抓了几条鱼当做今晚的晚餐。 沈言远烤鱼,眼神时不时落在谢随云身上,更多是落在他的唇上。到底是怎样的触感。沈言远一边把鱼翻面一边魂不守舍地想。一想到以前的他已经和阿云亲过,嫉妒的酸水就咕噜咕噜冒出,翻鱼面时动作都大了些。 “要亲一下吗?”耳边谢随云声音响起。 “什么?”沈言远没反应过来,怔然望着他。 谢随云耐心重复:“你一直在看我,不是想要亲我吗?” “不,我没……”沈言远说着反驳的话,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到他唇上,喉结剧烈滚动一下,再说不出一个字。 谢随云坐过来,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慢慢,慢慢靠近,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只剩一点距离他们就要亲上。 沈言远反应迅速捂住他的唇,狼狈挪开视线。谢随云不解:“怎么了?” 沈言远偏头闷声道:“之前你也是这样亲他的吗?” 这个他无疑就是指先前的自己,谢随云啼笑皆非:“你在胡乱吃什么醋?那也是你!” 沈言远不应声,他就是嫉妒。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猜测,之前他们已经亲过了,那不会……沈言远急忙转头抓住他的肩膀,急声问道:“阿云,我们不会也做过那件事了吧?” “哪件?”谢随云费解。 沈言远脸色严肃:“就是除亲吻外还有没有做过其他的事?” 谢随云,谢随云脸上泛起红晕,衬得那张脸更加艳丽:“应该,算是有。” 沈言远已经嫉妒疯了,咬牙切齿:“还做过什么?”他抱起谢随云让他转了个身背靠着他的胸膛,手从脖子上往下摸:“这里摸过没有,这里呢,还有这里。”修长手指挑开衣襟肆无忌惮摸进去。 沈言远脑子里还有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绷着他没发疯,谢随云里面还穿着件雪白的丝织亵衣,轻薄如蝉翼,本是做冰凉透气之用,如今却方便了沈言远。不用解开都能隔着亵衣触摸到谢随云温热的皮肤。 他边说这话,手指伸进去,指腹重重擦过凸起。谢随云闷哼一声,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子紧紧揪住沈言远的衣裳,奇怪的感觉如电般酥麻又带着点痛意。 “言远,等一下……”谢随云耳根薄红,试图叫停他。 沈言远不听,手继续往下摸到他的腰间,在前面打转一圈后绕到腰后两个凹陷处,指节抵着它忽轻忽重按压。谢随云腰一软,眼神茫然。 “等、等等。” 另一只手沿着大腿根往上,即将触碰到时谢随云使劲一把抓住他的手。沈言远阴沉望着他:“为什么之前可以现在不行?” 酥麻的感觉还未褪下,谢随云无奈撩起上眼皮,他的眼尾薄红,眼里似乎还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沈言远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软,语气不由自主温和下来:“我不行吗,我不能摸吗?” 谢随云无奈:“我没说过不行,我只是想让你先把脸换回来。”他不想和一张假脸亲热。 沈言远臭着脸变幻回他自己的模样,眉骨高挺,轮廓深邃。这张脸已经完全褪去青涩,换上成熟男子的魅力。睫羽委屈低垂着,眼尾线条略微下垂,可怜兮兮。 第120章 五年来再次看到这张脸,谢随云目不转睛,眼神温柔眷念。 “你喜欢我这张脸?”沈言远蹭蹭他的脸颊。 谢随云手指抚摸他的眉眼,笑道:“我爱的是你。”所以爱你最真实的模样。 第90章 归宗 他说得太坦然, 窝在沈言远怀中被他上下其手也没有一丝不满。谢随云不能算是一个对别人的感情很敏锐的人,就如宗门内一些弟子爱慕他,他也完全没察觉出来。他习惯于别人的仰慕, 兼之性格慢热,除非很强烈的情感,否则他都会淡淡而过。 不巧的是,沈言远早早出现在他生命中给了他足够浓烈的爱,以至于后面出现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自然也就得不到他的关注。 作为被偏爱的对象, 沈言远心软得一塌糊涂,再没有和过去自己吃醋的想法了。以前亲过又如何,现在他一样也能得到, 所有说过的情话谢随云也会一句一句重新说给他听, 而未做过的事谢随云也会和他一起去做。 炙热呼吸交缠, 水声连绵不断,脸红暧昧,让人心跳加速。 谢随云衣裳凌乱,不知不觉变成仰躺在地上晋江允许的姿势。沈言远亲得很凶,几乎要将他吞吃入腹,眼神贪婪迷乱, 就算是在亲吻着也在观察谢随云的表情, 要他一起沉沦。(能不能看清楚点别乱锁!) 我的, 我的, 全是我的! 他亲得越来越狠, 谢随云只觉比之前任何一次亲吻都要猛烈, 沈言远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些什么。谢随云即使现在喘不过气也依旧尽全力去安抚他,引导他的情绪平和下来。 沈言远暂时放过他红肿的唇, 谢随云绯红的脸喘着气,汗水沾湿鬓角黑发,几缕发丝黏在脸颊旁。他无力躺在地上,像一朵等待攀折的美丽的花。(脖子以上的亲亲!) 沈言远知道谢随云是朵高岭之花,不流于世俗,所以总有人不断想靠近,而现在这朵高岭之花在他怀中。 他直直欣赏会谢随云的情态后,又俯下身来。 “别。”谢随云声音沙哑,还在小声喘着气。 “没事的,不亲那里了。”沈言远抓住他的手轻声哄道,没等谢随云放下心来,他已经准确无误地咬上他肖想已久的耳朵。 谢随云猛地瞪大双眼,失神望着头顶的天空。“不。”他微弱的声音消失在晋江允许的声音中。(审核员看清楚点!什么都没!) 沈言远轻咬他饱满的耳垂。谢随云的耳朵很可爱,白玉般的耳垂时常会晕染上淡淡的粉红色,看得沈言远心痒痒。 谢随云毫无招架之力,只一会,泪水沾湿睫羽,哽咽道:“不要咬耳朵。”他声音在颤抖,沈言远尝得津津有味,这可苦了他。(审核员别再锁我了!我只是亲个耳朵!脖子以上!) 沈言远及时发现他的不对劲,急忙停下来,看见泪珠从他脸上滑落。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抱住他不住哄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他哄了很久,谢随云才逐渐冷静下来,眼眶微红。 “阿云,对不起。”沈言远内疚道。他真该死啊,阿云都被他欺负哭了他都不停下来。沈言远现在负罪感爆棚,他小心翼翼观察谢随云脸色,身后无形的尾巴都垂头丧气落下来。 谢随云摇摇头,沈言远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你要不打我一顿吧,出出气。” 谢随云也不打,他声音还有点沙哑:“下次别亲那么久了。” 谢随云没有怪他只是让他别亲那么久,沈言远察觉到他无声的纵容内心愉悦得开花,他试探问道:“是不舒服吗?” 沈言远看到谢随云脸上慢慢变红,闭闭眼有些羞耻道:“不是,是太舒服了。” 舒服得身体都变得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脑袋也变成一团浆糊,没办法思考。 一句话让沈言远心里那点恶劣的念头又蠢蠢欲动,不过看到谢随云的泪水,他还是心疼了。叹了口气,沈言远轻抚他的背脊,轻哄道:“阿云,这是正常的。” 谢随云迷茫:“正常的?” 沈言远:“对没错,这是正常感受。”(我只是正常交流,能别锁了吗) 谢随云只被他的话迷惑一瞬就立马清醒过来:“不对,你亲得比之前还要过分,这不正常,我缓不过来,你应该亲慢点。”谢随云只和他亲过,不知道别人是怎样,但沈言远让他亲近的同时又有点不安,总觉得若不及时制止,后面会更加过分。 “亲慢点你会更适应吗?”沈言远盯着他的唇问道。 这话好像哪里不对,谢随云犹豫地点点头。沈言远靠近:“那我们再来试验一次。” 这回沈言远放慢了速度,也给了谢随云喘息的时间,极尽耐心给予谢随云舒适的体验。可正是这样,才更为磨人,谢随云亲得晕晕乎乎,不知时间为何物。(亲个嘴而已) 谢随云第二日启程时才反应过来被骗了,罪魁祸首回头笑眯眯问他:“怎么了?” 沈言远昨晚占了天大的福利(指亲了两次嘴),今天心情好得不得了。意气风发的少年迎着朝霞出发,谢随云恍然回到以前,也笑着摇摇头:“没事。” 离开沈家的第三天,两人闲暇时讨论过沈言远身上的封印是谁下的。沈言远之前在鬼灭生发生过的事情通通都有和谢随云说过,因此他沉思一会便提出猜测:“也许会是鬼将军,易华虽然将你掳走,可这事掌门他们都知道,将来对上一定能认出你来,封住你的记忆这事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必要。” 第121章 “只有左将军,你之前就和我说过他似乎觊觎你。”谢随云这句话说出口才发现原来自己当时是有点吃醋的。 沈言远没发现他那点醋意,沉吟道:“我醒来后也发现他一直有意无意拉拢我,我先前原以为他是为了我背后的易华,没想到他早已见过我。他还把我当枪使,打破了鬼灭生内部高层的平衡。” 谢随云问道:“所以你的实力也是怎么来的?” 沈言远道:“易华将我交给他照顾,他不敢不从,但搞了点小心思把组织内大半资源全倾斜到我身上,引发大家的不满。那段时间组织内的人排着队来挑战我,输了我就吞掉他,实力慢慢就积累起来了。” 他说得轻松,表情也没有任何不满。谢随云却知道那段日子会是多么暗无天光,每日都是争斗,睁眼就是鲜血,厮杀,源源不断的蝗虫扑上来想在他身上撕咬下一口,时刻警惕连睡觉也不能安稳。 他想的没错,沈言远在那段时间确实没有再睡过一次安稳觉,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敌人,左将军站在高台上笑。 沈言远望着远方:“听你说完我的经历后,我偶尔也会想自己会不会是话本子里那种主角,一定要经过万千磨难,才能幸福。” 谢随云小时候看过这种话本子,里面主角历经挑战,可也收获了事业友情与爱情。沈言远却是真正只有他一个人。 沈言远继续道:“后来我又觉得是我想多了,主角是危机与机遇并存,跨过一道坎后总能收获一点东西,我在我过去的经历中除了你,好似再也没看见过一点光亮。”他眸光沉沉,“我的仇人甚至还没解决,我又迫不得已和你分开,直到现在才又相逢。” 他侧头:“阿云,你觉得这次的重逢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似乎陷入某种偏执,过去五年暗无天光,找不到一丝生存意义的日子给他感触太深,让他现在重逢不久已经开始害怕下一次分离。他望着谢随云,眼底隐约有希冀。 谢随云心情沉重,他没办法说出这次重逢能持续多久。承济,易华始终是压在他们头顶上的两座大山,只有彻底将他们绊倒,沈言远和他才有能力说出永不分离的承诺。所以到最后,谢随云只能道:“不要害怕分离,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谢随云承诺永远不会放弃他,这是谢随云目前能给出的最大安慰。 沈言远听懂了,他忽而笑了笑:“阿云,我爱你。” 谢随云应了声:“我也爱你。” 句句有回应,句句不食言。沈言远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天光大亮,清风徐来,他们的路还很长。 左将军生死未明,沈言远外逃,易华那边一定会派人来捉捕沈言远。两人商量一下还是打算回归一宗避避风头,掌门和洛苍剑尊都知晓沈言远身份,掌门更是对他怀有愧疚,在归一宗暂住这事立马就答应下来。 有这两位罩着,沈言远的身份不用担心会被泄露,能在归一宗度过一段平和时期,这是目前沈言远最需要的。 谢随云带他到洛苍剑尊面前,洛苍剑尊只看了眼便毫不留情批评道:“你吸收的怨气太杂,若不好好巩固淬炼,后患无穷。” 剑尊不愧是剑尊,一眼便能看出他问题所在。沈言远对谢随云师尊还是很恭敬的,况且剑尊为人也值得他敬佩。身为正道魁首,还能指教一个鬼修,这般心性天下少有人能比。 于是在谢随云监督下,沈言远来到归一宗没多久又开始闭关修炼。 谢随云站在雪地里,看石门沉重落下。 洛苍看弟子目不转睛盯着石门,微妙产生点自家白菜被猪拱的感觉。他吩咐道:“离开这么久,过来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实力。” 谢随云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石门挪开,恭敬道:“是,师尊!” 沈言远闭关,谢随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如今他们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奔去,未来的某日,他们终究会再次会合。 某处,素衣女人正走着,突然腹部剧痛促使她捂着肚子弯下腰来,那股痛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愈加剧烈。最后素衣女人惨叫一声,一只手从她肚内穿出,血肉飞溅。 素衣女人倒在地上,抽搐着,最后失去气息。浑身血污的人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发丝黏成一块,垂下遮住他的脸庞。 第91章 出关 冬去春来, 寒来暑往。沈言远专心巩固自己的修为,掺含杂质的怨气尽由他有条不紊的梳理淬炼,化成纯粹的黑色丝丝缕缕涌入丹田。 沈言远丹田处的黑色金丹在他晋阶元婴时变成了和沈言远一模一样的黑色小人, 标准打坐姿势,呼吸一吐一纳,怨气全被吸入进去再经过一轮淬炼,留下最精粹的怨气。他日夜打磨,使得那怨气格外强横, 一缕便抵别人数十缕甚至数百缕的量, 轻松就能碾压同阶。 完成最后一轮身体轮回后,沈言远睁眼,黑曜石般的光芒一闪而过, 仔细看去又好似只是错觉。他活动一下身体, 浑身噼里啪啦的脆响, 强制唤醒每一块骨头和肌肉,恢复身体机能。 难怪鬼修传承会灭绝,沈言远猜测这其中不只有因为鬼修日渐稀少,更因仙门百家恶意为之。修炼鬼修传承越到后期,甚至不用再存心去寻找怨气,只需要不断淬炼已有怨气, 就能达到提高修为的目的。 第122章 仙门百家担心不用受到怨气限制的鬼修会无所顾忌, 卷土重来, 所以悄悄出手断绝了他们的传承。 沈言远运转功法淬炼出的怨气, 强度已经堪比化神, 而如今不过是他闭关的第四年。 推开沉重石门, 冰冷的冰雪气息拂面而来,空气中纯净味道让人保持清醒。九华峰一如四年前冰雪封山, 人迹甚少。 自沈言远闭关后,谢随云也闭关了。九华峰唯三的人一下子闭关两个,刚有点人气的雪峰又陷入冷清氛围,掌门都不爱往这里来。 沈言远走在雪地中,身后积雪没有留下半个脚印,踏雪无痕。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到他发间,不一会就融化成水,沾湿黑发。 谢随云还在闭关,闭关前以防万一把溯放了出来。溯一开始欣喜若狂,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九华峰上疯玩了几天,后面渐感无趣,终于安下心来好好修炼。 沈言远一进来便瞧见他,和四年前相比,花长大了不少。不过他不是重点,沈言远只随意瞧了眼便不再管他。 掌门知道沈言远出关后委托他去取谢随云的剑:“阿云完成宗门任务后获得了一块千年冰晶,他想将此加入望川剑中,闭关前交由铸剑峰,现在料想已经完成了。”他一点都不把沈言远当外人,埋头宗门事务中头也不抬说道,这样的态度对一个鬼修而言未免太放心。 沈言远没有因为归一宗出了个承济就对归一宗恨之入骨,掌门也没有因为沈言远是个鬼修而对他而心怀偏见。两人间这种难言的默契达成了这个平衡结果。 沈言远听完后转身欲走,掌门又叫住他:“等下!” 他放下手中的笔道:“你闭关四年,易华那边除了一开始派人来找过你外,后面就不见有消息了。” “他放弃了?” 掌门冷哼一声:“他向来是识时务的人,小师叔闲着无聊照你给的位置找过去直接拆了他那个组织,发现人走楼空,易华早带着人跑了,现在不知躲哪个角落里头。” 洛苍剑尊直接找上门来,他不跑难道等着被劈成两半? 总而言之易华现在暂时失去威胁,沈言远可以继续安心待在归一宗内。 投桃报李,沈言远也告诉掌门一条情报:“易华之前吩咐我和左将军去寻找一个鬼修,后来我们在沈家的受害人身上有得到关于这个人的线索。受害人通过他给予的力量能够压制住左将军。” 掌门脸色郑重起来,四年前谢随云将他带回来时,秉持信任的态度,他们没有过多询问两个孩子的事,而紧接着两人又一前一后闭关。关于四年前发生了什么,掌门只是有个大概猜测,但不了解内情。 易华让找的这个鬼修听上去实力不下于左将军,不知他寻找他究竟有何目的,四年过去了,这个进程进行到哪一步了,易华找到他没,这几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转了一圈。 “好,我知晓了,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去查。”掌门思索会后道,不管易华的目的是什么,都得先查清楚才知道。 沈言远前往锻剑峰,沿途有弟子看他似乎眼熟,绞尽脑汁想了下,然而近乎十年过去,沈言远只是在归一宗待了他们人生中小小一段时间,他们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当然也不是没有认识的,苏子卿就对他印象深刻,见到沈言远时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沈言远不认得这张脸,但大概猜到他就是苏子卿,于是也点点头。苏子卿身边跟着一个面生的弟子,沈言远走过后颇为好奇问道:“苏师兄,他是谁呀?” “他是谢师兄的朋友,暂时住在宗内。” 那弟子惊讶道:“谢师兄也有朋友?”说完后他感觉自己说的话有点毛病,着急补道:“不是,我是说谢师兄在宗内一直独来独往,超然脱俗,我都没怎么听说过他和谁走得比较近一点。” 苏子卿笑道:“你刚来没多久都还没见过你谢师兄,怎么好像对谢师兄特别了解一样?” 那弟子自然道:“我没见过谢师兄,可宗门内谁不佩服谢师兄,若不是谢师兄从不公开赴宴,那些人都要挤破头想亲近谢师兄了。” 苏子卿道:“那你就想错了,你谢师兄性子温和,只是专心于修炼,和朋友相处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弟子羡慕道:“真好,我也想见见谢师兄。” 遇到沈言远只是个意外,事实上因为他与承济之间的恩怨还夹着一个连景晨,苏子卿与他们的交往也淡了。多年前苏子卿没有参与到后面的事情中,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沈言远失踪,承济尊者叛逃,连景晨沉寂,至今闭关不出。少有几次接到他出关的消息匆匆赶来见他,四目相对唯剩些许生疏与冷漠。 苏子卿想,也许景晨是怨的吧。突然说自己亲近有加的师尊叛逃,感情上完全接受不了,理智上又告诉自己掌门和洛苍剑尊不会冤枉任何一人,最后只能选择逃避。 不然缘何闭关十年,修为却不见长进,反而隐隐有跌落之意。苏子卿担心这样下去连景晨迟早会产生心魔,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景晨或许只是想要个真相,奈何先前掌门和洛苍剑尊瞒着不说,如今沈道友和谢师弟一起回来了,想必这件事终于能迎来一个了结了吧。 沈言远拿着掌门手谕来到锻剑峰取剑,锻剑峰弟子确认无误后忍不住看了他两眼,把谢随云的望川剑取来,双手将剑匣递给他:“这是谢师兄的剑,请你保管好。” 第123章 沈言远当着他的面打开确认过后点头,转身就走。他走远了那弟子还在想这个陌生面孔到底是谁,掌门为什么能放心把谢师兄的佩剑交给他,剑修的剑可是相当于第二条生命,半身的存在啊。 望川剑被端正放在桌上,沈言远伸手触碰它时,灵剑只是轻鸣一下表示不情愿,最后碍于主人的意愿还是安静下来任沈言远摩挲过它剑柄上的灵纹,锋利的剑身。千年冰晶加在它身上使剑身隐隐带有一丝冰蓝色,靠近些许便能感受到冻入骨髓的寒意。 摸完一把缓解思念后,沈言远把剑放回去。掌门说谢随云和他是一前一后闭关的,如今他结束,那么谢随云也差不多该出来了。 沈言远很想他,修炼时压下去的渴望野蛮生长,睁眼的第一瞬间他想看见的只有谢随云。 也许是左将军身受重伤,对封印的掌控变弱,也许是沈言远实力的加强,脑子里有时会闪过一些片段,上面的主角只有谢随云和他两个人。这些记忆残缺不齐,前后没有关联,只是一小部分但也让沈言远看得津津有味。 他从这些记忆中终于窥得谢随云小时候的样子,和他想的一样可爱,不,更可爱!小小的人儿抱着人高的木剑,纠结时小脸蛋会皱起来,看得人心里发软。 因为这些,沈言远更着急恢复记忆了。谢随云还未出关,他便一边守着他,一边教导溯修炼。溯修炼需要的情感能量谢随云不在,他一个人对着溯也没办法产生同等情感,干脆提溜着他下山混在人群里。 一连几日,溯都混在人类中,因长得可爱大家对他喜爱有加,还有女弟子专程为了他下山来看看。捏捏脸蛋,揉揉小肚,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溯来了几天就吃撑了,同时脸蛋也捏红了。 今天听说还要去,直接把头埋进土坑里,抗拒道:“不去!打死也不去!”那些人类女子太可怕了,能围着他捏半天都不挪一步,溯觉得两边脸都被捏肿了。 沈言远瞟了他一眼,轻飘飘道:“活该。”是谁见到这么多情感力量走都走不动路,硬是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走。还挑了个长得漂亮的女子怀里坐下,听着她们夸他,高兴地翘着小脚,得意地向他投来挑衅目光。 溯握紧拳头,悲愤交加。坏人! 主宠之间眼看即将迎来一场大战,门外就响起熟悉的声音:“怎么又吵架了?” “阿云!”“云云!”两道同样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溯迫不及待扑向谢随云怀里,沈言远及时一把抓住他的后颈丢到一边去,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惊喜道:“阿云,你出关了。” 溯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怜巴巴。而沈言远期待望着他,两者形成鲜明对比。谢随云笑着拍拍他的手:“不要老是欺负他。” 第92章 出走 溯坐地上揉着痛痛的屁股, 闻言抬头满怀希冀以为谢随云会为他支持公道。谢随云看了他一眼,委婉道:“他挺可怜的。” 沈言远也看了眼,呆呆傻傻坐地上不知道起来, 好像是挺可怜的。嗤笑一声,大发慈悲不跟他计较,搂着谢随云往里走:“阿云,我跟你说……” 两人边走边聊把溯抛之脑后,溯孤零零在地上坐了好一会, 突然一激灵, 反应过来两人竟然直接无视他走掉了。一骨碌撑着地爬起来,气鼓鼓跺跺脚,大魔王回来后云云都不疼他了!没有温柔安慰的话语, 没有香香软软的怀抱, 溯萧瑟站在风中负着手, 小脸无奈:“真是个负心汉。” 负心汉这词还是从山下那群女子口中听来的,因为溯年纪小,众人以为他听不懂,聊各种八卦时完全没避开他。溯睁大好奇眼睛,聚精会神听她们义愤填膺指责某个宗门弟子一脚踏两船,抛弃旧情人还和新情人一起嘲笑她。 “薄情寡义!负心汉!”女子们怒骂。 溯眨眨眼悄悄记下这两个词, 今天就把它们用上了。 谢随云出关不消一天全宗门都知道了, 他和沈言远前去拜见洛苍剑尊和掌门, 两人对他闭关四年没有突破的修为表示理解。 谢随云今年不过二十七岁, 这个年纪的元婴修士放在全修真界都算得上相当惊人的成就。就说五行道宗的秦岩, 九年前实力还比谢随云高一阶, 九年后两人修为已经持平,目前属于年轻一辈领头的两人物。 踏入元婴期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好事的修士们已经开始打赌究竟谁能率先拔得头筹。 谢随云刚踏入元婴也不过四年时间,不急着再次突破。应该打稳基础,巩固修为。 两人坐在洛苍剑尊和掌门下首,寒暄过后,掌门提出正事:“前几日五行道宗广发告贴通知大家他们要把修真大会提前一年,和五行道宗千年寿宴正好一起举办。” 两人对视一眼,沈言远问道:“这种大事不应该各大宗门商议过后再决定吗?” 掌门叹气:“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五行道宗行事愈发霸道,已经不止一次有其它宗门的掌门来找我诉苦。这次更是没有提前商议擅自将修真大会提前,视各宗门于无物。” 修真大会是所有宗门都会参加的盛会,十年一次,由四大宗门轮流举办,今年便是轮到五行道宗。来自各宗门的弟子代表宗门出战,为宗门赢回荣耀。大会前十名,还能获得进入绘天浮岛选取功法秘籍武器的资格。 在修真大会上经常会出现一鸣惊人的修士,也有籍籍无名之辈战胜炙手可热天才的先例。众宗门隐藏起来的杀手锏都会在这次盛会上出现,可谓群英荟萃,天才辈出之盛景。 第124章 这种大会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小觑自己的每一位对手,即使他貌不惊人,否则很有可能就会因为轻视对手而栽跟头,输掉比赛。 大家都在为修真大会努力做准备,结果五行道宗不讲道理擅自提前,打了所有人一个猝手不及。偏偏他们找的借口还让人无法反驳,说什么和宗门千年寿宴一起办,喜上加喜,谁知道他们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谢随云问道:“其他宗门怎么说?” 掌门冷哼一声:“还能怎么说,碍于五行道宗实力,除了四大宗门谁敢出声,敢怒不敢言。” “掌门不反对?”掌门好像更多是在气五行道宗的态度,但对修真大会提前这个事接受良好。 掌门抚抚胡须:“其实宗门经过商议后一致觉得提不提前什么的,对我们没有太大影响。唯一影响的可能就是那些小宗门,辛辛苦苦准备多年,很有可能就因为这提前一年打乱所有计划。” 虽然很抱歉,但掌门也没办法阻止五行道宗,修真大会必定是会提前开启,跟不上节奏者只能被迫落下。 掌门道:“这次大会我们宗门所有修为合适的弟子都会参加,人数有点多,你苏师兄恐怕忙不过来,向我推荐了你做领队弟子。” 谢随云不解:“我?不是还有很多师兄师姐可以担此重任吗?” 掌门道:“你修为高,能够压得住所有人。况且再怎么说你也是小师叔的徒弟,未来归一宗的战力代表,由你去正合适。” 洛苍剑尊一直在旁边不说话,此刻却道:“你加入宗门也快十年了,一直深居简出,甚少参加宗门活动。此次带队过去,熟悉一下宗门内的弟子也好。” 既然师尊都开口了,谢随云就接下了这个重任。 而沈言远,因为身份敏感,届时修真大会众多大能齐聚,难保不会被认出来。掌门委婉建议他还是留在宗内,不要跟着去比较好。 沈言远明白这是最好的做法,答应了。谢随云直觉他没那么容易善罢罢休,果不其然回去后沈言远又抱着他委屈。 分别五年,重逢不到一个月,又闭关四年,出关后又面临谢随云去参加修真大会,而自己要留在宗内的残酷事实。沈言远阴郁缩在谢随云怀里,不发一言,周身散发出“快来哄我”的信号。 谢随云只觉抱歉,明明两人重逢不久,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却不多。他抱着沈言远脑袋歉意道:“对不起。” 沈言远不想听他说对不起,勾住他的脖颈往下,呼吸交织在一起。姿势原因腰部线条绷紧,呈现出野蛮的生命力。 一吻毕,沈言远终于放开他,郁闷道:“你去吧。” 谢随云平息下呼吸,想了一会商量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沈言远看着他,他眼神认真,显然是真那么想的。沈言远勾起嘴角,揉揉他的脑袋:“还是不了,我若是被发现,会给你带来麻烦,我还是留在宗内等你回来吧。” 沈言远极为不甘和谢随云分开,他和阿云才是伴侣,凭什么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分出去给其他人。但是修真大会是修士不可缺少的一次重要体验,沈言远再是不爽也得放手。 话虽是这么说,他攥着谢随云的手却微微用力,无法轻易挣脱,典型的心口不一。 参加修真大会这事无法推绝,谢随云内心不忍沈言远沮丧,想了想道:“离修真大会还有几个月,不如我和你回一趟青州界。” 青州界,两人从小长大的地方,沈言远稍微有点兴趣抬头。 谢随云道目光如春水般温煦:“我们回去一起再次体验一遍过去我们做过的事。” 沈言远是彻底精神了,欣喜抱住他:“真的吗?”阿云要带他回去重新体验所有他们做过的事,沈言远的心情难以言说,心脏砰砰跳动。 恢复记忆目前来说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而故地重游能让沈言远真正体会到从前的几分心情。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和阿云两个人的约会,没有人打扰,真正属于他们的独处时光。 谢随云微笑点头。 沈言远迫不及待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谢随云看沈言远开始忙碌收拾行李,眼神温柔。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过去某些泯灭的东西随着这个提议的出现再次唤醒生机,拼命彰显着存在感。那是关于过去的回忆,是年少时两人游山玩水,开怀大笑,默契举杯对饮的美好时光。 谢随云怀念那段日子,无关其他,只是那段回忆里有一个没有遭受巨变,依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会满怀豪情对他说“我会成为天下第一”的沈言远。 心动后面对这些回忆,只会让爱意更深。 “跟我走。”面前伸来一只手,谢随云回忆被中断,抬起头。沈言远向他举着手,邀请他一起踏上旅程。谢随云毫不犹豫握上去。 那些因为得知谢随云出关蠢蠢欲动前来拜访的弟子第二天扑了个空,掌门随后也知道两人消失不见这事,摇摇头:“我就知道。”他语气无奈,眼里却带着笑意,仿佛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幕。 接到掌门传讯的洛苍剑尊不置可否,两人都对沈言远和谢随云消失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年情意促使他们勇敢一把,他们又为何要多此一举阻止他们呢。而他们这些老家伙,怕是感受不到那种纯粹的少年爱意了。 第125章 苏子卿本想去拜访谢随云,走到一半听到这个消息,讶然失笑。摇摇头,脚步往另一个方向一转。 承济尊者叛逃后,就算掌门说过连景晨无罪,常念峰还是一度成为众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九年过去,如果没有苏子卿私底下照看着,常念峰的落叶怕是能积得厚厚一层。哪怕如此,常念峰相比九年前还是冷清不少,风中都是萧瑟的味道。 苏子卿拾级而上,来到连景晨闭关的洞府。大门紧闭着,苏子卿靠着石门坐下,温声道:“景晨,我知道你听得见。” 门后没有人说话。 苏子卿早已习惯这种得不到响应的日子,还是自顾自道:“很快就是修真大会了,你不是一直说想参加这个,和所有天才切磋一遍吗,现在五行道宗把大会时间提前了一年,如今还有两三个月就是了。我来就是想问你,你还打算参加吗?” 没人回答,苏子卿耐心等候着。终于,门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不去。”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苏子卿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泪意湿润了眼眶,故作轻松道:“为什么不去,你念叨它好久了。” 连景晨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那是以前。” 声音戛然而止,苏子卿有些难过:“景晨,九年了,你也该稍微走出来了。谢师弟已经回到宗内,你想要的真相,或许谢师弟知道。”苏子卿是想用这个来引他出来,连景晨身体却一僵,生硬道:“我不想谈论这件事,你走吧。” 苏子卿急声:“连景晨!” “苏子卿。”门后传来他疲惫的声音,“走吧。” 苏子卿再不能往前一步,厚重的石门仿佛一堵心墙,彻底隔开两人的距离。直到现在苏子卿也没想明白连景晨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什么事不能两个人一起商量。为什么态度这么冷淡,他们还能是朋友吗。 所有的问题在连景晨愿意自己走出来之前,苏子卿都得不到答案。 他怔怔注视会石门,最后转身离开。 第93章 私奔 这注定是场匆忙开始的旅途, 两人紧紧牵着手,头也不回离开归一宗。十指相牵,肆意的风拂过脸庞, 两颗心脏怦怦跳动逐渐化为相同节奏,一下一下,仿佛对方的心跳声如鼓声般在耳边响起,隐而不宣的心意。 突然出走,沈言远不知怎地就想到他们像极了私奔的小情侣, 抛弃所有逃到能容下他们的地方。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 谢随云不解问道:“你笑什么?”虽是疑问,他看着沈言远的笑容,脸上也不知不觉浅笑。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漏到他们脸上, 驱散短暂的阴霾。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在笑些什么, 但就是很开心, 轻松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谢家看见谢家主的臭脸也丝毫不变。 谢家主也有几年没见过儿子了,听到下人禀报谢随云回来连忙放下笔快步出来见他。远远看见谢随云长身玉立的背影,谢家主激动道:“云儿!” 谢随云闻声回头,神色也稍微变化:“父亲。” 谢家主仔细端详过儿子,确认他过得很好后欣慰道:“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不到三十岁的元婴真君,说出去都给谢家主大大长脸, 那段时间谢家主出去听着别人的恭贺脸都要笑烂了。后来谢随云回来一次后就去寻找沈言远, 谢家主担心他会遇到什么意外时刻关注他的消息。再后来就通过宗门内的谢家子弟得知谢随云已经回到宗内, 还带着一个男人。 谢家主扫过谢随云旁边站着的陌生面孔, 冷哼一声。不用想都知道, 这个人就是沈言远了。 “谢伯父。”沈言远礼貌打招呼, 谢家主一点都不想看他,拉着谢随云入内坐下:“云儿啊, 快跟我说说最近过得怎样。” 沈言远被无视彻底,也不生气,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谢随云和谢家主说话间回头看他一眼,沈言远朝他笑,两人眼神交织在一起。 谢家主完全没意识到儿子就在他眼前和别人眉来眼去,兴高采烈说着谢家最近的状况。 谢家出了个少年真君,彻底坐稳青州界第一世家的地位,和其他家族合作也愈发紧密。 “之前蓟州宋家派人过来说想要和我们家建立合作,我看那长老话里话外隐约为你而来的意思,出于谨慎,我就没贸然答应,只说等你回来问问。”谢家主告诉他。 蓟州宋家,这名号有点耳熟。谢随云思索在哪听过这个家族,对了,是宋师弟的家族。沈言远不知道这个家族,谢随云之前也没有和他提起过宋玉这个人,毕竟只是个见过两三面一点都不熟的师弟,谢随云觉得没有必要提起他。 然而他了悟的神情引起沈言远注意:“阿云认识?” 谢随云点头:“嗯,宗门内有个恰好认识的师弟就是这个家族的人。” 他说得简单,沈言远却敏锐察觉到这其中恐怖不是恰好认识二字可以轻松概括的,也许那个师弟是觊觎谢随云的人。沈言远眸色加深,尽管失去记忆,他内里还是那个人,该有的本能并不会改变。 他静静听着两人继续谈论,谢随云道:“父亲,宋家估计是得了宋师弟的示意才来与我们家交好,我与宋师弟仅有几面之缘,实是不了解,您可以自己判断是否要与宋家交好。” 手上忽然一暖,沈言远垂眸,谢随云的手安慰般覆盖在其上。他轻笑,悄悄化被动为主动,紧握住他的手。 第126章 谢随云手收不回来,转头看了他一眼。 沈言远视若无睹,谢随云和谢家主聊着天,他就把玩着谢随云的手指,轻捏他的指关节,好似得到新奇玩具怎么玩也玩不腻。 谢家主听罢谢随云的话,若有所思:“那看来他们的确是冲着你来的,幸好当时没答应,不然后面你怕是难做了。”知晓宋家不是诚心合作后,谢家主立马放下纠结打算待会就写信去委婉拒绝宋家的交好。 把正事说完后,谢家主兴致勃勃拉着谢随云闲聊,沈言远坐在一旁偶尔插上一两句,其它时候沉默不语。谢家主观察一晚上还算满意,沈家这小子总算有点眼色没有打扰他和云儿聊天。 聊到最后,谢家主依依不舍放人。看在沈言远今晚还算乖觉的份上,虽然额头青筋冒起,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止沈言远跟着谢随云进了他屋子。离开前还回头瞪了沈言远一眼,警告道:“乖乖待着别乱来。”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谢随云初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明白谢家主什么意思时已经错过最好解释机会。 他关上房门,耳根还有些薄红。 沈言远眼神幽深瞄了那里一眼,自然道:“阿云,那我们也休息吧。” 这话很正常,可配上谢家主刚刚的警告,谢随云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嗯”了一声,先合衣睡下。沈言远看着他的背影,也默默上床。 炙热宽阔胸膛靠近后背传来热意,紧接着长臂一揽,谢随云后背抵住他胸膛。沈言远凑近他耳边:“阿云,伯父会不会误会我们了?” 谢随云紧闭的双眼睁开,镇定道:“误会什么了?” 沈言远手指摩挲他腰间,动作暧昧,意有所指:“我现在还是清白之身。” 谢随云不知说些什么好,谢家主刚刚的确也是在提醒他们不要逾界。 沈言远见他不说话,双手直接揽住他的腰问出他的最终目的:“阿云,我们什么时候举行结契仪式?”这其实还是谢家主提醒了他,不管他和阿云如何相爱,在世人眼里他们终究还不是正经道侣,有些事算不得名正言顺。 他期待看着谢随云,谢随云猝不及防迎来这么个问题,没有不耐,很认真思考一番后道:“我认为等我从修真大会回来就可以举办结契仪式了,你觉得呢?” 沈言远得到准确日期,笑意加深,手臂收紧抱住他蹭蹭:“我听你的。”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心跳得那么厉害,沈言远痴迷伏在他颈侧,鼻尖萦绕淡淡兰花香。 “那就等我回来后就立马举办吧,明日我去和父亲交代一下。宾客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吗?”谢随云问道。 沈言远道:“我可以不用请宾客,就我们两个也可以,让伯父做见证人就行了。” 谢随云犹疑:“会不会太冷清了。” 沈言远一点都不觉得冷清,结契的时候只有彼此,立下誓言时也只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这对来说再好不过。那是他们的婚礼,只需要天地见证,真心为聘,宣誓他们属于彼此,永生永世,命运交织,再不分离。 沈言远是这么想,但谢家主是谢随云父亲,就算谢随云许诺给他一个只有两人的结契仪式,谢家主大概也不会同意。他本就看不过眼沈言远把儿子拐走,此刻若见到结契大典如此寒酸,岂不勃然大怒,认为沈言远不尊重谢随云。 考虑到这种情况,沈言远不情不愿后退一步:“阿云可以再请掌门和洛苍剑尊来。”多一个和多三个没什么区别,都打扰他和阿云独处了,既如此倒不如都请过来。这三人都清楚沈言远的身份,身份也尊贵,做见证人两人都放心。 谢随云同意了。 结契仪式的日期和见证人三言两语就定了下来,沈言远心情激荡,忍不住亲亲他脸颊:“阿云。”他一声接一声唤着谢随云名字,低沉缱绻,吻暴风骤雨般落下来。 谢随云试着响应他,得到热情的反馈。 元婴真君神识灵敏,两人不敢在谢家主眼皮子底下闹出太大动静,也不能支起结界,那样他们在做什么谢家主就能猜到了。所以两人动作都放缓,声音放轻,尽管如此还是有细微水声暧昧若隐若现。 朦胧床帐掩盖住少年情动。 两人第二日起来,谢随云嘴唇微肿,幸好若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保险起见,两人躲在院子里一上午,沈言远将这个院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大树底下的秋千架,书房风格各异却又出现在同一书架上的书,桌子上并排的毛笔,沈言远亲手做的泥塑小人,甚至柜子里迭在一块的衣物。 处处都是两人的回忆,沈言远在谢随云私人空间内留下不可磨灭的气息。 沈言远拿起桌上的书,翻开,入目是熟悉的字。这是一本功法,谢随云在旁边留下自己的批注,也许是那时被沈言远不小心瞧见,嚷嚷着非要来凑个热闹,在谢随云的字下面加上自己的见解。 沈言远看这本书看了很久,谢随云走过来瞄了眼,是他们以前惯常爱拿来辩论的那本功法。 “你想起什么了?”谢随云问道。 沈言远摇摇头,将书放下:“没有。”他手指抚过书皮,“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恢复不了这些曾经的记忆怎么办?”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如果他想不起来,只有谢随云记得,那该有多遗憾,谢随云又有多可惜寂寞。 第127章 谢随云肯定道:“不会的。”他坚定态度冲走沈言远一些迷茫,笑着问他:“你对溯这么有信心吗?” “我不是对溯有信心,我是对你有信心。”谢随云道,“人的感情不会骗人,记忆无非也是感情的一部分,你不会丢掉自己这部分感情记忆的,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想起来。” 第94章 商讨 最后两人还是和谢家主说了这事, 不出所料,谢家主先是大怒,看到两人牵着的手, 坚定神态,怒意强制压下。恼怒沈言远无声无息就骗走自己儿子的同时,心里一酸,儿大不由爹,谢随云决定好的事情轻易不更改的了。 两人告诉他显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别人无论怎么劝都是劝不动的。两个孩子只是想要个来自长辈的祝福, 看着谢随云期盼的目光,谢家主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只能勉强一笑:“好, 我会帮你们准备的。” 谢随云眉眼舒展:“多谢父亲。” 谢家主笑道:“谢什么, 我是你父亲, 这些是应该的。你放心,到时我一定帮你把结契仪式办得盛大隆重。” 谢随云阻止道:“父亲不用,我和言远商量了一下,依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现在太多人面前,我们只决定邀请您,我师尊和掌门来做见证人就行。” 谢家主不可置信:“这怎么行!这可是……”对上谢随云坚定的眼神, 他把后面的话吞回去, 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都随你们。” 谢家主狠狠瞪了沈言远一眼, 都是这小子!沈言远自知理亏受了这一眼。 不过结契仪式不能办得盛大, 谢家主粗声问沈言远:“那聘礼方面呢?”他此刻就像是凡间担心自家女儿嫁到别人家去不受重视的母亲一样, 要为谢随云争取。 沈言远恭敬道:“伯父放心,沈家留下的所有家产都会作为聘礼的一部分。”沈家所有家产也算是一份不小的财富, 谢家主还算满意点头。 谢随云侧目,他不知道沈言远是这么想的。张口想说话,沈言远眼疾手快捏了捏他手掌心。 出来后谢随云才找到机会询问这事:“那些是你父母和族人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你怎么能把它全部交给我呢?” 沈言远倒不在意这些,笑道:“谁说那些是给你做聘礼的?” 谢随云疑惑,他慢悠悠道:“那是我的嫁妆,少主出嫁,家产作为嫁妆这不过分吧。” 谢随云被沈言远惊人言论震惊到,一时无言。沈言远故作委屈低头:“怎么?你不想娶我?” 谢随云话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奇怪看着他:“你这是,想做下面那个?” 话音落下,空间一片寂静。神识暗戳戳围观这里的谢家主嘴里一口茶水喷出来,沈言远猛抬头,目光复杂。 “我说的不对?”谢随云不明白他怎么那样盯着自己,不解道,“话本子上嫁过来那一方都是在下面的呀。” 原来是话本子/原来是话本子,沈言远和谢家主同时松了口气。不对,谢家主一拍大腿,他松什么气啊,云儿想在上面才好啊,虽说沈家小子也不像是甘愿雌伏于人那种。可万一呢,而且他儿子都能为什么沈言远不能。 谢家主理直气壮地想,他还想瞄一眼看看后面两人会说些什么,结果就被结界挡住了,谢家主悻悻收回神识。 沈言远先支起结界预防别人偷听后才试探问道:“阿云,你想在上面吗?” 两人说开心意后那么久,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亲吻。关于谁在上谁在下还真没有认真讨论过,沈言远神色复杂。 谢随云摇头:“我没想过这么多。”他沉思一会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如果你想在下面的话我也可以。” 我不可以!沈言远脸上微笑,心底吶喊。见谢随云眼神迷茫,他叹口气:“我想在上面。” “这样。”谢随云干巴巴应了声,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 沈言远解释道:“我不在乎是我嫁给你还是你嫁给我,这没什么不同,归根结底还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但在生理上,阿云,我想占有你。”他眼神幽深,说这话时带着股狠劲仿佛要将谢随云吞吃入腹,吃抹干净。那其中的浓重欲念仅看一眼便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有多渴望得到他。 “我想彻底和你结合,抱在怀里,困住你,让你无处可去,只能依靠我。” 五指圈住谢随云手腕,炙热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瑟缩一下。沈言远察觉到后不动声色圈紧,宛若一对手铐。他握住谢随云的手,眼神诚恳:“这样的我你讨厌吗?” 谢随云看着被圈紧的手,想挣脱都挣脱不了,眼前人笑容不变。这哪里是询问,分明是有恃无恐,知道谢随云会纵容他,借着今日的乌龙将那些肮脏念头都说出来。 果不其然,谢随云道:“不会。” 不用思索,没有厌恶和害怕。 沈言远完全不感到意外,若没有十足把握,他怎么敢说出来。 两人在谢家待了没有一旬,和谢家主告别后就正式开始他们的旅程。谢随云带沈言远去沈家墓园前看过,当沈言远站在那两座墓前,心里奇异地平静下来。记忆没了,可情感做不得假,心里的暖意不是假的,他的父母对他很好,和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 脑子仿佛被重锤一击,震得嗡嗡然。沈言远不是傻子,日常生活中若有似无的违和感,一些从未听说过的词语,都昭示着他有什么秘密。而脑海中那个“沈言远”还曾说过他替自己守着一个最大的秘密。 第128章 这个秘密是什么,沈言远有一丝猜测。 脑海中“沈言远”嗤笑一声:终于发现了。 上一世这三字像是一把钥匙,轻而易举就打开了记忆的匣门,前世和今生所有记忆蜂拥而来将脑袋塞得胀痛。沈言远脸色有一丝苍白,神色不变恭敬在沈家夫妇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沈言远”的声音漫不经心:当初易华带走你时我就留了个心眼,果然后面就出了意外。 沈言远已经恢复所有记忆,周身气息都沉淀下来,他冷静问道:“是谁?” “左将军。” 沈言远细细嚼着这个名字,他周身气息变化并没有瞒过谢随云,他偏头从沈言远沉静眼眸上发现端倪。 青年和一刻钟前相比,气质更为沉郁冷静,连眼眸中那点朝气也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暗无天光。谢随云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言远?”沈言远回头,微微一笑:“阿云。”黑色触手般的怨气从身后影子钻出缠绕上谢随云的小腿,亲昵地蹭蹭。 “阿云,我回来了。”他如是说。 沈言远的记忆恢复得莫名其妙,“沈言远”的事不能说,他只好告诉谢随云他被易华带走时留了后手,刚刚见到父母的墓时一下子被刺激到才回想起所有。 谢随云不疑有他,俊朗眉目一下子焕发出夺人的光彩,轻笑道:“那太好了。” “沈言远”深沉看着他的笑,满是对沈言远扭曲的嫉妒:凭什么不告诉他!都是我的功劳! “闭嘴吧你。”沈言远阴郁道,“你想让阿云发现沈言远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吗。” “沈言远”冷笑:我敢肯定阿云不会介意这个,是你担心我出来会夺走阿云的关注。 沈言远神色不变:“你想多了,区区一个心魔,你知道的,阿云对这种东西从不会手下留情。”他的话语带着赤裸裸的羞辱蔑视和炫耀,“毕竟你只是寄生在我身上的一个脏东西,阿云绝对不会留你。” “沈言远”要气疯了,黑雾搅动沈言远的精神海,针扎般的刺痛,额角青筋一抽一抽。 “沈言远”嘲讽道:怎么,现在没有求于我的地方连装也不用装一下了?你别忘了,没有我你根本撑不到阿云到来,早死在沈家了! 沈言远垂眸敛去厌恶,冷漠道:“所以我才会容忍你到现在,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盛放我多余力量的容器,是我赋予你意义,你却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矛盾从一开始就种下,“沈言远”相当于他的半身,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扭曲的爱。由于沈言远在沈家吸收的怨气大部分都在他体内,受怨气影响,“沈言远”更加狂暴易怒,感觉至上,偏向于野兽般的行为,而沈言远还保持理智。 谢随云只有一个,沈言远却有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沈言远对“沈言远”天然就有压制效果,从前一直把他压得死死的。自从锻造出肉身后,“沈言远”身上怨气被取走三分之一,消耗太大,一下子陷入沉睡,沈言远压制他更加轻而易举。 后来沈言远昏迷,也是“沈言远”身上的怨气在源源不断修复着他的伤口。随着沈言远修为提高,这一部分之前担心吸收不了的怨气已经可以吸收,可他顾忌着“沈言远”好歹也算救了他几次,才捏着鼻子继续容忍他的存在。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要肖想谢随云。 沈言远不耐烦再和他扯下去,黑雾化作镣铐制住他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拉入黑泥中。 这一番激烈的争斗都在脑海中进行,没有惊扰到谢随云丝毫。 恢复记忆前所有的事情他都还记得,沈言远想到某些记忆就心头火热。 两人最后祭拜完沈家族人,沈言远略带强势与谢随云十指相扣:“阿云,我们走吧。”他没忘记说要和谢随云一起去再次看看以前的风景。 两个月后,昏暗的天空,乌云压得极低,飘洒的细雨,紫色雷暴沉闷轰响,两匹骏马齐头并进奔驰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风驰电擎,风迅速从身边掠过,刮得人脸生疼。马上的人在这种极端天气下丝毫不放慢速度,反而一蹬马腹,“驾!”一声继续加快速度。 沈言远压低重心,目光灼灼盯着前面的终点。五十米,三十米,马加速冲刺。谢随云也不逞多让,明亮的双眼是对冠军的势在必得。 最后十米,两人依旧稳稳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八米,五米,两米,一米,谢随云的马头率先穿过终点处。青年调转马头,坐在高大马背上,朝沈言远高兴地笑:“我赢了。” 第95章 疑心 狂风吹乱他的乌发, 清隽眉眼绽放出光辉。一直到沈言远御马靠近,他的笑意也没有落下。 沈言远也笑道:“很高兴?” “嗯。”谢随云毫不犹豫应一声,他伸手摸摸马的脖子, 笑意轻松,“很久没和你一起骑过马了。” 沈言远道:“那以后我们多出来玩玩。”两人都默契地没去想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对他们来说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走遍从前游历过的山山水水。两人如同凡人般,坐着竹筏顺着滔滔江水而下, 经过幽深峡谷, 淌过潺潺溪流,闯遍密林险境,在一树灼灼桃花下举起酒杯, 碰杯共饮, 躺在小船上, 船缓缓前进荡开层层涟漪,在满天繁星下拥吻。 第129章 出于私心,这两个月以来两人是真正做到身边只有彼此,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扰。今日是他们最后一个行程,明日他们就得回去归一宗。 “真不想回去。”山洞中火光摇曳,沈言远抱着谢随云, 头搭在他肩膀上, 撒娇般道。两个月的独处并没有使他满足, 反而愈加贪婪。眉眼烦躁, 为什么他们就非得回去呢, 要是一直只有他们两个就好了。 他这么想, 了解主人心意的黑雾就眼巴巴跑出来邀功似的缠上谢随云四肢,牢牢锁住他令他动弹不得, 最后还跑到他脸颊边蹭了蹭。这场景两个月来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自从沈言远恢复记忆后,就时常爱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占有欲。 黑雾蹭得谢随云脸颊有些痒意,它没能存在太久,沈言远面无表情伸手掐散它,指腹在它碰过的地方擦过。 谢随云好笑:“这也算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怎么那么爱吃醋。” 沈言远理不直气也壮:“我就是爱吃醋,它碰其他地方可以,碰脸不行。”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能隔着衣服碰。” 他丝毫不以吃醋为耻,谢随云能怎么办,只能顺着他。 火堆内火星噼里啪啦爆响,他们相拥着不做声,一股自然而然的默契与温情弥漫在小小空间内。 第二日他们就返程了。 路上他们还遇到一个意外的人物,星衡阁的陈牧也,他仍穿着那身黑色夜行衣,行色匆匆,摘下罩帽的他意外的面容清秀,只是那张脸上面色冷凝,肃杀之色尽显。 他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黑色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没发现有两个人在他身后盯着他看。 “要跟上去看看吗?”沈言远问道。他是不在意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有一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好奇心害死猫。两人与陈牧也只是在秘境中相遇过一次,还是敌对关系。沈言远没那么多心思去了解他。 谢随云看了眼陈牧也消失的方向,摇摇头:“不了,我们走吧。” 陈牧也是星衡阁的人,与五行道宗关系密切,他们还是少接触为妙,特别是在这种敏感时期。 话虽是如此,两人回去后还是和掌门提了一嘴。掌门若有所思:“陈牧也作为星衡阁年轻一辈的领头羊,他的动向是需要注意一下。不过也不用太在意,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剩余的,自然会有宗门为你们处理。” 掌门的话让人心里感到充满底气,他后面又交代一些东西后就让两人离开。沈言远和谢随云转身欲走,掌门忽然又叫住他们:“你们玩得尽兴吗?”他笑眯眯道。 谢随云颔首:“托掌门的福。” “尽兴就好,接下来好好准备修真大会吧。”掌门说完后又对着沈言远道:“你留下来一下。” 两人不明所以,但谢随云还是信任掌门走了出去,沈言远看着他的背影走远转身问道:“掌门留我下来是有什么事?” 掌门起身:“言远啊,留你下来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他拍拍沈言远肩膀,“你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我和小师叔能容得下你,但我不知道宗门内其他人能不能也做到啊。” 他叹息,沈言远面不改色:“我知道。” 鬼修臭名昭彰,说实话还有人能容得下他他已经颇感意外。 “归一宗已经算得上是包容开放,其风气尚且如此,更何况其它宗门。”掌门负手而立,面色严肃,“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自己一个人在宗内要小心,我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那些探子原本在子卿监管下是老老实实,可届时子卿去参加修真大会了,剩下的人还能不能压得住他们就难说了,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不然归一宗也难保你。” 归一宗是四大宗不假,还有洛苍剑尊坐镇。可它终究不是无敌的,五行道宗这头猛虎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试图从他们身上狠狠撕咬下一块肉来。 掌门继续道:“还有一件事你需要注意一下,承济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没能找到他的行踪,我很抱歉。但前些日子我想了想,有个人我们还没探查过。” “谁?”沈言远眼神凌厉。 掌门缓缓吐出一个人名:“是景晨。” 大殿中似乎回荡着一声叹息:“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凭归一宗的能力,承济能跑到哪里去才能不被我们找到。有这个能力把他藏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五行道宗我想不到其他人了,况且五行道宗内还有个他从前的至交好友孔明空。可这么多年试探下来,孔明空一直不漏声色,我们也没能从他身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直到前些日子,我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有个人被我们遗漏了,那就是连景晨。承济对连景晨的疼爱不是虚的,许多天材地宝和法宝都跟不要钱一样砸他身上,为他解疑答惑,仔细教导。” “这样一个人,会对他疼爱的弟子没有安排吗?” 沈言远对连景晨的印象已经没有那么深了,只记得是一个热情开朗到有点烦人的家伙,喜欢来找阿云练剑,眼神清澈明亮,生机勃勃,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人。 他和承济是师徒,这件事还让他惊讶一下,然后对他的感官更加不好。 不过,沈言远不觉得承济那种人会真心实意对一个弟子那么好,自私狡诈阴毒,这样的人会有真心疼爱弟子吗。 第130章 掌门和承济同门一场,心底也许还是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他这个师弟还有一丝人性尚存呢。另一方面,他心里还有个声音问道:如果不是真心,那他对一个只是金丹的弟子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掌门的心沉下来,不愿去深思那个可能。那样的话,景晨那孩子算什么! 沈言远道:“掌门你是想让我做什么?” 对上沈言远的目光,掌门突兀有些羞愧:“我听子卿说景晨这次也不会去,你可以趁此机会试探一下他。”让沈言远去不会打草惊蛇,同时也可能刺激到连景晨让他露出马脚。 沈言远毫不犹豫就应下了。掌门纠结张嘴:“言远,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这个还是有风险,倘若你又不见了我该怎么跟随云交代!”他一张老脸都羞得臊红,有点后悔刚刚说出那样的话。 沈言远实力也不过元婴,如果承济真的在连景晨身边留了什么后手,元婴对上化神,他能躲得过吗。九年前因为他的失误已经让沈言远被抓走过一次,这次要是再出什么意外,他真的对不起沈言远。 相比他的纠结,沈言远却看得很开,淡淡道:“无妨,我会去接近他试试看的。”他眼里闪着寒芒,“我已经不是十年前任由他屠杀的筑基修士,十年前那笔账,总归是要他还清的。” 声音淡淡,却让人不寒而栗,无尽的恨意轻描淡写掩藏在底下,冲他张着獠牙。 沈言远出来后,谢随云立马上前担心问道:“掌门和你说了什么事?” 沈言远笑道:“没什么,只是让我注意一下不要暴露身份。”他没告诉谢随云他要去试探连景晨的事,沈言远不想让他担心,谢随云应该专心准备修真大会。 修真大会的日期一日日临近,全宗上下都为这件盛事准备着。后勤的人要准备给五行道宗庆祝千年寿辰的祝礼,弟子们则更加辛勤修炼,逮着一个师兄师姐就要询问心得,疯狂抱佛脚,就连长老们也时不时被叫去开会,全宗都陷入一种忙忙碌碌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九华峰就清闲得格外扎眼。 九华峰只有三人,洛苍剑尊地位崇高,开会这种事掌门不敢去叫他,以免惹得小师叔心情不好。弟子们碍于谢随云的威名也不敢前去讨教,所以九华峰的人竟然都清闲下来。 苏子卿喝了口茶后放下,半是抱怨半是羡慕道:“谢师弟可清闲了,我却要累死。”苏子卿身为大师兄,要承担的任务只会更多,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谢随云听闻这句话,鸦羽般的睫毛轻抬起,乌发雪衣,不似尘间人,只消一眼,心里的燥意都能奇迹般消退只余平静。 谢随云也觉得奇怪,他好像也没做什么,怎么那些弟子不敢过来向他请教呢。谢随云没忘记自己还有个领队师兄的任务,本已做好准备在九华峰待客,却迟迟不见人来。 苏子卿苦笑:“是谢师弟你不近人情的名声已经传得全宗门都是了。”入宗十年,一直深居简出,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耀眼的光环下,没有人敢轻易接触他。 谢随云放下茶杯,若有所思。苏子卿见状,拿起茶杯递到嘴边掩住笑意,都是领队师兄,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忙活。 谢师弟,对不住啦,辛苦你一点。 苏子卿到此处除了忙里偷闲喝一口茶,还是为了连景晨来。他清清嗓子,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沈言远悄无声息出现在谢随云身后,朝他轻轻摇摇头,嘴里的话一下子顿住。 沈言远笑着低头朝谢随云道:“阿云,溯好像有事找你。” 谢随云不疑有他,向苏子卿道一声“失陪”后起身出去。 支开谢随云后,沈言远在他刚刚的位置上坐下来,对上苏子卿犹疑的目光:“苏道友,现在我们来谈谈吧。” 第96章 操控 两人相对而坐, 沈言远也不铺垫什么,单刀直入:“连景晨最近几年有什么异常?” 苏子卿眼皮一颤:“沈道友为何这样问?” 沈言远没有去解释,只是道:“如果你还想让他出来,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连景晨从承济叛逃后再少出洞府,对外一直说在闭关,众人去劝说他也执意不出。苏子卿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只能时不时去找他说说话。上次谢随云回来,苏子卿本以为劝他出来是十拿九稳的事, 毕竟他的心结就在于师尊承济的事, 没想到他还是拒绝了。 苏子卿不能理解他明明是因承济一事闭门不出,如今有了获得真相的可能为何还是不愿出。 尽管他被连景晨气得不轻,现在听到沈言远的话后还是心动了。于是苏子卿将承济离开后连景晨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话毕, 沈言远转而问起从前:“你觉得承济对连景晨如何?” 苏子卿认真想想:“他对景晨的好全宗上下都有目共睹, 景晨从小就被他收为弟子, 细心照料长大,说是半个父亲也不为过。因此他叛逃时景晨才会那么伤心,不可置信,他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还去找掌门争辩过。” 承济的事苏子卿只知道一点,似乎与谢师弟以前的那位挚友有关。话说谢师弟那位挚友姓沈, 眼前这个人也姓沈。苏子卿心一跳, 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东西。 沈言远平静道:“没有什么隐情, 那就是他的罪孽。”背负着沈家上下所有人命的滔天罪孽。 第131章 苏子卿神色复杂, 开口, 想问问你和那个沈家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多少。可还是闭上嘴苦笑一声,有些事不是他能过问的。 他问道:“你打算怎样让景晨出来?” 沈言远道:“我会亲自上门和他谈谈。”试探什么的, 沈言远已经不想做了。他不想再和承济猜来猜去,不想一味地退让,主动出击才是他的风格,咬定猎物他就绝不会再松开。 他眼里闪着寒芒,杀意凛然,以至于苏子卿不得不提醒他:“景晨是无辜的。” 沈言远目光放到他身上,意有所指:“他最好是无辜的。”承济和连景晨是师徒关系,关系亲密,谁知道连景晨在承济外逃这件事上做了什么动作。不管他是被迫还是主动,只要他帮了承济,沈言远就不可能简单放过他。 他无辜,难道沈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就不无辜吗。 苏子卿背脊绷直,脸色紧绷,眼神毫不退让:“他是无辜的,你绝不能随意伤害他。” 苏子卿想从沈言远这里得到一个保证,沈言远一晒:“是不是到时就知道了。” 他起身送客:“请你离开吧。” 苏子卿魂不守舍离开,谢随云正在教溯修炼,看到他走还问了一句:“苏师兄慢走。”苏子卿看了他一眼,勉强一笑。 “你和苏师兄说什么了?”谢随云回洞府内问道。 沈言远慢悠悠喝着茶,闻声道:“他想从我这知道当年承济叛逃的事,我没告诉他,只是说他罪有应得,然后他就这样了。” 谢随云挨着他坐下,沈言远给他倒了杯茶,他端起来喝掉,温热的茶水下肚驱散一部分寒意:“苏师兄和连师兄关系那么好,出了这件事相必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承济那事,他们也不方便多说,否则有心人便会通过这件事顺藤摸瓜到沈言远身上,那是谢随云绝不愿意看见的。 修真大会即将到来,归一宗众参赛弟子还有长老乘坐着那艘沈言远见过的云舟飞行而去。众弟子目光明亮,一身白衣意气风发,期待又紧张。而长老们相对淡定得多,不像弟子们一样叽叽喳喳停不下来,更多是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论五行道宗的目的。 谢随云离开前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和沈言远拥抱一下,在苏子卿的呼叫声中道:“等我回来。” 归一宗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留下一小部分长老守着宗门,还有一些实力不够的弟子,宗门一下子冷清不少。 人都离开了,反倒还方便沈言远办事。常念峰近些年落寞了,来往的人也少了。沈言远拾阶而上,山路的尽头通往连景晨的闭关之处。石门紧闭着,犹如此地主人的心扉。他来到苏子卿惯常站的位置,淡淡道:“连景晨。” 仅是一声,石门后黑暗中,一双眼眸猛地睁开。 “你是……”门后传来有些许沙哑的声音,因为时隔多年,连景晨已经有些忘记这声音属于谁了。 “沈三。” 连景晨瞳孔微缩,是沈三?!他站起来,下意识想出去,走了没两步,又渐渐停下来。 “你来干什么?子卿呢?”门后声音冷漠。 沈言远道:“他已经离开了,你不出来和我谈谈吗?”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俨然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沈言远不相信一个为了承济闭关九年不出的人会真相没有兴趣,直白道:“你对你师尊的事没有一点兴趣?你在顾忌什么?” 两句疑问戳穿了连景晨内心,沈言远看不到他痛苦地捂面,神色扭曲。 怎么会不感兴趣,他死都想知道师尊到底是为什么会叛宗。可是,连景晨手指完全不受他控制地颤抖,可是他现在不能出去。 连景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呢。是在他闭关一年后,某日睁眼,他发现自己躺在洞府的床上,看到的是十几年来熟悉的景象。就在他疑惑时,苏子卿走进来,惊喜地看着他:“你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连景晨疑惑。 “你如果不是想通了怎么会自己出来?”苏子卿在他身边坐下,“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把自己关在石门后面。” 连景晨脑袋更晕了,苏子卿说的这些话他怎么听不懂,什么叫他自己出来了,他刚刚明明还在闭关,一睁眼就到了洞府内。 他张嘴想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惊疑不定地摸上自己喉咙,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说不了话? 苏子卿发现他神色不对劲,脸色严肃地问:“怎么了?” 连景晨求助的目光望向他,然后他就发现,苏子卿背后,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出现在半空中,对准苏子卿的心口处,只消再往前一点,就能刺进他的心口。 连景晨焦急地扯开苏子卿,苏子卿猝不及防被拉到一旁,踉跄几步。 “有危险你感觉不到吗!” “你怎么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含怒,一道疑惑。 连景晨发现自己又能出声了,急忙回头去看,那把匕首已经消失不见。 苏子卿拉住他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是他看错了吗?连景晨怀疑起自己刚刚是不是看花眼了,他想要和苏子卿说这件事,发现声音又如被堵塞住一般说不出话来。但当他尝试说其他事时,声音又能自如发出。 有人在阻止他说某些事!连景晨瞬间想到。 第132章 不能发出声音,那能不能用其它方式表达出来呢?当连景晨有这个念头后,下一秒,他的意识陷入黑暗中。 再睁眼,他又回到了他闭关的地方。 第一次连景晨惊疑,还想想方设法告诉苏子卿。等到了第二次,依旧是眼睛一睁一闭,他又来到熟悉的地方。 离他一步之遥的床榻上,熟悉的人盘膝而坐,周身灵光缭绕,显然是在修炼之中。他眉目沉静,不似往常一样带着温润的笑。连景晨下意识屏住呼吸,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什么硬物,举起来一看,是一把匕首,一把他曾经见过一次,犹如昙花一现的匕首。 那日看见的不是错觉! 连景晨下意识想唤醒苏子卿,下一秒他身形僵住。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子卿房中,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他想干什么? 连景晨惊恐地看向苏子卿,他对外事无知无觉,仿佛根本没发现房间内多了一人。如果他没有及时醒过来,这把匕首会插在哪里? 连景晨根本不敢深想,他收敛自己的气息,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退出去。 当走出外面,一阵凉风袭来,他才发现自己背后被冷汗湿透,惊人的寒意冷得他一颤。 连景晨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试过千百种方法,用笔写,做口型,传灵讯等等,每当他有了这种念头,他的身体就像被其他人操控一样,任凭连景晨意识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真正让连景晨感到害怕的是,那个操控他身体的人有时会惩罚他。这个惩罚不是伤害他的身体,而是伤害苏子卿,已经好几次,连景晨醒来,发现自己就在苏子卿房内,手中握着那把匕首。有时苏子卿过来和他说话时,会疑惑道在床边发现一把匕首。 连景晨心中惊惧,手指颤抖,声音还要装作如常道:“谁放的?” 苏子卿答不知道。 连景晨明白,这是那人对自己无声的威胁。 他不敢再去尝试什么办法,同时也将自己牢牢锁在闭关处。他害怕他又会不受控制地出去伤害苏子卿或者伤害到其他人。 也许是见他消了念头,那人很满意,后来就甚少再出来。可是只要连景晨试探地想说出事实,他一定会出现封掉他的声音,操控他的身体。最不寻常的一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连景晨以为自己又要陷入黑暗。他闭眼,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对苏子卿道:“我在这很好,你以后别经常来找我了,我需要闭关独处。” 连景晨缩在自己身体内,眼睁睁看着那人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声音把苏子卿赶走。他看到苏子卿眼底的失落,在身体内挣扎大喊:“子卿!别听他的!那不是我!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无济于事,苏子卿根本听不到。他走后,连景晨听到那人淡淡道:“再有下次,我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了。”这个他是谁,连景晨知道得很清楚。他僵硬着,又一阵眩晕,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连景晨老实了,他不再试探,只是竭尽所能把自己也是把那个人关在石门后,一年又一年。 直到那日苏子卿道:“谢师弟也回来了。” 身体内沉寂已久的意识一瞬间苏醒过来,传达出清晰的怨恨,厌恶。他想要杀了谢师弟! 第97章 交锋 连景晨不可能让他伤害谢师弟, 所以拒绝苏子卿让他出来的提议,并故作冷漠道:“你别再来了。” 苏子卿一下子没了声音,连景晨心脏抽痛, 可他没有办法。 后面苏子卿果然不再来了,连景晨心空落落的,嘲笑自己都用那种态度对待子卿了,他怎么可能还来。 而今日,外面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连景晨不记得外面那人是谁了, 可是当听到这个声音时,那个意识又传来清晰的情绪,怨恨厌恶, 滔天的杀意, 还有夹杂在这些负面情绪下面的, 惊恐和畏惧。 这是连景晨第一次看到那人这么害怕,愣了一下。他问外面那人是谁,“沈三。”那人答道。 连景晨一阵恍惚,沈三,谢师兄的友人,也在那次事件后消失了。听子卿说谢师兄甚至为了他忤逆了剑尊。原来他和谢师兄一起回来了。 听到沈三二字, 那人杀意更长, 他和沈三也有仇? 连景晨一时摸不清那人是什么情况, 只能拒绝沈三。 沈言远敏锐察觉到他冷漠话语下的意动和犹豫, 当即坐下来道:“你不出来, 我一个人在宗内也没人说话, 干脆坐下来和你聊聊天吧。” 没有声音响起,沈言远直接当他默许了, 开口道:“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和你对练剑法吗?” 连景晨跟着他的话语回到那时候。 沈言远道:“有一招龙抬头,你总是接不下来,为什么?”沈言远说谎了,他们对练时没有练过什么龙抬头。连景晨也清楚这一点。 一阵沉默过后,石门后响起声音:“因为害怕。” 沈言远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害怕什么?” 这次是更久的沉默,沈言远耐心等候。“害怕会死,你那一剑来得太快,我想不到任何办法挡住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我会死在你剑下一样。” 连景晨在顾忌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会让他死掉。不对,可能是让他身边的人死掉。这个身边的人,除了苏子卿不作他想。 第133章 沈言远从三言两语中便推算出连景晨的大致情况,他接着道:“你可以躲开的。”你能躲开吗? 连景晨摇头,随后反应过来沈言远看不到:“躲不开,你那剑来的时候,我反应不过来,或者说被震住了。” 听起来似乎是连景晨被控制住了。 沈言远站起身来,沉声道:“后退点。” 什么?连景晨没反应过来,然后面前石门被轰然撼动,碎石和粉尘哗啦啦落下,烟雾弥漫。石门挡住了一击,裂缝爬上它沉重的身躯,它来不及喘息,下一秒第二击已经到来。 轰!气浪滚滚,石门在这一击下碎裂成好几块飞炸开,滚落在地上。连景晨慌忙闪身躲开一块砸向他的巨石。光亮重新占据了这片黑暗之地,连景晨眼睛被强光刺激到,不受控制地泌出泪水,朦胧中他看到一个男人踱步进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孔。 沈言远在洞中环视一眼,很容易就找到了目瞪口呆看着他的连景晨。 他跨过地面的碎石,来到连景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被什么控制住了?” 连景晨还在震惊沈言远直接暴力摧毁石门进来,结果就听到他问这么一句,脸色一变。仿佛触到什么开关似的,那人的意识开始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连景晨感受到从手指开始慢慢不受他控制,张嘴“快跑”二字还未说出口,那人已经彻底控制他的身体。 沈言远从他表情一僵就有防备,几乎是他眼神变化的瞬间,沈言远迅如雷般出手快准狠掐住连景晨脖子将他提起来:“你是谁?” “连景晨”脸色涨红,手扒拉着他的手,青筋爆出,听到这句话,恶劣朝他一笑:“你猜。” “承济。”沈言远眼皮都不眨一下,吐出两个字,手上力道缓缓加重。 承济呼吸困难仍在挑衅他:“猜对了。”他明明被钳制住却像胜者一样耀武扬威,得意又嘲笑:“可惜没把你弄死。” 沈言远眼神波动一下,承济找准机会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划向他喉咙,眼神怨毒,手上毫不留情。 啪啦一声,匕首掉在地上。黑雾死死抓住承济的手,绞杀般的力道将他手腕往后折成一个直角。承济的脸扭曲一瞬,痛楚迫使他松掉手中力道,匕首就那样掉下来。 另一条黑雾卷起匕首递到沈言远面前,沈言远拿起它,不出意外在刀锋处发现蜘蛛丝般的幽蓝色。刀锋在承济脸上慢条斯理划拉,沈言远似有嘲笑:“你以为我还是先前那个沈言远吗?” 如果没有把握,他就不会选择进来。 承济痛得额头冒汗,仍不甘示弱:“怎么会,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有些长进了,不再是那个被我挖掉双眼,灵根,断掉手脚筋脉凄惨死去的沈家少主。”他说到这里,隐约可见快意,意识也有点混沌不清,“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哈哈哈哈哈!你沈言远也会有那种时候!我一点也不后悔,从没后悔!” 他恶狠狠瞪着沈言远,声音是藏不住的怨毒:“你应该死掉,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因为你沈家的人全死掉了,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沈言远不吃他这一套,嗤笑道:“怪我?”匕首猛地插进他左肩,承济甚至能听到匕首撕开血肉的声音。 沈言远漫不经心搅动着伤口,就像承济曾经做过的一样:“不对,应该怪你。我与你从无恩怨,你却灭我全族,断我仙途。”他凑近承济耳边,低声说道:“全都是你的错,不该活在世上的人是你。” 匕首突然又拔出,带出血迹和一些碎肉。承济喷出一口鲜血,但他毫不在意,眼神挑衅:“不管你做什么,反正这不是我的身体。” 连景晨从沈言远叫出那个名字时已经蒙住,怎么可能,他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那个控制他的人怎么会是师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连景晨大喊:“师尊,师尊,是不是你?”快告诉我,那不是你。 沈言远听不到,承济却能听到他那好徒儿的呼喊声,不过他目前全副身心都在和谢随云对峙上,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承济有恃无恐,沈言远却比他更加无所谓。匕首拔出来不过一息,又插进另一边肩膀:“我与连景晨甚至算不上相熟,会不会伤害到他我不管,但是目前掌控这具身体的是你,能让你感受到痛意就行。” 这话说得没错,痛意的确从伤口蔓延到神经。承济阴沉着脸,操控身体的是他,痛意自然也由他来承担。阴毒神色一闪而过,承济今日挑衅够了,立刻把身体还给连景晨。 连景晨意识重新回到身体,没有庆幸之感。沈言远放开他,他目光呆滞跌坐在地上,右手手腕不自然扭曲着,肩上两个伤口依旧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 沈言远没空照顾他的情绪,黑雾干脆利落把他的手脚绑起来,捆成他无法挣脱的模样。紧接着四四方方的牢笼由黑雾瞬间构筑成,黑雾拖着连景晨丢进去。 沈言远大概看了下,确保连景晨不能逃出后转身欲走。 连景晨叫住他:“你要去哪里?”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努力调转身体贴在黑色栏杆上哀求道:“那个不是我师尊对不对?” 他仍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期盼看着沈言远,希望他能告诉自己不是。 沈言远头也不回:“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第134章 沈言远大步走出,他得赶紧和掌门商量一下计划,承济那老家伙果然不安好心竟然附身在连景晨身上。也许不是附身,而是夺舍,只是还没有彻底夺舍成功。附身是短暂的,但连景晨的异样出现绝不止一年,应该是他闭关后就开始身体不受控制了。 承济用的什么法子夺舍他得找出来,如何把承济逼出连景晨体内,避免连景晨被夺舍也得和掌门商量一下怎么做。 承济说得对,那毕竟只是连景晨的身体,不把他找出来千刀万剐沈言远心里那团火永远消不掉。 承济出现后沈言远一直压抑着的情感宣泄而出,眼神狠戾阴鸷,连脸上都蒙上一层阴霾。溯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瑟瑟发抖。 “过来。”沈言远坐下斜睨他一眼。 溯期期艾艾挪过去,灵须缠上他的精神帮他吸走那些负面情绪,哭得他小脸皱在一起。 谢随云担心他走后沈言远会失控,特地把溯留了下来,还交代他要帮助沈言远。溯当时被夸得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应下这件事,如今真正要实操他却害怕得不敢靠近。 脑海中的暴戾念头暂时消退,沈言远眼神清明些许。他把溯提起来,问道:“你能操控别人的精神是吗?” “是、是的。” “化神修士的精神你能操控吗?” 溯想了想,摇摇头:“不能,我和他实力差太多了。” 所以还是实力问题不允许,沈言远明白了,放下溯:“那就快给我去修炼,这个月内你要是修为没有进步,我就把你丢进炼丹炉里烧成丹药吃掉。” 沈言远面无表情恐吓小孩子,溯吓得两泡眼泪在眼眶打转,忙不迭跑去修炼。 溯是一个备用选项,依照目前他的实力,还是很难操控承济的精神,只能让他尽力影响到,还是得找到打断承济夺舍的办法。 谢随云离开前还留下了藏书阁的令牌,沈言远得以凭借令牌进入藏书阁查询数据。他已经传讯给掌门,可惜直到现在掌门那边还没有回信,估计是在忙着,沈言远只能自己先翻翻书籍。 第98章 夺舍真相 掌门现在的确没时间查看沈言远发来的消息, 他忙着和五行道宗的掌门打交锋。五行道宗的掌门姓凌,登上掌门之位比掌门要早几百年,因此掌门在他看来相当于后辈, 态度上也不免带上几分倨傲。 此刻凌掌门见到归一宗众人前来就道:“姚掌门来了,请坐。”他随意指指归一宗的位置,让弟子带他们过去。 归一宗弟子脸色都有点不好,脾气不那么好的脸上甚至都带出点怒意。好歹归一宗和五行道宗也是平起平坐的大宗门,他们掌门在地位上也不比五行道宗这个掌门低, 怎么这个凌掌门态度这么不恭敬。 归一宗长老脸色淡然, 五行道宗如此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虽说如此,华凌真人还是嘲讽道:“不愧是五行道宗, 眼珠子都朝天上长, 都是地位平等的大宗门, 瞧不起谁呢。凌掌门不会仗着自己那一点资历就在我们掌门面前装大头吧。” 华凌真人向来脾气火爆,尤其看不惯五行道宗的行为。她只有元婴修为,凌掌门却是化神修士,她也一点都不带害怕,似笑非笑。 周围竖起耳朵的众人自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听到华凌真人的话后都暗暗发笑。 五行道宗的人听出她的嘲讽, 怒意上脸:“你……”话没说完被凌掌门拦住。该说不愧是一宗掌门, 听到华凌的嘲讽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淡淡道:“你一个元婴修士, 哪来脸在我面前放肆, 退下!” 最后一句怒喝用上灵力, 声波扩散出去震起众人衣衫。这一声针对华凌来势汹汹,眼看就要落到华凌身上, 姚掌门适时左跨一步拦在华凌面前,右手在空中一拂,轻而易举化解凌掌门的声波攻击,笑眯眯道:“凌掌门,我宗长老性子直,希望你能包涵一下。” 有去过洛苍剑尊收徒大会的修士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仔细一想,乐了。嘿!这不是和之前说得一模一样吗! 那场大会的经过凌掌门早已听回来的长老详细讲过,姚掌门的说辞他一点都不陌生,抬起眼皮道:“姚掌门,这祸从口出的道理你懂吧,你若是不能教训我来帮你。” 他就是一副强硬模样,华凌看得心头火起。姚掌门还是笑呵呵婉拒:“哎呀,华凌长老心直口快,我还挺喜欢的,也不是什么缺点,就算了吧。” 凌掌门皱眉,复又颔首:“毕竟是姚掌门家务事,那就算了吧。” 他起初强硬后又轻轻放过的举动看得人一头雾水,归一宗的人走远后,华凌长老还在不满道:“他什么态度,一副大发慈悲饶你小命我们要感恩戴德的模样,真想一拳锤他脸上!” 她比了比拳头,身后的人默默后退一步。苏子卿站在谢随云旁边,见此景失笑:“不愧是华凌长老,明明是水灵根脾气却那么直爽,天不怕地不怕。” 他转头:“谢师弟,听说你是第五天上场比赛的,届时我一定去给你加油。” 谢随云点头:“多谢师兄。” 前三天其实就是五行道宗的千年寿宴,第四天开始才是修真大会,这也就是说谢随云是在修真大会第二天上场比赛。修真大会所有选手都会打乱,依靠抽签顺序上场,对手也是抽签的。比赛场地一共架起三十六座比武台,会有三十六组选手同时上台比赛,获胜者会晋级下一轮,失败者就会被淘汰。 第135章 往年也不是没有两个夺冠热门选手第一场就不幸抽到直接对上的例子,这种情况,即使再无奈落败者也只能遗憾退场。当然也有好运者一路轮空,直接晋级决赛。 比赛是一级一级筛选种子,按照往年经历,一般只会持续十天左右就能决出胜者。 本次修真大会的夺冠热门还是谢随云听过的那几个人,李紫娇在第二天偷偷跑出去,神神秘秘回来。苏子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心虚地笑笑:“啊,没什么,这不是又有人偷偷开了赌局吗,我想着也去小小赌一把。”她的声音在苏子卿不赞同的目光中越来越低,最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苏子卿开口想说话,李紫娇迅速抬头:“苏师兄别说!华凌长老也去了,还在谢师弟身上押了一万灵石,押他赢呢!” 谢随云没想到这事还能扯上他,眨眨眼:“我?” 李紫娇不住点头:“没错没错,你和秦岩被认为是最有可能夺冠的两个人,现在支持你们的人一半一半。” 这事竟然连华凌长老也有份参与,苏子卿顿感头疼,也没心思对李紫娇说教了,挥挥手放过她,李紫娇忙不迭跑开。 苏子卿回头对谢随云说道:“谢师弟,不要有压力,尽全力就好。” 谢随云疑惑:“我没有压力啊?” 苏子卿一怔,又笑道:“是了,不愧是谢师弟。” 宴会是众宗门之间的修罗场,那些大能们举杯,言笑晏晏,话里打着各种机锋。谢随云坐在角落,认真看过。他们掌门凭着一张笑脸在各种交际中如鱼得水,谈笑间悄无声息来回多次。 他看的认真,身边突然来人坐下,他偏头看去,是华凌真君。华凌一身红衣,张扬热烈,手里还提着一个大酒坛,脸上泛起红晕,谢随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显然喝了不少。 “华凌长老。” 华凌应了声,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掌门,语气感叹:“掌门很厉害对不对。” 谢随云回看掌门,此刻他又和凌掌门谈着话,两人都带着笑,丝毫看不出不久前他们还在门口暗暗较劲过:“是。” 华凌手撑着脑袋,摇摇酒坛,大口饮下,满足后才擦擦嘴巴道:“可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掌门以前比谁都混,像昨天发生那事,要是以前的掌门他能当场把这大殿掀翻了,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掌门以前竟然是这种性子吗?谢随云一点也看不出来。 华凌道:“你当然看不出来,他接任掌门之位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变成现在这样,圆滑世故,谁也不得罪。” 她托着下巴,无聊地转转酒坛:“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归一宗确实在他的带领下变得更强了。” 华凌起身,一巴掌拍在谢随云背上:“今天有点喝醉说多了,你小子,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一万灵石,你要是输了我让你好看。” 谢随云轻笑:“弟子尽力。” 华凌呆呆看着他,回过神来使劲晃晃脑子,边走边嘀咕:“小子长得真不错,可惜在剑尊门下,要放在我这里天天养眼也好啊。” 谢随云继续看掌门,他已经结束完一轮回到座位上休息一会,旁边的长老帮忙替他分担点压力,应付着来者。 谢随云看着看着,掏出灵讯给沈言远发了条消息:你在做什么? 刚放下灵讯,谢随云就听到有人叫他。“谢道友。” 沈言远那边正翻找着典籍,灵讯一闪他立马拿出来,笑着点开,思索一下,给谢随云回了句:在藏书阁看看书。 等了一会,不见那边继续发消息,他有点气闷,但还是把灵讯放回去,继续找他的东西。 夺舍是种邪恶的术法,常见于修为高者夺舍修为低者或者凡人。此术法早已被仙门百家禁止,相关术法也被烧毁,但并不是没有偷偷流传下来的。宗门内为了预防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在书中写明一些夺舍的相关知识。 比起鬼修的数据,关于夺舍的事沈言远更轻而易举找到。 夺舍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被夺舍者必须修为低于夺舍者,二是夺舍时被夺舍者必须处于不设防状态,三是被夺舍者神魂必须与夺舍者身体契合。 前两个连景晨都不难达到条件,唯有最后一个沈言远有些疑惑。 两个不同的人,神魂与别人的身体怎么能做到完全契合。夺舍的难点就在这里,沈言远翻开下一页,上面写道,被夺舍者必须长期服用某种丹药来改变自己的身体直至与夺舍者神魂完全契合,而这种丹药是什么书上就没有再写了。 沈言远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回到常念峰上。 连景晨依旧半死不活靠坐在笼子里,双目无神,肩上的伤口丝毫没有要包扎的意思,鲜血湿透肩膀的衣衫后逐渐干涸。沈言远查看了下,笼子没有异样,才一脚提在他后背:“我问你,他有给你吃过什么丹药吗?” 连景晨眼神闪了闪,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什么意思?” 沈言远蹲下来和他对视:“承济想夺舍你,必须先给你长期服用一种丹药改变你的身体直到与他神魂契合。他现在已经能操控你的身体了,说明你已经服用过这种丹药了而且还服用一段时间了是不是?” “不可能!”连景晨厉喝,“师尊不会是这样的人!”他拼命摇头,无力反驳,“不会的,师尊不会这样做的。” 第136章 沈言远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清脆一声,揪住连景晨衣领拉进距离:“我不管你信不信,现在告诉我,你有没有吃。” 连景晨嘴唇颤抖,缓缓吐出一个字:“有……” 只是一个字仿佛夺去了他所有精气神,内心再不敢相信现在也不得不相信了,他的师尊,真的想要夺舍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预谋已久。那些他亲自递给他的丹药,成为夺舍的工具。 当真相揭开,连景晨强制性回想曾经承济的种种行为,对他受伤很在意,为他找来各种提升资质和锻体的方法,严格规划他走的每一步路,稳扎稳打,劝他不要急于求成…… 从前的点点滴滴,有多少是出于师尊对弟子的关爱,又有多少是出自对身体的垂涎。因为已经认定这具身体会成为自己的身体,所以格外爱护。连景晨只是想着,就生理性反胃,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深深的厌恶和恶心。他趴在地上拼命呕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沈言远没有理会他的惨状,继续问他:“那些丹药还有吗?” 连景晨模样凄惨可怜,整张脸都是红的,又干呕几下才道:“有。”他从随身空间袋中拿出七八颗丹药:“还剩这些,我没吃完。” 难怪承济还没有完全夺舍他的身体,这些丹药估计就是最后的一程,可由于承济出逃,连景晨忘记吃掉,导致夺舍的最终条件没有完全满足。 沈言远接过丹药,拿起其中一颗看了几眼,转身就走。 “等等!”连景晨抓住笼子的栏杆,急声问道,“我要出去,我要去找到他!” 沈言远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为什么?”连景晨咬牙。 沈言远道:“你老实待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帮助,我会和掌门商量一下怎么阻止他的夺舍,在那之前,你必须好好待在这里。” 黑色怨气从地下涌动出来把笼子打造得更加结实,连景晨惊骇地后退一步,沈言远无情道:“如果你敢踏出这笼子一步,打乱我的计划,别怪我杀了你。” 连景晨呆呆看着他走出山洞,头也不回挥挥手,那些黑色怨气又涌动着组成一扇大门阻断山洞的光亮。 第99章 惩罚 沈言远走到一半, 突然脚步一停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掌门不在宗门内,而且现在还在忙,沈言远一时得不到他回复。但是洛苍剑尊被掌门以留一个战力镇宗防止有人趁虚而入的理由留在宗内, 沈言远现在就是打算去找洛苍剑尊。 他没有和洛苍剑尊独处过的经验,找上门时洛苍剑尊听闻他的来意只是淡淡一瞥:“丹药。” 沈言远递给他,洛苍仔细看了看,还给他:“的确是夺舍需要的那种丹药。这种丹药的药方几千年前已经销毁掉,不知道承济从何得来。” “怎么得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怎么阻止夺舍。这次是连景晨运气好没有吃完丹药, 可到底承济还是能操控他的身体了,必须让承济滚出他的身体。” 洛苍淡淡道:“这个不难,只需要把他神识逼出体内就行。” 沈言远问道:“剑尊能做到?” 洛苍点点头道:“也许。”, 然后随他一起去见连景晨。 黑色大门打开, 光重新闯入山洞中。连景晨一骨碌爬起来, 看到沈言远和洛苍剑尊一同前来。 “剑尊。”连景晨低头,声如细蚊。 洛苍瞥了他一眼:“手伸出来。” 连景晨乖觉地把手伸出去,洛苍手搭上他手腕处凝神一会后,道:“你忍一下。” “什么?”连景晨没听懂要忍什么,下一秒浩瀚如海的神识排山倒海般向他压来,强制进入他的深海中一阵全方位的压制扫荡。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连景晨在那股神识之下感觉自己无比渺小, 犹如面对一座高山, 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不过片刻, 洛苍剑尊低声道:“找到了。”他五指虚抓, 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扯出来。随着他的动作, 连景晨神识连带着灵魂仿佛都要撕扯开来,剧痛之下脸色煞白成一片, 瞳孔开始失焦,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鼻尖摇摇欲坠。 洛苍剑眉一皱,收了手,已经被扯出三分之一的透明色魂体立马重新缩回连景晨体内,瑟瑟发抖。连景晨也失去某种依靠跌倒在地,呼吸微弱。 沈言远旁观了所有,沉声问道:“不行吗?” 洛苍垂眸,连景晨的情况实在不好,像大病初愈,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他的胸膛就能停止跳动。 “不行。”他道,“虽然没有完全夺舍,但融合程度还是太深了,几乎已经扎根在他神识上面,如果硬要扯出可能会两败俱伤。” 以洛苍的实力,揪出承济不难,难的是要保证连景晨神识和灵魂毫发无损。 沈言远眉宇间染上烦躁之色,倘若只有他一个人,连景晨死了就死了,能把承济揪出来就行。偏偏洛苍剑尊在这,他决不会允许他伤害归一宗的弟子。 两人静默在原地,好似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洛苍剑尊突然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自己放弃夺舍。” 这办法说起来有些可笑,承济自知只要龟缩在连景晨体内便能躲过一命,怎么会自己放弃夺舍。可沈言远听到,黑沉的眼眸却看向连景晨,内里涌动着黑雾。 第137章 洛苍剑尊似是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把地方退给他,只是嘱咐了一句:“连景晨必须毫发无损。” 这边算是达成条件了,洛苍不信任作为鬼修的沈言远,可他信任自己弟子的眼光,同时还信任随云在沈言远心目中的地位。只要谢随云还在,沈言远就绝不可能乱来。 连景晨在昏迷中仿佛得知最后庇护的离开,身子一抖。沈言远目光沉沉,要透过连景晨的身躯看到龟缩在他身体内的恶臭神识。 什么办法才能让承济自己放弃夺舍呢。沈言远把溯放出来,揪着连景晨衣领对准溯,冷声道:“放大里面那个的情绪。” 沈言远早就发现,承济对他总有种莫名的恐惧,那种恐惧完全是下意识的,也许连承济自己也不知道,他在面对自己时,心跳都会微微加速,瞳孔收缩,声音也会抬高做出虚张声势的模样。 这样的恐惧沈言远从前不明所以,但现在成为他计划成功的重要一环。 溯依言照做,所以当承济透过连景晨的眼睛看向沈言远时,上辈子临死时的心悸感席卷重来,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承济想也没想立马夺过连景晨身体的控制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洞口。可惜,他快,沈言远更快。黑雾在主人心意下灵活扭动,迅速袭向承济,一把缠住他的腿将他绊倒。 沈言远踱步而来,承济眼神恐惧,警惕后退几步,沈言远道:“就算我放开你,你又能跑哪去呢。”笼子还在,承济注定跑不远。 沈言远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昂高头,看见他眼底的惊恐若有所思,突然问道:“我前世对你做了什么事?” 这下不只是惊恐,承济内心满满的惊骇,眼前一黑,脑袋里嗡嗡作响,全身血液凝滞,若不是沈言远眼疾手快压着他准弹射起来。饶是如此他也吓得浑身颤抖,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要逃离沈言远的钳制。 沈言远眯眼,抓住他的头狠狠往地上一砸。承济尖叫一声,声音大得沈言远皱眉,手上用力把他翻过来。 沈言远刚刚那一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承济额头上全是血配上他那张隐约可见青灰色的脸,显得狰狞可怖。他牙齿上下打着寒颤,犹如惊弓之鸟。 沈言远手下一顿,没想到只是一句话就能击溃承济的心理防线,可见前世他留给承济的心理阴影之大,难怪他对自己除之后快,斩草除根,原来是迫不及待要铲除阴影。观承济这模样,甚至有可能已经从心理阴影进化成了心魔。 沈言远听到承济颤抖着说:“你,你也回来了?” “你一定是回来了,一定是,不然你怎么知道!”承济说话颠三倒四,语序混乱,已经完全失去冷静,“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是你,都是你害的!”他的声音尖锐刺耳,一直在否认,到最后也许是恐惧超越了情感阙值,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他恶狠狠瞪着沈言远:“如果不是你,你的亲人怎么会死,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你应该下地狱!” 这些话沈言远已经听过一遍,他在意的是另一点,原来承济真的是重生回来的,上辈子两人也是仇人关系。 多么荒谬可笑,沈言远低笑出声,承济一下子像被扼住喉咙失去声音,似乎看到什么恐怖景象。漫无边际的黑色雾潮蠕动着漫上承济的腿,腰再到脖子,沉重黏稠的怨气压得人喘不上气。 沈言远双眼已经变成深不见底的黑色,看不见一丝光亮。他轻声道:“你说得对,是我害死了他们。”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上头顶,承济最后保有意识前听到沈言远说道:“一起下地狱吧。” 混沌邪恶的怨气弥漫在四周,这里空气稀薄,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里吸进的不是氧气而是磕得人呼吸道发痛的细沙碎石。承济出现在这里仿若成为普通人,灵力打出如陷入沼泽般消失得无声无息。 烈风狂暴,承济艰难抵挡着狂风,身形缓缓后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承济慌张四顾,周围都是暗红色的土地,天空昏沉沉的,只有死物和承济的存在,连一棵多余的树都找不到。 沈言远呢,沈言远到哪去了?! 人出现在陌生不安环境中除了向前走别无他法,承济内心慌乱,可为了找到出去的办法,还是咬着牙举步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双腿犹如灌铅,抬起来都变得奢侈。承济成为修士后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凡人的饥饿与干渴,喉咙像着了火,迫切需要水来滋润,肚子也如凡人般轰鸣起来。 承济干脆停下脚步大喊:“沈言远!我知道你在看!给我出来!” 寂静一片,承济继续喊,可背后之人打定主意般任凭他怎么喊都不作声。他只好坐下来休息一会,眼睛看向远处。 嗯?承济眯起眼,仔细辨认远处影影绰绰的细线,那是什么。 再观察一瞬,承济立马起身脸色凝重,远处地面与天际的交线由于颜色相近承济一时没能辨认出来的,竟然是火红色的蚂蚁!蚂蚁大军浩浩荡荡,甚至有拳头大小,泛着冷光的坚硬盔甲,矫健有力的足肢,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承济想也没想拼命往反方向跑,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被红蚁追上他会怎样,没有灵力的他只能任人宰割。 两条腿的他怎么跑得过红蚁大军,眼看就要追上,前方温度越来越高到了靠近就要被灼伤的地步。承济呼吸一窒,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燎原大火,火势甚旺,炽热的烈焰冲天,火舌贴紧地面留下焦黑色,灼热气浪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要被灼伤。 第138章 前面是火海,后面是红蚁大军。承济陷入两难境地,崩溃大喊:“沈言远,你快给我出来!”承济看懂了,沈言远是要折磨死他,被蚁群分尸而食或者承受烈焰被烧死,他就是要看到自己绝望求饶,就像前世一样。 明明大火在前,承济却如坠冰窖,手脚发寒。“啊!”他突然惨叫一声,腿上剧痛,低头一看,第一只红蚁已经率先爬上他的腿撕咬下一块肉。承济目眦尽裂,看着那块肉被红蚁口器咀嚼吞下。 “滚下去!”他双目发红,狠狠摔掉红蚁。红蚁翻了个身,尝到血肉滋味后的它黑黝黝的眼睛中甚至能看出贪婪之意,锲而不舍地向承济爬来。而像它这样的,还有几万,几十万只。 这下不用选择了,承济转身跑入火海中,被火烧死也好过被红蚁分食。 火海阻挡了红蚁的步伐,它们堆栈在火海前犹豫不决,触角察觉出热浪久久不敢往前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食物跑掉。 相比红蚁的惋惜,承济更加不好受。几乎是在踏入火海的瞬间,皮肉烧焦的滋啦滋啦声伴随着肉香一同传来,痛,痛到极致,还有呼吸进浓烟窒息呛鼻。承济无比难受,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肉烤熟了,可他完全不敢停下,只有不断向前跑,期盼这火海有尽头,他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承济不想死,他一点也不想死,他要活得比沈言远久,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久!沈言远不是想看他屈服吗,他偏不!承济面上浮现狠意。 身上的衣衫已经烧得干干净净,承济疯狂奔跑,跑着跑着,他的视觉越来越低,直到扑通一声脆响他狠狠摔倒在地。由于温度太高,他身上的血肉已经化成一滩肉泥顺着白骨掉落在地上,并且还在持续蒸发掉。 承济现在应该是一副白骨模样,一颗眼珠子咕噜咕噜掉下来瞬间烤熟。一幕幕不断刺激着承济心理防线,奇异的是他在绝望崩溃之中又始终保持一丝理智,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死去,保有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承济来不及细想,欣喜若狂,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向前跑去,而刚刚还无边无际的火海只是几十米远承济就跑了出来。 接触到凉意的瞬间,承济欣喜的神色还没完全展露,下一瞬,他就看见了眼前的刀山,声音颤抖着发不出有意义的语音,眼露绝望。 而这,只是个开始。 洛苍尊者虽然将事情全权交由沈言远处理,可是几天迟迟未见他的踪影,还是挑眉,预备前去察看一下,以免沈言远真的误伤连景晨。 没等他走出洞府,雪路上,一人拖着一具死尸般缓缓走来。 来到洛苍剑尊面前,把那人甩在他面前,沈言远脸色平静:“成功了。” 第100章 承济身陨 地上连景晨就算被摔在地上也只是闷哼一声, 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在脸上。洛苍剑尊神识一扫,承济的神识的确已经不在, 连景晨除了脸上的血迹也没有其它地方受伤。 沈言远道:“承济的神识我已经毁了。” 在洛苍剑尊看来只是几天,对承济来说却是几十年,几百年的无边折磨。意志一点一点消磨,骇人刑罚一个接一个。以至于很多时候承济都在想是不是疯了会更好,可沈言远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承济的理智一直处于崩溃与清醒的微妙平衡, 永远都有那么一口气提着他赶着他向前走。 刀山火海,拔舌铁树,蒸笼油锅……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承济一一体验了个遍, 血肉模糊零碎, 生生在铁树上刮下一层皮肉, 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手开始一点点磨碎又重塑再磨碎,就好像承济的理智一点点崩溃又被强制粘起来。 每当他以为已经麻木时,会有更痛更折磨人的刑罚出现。 沈言远抱臂隐在幻境中冷眼看他涕泗横流,陷入崩溃又清醒的轮回。承济最后应该是后悔的吧,后悔为什么要招惹沈言远,为什么重生回来没有好好利用记忆致使自己比前世更早落入沈言远手中, 后悔…… 他后悔也没用了, 在这个沈言远用尽全部怨气为他精心打造的地狱里, 他的神魂在一点点被怨气消磨, 那层灵光逐渐由光亮变得暗淡, 好似轻轻一口气就能毫不费力熄灭那点灵光。 按理来说化神修士的神魂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被摧毁, 不过谁让承济刚入化神不久,心魔横生, 境界不稳甚至被沈言远故意放大负面情绪,更容易崩溃。 论起神识强度,沈言远说不定还更胜一筹。所以他才能算得上轻松地把承济逼上绝境。 众所周知,神魂毁灭后,这个人就相当于彻底死掉。如今承济神魂已灭,就算他的肉身藏得再严实也不过是副空壳,沈言远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把他的肉身也折磨一番,以解心头之痛。 沈言远身上杀意未消,怨气也不稳定漂浮在四周。 洛苍剑尊问道:“他为何执意要杀你?” 沈言远讽刺一笑:“因为他看见了未来,我会杀了他。”沈言远稍微修改了一些事实才告诉洛苍剑尊,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修真界中也不是没有人能偶尔窥得天机。 洛苍剑尊也知晓这点,微微点头。如果是窥得天机,倒也能解释承济和沈家无冤无仇为何要灭人满门。 “剑尊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沈言远欲走,耐着性子询问。 第139章 洛苍剑尊看出他此刻情绪不稳定,挥挥手放他回去休息。 沈言远走了没两步,思及在承济神魂中看到的东西还是倒回来告知洛苍剑尊一声:“剑尊近日还是要多加小心。” 洛苍剑尊本不明白他为何又退回来,听到这句话若有所思:“这也是他看到的?” “是。” 洛苍剑尊点头:“本尊知道了。”眼看沈言远离开的背影,他突然问道:“在他看见的未来里,你与本尊是何关系?”似是随口一问。 沈言远人已经踏出大殿,声音远远传来:“师徒。” 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洛苍剑尊唇角轻勾,过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手抚上唇角,微皱眉,他原来还挺希望收到这么一个弟子的吗。 五行道宗,一处内室摆放的床榻上,安睡的男人突然七窍流血不止,浑身抽搐。奉命看守他的童子瞪大眼睛,立马跑出去喊道:“尊者,尊者,不好了!里面那个男人流血了!” 外边,孔明空正吩咐安排着什么,听到童子的叫嚷声,狠狠皱眉,目光不悦瞪了他一眼:“噤声!”随后大踏步走进内室,望床榻上一看,承济七窍流血,血色已经染红半边床榻。 孔明空进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不抽搐,无声无息。孔明空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他手搭上承济手腕处,凝神静气。童子惶惶不安跟在他身后,害怕地瞧了眼床上的男人。 片刻后,孔明空脸色难看放下手,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承济身陨了。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化神修士竟然没能赢过区区鬼修,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一挥袖子,童子霎时间被一股气浪冲出去,内室里的各种摆设同样噼里啪啦碎在他的怒火之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怒意究竟是因为什么多一些。 童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无力趴倒。孔明空深呼吸几下敛住怒意,眼睛看也不看童子一眼面无表情跨过他的身体,冷声吩咐道:“去收拾一下里面。” 童子忍痛爬起来,颤抖回道:“是,尊者。” 孔明空拂袖,眼眸冷光闪过。当初承济跑来他这里求收留,归一宗逼得紧,孔明空不敢收留,是承济说可以拿一个消息和他交换,孔明空才勉强答应下来,并且好好将他藏起来九年多没被归一宗发现。 承济夺舍这事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他没太在意。承济神魂离开前还跟他说如果他回不来,那个消息就可以传出去了。 孔明空也好奇承济为何对培养自己多年的归一宗毫无留恋之情,把自己的死都算计上只为了拉归一宗一起入水。 但也只是好奇,就算清楚其中缘由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孔明空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好奇心太强的往往都死掉了,就像这些年来他处理的那些上钩的鱼。 承济重新回到宴会上,其乐融融一片,他冷眼瞥了姚掌门一眼,走到凌掌门旁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凌掌门听罢,朝姚掌门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被许多关注这边的人注意到了,华凌真君喝了口酒,嘀咕道:“五行道宗那老东西又不知道要搞什么事了。” 萧九安眼中异彩连连,举起酒杯挡下看好戏的笑意。他旁边的长老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太放肆。 星衡阁和慈悲寺的人俱是敛下眼眸,好似没发现这边的动静。前者是因为无论什么动静,他们只管跟着五行道宗行事。后者是因为出家人不欲多参与这些他们认为的无谓争斗。 至于其他宗门,暗道一声“来了”,已经屏息凝气等待五行道宗发难。不是他们小心眼,五行道宗这么多年来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归一宗争斗的机会,这次大宴如此隆重盛大,他们怎么可能不趁机打压一番。要他们说,先前在门口五行道宗没有发难已经很出乎人意料了,如今一看,果然没那么简单。 姚掌门笑容不变,感受到众人齐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内心叹了口气。 麻烦要来了。 万众瞩目之下,凌掌门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姚掌门。” “凌掌门,有事指教?”掌门和他面对面站立,收起笑容,气势一下子拔上来,不怒自威。 凌掌门神情严肃:“我刚刚得知,归一宗内似乎藏有一鬼修,敢问姚掌门,确有此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有人心底暗暗震惊,看五行道宗这架势,来势汹汹。 关于鬼修,修真界的共识是斩草要除根。没有哪个门派,哪位修士愿意和臭名昭彰,人人喊打的鬼修扯上关系。五行道宗这一问,显然是要将屎盘子扣在归一宗头上,恶心他们一把啊。 此刻众人心里还是看热闹多于指责,没有人相信归一宗内会藏着一个鬼修还不被发现。那可是归一宗,有洛苍剑尊坐镇的天下第一大宗,鬼修跑到那里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在场只有三人心里咯噔一下,谢随云神色不自觉绷紧,苏子卿闻言也是下意识往谢随云一瞥。掌门心一跳,面上表情眼神却没有一丝变化道:“凌掌门是从哪听来的谣言。” 凌掌门呵呵一笑:“姚掌门,这事事关重大,可不是你一句谣言就能轻易撇过去的。” 他环顾四周,高声道:“大家都知道,上古时期幽都鬼王无恶不作,当时仙门百家是花费了多少力气才勉强将鬼修压制下来,迫使他们四处逃窜,还修真界一个宁静平和的环境。” 第140章 众人点点头。 他继续道:“这些年来我们已经甚少看见鬼修的踪迹,可是只要鬼修一出现,我们都因把他铲除干净,这是我们修仙者的职责。”他指着姚掌门沉声道,“也是你归一宗的职责。” “归一宗作为四大宗之一,天下无数修士的向往之地,如果真的藏有鬼修,这将是对仙门百家的一次重大羞辱,更会让魔修那群人看笑话!” 他说得义正言辞,掌门听了却只想笑,没想到难得从这老家伙嘴里听得一句夸赞归一宗的话还是在这种时候。 他悠悠道:“凌掌门,可别给归一宗扣高帽子,我们可承受不起。” “正如你所说,我们宗内是不是藏有鬼修不是我一句谣言能撇干净的,可也不是你空口无凭就能将这盆脏水泼到我们归一宗头上来,凡事都得讲证据,你得把证据拿出来,我们才能接着往下讲啊。” 论起人脉,归一宗也不少。掌门往四处一扫,不用示意就有和归一宗交好的宗门跳出来纷纷附和道:“姚宗主说的有道理!”“凌宗主你们得把证据拿出来啊!”“这事事关重大,可不能乱泼脏水。”“要我说,洛苍剑尊可在归一宗内镇守着呢,怎么可能容得下鬼修藏在宗内。” 说这话的人小心觑了眼凌宗主的脸色,就差没说他是胡乱污蔑归一宗清白。 凌宗主眼神一暗,事实上五行道宗内部也有人不明白为何五行道宗和归一宗两宗之内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这场景不就说明了原因吗。整个大殿内那么多宗门,无论大小,基本上都是站在归一宗那方,信任他们,支持他们,为此还敢藐视五行道宗的尊严。 凌宗主毫不怀疑,如果让在两个宗门内选一个,众人大部分都会选择归一宗。将来归一宗势大,五行道宗势弱,未来在修真界的大事上,五行道宗还有多少话语权!这是凌宗主绝不容忍的事情,他绝不能看着五行道宗在自己手里衰弱,成为宗门罪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一个说法,姚玉真那小辈肯定很得意吧。 凌宗主没让怨毒的神色暴露出来,抬眼间恢复正义的神色:“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九年前归一宗放出消息说有一位化神长老叛宗。” 这事过去不到十年,化神修士叛宗也算得上轰动性的大事,在场众人无需多想就想起来了。归一宗捉捕这个化神修士九年,一直没有进展,还让众人称奇。脑子灵活的人已经想到,莫非归一宗多年来一直找不到人,是让五行道宗给藏起来了? 果然,下一秒凌掌门便道:“这位化神长老万般无奈之下求到我们宗门孔长老的头上来,说他的罪名是归一宗强加给他的,他不仅没有叛宗,反而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要被杀人灭口。如今归一宗处处紧逼,他希望五行道宗能给他一点庇护。” 周围一片寂静,没人敢开口,或者说震惊到不知如何开口。众人一时不知道,到底是化神长老叛宗另有隐情,还是归一宗为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要灭一位化神长老的口来得更震撼。 众人的好奇心被这几句话扯到了极点。 姚掌门脸色一沉,眉宇间隐怒:“凌掌门,希望你能说明白,第一,为何要私自将我宗叛宗长老藏起来,第二,敢问你觉得我们归一宗为何要给这位化神长老打上叛宗罪名,第三,五行道宗为何接触到我宗通缉的罪人却不通知归一宗,九年时间一声不闻,如今却在这里突然发难!” 掌门丝毫没被凌掌门抛出来的消息吓到,反客为主,逻辑清晰,掷地有声向凌掌门提出三问,每一个问题都正中点上。 承济藏在五行道宗这事算不得多惊讶,凌掌门说出来那一刻掌门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叹。 凌掌门没想到姚玉真竟然一点也不慌张,还反过来质问自己,一下子就扭转局面,仿佛应该被审判的是五行道宗,心里一阵烦躁还有忌惮。 当初姚玉真这小子上位时他还暗地嘲笑归一宗后继无人,要这个光有武力的莽夫做掌门,只怕不到几年归一宗就要在他手里衰落。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表象,姚玉真上位后竟然一改以往浮躁之色,周旋在各大门派之中,谈笑间一点都不落下风,让凌掌门咬碎了牙。 凌掌门眼神阴狠,没关系,这些问题他早就想好了对策。面上只做无奈的神色道:“私自接纳归一宗叛宗长老这事我们的确不占理,当时他求到我宗孔长老头上来,姚掌门应该也知道,两位长老年少时也有过一段友情,孔长老不忍见到承济长老走投无路,就悄悄把他藏起来,这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万望姚掌门包涵。” 这话说得漂亮,过错全推到孔明空身上,自己一概不知。 华凌冷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殿听见:“掌管一宗的掌门竟然连宗内长老私自藏了个化神修士都不知道,吓唬谁呢,真这么无知我看这掌门也别做了,直接换人来当!” “放肆!”凌掌门突然出手,快得姚掌门甚至来不及阻止。一掌击飞华凌,直直撞到殿内柱子上,口喷鲜血。他眉目冷凝:“我和姚掌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一次我可以原谅,第二次就别怪我教训你!” 华凌五脏六腑都被震伤,老东西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入过不是怕华凌死在这里不好看,华凌怕是当场就要毙命。她嗤笑着强忍伤痛爬起来,模样狼狈,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不会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第141章 “阿弥陀佛。”慈悲寺一位僧人站出来扶住她往一边去,“施主现在还是莫要说话,小心伤势加重。” “不碍事。”华凌咧嘴一笑,手上蓝光闪过,看不见的蓝色灵力润无声地一点一点修复着身体伤势。她一手控水术整个修真界无人出其右,血液某种意义来说也能操控,不一会她的血就止住。 华凌这么一打岔,原本已经稍微信了凌掌门解释的众人又带上怀疑的目光。 凌掌门却不打算再解释什么,解释越多越容易出错,反正他只要咬死不知情就行。 他看着姚掌门继续解释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承济长老的事,今日在大宴上提出来,是因为刚刚孔长老告诉我,承济长老身陨了。”他换上一副悲痛的神色,这话一出来众人又是一惊,面面相觑,关键人物竟然已经死了? 谁也想不到承济竟然已经死了,掌门也大吃一惊,他还没来得及查看沈言远发给他的灵讯,下意识以为是五行道宗杀人灭口要栽桩嫁祸给他们,同时心里还有点不敢相信,承济竟然真的死了? 谢随云闻言也悄悄拿出灵讯,他和沈言远的上一条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由于当时一些秘境内相遇过的各宗弟子上前叙旧,谢随云没能及时回复消息。等后面有空了,又想着不要打扰他,所以一直没回信息。 谢随云直觉告诉他,承济身陨,沈言远绝对出了一份力。这直觉来得莫名其妙,但从未出错过。 谢随云当即就给沈言远发消息询问。 第101章 开战 这边凌掌门与姚掌门继续对峙, 凌掌门放出承济身陨的消息后似乎尤嫌不够,对着众人高声道:“承济尊者虽然逝去,可他在临死前将一切真相都告知了我宗孔长老。初听之时我也很惊讶, 然而再三思索后还是希望能在这里当众与归一宗对质,还承济尊者一个清白。” 他一口一个清白,摆明了认定这件事中归一宗是过错方。姚掌门坦坦荡荡做了个“请”的手势:“承济死去我也未能料到,但我可以肯定告诉大家,归一宗绝不会无缘无故污蔑他。” 姚掌门视线转向凌掌门:“我倒要听听凌掌门能说出什么证据来。” 凌掌门冷笑:“姚掌门好一张利嘴, 难怪承济尊者百口莫辩, 只能出逃。若是继续待在归一宗内,不知道会背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两人目光接触间,电光火石般火花飞溅丝毫不退让。 凌掌门环顾一圈, 沉重道:“承济尊者临死前告诉孔长老, 他被迫出逃,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的师兄,姚玉真,姚掌门!” 众人哗然。 凌掌门道:“为何姚掌门要对师弟赶尽杀绝,全因承济尊者看见了他私自将一个鬼修藏在宗门内,姚掌门便要对他杀人灭口!” “无稽之谈。”姚掌门不知道他手上掌握多少信息, 但还是一拂衣袖冷声道。 众人见他一点都不慌, 怀疑的目光又移向凌掌门。 “那请问姚掌门, 倘若我说的不对, 承济尊者叛宗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承济叛宗是因为他灭了沈家满门, 罪大恶极, 发现沈言远存在后更是联合易华要致他于死地,事情败露害怕被抓才外逃。 不过这种事情姚掌门不可能说出来, 只能道:“这是我归一宗的机密,不方便告知外人。” 凌掌门“哦”了一声:“是不方便告知,还是根本就没有原因,告知不了?” 凌掌门这一问是使得姚掌门陷入被动,姚掌门干脆反问道:“凌掌门相信一个叛宗长老的话却不相信归一宗掌门的话,是不想相信还是存了心想陷害我归一宗名声?” 同样的问题打回凌掌门脸上,他脸黑了一瞬。 姚掌门继续道:“凌掌门执意要泼脏水,我也没办法,不过公道自在人心。你说我归一宗藏有鬼修,那么请凌掌门拿出证据来。” 姚掌门神色凛然不惧,说实话在场众人还是愿意站在他那边的。 萧九安眼珠子一转,轻咳几声,出口是陌生浑厚的嗓音:“就是!无凭无据说出的话不就纯属污蔑吗!”气愤填膺,看似在为归一宗打抱不平。 他这番小动作做得隐蔽,只有周围的问天阁弟子看见了,眼角抽搐,默契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靠近把他包围起来。 人瞧不见,但声音是从这边发出来的。众人目光望去,只能看见问天阁长老八风不动的身影,淡然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众人不知道的背后,问天阁长老内心比吃了黄连还苦,小兔崽子,回去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察觉到凌掌门阴毒扫过来的视线,他挺直背脊挡住身后的萧九安,微微一笑:“老夫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可不就有道理嘛,都是你们宗的人说出来的。众人腹诽。 凌掌门在心中狠狠给问天阁记了一笔,不愧是归一宗的走狗,就知道附和!他眼神往后示意,星衡阁长老接收到信号尽职尽责起身,陈牧也悄悄拉住星衡阁长老的衣袖,眼神哀求。星衡阁长老轻轻摇摇头,拂掉他的手。 谢随云正巧看到这一幕,苏子卿在他身边感叹道:“星衡阁他们也不容易,陈牧也同为我们这辈的顶尖人物,竟然只能跟在秦岩身后,可惜了。” 苏子卿只是有些惋惜,但路是自己选的,星衡阁执意跟在五行道宗后面,唯首是鞍,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第142章 谢随云却是想起了那日他和沈言远赶回归一宗途中见到陈牧也一事,那时他焦急赶路,会不会和五行道宗有些关系? 谢随云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灵讯,沈言远还没有回复消息,这让他心里有点不安。 他心不在焉,没仔细听星衡阁长老都说了些什么。再抬头,便听得凌掌门得意道:“姚掌门若是想要证据,不用着急,我已经派人去取来了。” 姚掌门目光一暗:“凌掌门什么意思?” 凌掌门笑笑:“我的意思是,若想要证据,直接去归一宗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吗。” 这句话无异于深水炸弹投入水中炸得人脑袋嗡嗡响,不可置信看着凌掌门,他说什么?他要搜归一宗?他是不是疯了? 众人心底疯狂吶喊,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看会戏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五行道宗此举,看似是要找证据,实际上是把归一宗脸面拔下来丢地上再踩上几脚啊!严重一点,未经允许闯入归一宗境内,这已经算得上对归一宗的挑衅,明晃晃的开战宣言啊! 危险气氛蔓延开来,姚掌门脸色彻底沉下来,眼含怒火:“五行道宗是想要和归一宗开战吗!”他身后,归一宗众人齐刷刷站起来,脸带怒容,眼神不善,手已经放在腰侧剑柄上,气势迫人。 凌掌门全然不惧:“姚掌门慎言,我们只是确认一下。” 他笑得意味深长:“希望姚掌门后面还能那么镇定。” 姚掌门怒意已经在爆发边缘,当他明白现在不是该纠缠的时候。看向凌掌门的目光无比的冷,透骨寒心:“凌掌门今日未曾经过我宗同意派人擅闯我宗,借承济之事行挑衅之举,他日便怪不得我们归一宗了。” 他视线环顾一周,猛地运转全身灵力一掌轰向凌掌门。凌掌门心一惊,想不到他会动手,匆忙抬手挡下。姚掌门这一击来得迅猛,威力强劲,逼得他连连后退几步。他怒声道:“姚掌门,你是想干什么!” 姚掌门冷声道:“这一掌算还你打伤我宗长老之事,也是警告。五行道宗想要和归一宗撕破脸皮,我们奉陪到底!” “这修真大会我们不参加也罢,告辞!” 归一宗乌泱泱一群人离开,问天阁长老还愣着,萧九安戳了戳他:“长老,我们快跟上啊!” 长老有些犹豫,萧九安催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您也不看看五行道宗什么嘴脸,我怕到时他们会在修真大会上做什么手脚。”不用参加修真大会多好啊,还省点功夫。 长老被他说动了,带着人第二个跟上归一宗的步伐。这像是一个信号,剩余宗门一个接一个起身告辞,大殿内很快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一些站在五行道宗这边的宗门叫苦不已,一个个降低存在感生怕凌掌门注意到他们。 凌掌门脸色铁青不已,秦岩刚刚一直没说话,此刻却问道:“掌门,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吗,当然值得,等过了今天仙门百家就会知道谁才是对的那一个。今天受到的冷遇凌掌门不在乎,他现在更想看到姚玉真的假面目被揭开后名声一落千丈,归一宗被众人指责的画面! 沈言远没有看到谢随云的灵讯,因为在那之前,已经有敌人来势汹汹,占领高空,居高临下对着茫然的归一宗弟子道:“速速把鬼修交出来!” 归一宗弟子有些慌乱,但还是很快摆好阵势,化神长老被惊动,神色肃然御剑面对来者,沉声道:“五行道宗的人为何擅闯我归一宗,你们是想和我们开战吗!” 五行道宗一位长老从弟子后方出来,厉声道:“我们是来捉拿鬼修的,你们归一宗掌门私自藏了鬼修在宗内,影响恶劣,我们五行道宗势要捉拿鬼修给仙门百家一个交代!” “笑话!”化神长老手上灵剑显现,“我们从未听说过什么鬼修,倒是你们,污蔑我们掌门,还擅闯归一宗,就算有什么鬼修,那也是我们归一宗内部的事情,轮不到你们外人插手!” 化神长老还是有所顾忌,不敢随意出手。归一宗和五行道宗作为修真界两个大宗门,如果真动起手来,那后果不堪设想。化神长老还是想着威慑为主,同时示意身后弟子尽快联系掌门。 他们不敢贸然出手,五行道宗的长老来之前得了命令,却是毫无顾忌。长老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归一宗始终不肯交出鬼修,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动手!” 一声令下,五行道宗派来的五位化神长老,还有数百弟子悍然袭来! “尔敢!”五行道宗那边已经动手,虽然目前还搞不明白他们有什么目的,但化神长老深觉五行道宗此举就是明目张胆的开战信号,敌人都打上门来了,他们若再不迎战岂不显得窝囊? 化神长老也不拘着已经摩拳擦掌的众弟子,下令:“我们也上!” 掌门此次参加修真大会带走了宗内大部分精英弟子,剩下的弟子平均水平不过筑基左右,宗内化神长老还有四位留在宗内未闭关的。防御好像有些薄弱,不过谁也不知道五行道宗会突然进攻归一宗。 剩下的弟子修为低,五行道宗那边来的却是精英弟子,实力大多在金丹以上。即使这样,这些归一宗弟子也没一人后退,目光灼灼,长老的话刚落下,他们就冲了出去。 两宗恩怨已久,这些弟子从入门开始就经各位师兄师姐耳提命面,对宗门认同度加深的同时对五行道宗也没什么好感。 第143章 归一宗四位化神长老都已经出现在阵前,见此长笑:“弟子们都不怕,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也不能输啊。” 长剑疾出,绚丽光芒划破天际。几位化神修士已经缠斗在一起,剑光凛然,各式法诀碰撞,纯粹的掌与掌相撞,无形气浪轰然扩散,一掌之下众人皆后退。 这么大动静沈言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从洞府走出,眺望远处五颜六色的法诀攻击。 “你不用出去。”身后微凉嗓音响起,洛苍剑尊无声无息来到他背后。 沈言远偏头:“您确定?化神修士四对五,更别提宗门内那些筑基弟子对上五行道宗的精英弟子,我不出去的话,归一宗怕是要损伤不少。” 洛苍剑尊已经越过他:“不需要。” 沈言远目送他御剑而去,洛苍剑尊一手剑术出神入化,精妙绝伦,一剑划下冰霜长城至今仍未完全消失,赫赫屹立在边界。如果是剑尊亲自出手,那么五行道宗那边来多少个化神都是无用功。 洛苍剑尊不让他现身,本意是为了他好。可是这场行动本就是冲着沈言远来的,他能躲得过吗。身后有脚印轻轻踩在雪地上的声音,那人,或者说那群人呼吸控制得微弱。 沈言远转身,身穿黑衣的五行道宗弟子皆拔剑对着他。为首的弟子沉声问道:“你就是那鬼修?” 沈言远一眼扫去,六个金丹后期,两个元婴初期,还有一个元婴中期。五行道宗为了抓到他竟然派出这么多精英弟子,沈言远挑眉:“不是。” 为首之人便是那一个元婴中期,他被沈言远的话噎了一下,厉声道:“还敢狡辩!青州界沈家沈言远,不是你又是谁!” 连他的身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承济是藏在了五行道宗内。沈言远只是脑子一转便能联想到这点,他略微有些苦恼,不知道承济到底告诉五行道宗多少事,是只有关于他的事还是所有未来会发生的事。 男人眉头微蹙,有些苦恼。五行道宗弟子持剑的手一顿,没想到他们就这样被无视了。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哪个不是百里挑一,心高气傲。特别是五行道宗弟子,经过严格选拔,非人的磨炼,即使面上不茍言笑,心里还是有股傲气在。 来之前他们就听掌门分析过沈言远这人,成为鬼修前也是有名的天才,天赋绝不下于归一宗的谢随云。成为鬼修之后,实力也很快提升回金丹期。 为首那弟子眼神不屑,鬼修实力提升皆需要怨气,不管沈言远生前如何,端看他现在的修为,就知道他已经堕落成那种残害人类的鬼修,是必须铲除的存在! 五行道宗大部队在前面拖住归一宗的长老弟子,他们几人就悄悄潜入归一宗内寻找沈言远。趁现在前面在混战,机不可失。五行道宗弟子眼里闪过杀意,他们必须在剑尊察觉到之前速战速决。 杀意出现那一刻,沈言远就知道他们什么打算。眼前几人互相交换个眼神,立即默契袭来。为首弟子一马当先,凌厉剑招首先刺向沈言远要害。 沈言远站在原地不动,怨气从地上扭动着冲出来。成人男子大腿粗的黑色怨气乍一出现,几人都有些愣神。黑雾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顷刻拉直如剑般猛地刺向为首弟子。 那弟子反应还算迅速,手立马回剑斩断袭向他的黑雾。半截黑雾消散,又瞬间凝结成尖利细根,如飞箭般咻一下穿透他的腰部。疼痛传至大脑,那弟子咬牙,鬼修果然诡计多端! 他喊道:“大家注意,他的攻击很灵活!” 其余弟子听闻,尽量选择近身攻击。他们都看出来,那触手一样的黑色怨气灵活多变,进退自如。剑修近战才是优势所在,他们要尽可能发挥这个优势。 九人结成剑阵,为首弟子受伤就暂且退下保存实力,同时在后方静静观察沈言远的破绽。两个元婴初期顶上,他们的攻击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一起向沈言远攻击时,威力远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沈言远发现两人极有默契,一个攻上身,一个就扫下盘,绝不让沈言远放松。 攻击很不错,沈言远心念一转,怨气随主人心意而动。一条黑雾眼见就要袭向五行道宗弟子命门,那弟子灵剑斜向上斩去,却落了个空。那黑雾转瞬间分作八条,绕过弟子从他背后飞过又聚为一条洞穿他的肩胛。 那弟子闷哼一声,其余的人沈言远也没闲着,除了可见的黑色触手般的怨气,在九人未察觉到时,黑雾已经悄然弥散开来。那些弟子的心智受怨气侵扰,行动间不知不觉就乱了章法,攻击越来越凌厉,也越来越急躁,破绽越来越多。 落败是意料之中的事,九条黑雾缠上他们的身躯,死死绞住他们的手脚,灵剑哐当一声被迫掉落。几人目光呆滞,陷入沈言远为他们编织的环境中。 元婴中期那弟子狠咬舌尖,尝到血腥味,浑浊目光清明一瞬,挣扎道:“你、你不是……金丹期……” 沈言远头一歪,笑道:“看来承济没全告诉你们,我早就不是金丹了。” 他欣赏着那弟子的绝望,轻声道:“我已经元婴中期。” “不,不可能!”那弟子摇头不相信,“我也是元婴中期,为何……” 沈言远打断他的话:“为何你却输给我?”他轻笑,“很简单啊,元婴中期与元婴中期也有强弱之分,而你在我这里,就是弱者。” 第144章 他的话似是打碎了那弟子坚持的某种东西,脸色瞬间灰败。沈言远对落败者没有兴趣,转身打算去前面混战的地方看看。 后面风声袭来,沈言远看也不看用怨气一挡。嘶!如同灼伤一样的声音,怨气好似被烫伤一样破了个大洞。沈言远停下脚步,感受着怨气传来的类似委屈的小情绪。 他转身,那弟子已经挣脱束缚,他手上拿着一件宝器,上面刻满梵文,刚刚的攻击就是这件宝器发出的。 “还没结束!”那弟子咳嗽一声,举起法器。 沈言远眼底黑气悄然飘过:“我本来都留你们一命了。”他说道,“你们自找的。” 第102章 胜利 那弟子好不容易挣脱束缚, 向沈言远攻击一次后不敢停留,飞快依靠法器将他那几个同门救了出来。然而几人陷入幻境中,脸色痛苦挣扎醒不过来。那弟子只好暂时放下他们, 自己先逃。 法器是掌门来之前交给他的,为的就是压制沈言远。可惜元婴中期的修士以为他们九人捉一个沈言远是手到擒来的事,一开始并没有拿出来,使得他们落败。 沈言远竟是元婴中期!那弟子捂住伤口咬牙飞驰,他得马上去到前方叫更多的人过来。 他想逃, 沈言远却不放过他。怨气追赶着他, 有意识地封锁他的去路。 那弟子的心思简直好猜到沈言远看一眼就明白了他想去搬救兵,怨气加速在空中发出爆破声,几根黑色触手霎时间绕到他前方强制那弟子停下来。 那弟子眸光闪烁不停, 最后下定什么决心一样, 手持法器护在胸前, 闷声冲过去打算强闯。沈言远手指一勾,粗壮黑雾从他下方猛然出现,巨大力道冲击向他。 那弟子一时不察,法器便被夺走。他慌不择路,前面被堵住,他转个方向, 却惊骇发现沈言远出现在他面前, 带着微笑, 一剑穿透他胸膛。 鲜血随着剑身而出, 那修士喷出一口鲜血, 眼睛瞪大, 不可思议等情绪一一闪过。“五、行道宗……不、不会放过……你的……”修士用尽最后力气勉强说出这句话,随后气绝身亡。 沈言远抽出长剑, 怨气贴心贴上剑身,不一会,鲜血便被吸食殆尽,剑身恢复澄澈。 他收回剑,垂眸对着地上死绝的人道:“那就来吧。” 转头去看夺来的法器,触手拿着它如同烫到般不停交换怨气捧着它。沈言远拿起它,手上滋滋滋冒着响声,他一点不在意,只是训斥那几根黑雾:“傻,不知道丢地上吗。” 黑雾表示它们很委屈。 法器呈宝瓶状,瓶身有两细耳,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沈言远只看了一眼,就把它丢掉。法器是上品法器,但对他构不成多大威胁。 要说沈言远也是鬼修,这法器是佛门之物,最是克制怨气,为何独独对沈言远作用不大。原因也很简单,沈言远如今修为高深,法器造成的那点伤害只需片刻就能恢复。 还有地上昏迷的几人,沈言远暂且放过他们,待事情结束后归一宗自会来处理他们。 他目光摇摇望向天边,洛苍剑尊过去后,那边动静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洛苍剑尊在场,无人敢轻举妄动。 可五行道宗会这么容易落败?沈言远不相信,归一宗有个洛苍剑尊,这些年一直隐隐压在五行道宗头上。即使这样,五行道宗还是能够与归一宗平分秋色,在大事上丝毫没让归一宗占到便宜。 沈言远遇到的这对弟子实力放在外面也是一方天骄,在沈言远面前却没能走过百回合。是信心在握还是另有打算? 五行道宗有着千年深厚底蕴,沈言远从不敢小看他们。此次五行道宗轻易落败,一方面因为承济掌握的信息不及时,让五行道宗错误估计沈言远实力,一方面也有这些弟子轻敌的原因。 他深思,若他这边还能说是轻敌,那作为吸引洛苍剑尊注意力的前方部队又藏有什么秘密武器? 他还没思考出结果,一道泰山压顶般的气势汹涌而来解答了这个疑惑。在这股气势下,归一宗所有弟子猝不及防全压倒在地,汗珠滚落,呼吸都变得困难。 五行道宗这边,进退两难的长老弟子却纷纷惊喜抬头,恭敬行礼:“老祖,您来了。” 天边一精瘦老头负手走来,每走一步,脚下似乎有看不见的东西稳稳当当接住他的步伐。他貌不惊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精光闪过,锐利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他周身气势如同高山令人景仰,面对五行道宗长老弟子的问好只轻微抬了下眼皮:“嗯。” 自他出现后,洛苍剑尊脸上也带出丝凝重。“初元老祖。”洛苍挡在归一宗众人之前,将初元老祖的威压尽数挡下,背脊挺直,目光对上来者。 初元老祖从鼻腔发出个气音:“难为洛苍剑尊还记得我这个老人。” “不敢。”洛苍道,“晚辈对您一直印象深刻。” 他身后几位化神长老却稳不住脸色,惊疑不定,他怎么会出关了? 来人正是五行道宗面对洛苍剑尊的底气,全修真界唯一一位大乘修士,让所有修士忌惮的存在。洛苍剑尊在他面前,也只能称一声晚辈。据说初元老祖是从五行道宗祖师爷一辈的人物,这么多年销声匿迹,传说是为了冲击大乘中期。 无论如何,这样一位全修真界修士都得尊称一声前辈的存在,今日却突然出现在归一宗。 第145章 来者不善。众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皆身体紧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初元老祖看出他们的警惕,挥挥手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了那鬼修一事,把那个鬼修交给我就可以了。” 他神色随便,在他看来有他出马,归一宗一定会交出那鬼修,不需要多浪费心神。结果却听得洛苍道:“抱歉。” 初元老祖眯起眼睛,直视洛苍。 洛苍淡淡道:“我们宗内没有鬼修。” 初元老祖哼笑:“洛苍小子,你以为能瞒得过我,那股鬼修腐朽恶臭的味道,一百里外我都能闻得出来。”他目光似是陷入某种不好的回忆中,厌恶至极。 “鬼修狡诈多端,我当年为了铲除他们花费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搜索他们的踪迹。”他手掌在鼻翼前扇了扇,“那味,都记到灵魂里去了。” 不管初元老祖怎么说,洛苍只淡淡道:“归一宗内没有鬼修,请前辈带五行道宗的人退出我归一宗区域内。” 他这话说得,背后几位化神长老都面露担忧,初元老祖脸色也淡下来:“有没有不是你随便说说就能算的。” 他只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得有证据。” 九华峰上,沈言远身边突兀出现一个黑洞,一只干枯的手从洞中出现,无视掉沈言远所有攻击手段,直直抓向他。 洛苍剑尊眸光一沉,长剑一斩,试图断开初元老祖与那黑洞的联系,然而初元老祖却先他一步把沈言远从九华峰抓过来,上下打量了眼,对洛苍剑尊戏谑笑道:“这不是有鬼修吗。” 众人下意识去望洛苍剑尊,他紧蹙着眉,剑指初元老祖,凛然不惧:“请前辈放下他。” 沈言远没明白前方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这个抓住他的老人深不可测,恐怕,是他遇见的最为强大的敌人。 初元老祖抓了鬼修,又下了洛苍剑尊面子,此行目的算是达到了,转身大度道:“洛苍小子,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欲与你们归一宗闹掰。这鬼修我就带走,你对我不敬的事我也不打算计较了。” 话音刚落,璀璨剑光悄无声息,划破半个天际。初元老祖想不到洛苍竟然先动手,洛苍的剑即使是他也不敢轻视。他迅速回身,宽大衣袖中一柄剑同样出现惊险时刻挡下攻击。 沈言远捉准机会,发动怨气去攻击他。他的这点攻击初元老祖本不放在眼里,奈何洛苍下一剑已经袭来,前后受敌,他被迫放开沈言远选择去迎战洛苍。 “尔敢!”初元老祖怒喝,洛苍丝毫不给面子,神色冷然,手上的剑分毫不让。 老祖被剑尊缠住了,一时分不出手。但五行道宗众人可不傻,见最大阻碍暂时牵制住,他们立即飞身上前,打算捉住沈言远。 然而五行道宗五位化神长老一动,归一宗四位化神长老也瞬间移到他们面前,虽然不知道宗内为何会出现鬼修,但几位长老选择相信洛苍剑尊,默契拦在五行道宗的长老面前:“小辈的事就让小辈去,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别掺和了。” 他们颤斗在一起,剩下的弟子一咬牙,喊道:“我们上!捉住那鬼修!” 没走几步,一群归一宗弟子又拦在他们面前,为首的赵志荣挑衅一笑:“还有我们呢!” 最高不过筑基修为也敢拦在他们面前,五行道宗的弟子冷笑,话都不屑多说一句就冲上去。修为差距在这,归一宗弟子热血上头,纷纷无视修为和五行道宗弟子纠缠在一起。 沈言远脱身后头也不回打算离开,他十分冷静分析出现在他赶紧走才是对自己,对归一宗最好的处理方式,以免牵连到更多人。 他没有回头,怨气却尽职尽责将身后的信息传给他,步伐渐渐迟缓,最后停住。 神色有些许复杂,沈言远不懂,这些人明明知道他是鬼修,为何还愿意帮助他。也许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对洛苍剑尊的信任,一小部分是因为和五行道宗的恩怨,还有一点,沈言远想不出来。 不管怎样,归一宗的人今日都是为了帮助他。沈言远看到了结果,也不愿再走了。 不认识的人都在为他拼命,倘若正主就这么逃走岂不是令人失望? 脚步一转,沈言远第一次释放出全部怨气化为数百条黑色触手,脚下加速冲进混战中。 几名筑基弟子正艰难应对着一位金丹修士,身上伤痕累累,眼睛却亮得惊人,不屈不挠配合默契拦住他的步伐。眼看金丹修士长剑已至面前,而几人灵力均已耗光,他们下意识闭上眼。 我们就要死掉了啊。 等待许久,疼痛感始终未传来。几人疑惑睁开眼,下一刻惊呆在原地。漫天的黑色触手加入战局,搅混了局势,强势分开黑衣与白衣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黑色怨气粗细不一,灵活扭动身躯在众人中穿行,气息混沌邪恶,看起来就像什么异兽降临一样。 众人刚开始皆警惕它的存在,后来归一宗弟子发现,嘿,这个怪东西不攻击他们,尽逮着五行道宗的人追。原本被打得惨兮兮的归一宗弟子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不管这东西是什么,现在人家明摆着就是来帮他们的啊。 赵志荣左手断了仍旧兴奋喊道:“大家,快上啊!” 一声大喊把归一宗弟子都叫回神,对视一眼后,纷纷兴奋激动起来,手上使劲,开始反击! 沈言远凭一己之力吸引了所有五行道宗弟子的注意,他们纷纷调转方向朝沈言远攻去。 第146章 无数条黑色怨气簇拥着沈言远,渺小与浩大,怨气奇异怪状却又乖顺臣服在沈言远脚下,这一幕深深震撼众人,攥紧他们的心神。 “全力攻击他!”有人大喊道。 沈言远瞥了那个方向一眼,怨气抬起环绕在他身边挡下密密麻麻的攻击。金丹修为的攻击沈言远完全不放在心上,另一边怨气带着凌厉风声横扫过去,不少来不及躲避的弟子纷纷被抽飞。 赵志荣兴奋跟在沈言远后面补刀,轻伤的几个人上去一同摁住胖揍,重伤的大发慈悲让人抬下战场。重伤的弟子不服挣扎着要爬起来,赵志荣眼疾手快给他后颈来一手刀,嫌弃地将他软绵绵的身体丢给另一人。 他目光转到沈言远身上,他就静静站在那里,只有庞大的怨气挥舞着,不断将冲上来的五行道宗弟子击飞,洞穿他们身体致使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赵志荣认识那张脸,他是谢师兄身边那位朋友。原来他是鬼修,那谢师兄知道吗? 念头只是一起,赵志荣苦笑着摇摇头,谢师兄一定知道,即便如此谢师兄仍然选择护着他,想必这个鬼修一定有特殊的地方。如今他还帮了他们,也许鬼修,不全是他们了解的那么罪大恶极。 初元老祖和洛苍剑尊的战场已经移到千里之外,未免两位修真界的顶级战力打起来殃及在场所有人。归一宗四位化神长老对上五行道宗五位化神长老依然不落下风,有来有往,正打到白热化阶段。 因此两拨人都没注意到地上胜利已经渐渐朝归一宗倾斜。 沈言远周围几百米内,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五行道宗弟子尽数躺下,归一宗弟子有些忌惮,犹豫不敢上前。 沈言远一条腿踩在一个五行道宗弟子身上,双眸一扫:“还有谁要来?” 他身形高大,眼风扫过来时无端带着压迫感。因为兴奋,黑色怨气一直没能收回体内,肆意在身边扭动,让人不敢多看。 掌门和谢随云他们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宗人对战此处一片狼藉,回来的弟子面面相觑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掌门环顾四周,见那些弟子身上带血,衣衫破破烂烂,可是精神还比较好,暂且放下心来。 天上战斗还在继续,掌门及各长老连忙上前阻止。 而谢随云回来后,眼睛就落在沈言远身上再也收不回来。 第103章 办法 沈言远也第一眼就看到谢随云,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谢随云脚步一动,沈言远朝他轻轻摇头。 不要过来。他这样道。 谢随云好似没看懂他的示意,坚决往前走。 “谢师兄, 别过去!危险!”有敬仰他的弟子着急道,赵志荣一把拉住他对上他不解的眼神摇头。 赵志荣拉住那弟子,眼神却不由自主放在一步步坚定走向沈言远的谢随云身上。谢师兄他果然…… 随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众弟子目光也逐渐放到谢随云身上,没有人出声。谢随云经过, 他们默默退让出一条道来, 然后沉默看着他掠过众人站到沈言远面前,毫不犹豫牵住他的手。 很难形容他们此刻是什么感觉,惊诧, 不解, 羡慕……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最后看着那好似自成一个世界的两人,目光复杂。 他们一直敬仰崇拜的谢师兄竟然会和一介鬼修扯上关系,看上去还关系匪浅。就算这个鬼修刚刚帮助了他们,他们也一时难以接受。 谢随云握上沈言远手的那一刻,沈言远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随后反握, 十指严丝密缝扣在一起。“你应该待在下面。”他轻声说道。 谢随云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在他面前摇摇示意一下, 沈言远话是这么说, 手上却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交缠握紧, 如同他们此生命运, 紧紧纠缠在一起,再不能分离。 谢随云眼里带着星点笑意, 似乎在问他要松开吗? 沈言远默默握得更紧:“不要。”他像偷来幸福的小偷,卑劣地想,是阿云自己过来的。 阿云还是选择了他,只是一想,心里甜蜜都快溢出来。 他那股欣喜情绪很明显,直接渲染到谢随云,嘴角也勾起笑容。 两人含情脉脉,底下弟子神情复杂,天上掌门和长老们却在正经谈判。五行道宗几位长老眼见归一宗大部队赶回来了,心道不妙,欲要脱身。众长老团团围住他们,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眼神摄人,气势十足。 掌门过来打眼一瞧,五行道宗几位长老还有熟悉的面孔,他负手冷笑道:“哟,宋长老,这么大张旗鼓打上我们归一宗,你们五行道宗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被叫做宋长老的中年男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冷哼一声:“你们宗门内藏有鬼修,我们这样做是替仙门百家着想!” 掌门一掌将他击飞出去:“为仙门百家着想?”他的脸色彻底冷下来,目光鄙夷,“我看是你们狼子野心,找了个借口趁虚而入攻打我们归一宗!” “回去告诉你们掌门那个老东西,这鬼修,只要在我们归一宗的地盘上,不管怎么处理,那都是由我们处置,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插手!” 掌门和众长老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五行道宗如果执意要插手,我们也不会手软,论对战,我们从未怕过!” 宋长老捂着胸口,不甘又忌惮,狠狠瞪着掌门。 第147章 “还不走?”掌门又举起手,他身后,各长老也默默拿出武器,无声威胁。 对面人多势众,几人见势不妙,赶紧扶起宋长老逃走。华凌没等他们逃远,手上蓝光一闪而过,几人头上霎时间一泼水浇下来。“啊!”那水带有腐蚀性,沾到几人身上瞬间腐蚀他们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肤。 他们猛地回头,张口怒骂:“欺人太甚!”神情激愤。 华凌一挑眉,指尖一团水球晃动,笑得像什么恶人一样:“再不走,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欺人太甚。” 几人警惕后退一步,终是不敢上前,单单一个华凌他们不怕,可是她背后还有一群笑容“慈祥”的化神啊。他们丢下句狠话就匆忙离开:“你们等着!” 华凌望着他们背影,不屑地哼一声。 这边问题解决了,还有下面的事在等着呢。众位长老一眼扫去,能站着的是归一宗的弟子,地上躺着的全是五行道宗的,中间明显空出一大块范围,谢随云和沈言远牵手站着。 “掌门,这是怎么回事?”长老们把目光望向在场唯一知情者,掌门感受到他们迫人的视线,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打着哈哈:“这事嘛,还是等剑尊回来再说吧。” 众长老目光怀疑,掌门转着脑袋四处看看,询问道:“小师叔哪去了?” 事情闹这么大,洛苍剑尊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众人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掌门随便抓了个弟子来问,那弟子第一次见到宗门那么多大人物,声音都有点结巴:“剑尊他、他和五行道宗的修士对战,后来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 五行道宗还有人能和剑尊单打独斗甚至把他调开?掌门想了想,倒吸一口凉气,指挥几位长老赶紧去找找。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修士极有可能就是五行道宗那位老祖。好你个老东西,不声不响就把这座大杀器搬出来,幸好他让小师叔留在宗门内,不然今日没办法善了。掌门咬牙切齿,在心中暗骂凌掌门。 吩咐其余长老弟子将战场收拾一下,那些五行道宗的弟子先包扎一下伤口。五行道宗自己把人送上门,想要回去可没那么简单。掌门大概估算一下这里五行道宗弟子的数量,心里的算盘打得飞起,这么多精英弟子,这次他不把五行道宗的家底掏空他就不姓姚! 还有自家弟子受伤这些,掌门通通都要讨回来! 沈言远和谢随云手牵着手静静看掌门四处溜达,暴躁开骂。然后,掌门一转身,就看到两人。 掌门张嘴又闭上,重重叹了口气,扶额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我处理完这里再说。” 周围竖起耳朵偷偷摸摸观察这边的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掌门果然知道,他还没把鬼修赶出去。 跟着掌门回来的那些弟子没见过沈言远帮助归一宗的场面,不免有些微词。 “掌门怎么能留鬼修在我们宗门内,这多危险啊。”“修士本就该铲除鬼修,掌门是怎么想的?”“就因为他五行道宗才有借口打上门来,还害得宗门内那么多弟子受伤。” 这些窃窃私语,两人都听到了。经过他们时,谢随云冷眼一扫,说话的几人颇有些尴尬地闭嘴,乖乖低头问好:“谢师兄。” “五行道宗狼子野心,就算没有他,明天也会有别的借口。”谢随云的声音冷如碎玉击石,凤眸只是淡淡扫过却让几人面上一红,“有错的是五行道宗,而不是他。” 谢随云第一次那么生气,直到他们走远后,几人面红耳赤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后,有人低声说道:“不愧是谢师兄!” 谢随云不知道背后几人又说了些什么,他现在注意力全放在沈言远身上,密切关注他的情绪。 “不用听他们说的话。”素来清冷的人心中怒火在烧,压抑下眼底的怒意,对沈言远说道。 沈言远闻言只是笑着,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你别生气。” 其他人的评价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只要阿云一直在他身边就行。阿云脸色都冷下来,明显是发怒了。沈言远心满意足,这说明他在阿云心里比那些同门重要。 无人能懂当谢随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时候,沈言远心中的情绪。天地间都失去颜色,唯有谢随云是鲜明的。周围一切都迅速化作背景,沈言远眼里只看得到谢随云的身影。 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沈言远痴迷望着他,粘稠欲望在心底翻滚。他一直忍着这股难耐的心情直到进了洞府,关上门的瞬间,谢随云双手手腕都被抓住抵在门上,炽热的吻细密落下。 “阿云,我爱你。”喘息的闲暇,沈言远不住说道,止不住的激动。 谢随云尽可能响应他:“我知道,我也爱你。” 沈言远知道这个世界和他前世不同,他们表达情感更加内敛,纵使是伴侣也少有时刻将情爱挂在嘴上的。谢随云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一举一动都符合大家规范,光风霁月,如高台明月,文雅有礼。这样一位大家公子,应该更少有直白表达的时候。 可沈言远和他在一起之后,却听到了无数次饱含真挚情意的“我爱你”,一次比一次缱绻,爱意加深。 结束后沈言远抱着谢随云不动,懒洋洋埋头在他怀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交流着信息,沈言远的身份已经暴露,他们该商量一下往后的打算。 第148章 归一宗和五行道宗之间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修真界,掌门一点都不打算藏着掖着,大肆宣扬,并且一日三封书信过去给五行道宗施压。不是没有人质疑鬼修的事情,可都被掌门高调的举动暂时混过去,关注点聚焦在两宗的恩怨上。 这事同时也宣扬到了易华耳朵里,他坐在高椅上,百无聊赖听着属下汇报。在听到“有人暗地里不满归一宗庇护鬼修的行为”时,眼睛一亮。 易华这几年来被归一宗打击得抱头鼠窜,洛苍剑尊的剑他暂时还不敢去试其锋芒,只能躲起来。偏偏鬼灭生内大半鬼修都被铲除掉了,剩余那些虽是精英,但人手总的来说还是不够。 沈言远是他想培养的下属,结果不小心就让他逃走了。 易华哈哈大笑:“不满好啊,这天底下,除了我这里,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他还是没放弃拐沈言远回来的心思,左将军也真是没用,把沈言远交给他几年竟然一点都没能让他对组织产生归属感。 思及左将军,易华还是有点生气。交给他的事没一件办好,让他找个人线索又断了,还重伤回来。 易华憋着气心想,还是得把沈言远拐过来。 至于怎么拐,易华理所当然地想,当然是直接上门要人。归一宗风气开放,可再怎么开放那也是传统宗门,他们思想里关于鬼修的想法一时半会是绝对改变不了的。 真真应该也清楚,现在是转移了注意力,但这些细小的抱怨不会消失,只会一日日积累起来,最后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到那时就一切都迟了。 最好的办法,是让沈言远离开。 第104章 去留 还是那座谢随云拜师的大殿, 今日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宗门内所有长老全都到齐,聚集在一起, 神情凝重。 主要人物还没到来,长老们也没有交谈的心思,静静等候着,时不时望向首座。 一会后,掌门姗姗来迟, 沈言远和谢随云并肩跟在他身后。 脾气暴躁点的长老直接皱眉表示不悦:“掌门, 你带他们来做什么?” 掌门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事和他们有关,怎么能不让他们来听听。” “自然是我们决定就好!不过一个鬼修, 我们能留他一条命就很不错了。”那长老不赞同, “掌门你就是有时太心软了。” 掌门制止他:“我不是心软, 况且这事剑尊也是同意的。” 一句话成功让长老们憋住,郁闷坐回椅子上。 洛苍剑尊前几日就回来了,具体情况长老们不太清楚,唯有掌门和几位核心长老知晓。但是掌门丝毫不见担忧之情,大家都猜测剑尊也许打赢了五行道宗那位老祖。 得出这个猜测带给归一宗上下强烈的安全感,剑尊还是那位从无败绩的剑尊, 是宗门的支柱, 只要剑尊在, 归一宗就永远不会倒。也让底层因为五行道宗进攻而惶惶不安的弟子稍显安心, 对鬼修之事的抱怨减少些。 那长老憋了许久, 还是忍不住说一句:“剑尊任性掌门您也跟着他胡来!” 这位长老也算是掌门的长辈, 抱怨的话其他长老不敢多说,他还是有那个面子说上两句的。 掌门笑道:“柳长老, 您要相信剑尊,小师叔觉得无碍,那就一定是没关系的。” 这说得也是,柳长老最终闭嘴。 掌门坐到首座上,沈言远两人自觉站到大殿最后方。掌门看了一眼:“你们也坐吧。”,才开始今日真正的主题。 他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沈言远:“这位是沈言远,随云的好友。” 目光齐刷刷落在两人身上,有人觉得沈言远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掌门提醒道:“十年前青州界有一个修仙世家被灭门了。” 这一说就有印象了,长老们看向沈言远的目光少了些排斥,那样的身世,倒也是可怜。 微带着怜悯的目光落在沈言远身上,他脸色平静。忽然手指轻动一下,温热的手指附上来,交扣。沈言远偏头,谢随云目不斜视,目光沉静,底下却和他牵着手。 手指缓缓收紧。 沈言远重新去看掌门和长老们。 掌门道:“这孩子的经历我,剑尊和随云都可以作证,他和那些鬼修不一样,他没有伤害过普通人。成为鬼修也是因灭门仇恨太深,执念吸收了沈家族人的怨气。” 众人静默,表情似乎有些松动。其实他们厌恶鬼修不过也是憎恨鬼修伤害无辜,做出许多伤天害理的事。若沈言远手上清白,他们那些厌恶当然也不成立。 沈言远的经历在他们看来足够令人叹息,原也是修真世家的天之骄子,结果飞来横祸,搭上全族人的性命。这样大的仇恨,也难怪他会不甘怨恨直接成为了鬼修。 然而同情归同情,一些事还是得问清楚的。 有人质疑道:“掌门,你怎么确定他以后不会伤害无辜?鬼修提升实力需要大量怨气,而怨气除了制造惨祸,我想不出来还有其它办法能够得到。我知道他成为鬼修是为了复仇,复仇总需要实力吧,除非他放弃复仇。” 掌门和沈言远对视一眼,然后对那人道:“他已经成功复仇了。” “这么快?”众人惊讶。这下更不解了,“我之前听闻灭掉沈家的似乎是一位化神修士,但沈言远现在不过元婴中期,这……”他们上下打量沈言远,多有惊叹。 第149章 掌门抚须:“他那个仇人你们也认识。” 长老们摸不着头脑:“我们也认识?”忽然灵光一闪,有人犹疑问道:“不会是承济吧?” 他们认识的化神长老,还和沈言远有仇。经历过五行道宗一事的长老们很快就联想到了承济身上。 掌门点点头,“嘶”,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说来,前几年他叛宗一事也是因为这个?” 得到掌门肯定的回答后,长老们一言难尽。这十年,不仅是外界不清楚承济叛宗的原因,连长老们都不太清楚。现在知道了,暴脾气的长老已经开始开骂:“呸!他可真不是个人!” “我就知道,五行道宗说得都是假的。”“多大的恩怨才让他丧心病狂下这般毒手!” 赶在众人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沈言远之前,掌门连忙道:“我们查过了,沈家和他并无恩怨,估计是什么原因只有承济自己知道了。” 然而承济已经死了,这也代表这个原因他们不会知道了。 掌门虚虚擦了擦脑门的汗水,好险。在今日之前,他已经和沈言远谈过。对于只因一次看见未来的事就惶恐不安到要把风险扼杀在摇篮里这事,掌门表示不太理解。承济难道不知道未来充满变数,你今日种下的因很可能成为他日的果吗? 也许承济本不用死,可就因为他自以为窥得天机,妄想改变未来,结果比他看见的未来更早落得死亡的下场。 在今日之前掌门和沈言远谈过,决定还是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知道的人少点更好。 众人七嘴八舌讨伐完承济后,望向沈言远的目光不自觉带上几分慈爱,还有一点心虚。毕竟承济在叛宗前也算他们归一宗的一员,认真追究起来,沈言远落到如今地步也有他们的一份责任。 对沈言远有亏欠心理后,那些话再难说出口。众人长叹一声,算是明白他们落入了掌门的陷阱。 尽管如此,有人还是硬着心肠,冷面道:“沈家的事的确有我们一份责任在,可是掌门,不是我们不愿意让他留下来,而是宗门内大多数弟子都有担忧,外界宗门也隐隐对这事存有不满。” “是啊,鬼修还是太不可控了,我们没办法保证他以后不会作乱。” “那难道我们就要将他推出去送死吗,别忘了,这其中也有我们的责任!”有人冷笑道。 沈言远垂下眼帘,听着众人唇枪舌剑,激烈讨论如何处置他。沈言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他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要他生或要他死全在别人一念之间。 那些声音不断钻进他耳朵里,沈言远已经分辨不出哪些对他是好是坏,阴郁着眉眼。好吵,脑子里有声音道,都杀了吧。 细细碎碎的噪声侵蚀着他的思维,烦躁杂乱。 沈言远太阳穴胀痛,眼神还是那般幽深,手上却收紧力道,好似手里握着的是那片能令他获救的浮萍,是溺水之人仅剩的挣扎喘息。 身边清新淡雅的兰花香气袭入呼吸,霎时头脑清明。沈言远偏头,谢随云不知不觉靠近他身旁,肩膀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近得沈言远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细腻的绒毛。 谢随云没有说什么安慰性的语言,但他的存在就足以抚平沈言远的暴虐。他凑近他白玉般的耳垂旁低声道:“阿云,好无聊,我们溜吧。” 时刻注意这边的掌门:……臭小子,在给他辛辛苦苦争取权益呢,结果嫌无聊要溜走。 为防沈言远两人真的跑了,掌门重重咳了一声,打断大殿内的争吵,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来看他,用眼神问道:你看该怎么办吧。 掌门也发愁,他私心是不想让沈言远离开,但他不确定这对沈言远是不是真的好。五行道宗此次行动未能成功,难保不会有第二第三次。修真界其余宗门对鬼修很是忌惮,若等他们回过神来,极有可能会联合在一起对归一宗施压。 种种阻力下,保住沈言远并非易事。 他思索再三,对众人道:“这事我和剑尊还得再商量一下。” “掌门!” 他摆摆手:“好啦,你们的建议我刚刚都有听到,但我需要考虑全面,找到最合适的方法。” 最后这场会议以掌门要商量为由暂时告一段落。沈言远和谢随云两人从头至尾都没有放开紧握的手,分明他们才是当事人,然而在这场会议上却一点也插不上嘴。那些长老们各抒己见,激烈争吵,双方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问他的意见,因为实力和身份的差距。 两人从大殿出来一直沉默,谢随云捏捏他的手:“不要想太多,我在你身边。” 沈言远笑:“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你在我身旁,我才能耐心坐完整场。 两人的异常情绪其实还是有人注意到,掌门看着两个小辈的背影,犹豫,他要不要问问沈言远的意见呢。 不过沈言远肯定会想留在归一宗内吧,毕竟谢随云也在这。掌门犹豫片刻便决定放弃询问。他还是好好想个万全之策出来说服长老们同意沈言远留下吧。 还有小师叔。掌门想想就头疼,其他人他还有把握说服,可小师叔他是一点底都没啊。 这样想着的他,在大殿内迎来一个不速之客。见到他的第一眼,掌门迅速将剑抽出来,剑尖对准那人,冷声道:“你还敢出现!” 第150章 背对着他的身影缓缓转身,笑容满面:“真真,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易华,心里充满底气的他只是告知属下一声后就火急火燎潜入归一宗,丝毫不顾属下哭天喊地。 至于如果被抓到怎么办? 易华非常乐观地想,抓到就抓到吧,反正他也很久没见过真真了,大不了后面再逃。 不过已经失手过一次的他这次怎么会被轻易抓住呢。 易华眨眨眼睛,高兴对掌门道:“我猜你现在需要我帮忙,所以就来了!” 第105章 选择 易华到现在还记得他和真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彼时他刚与那人剥离,对世事懵懵懂懂,居无定所, 流浪了好久,只依靠本能维持着生命基本需求。一次他躲在草丛中睡觉,一米高的野草唰一下被人拨开。 易华呆呆望去,热烈明快的少年见到他,一挑眉:“你睡在这里做什么?” 太阳就在他身后, 易华现在都不清楚那时究竟是他还是太阳更刺眼点, 灿烂得即使眼睛刺痛泪水滑落仍然睁大眼睛把那一幕深深刻进心里。 少年见他呆呆望着他流泪,有些慌张:“诶,你哭什么!我可没欺负你!” 他好说歹说还是没让易华止泪, 又见易华举止异于常人, 眼神带上怜悯:“你不会是傻子吧?” 我不是傻子!易华在心里反驳道, 张嘴却因为许久未与人交谈难以发出声来。 少年看他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同情:“还是个哑巴。” 他把易华从草丛中拉出来,拍着胸脯承诺:“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就勉强带上你吧,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笑着向易华伸出手。 易华盯着那只白净的手,又低头看看自己灰色的手掌,下一瞬, 两个不同颜色的手掌搭在一起, 易华点点头。 易华得意洋洋把他们的初见复述一遍, 最后振振有词对掌门道:“你看, 我可是时刻记得你对我的恩情, 你囚禁我的事我都还没和你计较, 现在又赶过来帮你。” 掌门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不吃他那一套, 面无表情:“你那是输了,只能任由我处置。现在你还在我归一宗的追捕名单上,却偷偷潜进来,这是在挑衅。” 易华听罢,直接耍赖:“我不管,我就是来帮你的。你现在压力肯定很大吧,不如把沈言远交给我,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他不提沈言远还好,一提掌门就知道了他的目的,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也不多说废话,提剑就和他打到一块。 掌门的剑主张大开大合,至烈至刚。他的剑法不似普通剑法,招式连贯间带着些许其它兵器的影子,威风赫赫,常让人觉得下一秒那剑就能突然伸长戳到你脸上来。 易华不慌不忙破解着他的剑招,笑道:“真真,你怎么不用你那把赤烈戟了?” 对方见招拆招,掌门镇定应对,手上功夫不停:“关你屁事。” 若是旁人在,怕是要惊讶一向随和有礼的掌门怎么说出这等粗俗的字眼。易华却笑意加深,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姚玉真,嬉笑怒骂间充满生机勃勃。 两人后面不再说话打了上百回合,依旧分不出胜负,下一刻交缠在一起的身影默契分开。 掌门皱眉,易华离开归一宗后没有限制,实力果然恢复了,交手时隐隐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强劲几分。 果然当初就敢让小师叔留下他。掌门有点懊悔,没人比他更清楚易华的能力,如果他某一天大开杀戒,将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易华好似看出他的想法,笑道:“真真,现在还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不行啊。” “你也应该清楚你打不过我,当初被你抓住也不过是我在让着你,一时不察罢了。” 他每说一句,掌门脸就黑一分,重要的是他还没办法反驳。确实,那时的易华实力比他强太多,经过百年的囚禁易华实力停滞不前,掌门实力上来了,还是会被他轻易逃脱。 自己当初能抓住他,是经过长久的策划,利用易华的轻视和对他的不设防,才能困住他,立马给他上了禁制。 掌门告诉自己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冷静道:“你再敢打沈言远的注意,我绝不会轻饶你!” “好绝情的话。”易华捂着胸口作西子碰心状,眉眼黯淡,“我真的只是想帮你。” 掌门开口想说些什么,易华打断他未出口的话,瞬间又变换一副嘴脸笑眯眯道:“先别着急拒绝嘛,不如你去问问沈言远的意见?也许人家也想跟我离开呢。” “不可能!”掌门想也没想反驳,“他不可能想离开这里。” 易华:“那可不一定。”他耸耸肩,“有时候人们总会做些出乎意料的事情。”他的话里似有所指。 掌门铁青着脸。 易华再次做出让步:“如果你不放心的话,还可以把洛苍剑尊叫来监视我。” 能提出这个建议,易华也是下了很大决心,足够让掌门看见他的诚意。毕竟还有什么比在旁边放一个随时能够对你生命造成巨大威胁的人更能彰显你的诚恳的。 掌门深深看了他一眼,勉强信了他的好意。易华的话也提醒了他,也许是他太自以为是了,理所当然以为沈言远一定会为了谢随云留在宗内,没有和他仔细量一下,听听他的看法。 第151章 掌门沉思一下,还是把沈言远叫来,同时还让众位长老在宗内各处戒备。 沈言远不是第一次踏入这座大殿,殿内有两人,掌门和,易华。他刚一进来,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好久不见啊,我的副使。”易华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没错,沈言远在鬼灭生那段时期,易华交给他的职位就是副使一职,不隶属于各部门,算是和两位将军平职,然而其下又没有属下,有名无实,让众人议论纷纷,不懂这位横空出世的副使是什么存在。 沈言远视线从易华脸上滑过,而且,在鬼灭生内易华对他可没有这么好的脸色。准确来说,他对大家都没什么好脸色,一视同仁充满蔑视。 那他现在做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沈言远目光移到掌门身上,掌门和蔼可亲问道:“言远啊,我叫你来就是想问一下你究竟是什么看法。” 沈言远还没答话,易华抢先道:“你现在这种处境不如直接跟我走。” 掌门瞪了他一眼:“闭嘴!”转过头对沈言远又是慈祥面孔:“不着急,你慢慢想。” 易华委屈哀怨看了他一眼,掌门不理会他。 沈言远对掌门说道:“掌门,我想和他单独谈谈,不知是否可以?” “单独谈谈?”掌门下意识偏头看了易华一眼,有些犹豫,“这不太安全。” 易华举起手保证:“我绝对不干多余的事。” 他的话不可信,掌门瞥了眼沈言远的神色,他面色沉静如水,无端给人肯定的感觉。 掌门知道劝不动他,只好叹息一声,把空间留给两人,自己守候在门外。 掌门一走,易华笑容瞬间消失,懒散坐回椅子上,对着沈言远轻抬下巴:“坐吧。”好似他才是大殿的主人。 沈言远无视他的话,背脊挺直站着:“你能给我什么?” 没有旁人在,两人直接露出最尖锐的一面,连最基本的伪装都懒得保持,直截了当进入主题。 易华也不强按着非要他坐下,闻言笑道:“至少你不会连累其他人,不是吗?” 沈言远深深望着他:“我从不知道你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十年前你把我掳走,丢给左将军后就不闻不问,好像只是一时兴起,我被左将军利用,在组织内经受车轮战,身受重伤你也从未出现,所以你帮助我有什么目的?” 易华大喊冤枉:“你初来乍到,组织里的老人给你下马威有什么不对吗。”他眼神忽冷,居高临下望着他,“再者,如果你不给我展现出你的能力,我又怎么会重用你呢。” 易华从不觉得自己做错,没有价值的人只配成为其他鬼修的养料。当时他只是觉得这小子不错,值得培养一下,才把他带走。倘若他连组织内那些废物都斗不过,那易华才是真的失去兴趣。 至于左将军逾界的事,他不是惩罚过了吗,和他的重要下属打好关系,也是沈言远得学会的啊。不过当初放任两人磨合好像没有多大效果就是,易华想到重伤回来的左将军,充满遗憾。 沈言远眼神冷如寒冰,好似能把人冻伤:“你连我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还想要我跟你走。” 易华眨眨眼,目光无奈,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鬼修就是这样,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从万鬼中厮杀出来的才有资格掌握话语权。组织内每一个鬼修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当初击败的那些鬼修,曾经也是战斗的获胜者,只不过他们后来又败在了你手下,成为你力量的来源。” 他手指轻点,敲在沈言远心上:“你能有现在的实力,不全靠这个法则吗。没有他们,你哪能这么干干净净站在这里,哪能被真真接受,被归一宗那群长老接受,”他的声音拔高,“哪里还有资格,和你那位小情人甜甜蜜蜜在一起。” “你那位小情人,正统修士,天资绝伦,前途无量,心有大爱。倘若你真的伤害了无辜之人,这天下苍生和你,孰轻孰重,我相信他能分得很明白。” 一字一句刺入沈言远内心,易华说的没错,在阿云眼中,天下苍生比他更重要。 但那又怎样。 沈言远坦荡荡直视易华,他爱的就是那样的谢随云,他清楚谢随云对众生的怜悯和温柔,他了解谢随云身上每一个人性的光辉,他会嫉妒,会失落,却绝不会试图去改变谢随云。 因为他明白,在理性之外,谢随云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 一次又一次坚定走向他,告诉他“我爱你”,无论何时永远站在他身旁,明白他的不安仍愿意包容他,尽己所能付出。 这样的谢随云,这样好的谢随云,他贪婪占据他的所有。 沈言远知道自己的感情是病态的,畸形的,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将生命的所有意义寄托于另外一个人身上。谢随云是那棵茁壮向上生长的参天大树,而他的情感就是攀附着他的藤蔓,紧紧相依,福祸共生。 易华的话没有挑拨成功他对阿云的感情,易华一看他那神情,也明白了,不屑地哼一声,说不清是何种感受,他只是道:“你好好回去想想我说的话吧,我给你时间考虑。” 出乎意料,沈言远道:“不用考虑。” 他对易华道:“我跟你走。” 沈言远回到九华峰时,谢随云坐在桌边擦拭着望川剑。他眉眼低垂,侧颜沉静美好,沈言远冷硬的心一看到他瞬间软了下来,面对易华时的冷漠一泻千里。 第152章 谢随云专心擦着剑,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靠近,嘴角勾起欲转身。背上灼热的胸膛已经抢先一步贴上来,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脖子上:“在擦剑?” “嗯。”谢随云答道,随后又拿出沈言远的紫霄剑,“你的也需要擦擦了。” 沈言远下巴抵在他剑上,瞄了眼紫霄剑,笑道:“他已经是你的了。” 谢随云斥他:“别说浑话,剑灵听到会伤心的。” 沈言远可不觉得它会伤心,先前谢随云使用紫霄剑时还是不是会有滞涩感,如今浑然人剑一体。谢随云给它擦拭剑身时,沈言远甚至还能看出点乖巧期待,和在他手上高冷霸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沈言远哼一声:“它乐意得很,反正我的东西全是你的,它也是嫁妆的一部分。” 谢随云无奈放下剑望他,沈言远笑着贴上他的脸,蹭蹭:“阿云,我们的结契仪式可能要推迟一下了。” 谢随云认同地点点头:“是要推迟一下,现在这种情况可能不太适合,不如推迟到三个月后?”他认真思考过后询问沈言远的意见。 他歉疚看着沈言远:“对不起食言了,说好修真大会回来就举办结契仪式的,如果你觉得三个月太久了,两个月可以吗?” 圈住身体的臂弯紧了紧,沈言远说话似乎带了些鼻音:“阿云,不用道歉,是我要食言了。” 谢随云愕然望着他,沈言远下意识想勾起嘴角,却犹如有千斤重担般笑不出来,要笑不笑。 谢随云敏锐察觉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抓住他的手臂,紧紧盯住他的双眼不让他视线逃脱:“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沈言远声音轻如薄烟:“阿云,我又要离开了。” 谢随云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连带着手上也用了力,不解问道:“为什么?你是担心掌门他们不同意你留下来吗?还是怕牵连我?” 他一针见血猜中了其中原因。 谢随云目光坚定不移,闪着光芒:“不用担心会牵连我,我不在乎这些。如果掌门他们还是不同意你留下来,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一起走。 沈言远手颤抖一下,心里那道声音也引诱着他让他把谢随云一起带走。 “不可以。”他哑声道。 谢随云上前一步,眼神执拗:“为什么不行?”他捂上沈言远的耳朵,额头抵着额头,低声问他:“言远,为什么不行,我们不是伴侣吗?” 沈言远紧紧搂住他的腰,谢随云想要跟他走,那道声音也在不断诱惑着他将谢随云带上。 情感与理智剧烈拉扯,头痛欲裂,心里涌起一股暴虐感,是啊,为什么不行!谢随云是他的,他们是爱人,是伴侣,他们就应该无时无刻都在一起,永远不离开对方。 修长细腻的脖颈就在眼前,沈言远眼里黑雾一闪而过,他狠狠咬下去。 谢随云迟迟没等来沈言远的回答,他埋头在谢随云脖子上,恍惚间谢随云似乎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可是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只是错觉。 “言远?”谢随云不确定喊一声。 沈言远垂眸,黑雾将手上的血迹舔舐干净,裹上一圈后很快恢复如初。听到谢随云喊他,动作不变:“嗯,我在。” “阿云,我不能带你离开。”他又重复了一次,是告诉谢随云,也是告诉自己。 谢随云眼眸一沉:“我需要一个理由。” “我答应过谢伯父,不能牵连到你。” “说谎。”谢随云紧盯他双眸,“是你觉得不能牵连到我。” 沉默许久后沈言远缓缓道:“没错,我觉得不能牵连你。”他抓住谢随云放在他耳边的手,蹭蹭,“阿云,你是前途无量的剑尊首徒,你的名声不能有瑕疵。” “我不在乎那些,师尊也不会在意的。” “可我在乎,你能在众人面前牵住我的手,我已经很满足了,但是更多的,我不能再索求,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贪婪而无端承受他们的指责。” “错的是我,你没有错。” 明月只需要被他玷污就行,而不应沾染凡世的尘埃。要趁事情还没有发酵到最坏的后果前在世人面前干脆利落撇清关系,这样谢随云还会是那轮皎洁无暇的明月,他只需要私底下拥明月入怀就好,在他彻底把事情解决干净之前。 谢随云不认同他这个观点,但是沈言远明显已经坚定他那套道理,谢随云明白他说再多也没用。 最后谢随云和他僵持许久,最后他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一些事情提前吧。” 沈言远没反应过来。 谢随云修长的手指已经按在腰间细带上,解开。腰带轻飘飘掉落在地上,随后是衣衫一层又一层剥落,滑下,堆栈在脚裸边。 沈言远的心好似也随着那衣衫一层层剥落重重跳起又落下,反复不停。他已经失去言语的能力,喉间干涩,直勾勾盯着谢随云的动作。 晕乎乎间,他清晰听到谢随云淡淡的声音:“我们现在就双修。” “双修或者一起走,你选一个。” 第106章 沉沦 有一条生活在阴窄水沟里的鱼, 它总是觊觎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月亮很温柔,清冷的月光一泻千里,竟连它这种存在都能拥有属于它的那片月辉。 月亮的温柔让它产生错觉:也许月亮也像我爱它一样爱我呢。 第153章 日复一日, 鱼儿总是要露出水面仰望明月,那股得不到的渴望也日益膨胀。它总是痴迷又伤心望着它:为什么不能属于我呢?时间久了,它阴暗地想:也许只有把那轮明月彻底拉下来玷污它,自己才能拥有它。 疯狂的想法在脑海里环绕,一颗心横冲直撞仿佛要跳出胸膛。 但是还是舍不得, 鱼儿神伤望着它:连自己这种卑劣者都能侥幸得到它的光辉, 它怎么舍得让这样温柔的月亮伤心。 平静的水面映照出月亮的倒影,鱼儿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一声地守候在影子身旁, 看久了天上的月亮, 它就低头看看月亮的影子, 尝试和它说话,好像月亮就在他的身旁。 鱼儿独占了月亮的倒影,谁也不准靠近。 这样的日子好似过了很久很久,在鱼儿即将失去理智之前,它发现了一朵皎洁无暇的莲花。 莲花是某日突兀出现在月亮的倒影旁,破水而出, 一尘不染。枝茎挺拔, 然而那花朵却低垂着头向鱼儿的方向全力绽放, 层层迭迭的花瓣簇拥着, 月光下好似有一层轻纱笼罩在上面, 如梦似幻, 淡淡的香味似有若无。 夜色下,月光, 圣莲,淡香。 鱼儿呆呆望着那莲花,哪来的花,是月亮送给它的礼物吗? 微风轻轻拂过,鱼儿恍惚间好像看到那朵低垂的花点了点头。霎时间,心里的欢喜满得好似要溢出来,这小小一片水沟根本装不下! 鱼儿欣喜若狂,第一次没有顾忌动静欢快地在莲花身边游来游去,尾巴摆动得欢。 这是月亮送给它的,是月亮给它的!鱼儿只要一想到这点,就完全停不下来。月亮终于回应它了! 鱼儿游累了,扭动着身躯回到莲花旁,花朵与它近在咫尺,鱼儿缓缓靠上去。香气袭人,柔软的花瓣包裹着它,鱼儿几乎要沉醉在这里面。 它好奇地观察这朵莲花,一刻也不停地触碰它,亲亲它的上面,又亲亲下面,连根茎也好奇地蹭蹭,探索欲旺盛。 莲花好像痒得不行,微微往后靠了一下。 鱼儿警觉抬头,它想跑哪里?鱼儿觉得不行,一朵那么大,那么美丽的花朵矗立在水面上,它不仅要担心旁人的窥伺,还要担心莲花自己忍受不了水沟窄小的环境跑掉了。 这是月亮给它的礼物,哪里也不许去! 鱼儿发狠,一口咬住它的根茎,不敢深咬,只是稍微用力把莲花整朵靠向他那边。 痛。 鱼儿忙碌中好像听到莲花委屈地说了这么一声,它立即松开嘴,忐忑不安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跑了。 没关系。莲花轻柔说道,它的声音很好听,就像鱼儿一直幻想的月亮的声音一样:你可以轻点吗? 鱼儿忙不迭点头,莲花继续说道:我的根茎有点疼,你可以亲亲我的花瓣。 鱼儿依言轻轻在花瓣上落下一吻:这样? 莲花赞扬地点点头:没错,就这样,你也可以重一点,没关系,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娇弱。 得到了莲花的允许,鱼儿的动作大胆些,它虔诚亲吻着莲花的每一朵花瓣,莲花颤抖着,却从不避开。再后来,鱼儿内心的渴望促使它深深埋进花朵深处,汲取甜美的花蜜,叼着莲花的花瓣,一寸一寸细细研磨。 恍惚间,连鱼儿身上好似都染上那淡雅的香气,氤氲开来,撩人心弦。 我爱你。它真切告白道。 “不……”沙哑的声音带着泣音,一只形状优美的手突然出现,猛地抓住素雅的床帐,那手每一寸都像造物主精心创造的艺术品,此刻却布满红痕,手背上因挣扎青筋凸起,垂死挣扎。 那手紧紧抓住床帐,几乎要将它扯断,借力拼命向前逃走。(动作描写) “阿云,不乖。”低沉的嗓音也带着点哑意,一只大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巧妙卸掉那手的力道,十指相扣,犹如猛兽钳制住心仪的猎物,慢条斯理把人抓回来,同时用力。 谢随云修长的脖颈线条瞬间绷紧,好似濒死的天鹅。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颈侧缓缓滑落。鬓间已经被汗沾湿,唇红肿着,鲜艳欲滴,好似只要再按压一下,成熟的果肉就会爆开来,迸发出香甜的气息。(样貌描写) 没有哪一处不是湿的,汗水与汗水纠缠在一起,黏腻湿热,空气中都涌动着热浪,烧得人头脑发昏。 沈言远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此刻的他眉眼深邃,眼神极具侵略性。谢随云趴在身下,小声呜咽,那声音是最烈的情药,勾得沈言远心中一把火在烧,眼神深沉望着这幅红梅雪景图,忍不住轻抚上去,细细描绘着。 那皮肤细致滑腻,犹如上好的羊脂玉,温润让人爱不释手。沈言远已经感受过它的美好,仍然着魔般来回摩挲,直把人摸得细细颤抖,说不出话。 他叹息一口气,低下头在谢随云脸颊边安慰地亲吻:“你哭什么,不是你让我这样做的吗?” 他把谢随云的脸转过来,呼吸一窒,贪婪望着他的杰作。 谢随云脸上泪痕未干,眼尾嫣红,犹如晕染开的胭脂,扰人情思。他的脸本是清质素雅,高不可攀,如今却像一副水墨画陡然染上了最艳丽的色彩,明艳不可直视。(样貌描写) 连眼神,沈言远呆呆看着这张脸,手指随主人心意移动到他的双眸,连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难得的脆弱祈求,都让沈言远心动不已。 第154章 这是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谢随云艰难抵抗着沈言远的攻击,从未体验过的排山倒海般朝他涌来。(审核能不能看清楚点) 理智的小船摇晃不已,似要被汹涌的波涛淹没,下一秒就要船毁人亡。谢随云从不知道这场他率先发起的战斗竟然如此艰难,比他在严寒暴雪中练剑更磨练人的意志。 初时谢随云还有力气,和沈言远旗鼓相当。很快他就在沈言远凶猛的进攻中丢盔卸甲,被迫步步后退,天翻地覆,城池都被人攻破。(正经描写,别锁,谢谢) 沈言远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开始后再没说过一句话,闷声干大事。野性难驯,眉眼锋利,大手掐住谢随云下巴不让他挪开视线,通过眼眸直直望进他心灵深处。 “看好了。”他道。 打铁是古时候一项重要工艺,打铁匠人往往需要耗费极大的耐心和时间来将一块原铁打磨成兵器。首先要使它融化变软,延展性提高。随后匠人持铁锤哐哐当当捶打,直至原铁雏形逐渐显现,这个过程艰难且持久。即使是从小锻炼一身蛮力的匠人也出了一身大汗。 绷紧的背脊上几条红色抓痕醒目至极,对沈言远来说,这微弱的痛意无疑令人更兴奋。(打铁而已,没见过?) 打铁同时还是项危险的动作,火花四溅,常常会灼伤皮肤。匠人呼吸急促,滚烫的汗水滴落在未成形的剑胚上,滋啦一声瞬间蒸发成水汽。 沈言远“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谢随云已经无力挣扎,只能眼看着他攻城略地,贪婪地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一扫而光。 工具床勤勤恳恳工作了一晚上,将近天明才逐渐停歇。 谢随云已经昏睡过去,脸上泪痕还在,眼皮微肿。反观沈言远,精神焕发,一扫阴郁,爱怜地亲亲他的唇,眼神缱绻,充满爱意。(我就擦个身体都锁我?) 他打来水加热至适宜温度后,沾湿毛巾轻轻擦去痕迹,这个过程中谢随云身体细细颤抖,眉毛紧皱。沈言远又是自责又是垂涎望着眼前美景,喉结剧烈滚动。 换好干净床铺后,沈言远小心翼翼拥谢随云入怀,终于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了很久,谢随云睁开眼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身体一动,只剩些疲劳和酸痛,想来是沈言远替他按摩放松过了。 他下意识往身旁摸去,却摸到冰冷的空气。 “言远?”谢随云喊了声,没人应答。 他慢慢坐起来,支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洞府内除了谢随云,再无其他人。声音落在空气中,寂静空荡。 谢随云缓缓站起来,迈开步子,下一秒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他缓了一会,再次走动到桌子旁,上面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凌厉的字体一看就明白是谁的。 谢随云抿唇,手指收紧又松开。他没有打开,而是将它放入空间内,重新躺回床上休息。他双目紧闭,端正仰躺在床上。 很久后,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 沈言远离开了,趁着谢随云还在熟睡中,没有和他当面告别。他沿着山路走下九华峰,临近山脚,他忍不住回首,皑皑雪山沉稳矗立,风雪掩盖了来时的印记。 他深深望着那里,好似在期待什么。 闭上眼,收敛起所有情绪,坚定大步向前。 易华已经等候多时,沈言远来时还看见他乐此不疲逗弄掌门,掌门双拳握紧又放松再握紧,拼命忍耐着他的讨人嫌。 “终于舍得来了。”易华眼角瞥见他,调笑一声。 沈言远不理会他。 掌门等的正主来了,立马撇下易华,站在沈言远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只剩一句话:“保重。” 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易华那边待不下去,就回归一宗吧。过了这个风头,归一宗还是有能力护住你的。” “不必。”沈言远道,他又望向九华峰那个方向,“以后我会光明正大回来的。” 他的目光无比坚定与执着,掌门无言,易华捧腹大笑:“你还想光明正大回来,莫不是做梦?”得到掌门一拳。 “是不是你届时自会知道。”沈言远转身离开,易华撇撇嘴跟上,掌门站在原处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时间会揭晓答案。 第107章 赴会 脚步声轻得几近不可闻, 跪伏在地上的人眼睛拘谨盯着地面,听着来人的脚步逐渐靠近。 衣袍经过带起的微风吹起几条发丝,跪着的人只看到袍脚繁复精美的金丝绣纹在面前稍纵即逝, 不作停留,冷冽肃杀的气息直到那人走后仍然萦绕在周围。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男人走后才发现背上已被冷汗湿透,鼻尖那股血腥味挥之不去。 有人小心翼翼抬头,长舒了口气:“终于走了。” 其余人如释重负, 夸张地擦一把额头的汗水:“可吓死老子了。” 没人觉得他这话好笑, 心有余悸望着男人远去的方向,又敬又怕,小声交谈:“不愧是副使大人, 我胆都要吓破了。” “可不是, 差点吓尿了。”有人调笑他。 那人白了一眼:“去去去!我说真的, 我一想到那些死在他手里的鬼修,就,”他双臂抱着自己使劲摩擦两下鸡皮疙瘩,“真可怕。” 第155章 鬼修凝结了天地间最深沉的怨气,受此影响性格也大多偏激极端,穷凶极恶。然而这位副使大人, 比单纯的鬼修还要可怕一万倍!据说他尤其喜欢吞噬同类, 因为滋味更好。做事严苛, 若是落到他手里还被他寻到了错处, 只有一个葬身他腹的选择。 其他人笑不出来, 满脸壮士视死如归的悲愤, 因为他们就是那批落到他手里的倒霉蛋,简单来说就是储备粮。 “我真的不想死啊。”有人哭丧着脸, “我还没活够呢。” 在外界传得有三头六臂,阴险狡诈的鬼修哭得跟孩子似的,其他人也鼻子一酸,互相对视,万般无奈,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沈副使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的名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令人闻风丧胆。对待这些鬼修,他的方法很明确,就是以暴制暴,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才不会一边不甘低着头,一边又偷偷摸摸用垂涎的眼光瞄他。 上次有几个被沈言远抓到,话都没多说一句,直接撕裂他们怨气吞吃入腹。 沈言远面无表情走在过道上,来往见到他的人远点的一瞅见他的身影立马滚得远远的,离得近一点的没办法转身逃跑,一张脸笑得比哭的还难看:“大人安好。” 没得到沈言远一个眼神他还松了口气。 沈言远没走多久,推开大门,易华第无数次额头青筋暴起,压着怒气咬牙切齿问道:“你就不能敲一下门?” 和他相处也有十多年了,沈言远摸清了他的性子,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这里当做自己屋子非常自然地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易华看到就冒火,偏偏沈言远不怕他。 “你又来干什么?”易华没好气道,那个又字咬得特别重。 沈言远淡淡道:“星衡阁那桩生意,我要去。” 在鬼灭生内待了这么久,之前那些没深入接触到的事务沈言远差不多都知道了。 鬼灭生作为修真界也许最大的鬼修组织,仙门百家难道真的没有察觉吗?沈言远保持这个疑惑,直到他看见星衡阁的弟子出现在组织内,所有一切都明了了。 这个之前一直深埋在星衡阁境内的鬼修组织实际上受到星衡阁关照,两者之间有偷偷有生意往来。星衡阁帮助他们隐藏踪迹,鬼灭生则提供给他们各种鬼修才能得到的情报。 这么多年来这项交易一直隐瞒得很好,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 和星衡阁对接一直是右将军的任务,这事事关星衡阁以后的脸面及鬼灭生的生存,双方都不敢大意,因此星衡阁那边派来的是一位心腹长老。 沈言远提出要参与进这桩生意,无异于虎口夺食。他虽在鬼灭生内名声赫赫,但说到底他的势力还没完全发展起来,根基尚浅,与在组织内扎根千年的右将军自然无法能比。 他也明白这点,根本没打算和右将军争个你死我活,直接找到易华头上来。 易华气笑:“右将军干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交给你。” 沈言远道:“那功法还有最后一卷。” 一提到这个,易华直接哑声,面色阴沉:“你是在威胁我?” 沈言远笑着起身:“你说是就是吧。”他有恃无恐地走出去,仿佛只是来通知易华一声。 易华气着气着反倒笑了,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 沈言远手上的东西更重要,一个生意,给就给吧。易华挥手让人把右将军叫来,通知他:“你下次去和星衡阁交易时把沈言远带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决定,右将军很淡定地接受了。易华满意看着眼前沉默的男人,感叹道:“还是你好啊,不像那沈言远,整日就知道气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他带回来。” “大人虽是这么说,可他不也给组织带来了好处吗?”右将军道。 易华轻笑:“说得也是,那个功法推行得怎么样?” 右将军:“完整的功法还未到手,只是一半,效果已经很显著,组织内鬼修互噬的现象减少了一半,吞食完怨气后维持理智的时间也久了。” 听到这点,易华心中对沈言远的最后一丝怒气也消散掉,他点点头:“他总算做了件好事。” 好似想起什么,他又问:“左将军还没醒?” 右将军身形微不可见一顿:“没有。” 易华皱眉:“吞食这么多怨气还没醒,再过一阵他若是醒不来,你直接吞掉他吧。” 左将军本来也不大安分,现在组织内有右将军和沈言远,他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左将军只是易华半途收下的属下,总共也才跟了他几百年,和右将军完全没得比,两者中若取其一,易华会毫不犹豫选择右将军。 也因此,右将军暗地里的小动作,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默认。 右将军听懂了易华的意有所指,面上波澜不惊,只道:“属下明白。” 右将军回房的路上,沈言远倚在拐角墙壁上等候多时,右将军面无表情掠过他。 沈言远道:“请帮我转告左将军一声,先前对不住了。” “等他醒来我会转告的。” 沈言远意味不明轻笑一声。 右将军房间周围不允许别人靠近,卧室色调偏暗沉,和他的性格很像。一层又一层轻纱悬挂在房间内,只为迎合某人的品味。 第156章 右将军耐心掀开轻纱,犹如一层一层拆解自己的礼物,最终轻纱深处,白玉般的美人柔若无骨躺在上面背对着他。 右将军坐到床边,手指捻起一缕发丝:“还在生气?” 左将军调长嗓音,柔媚入骨:“哪敢呀,右将军。”他转身,带动脚裸的金色铁链清脆作响。 十多年没出现过在人前昏迷的左将军此时眼神清明,望着右将军。 右将军恍若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点头:“没生气就行。”得到答案,右将军起身欲走。 “诶!”左将军急忙撑起手臂喊住他,“你还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等你伤好了。” 左将军气得一锤床板,死鬼!他伤早就好了,况且伤好没好还不是他说了算,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易华的命令一下,交易那日,右将军就尽职尽责将沈言远带上。沈言远坦然站在右将军身旁,忽视掉周围右将军的下属怒视的目光,和右将军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左将军昏迷后,他麾下势力很快就被右将军蚕食掉绝大部分,一时风头无两。沈言远这十年发展起的势力也没办法和他抗衡,最多明面上好像旗鼓相当。 右将军这个人,沈言远很难看透。他由始至终都是那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表情,做事风格沉稳,赏罚分明,对易华也很忠心,易华消失那段日子一直勤勤恳恳看顾组织等待他回来。 沈言远没有听说过他的一点不好,只要在他手下工作过的都对他评价很高,归属感很强。沈言远甚至没有看到他失控过的样子,永远保持理智在线。 他沉默寡言,就像黑夜里的一道影子,别人一眼注意不到他,也升不起警惕心。 这样的人如果成为敌人,将会很可怕。 你无论做什么都打不垮他,他永远只会一边进攻一边牢牢堵住自己的破绽,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沈言远和他唠叨这么久,也没见他有一丝不耐烦,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不知待会我有什么可以帮助右将军的?”沈言远问道。他后面右将军的属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右将军:“大人只叫我带你来,你想做什么随便你。” 上道。沈言远一挑眉:“既然如此,交易的事还是请右将军多多费心了。”他表达了自己不会插手的意思,后面的人听了脸色放软。 右将军向后淡淡一瞥,那几人立马作严肃状。 他们一行人来到星衡阁和他们约定的地点,位于星衡阁宗门和鬼灭生路程中点的一处客栈。 彼时夜深,一名鬼修上前在门上敲了两下,停三秒,再敲四下,停五秒,敲三下,敲完后安静退回队伍中。 片刻后,紧闭的客栈大门打开,一人提着一盏黄色烛灯出来,见到一群人没有丝毫震惊,侧过身子让出路:“请进。” 沈言远早已扮作普通下属混在队伍中。此次出行他们带来的人不多,算上右将军和沈言远,正好十五个。右将军留下十个人守候在客栈外,其余人包括沈言远在内随他进去。 沈言远进去后目不斜视,余光却一直观察客栈内部。那人带着他们进了一处房间,转动桌案上的花瓶,一道暗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 “请进。”那人举手示意。 第108章 星衡阁 密室内已有人在等候, 沈言远走在后面不着痕迹抬眸,七八个星衡阁弟子严阵以待站在他们对面,领头那位老者便是星衡阁赵长老。 沈言远还看到一张熟悉面孔, 陈牧也,和他一样低眉顺目混在弟子中,降低自身存在感。 之前可没说除了赵长老,还有其他重要的人参与进来。 陈牧也在星衡阁虽不是大师兄,可也是宗门的重点培养对象, 声名显赫, 认识这张脸的人颇多。 星衡阁怎么会让这么一个核心弟子参与进和鬼修的交易中来?要知道,倘若陈牧也被人认出,那将会是一个重大打击。 沈言远观察着他, 陈牧也却没认出沈言远。他敏锐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他身上, 警觉望去, 对面的鬼修恭恭敬敬低着头,看不出是谁在窥视他。 右将军和赵长老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坐下相互寒暄一下就进入正题。右将军递给赵长老一卷密信:“这是贵宗要的情报。” 赵长老接过,当面打开。这是他们一贯流程,右将军并不稀奇,淡定等着赵长老验收。 赵长老仔仔细细阅读过后, 长舒一口气, 拿起密信让桌上的烛火燃烧殆尽, 确保情报毁灭得干干净净只余烟灰后, 才对右将军道:“辛苦了, 确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右将军颔首。 赵长老向他身后看了一眼, 右将军也了然挥手命令所有鬼修出去,唯有沈言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长老看向右将军:“这……” 右将军道:“这人可以信任。” 赵长老还是不放心, 但右将军不为所动,他只好警告道:“希望你们能够守口如瓶。” 右将军道:“自然。” 赵长老无奈,但还是将这次交易的内容一一道来:“我们想让你们鬼修帮忙查一下五行道宗是不是在和魔修勾结。” 这句话无异于惊天大雷投入湖中掀起滔天巨浪。 沈言远心中诧异,五行道宗,和魔修? 第157章 右将军万年不变的脸上也裂出惊讶:“你确定是五行道宗和魔修?” 鬼修在修真界受人忌惮,而魔修和他们相比也不逞多让。他们和鬼修不同,不会因为仙门百家的围捕而销声匿迹,因为只要有修士的地方,必然会有潜在的魔修。 修士堕魔,即为魔修。这个魔指的是心魔,是扭曲修士心神的存在,导致修士性情大变,冷血无情,再无缘大道。 魔修和鬼修的根本区别在于,鬼修是修士的一种,只不过后来被误用,就像一件武器它没有好坏之分,端看那人如何使用。而魔修却是从根子里扭曲坏掉,但凡堕魔者,其心性之冷酷无情非常人可想。他们更善于隐藏自己,像普通人一样混迹在正常修士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由于修士堕魔只是一瞬间,他们保留着先前的容貌记忆,很多魔修的亲朋好友往往不能接受,却不知当修士堕魔,那个人就再也不是你认识的人了。 魔修野心勃勃,追求力量,经常和修士们争权夺势,掀起腥风血雨。 当鬼修还在躲躲藏藏时,魔修已经成功撕开仙门百家的包围圈,在大陆东面贫瘠之地建立发展自己的势力,掠夺来各种资源,和正道分庭抗礼,对各种臭名昭彰的人物来者不拒。 正道修士和魔修正好是彼此对立的反面,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天生的合不来,互相仇视,恩怨从第一个修仙者开始延续到现在。 五行道宗会和魔修勾结?听起来简直天方夜谭。 赵长老沉着脸:“不要问这么多,你们只需要帮我们查出证据就行。”他态度坚决,两人清楚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话,压下好奇心答应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值得玩味了。 沈言远临走前,余光瞥了一眼星衡阁的人 。 这个消息会不会和承济前世的某些事情有关,那些以为偶然的事情,背地下也许是别人精心算计的结果。 右将军这一趟任务结束得很快,他带着星衡阁新委托的任务回组织。而沈言远就此和他分道扬镳,有些事他得查清楚了。 走前他还跟右将军道:“劳烦右将军若是查出什么了也告知我一声。” 右将军没有一口答应:“全凭大人做主。” “那就这么说定了。”沈言远摆摆手,完全不在意他委婉的拒绝。易华现在为了他手上最后一卷功法绞尽脑汁,又怎么会驳了他的请求。 右将军他们走了,沈言远埋伏在客栈周围,耐心等待星衡阁的人出来。 整整三天后,客栈的大门处才出现熟悉的身影,星衡阁众人皆收敛气息,小心行事,匆匆赶回宗门。 沈言远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如今他相当于元婴后期,藏匿的功夫更进一步。赵长老急着赶路,竟然也没有发现身后跟了条尾巴。 唯有陈牧也,眉头紧皱,总感觉有些不对,他凝神静心去探查却一无所获。 难道是他多心了? 沈言远隐在暗处,好几次陈牧也神识都扫过他藏身的区域。 不愧是年轻一辈领头的几人之一,嗅觉敏锐。 几人已经进入他们宗门势力核心范围内,沈言远停下没有再跟上去。他打听得星衡阁弟子会经常下山,没必要现在跟上去暴露行迹。 等不到目标那段时间,沈言远已经把周围转悠了个遍。 星衡阁在四大宗门内排倒二,御兽法术最为出名,也因此大街上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灵宠,或是契约灵兽。 沈言远饶有兴致看着一头白虎威风凛凛经过,这身雪皮毛配阿云一定很合适。 被他盯着的白虎感知到危险,皮毛都炸开,不安地低吼。 “你吼什么!”它的主人不明所以,以为它在闹脾气,不满道。 沈言远视线从白虎移到他身上,居然还是个熟人。沈言远依稀记得这人好像还派人抓过他,不过一骄纵得不知外界危险的小少爷,沈言远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挪开视线。 刚要抬脚离开,就听得讨人厌的声音喊住他:“那边那个,站住!” 沈言远回头,宋泽晏适时没注意到,此刻那人回过头来才发现竟生了一副好相貌,轮廓深邃,五官凌厉,看人时漫不经心一眼。 宋泽晏心一颤,质问的语气在肚子里过了一遍说出口缓和了些:“你知不知道我的灵兽怎么突然躁动了?” 沈言远嗤笑:“我怎么知道。” 宋泽晏呆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白虎蹭了蹭他把他唤过神来,宋泽晏如梦惊醒,低头对着白虎,语气恍惚:“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蓟州宋家几个小辈,出了名的爱好美色。宋泽晏上一个见到这么惊艳的人还是归一宗的谢随云,现在该叫做望川真君,仙姿缥缈,皎若明月,不知获得多少人倾慕。 宋泽晏自然也是很有好感的,可惜那是他哥宋玉看上的人,未来要成为他嫂子的,宋泽晏不敢和他哥抢人。 现在好了,只是闲着无聊出来逛一下就发现一个样貌不输望川真君的男子。宋泽晏先是欣喜,后又失落:“我还不知道他名字呢。” 不过没关系,回去让他哥帮忙找一下就行。不知道那人修为,家世如何,要是空有其表的草包他可不乐意嫁给他。 宋泽晏行动很快,街也不逛了,直接回到客栈找宋玉:“哥,你帮我找个人呗。” 第158章 宋玉正为了事情烦心,闻言不耐烦抬头:“你又搞什么?” 宋泽晏不怕他,撇撇嘴,死缠烂打:“哎呀哥,你就答应我,借你的小弟给我用用。”他抓着宋玉衣袖使劲晃啊晃,撒娇般看着他。 宋玉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好好好,我答应你,赶紧给我放开!” 宋泽晏高兴了,宋玉又警告他道:“你给我安分一点,别给我找麻烦,坏了我在望川真君那里的印象。” 宋泽晏一屁股坐下,怜悯望着他:“你还没搞定望川真君啊?” 说到这个宋玉就烦躁,他也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一直讨好谢随云,怎么就得不到谢随云一个好脸色呢。 若说刚开始只是单纯看中谢随云的容貌,后面则是增添了利益思虑。一个年纪轻轻的元婴真君,洛苍剑尊首徒,青州谢家少主,年轻一辈第一人这些荣誉加于一身的谢随云,非常值得他去拉拢讨好。 奈何这么多年下来一直进展不大。 谢随云极少出门,宋玉准备的那些招数根本用不上。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谢随云要代表归一宗来星衡阁献上星衡阁掌门五百年大寿的寿礼,宋玉想尽各种办法终于混进了献礼的队伍,妄想通过这次接触谢随云。 未料到他精心准备送给谢随云的礼物尽数被退回来,仅得到谢随云一句冷冰冰的拒绝。 宋玉咬牙,不甘地捶了下桌子。却见宋泽晏突然起身对着他身后道:“望川真君。” 望川真君? 宋玉急忙转身,身后空荡荡一片,耳边听得宋泽晏哈哈大笑,哪里不知道他被骗了,恼羞成怒喊着他的名字:“宋泽晏!” 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刚刚还捧腹大笑的宋泽晏一下子收敛住笑容,双手乖顺贴在腿边,模样乖得不得了:“望川真君。” 又来?!宋玉是真的生气了,头也不回冷笑道:“你以为同样的把戏我还会上第二次当吗?” 宋泽晏慌张地朝他挤眉弄眼,周围嘈杂的人声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宋玉这才意识到不对,缓缓转身。 白衣胜雪,乌发如墨,皎若流云,清隽的身影刚一出现,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随云的目光环顾一周,最后落在宋玉身上。 第109章 抓住 谢随云的存在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 宋玉追求他这么久也只有暗恨他难以接近,却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实在太过耀眼,见到的人不是自惭形秽, 便是如宋玉那般想靠近他,不自觉讨好他。 因此当谢随云清凌的眼眸看过来时,宋玉受宠若惊,整理衣衫,轻咳一声,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走过去, 近距离望着谢随云无瑕的容貌,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谢师兄是找我吗?” 谢随云点点头,宋玉眼里闪过兴奋, 继续放柔声音:“不知谢师兄找我什么事?不如去我房间再谈吧。” 这里太多无关紧要的人看着谢随云, 宋玉想邀请他到自己房间里, 两人独处。 谢随云摇摇头拒绝,他开口,声音清冽如切冰碎玉:“不用了,我来是想说苏师兄在找你。” “原来是苏师兄找我啊。”宋玉有些尴尬,苏子卿找他,他不敢磨蹭, 依依不舍离开这里。 他离开后, 宋泽晏面对谢随云总有些不自在, 勉强朝他笑笑就想溜。谢随云却叫住他:“你是宋师弟的弟弟?” 宋泽晏被迫止住脚步, 美人在注视着他, 这个认知使他结巴起来:“啊。是、是的。” 谢随云走进, 宋泽晏心砰砰跳起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紧张望着他站到自己面前。他抬起手,宋泽晏下意识紧闭上眼,然而等了几秒始终没感到谢随云的手落在他身上。 宋泽晏疑惑地睁眼。 谢随云长身玉立,表情淡淡,似乎刚刚的动作只是个错觉。他问宋泽晏:“你刚刚有去过什么地方,碰到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问得奇怪,宋泽晏心有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我刚刚出去外面逛了一下,只碰到一个男人还和他说了几句话。” “什么样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泽晏感觉望川真君似乎有点急切? “一个很俊美的男人。”宋泽晏回想那张脸,脸上忍不住浮现红云。 谢随云得到想要的消息,没有再拦着他。宋泽晏稀里胡涂就离开了。 谢随云也没有再待在下面,走上楼梯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引来惋惜。 他回到自己房中,随手布下结界,素白的手摊开,一小团黑雾缩成球状安分待在他手里。 谢随云戳戳它,它岿然不动,私底下却悄咪咪蹭了蹭指尖,以为谢随云不会发现。 这熟悉的模样让谢随云瞬间就肯定自己的猜测,他眯起眼,稍微用力一弹,黑雾骨碌碌滚到桌子另一边。 谢随云能感知到黑雾传来的依恋,委屈,但他没有心软,冷静问道:“沈言远在哪里?” 黑雾啪叽一声摊成烂泥,装死拒绝回答。 谢随云又戳戳它,指尖一戳,黑雾就像它主人那样热情黏上来,包裹住他的指尖,蹭蹭讨好他。 谢随云嘴角有一瞬间翘起,又压平,看上去冷静到极致:“你不说我也能找到,就在星衡阁附近吧。” 他施了个法把黑雾罩在透明球中,无视它的哀怨道:“以防你给他传信息,我先把你关在这里。” 第159章 他还小小警告道:“你要是偷偷跑出去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闻言趴在透明球里试图腐蚀球壁的黑雾瞬间僵住,纠结考虑究竟是得罪谢随云好还是得罪主人,最后艰难缩回去,老老实实待在透明球内做装饰,还是得罪主人吧。 看似纠结无奈,实则满心欢喜。 谢随云不由得轻笑,意识到后立马背对黑雾,黑雾摸不着头脑,扒拉着透明壁不断给谢随云传递依恋的情绪。 发现黑雾是个意外,谢随云本是下来帮苏子卿唤宋玉上去,然而甫一下楼靠近,他马上察觉到熟悉的气息。 表面上他在和宋玉说话,□□识已经浩荡放开将整个客栈扫了一遍,最后愕然发现缠绕在宋泽晏身上的怨气。 尾指大小的一缕,谢随云清楚它的作用,能够让宋泽晏倒霉好几天。 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等他和宋泽晏讲话,灵力悄无声息把怨气捋过来。怨气也很顺从,一点都不挣扎。待回房后,他仔细查看,提着那颗心终于落地,这就是沈言远的怨气。 时隔十年,再次看到与沈言远有关的事物,谢随云恍然,原来已经过去十年了。 一夜贪欢,醒来身边床榻已经凉了。沈言远只留下一封信没有和他告别就离开,那封信一直放在谢随云空间内。 谢随云没有打开。 沈言远要说什么,他希望他能当面说给他听。 孰料十年沈言远跟人间蒸发一样,再无音讯,多次发出的灵讯如同石沉大海。 何须做到如此地步,只为了不牵连他? 谢随云想不明白,他提着剑快步走出客栈,望川剑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剑身清鸣,时刻准备派上用场。 宋泽晏刚刚还碰见沈言远,那么想必他也未走远,谢随云干脆就从附近找起。 而沈言远,还不知道他即将与谢随云碰上。与宋泽晏相遇只是个小插曲,留下一小缕怨气让他倒霉几天就作罢。 走在大街上,耳边听得一些百姓讨论最近星衡阁掌门大寿,来往的修士增加了不少,连生意都好了许多。 难怪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不同门派的弟子。 沈言远走着走着,忽然想到,归一宗派来庆寿的人会不会有谢随云? 呼吸一滞,谢随云现在会和他在一个城镇内吗? 由于追踪星衡阁弟子,这几日关于谢随云的消息他还没来得及打开查看。谢随云那边对他的消息一无所知,但沈言远可不是。 他在鬼灭生内站稳跟脚后立马就派人去打探收集这几年他错过的关于谢随云的消息。 在谢随云不知道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写成文书呈给沈言远。 所以说沈言远对他离开后谢随云发生的事是非常了解的,包括谢随云代表归一宗参加了几次大赛,拔得头筹,出门历练斩妖除魔,获得称赞……这些事沈言远通通都知道。 灵讯十年来一直有震动,沈言远也全看了,可他不敢回复。 再等等,沈言远告诉自己,等十年后他就可以和阿云重新联系,等这件事的影响逐渐淡去。 沈言远辛苦忍耐着,害怕自己只要一回复就忍不住想要去找谢随云的冲动。 尤其是真正占有谢随云后,沈言远常在午夜回想那一晚,靠着过去和谢随云的记忆强撑过去。 然而欲壑难平,时刻想见到谢随云的思念与不能见谢随云的痛苦紧紧交织,折磨他的意志,摧残他的理智,让他发狂。 最开始那段时间,沈言远将这些痛苦全部发泄在鬼灭生那些胆敢来挑衅他的鬼修身上,下手狠辣暴戾。 一双猩红色的眼眸处于理智崩塌边缘,反而愈平静到可怕。只消一眼,深深望入他的眼眸,便能发现其中蕴含的足以将人淹没的情感。 后来思念逐渐得到控制,沈言远情绪才平和些。 谢随云在这里的可能令他心一颤。 要不要去看,沈言远脑子里陷入激烈斗争。十年来最近的距离,若是放弃沈言远想到都要痛心。况且以他现在的实力,足够他去看谢随云时不被发现。 沈言远丝毫没发现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往一方无限倾斜。 他突然停在大街上一动不动低头思考,周围经过的人都朝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很快沈言远就知道他现在的纠结是无用的了,因为谢随云已经看到他。 不到百米的距离,谢随云一眼就看到人群中低头沉思的男人。 事实证明,十年期间,实力有所长进的不止沈言远,还有谢随云。 他收敛起所有气息,明明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醒目的人,收敛气息后周围的人却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掠过他。 放轻脚步,呼吸降到最低,谢随云屏气凝神,十米,六米,四米,一米。 等沈言远发现危机,蓦然转头时已经迟了。 谢随云面无表情接住他瘫软下去的身体,在周围的人惊异的目光下扛起沈言远回到客栈。 客栈门口苏子卿迎面出来,见到他下意识就想打招呼,笑容却在看到谢随云肩上扛着的人时停滞,不可思议看了看谢随云,又看了看他肩上的人,艰难问道:“谢师弟,这是……” 谢随云目不斜视,和他擦肩而过。 苏子卿第一次神色呆滞望着谢随云上楼。 第160章 谢师弟扛了个人回来,他还无视掉我了。 苏子卿望了眼天上的太阳觉得今天一定是没睡醒,晃了晃身子往回走。 谢随云把沈言远放在床上,男人沉睡的脸庞英气十足,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 透明球里的黑雾已经缩成一团,如果它能发出声音那一定是嘤嘤嘤地叫。 好可怕,主人竟然被主人的伴侣抓到扛进来了。 放在床上还不是最后的步骤,谢随云面无表情从空间内拿出捆仙锁,仔仔细细锁住沈言远的手脚,至于锁的另一头,谢随云直接锁在自己手臂上,咔哒清脆一声。 这下沈言远想跑也跑不掉了。 做完这一切,谢随云就坐在床边安静等待沈言远醒来。 他当时下了重手,沈言远一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后颈处一阵疼痛,沈言远眼神立刻清明,警觉之色骤起,是谁能轻而易举接近他并且打晕他。 “你醒了?”床边忽然传来声音。 这声音是…… 沈言远警惕的神色霎时消失不见,换上惊诧:“阿云?” 听到这声熟悉的叫唤,床边那人稍微一动,将那张脸完全暴露在沈言远眼里。 “是我。”他道。 第110章 烙印 眉眼淡漠, 郎若清月。一身白衣,素不染尘,他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月光映照下,鼻梁在面上打下高挺的覆影,长睫半阖,见到沈言远醒来,抬起, 眼若寒星, 气质绝伦。 谢随云一点都没有变化。 而沈言远见到他的第一眼不是什么惊喜,感慨,而是心虚。 凭他对谢随云的了解, 脸上这样什么表情都没有, 但眉毛轻微往上挑了一下, 这是谢随云十分生气的表现。 猝不及防见面加后知后觉的心虚,沈言远怔然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谢随云问道:“你不想见到我吗?”声音凉如夜色,情绪听不出起伏。 沈言远后背一紧,立马正色起来。来了,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阿云要秋后算账了。 谢随云生气的点很好理解, 无非是气他不告而别, 吃抹干净就跑, 这么多年还铁了心和他断开联系, 徒留他一人担忧。 沈言远抿唇, 阿云怪他是应该的。 谢随云看他那模样,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扯了扯捆仙锁。手脚上的拉扯感催促沈言远看过去,他低头。 ? 他怎么被锁起来了? 沈言远震惊之余顺着捆仙锁望去,发现另一端就锁在谢随云手腕上。 这下子他完全跑不掉了。 谢随云拿起金链,在手上缠了一圈,猛地一扯,沈言远立马半扑在床上,被迫手撑着床,抬起头,以一种仰望的姿势望着谢随云。 “阿云,你……” 谢随云捏起他下巴,两人目光瞬间交汇在一起。谢随云眼眸深邃平静:“看见没,你跑不掉了。” 这姿势在外人看来有点暧昧,沈言远却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谢随云站着比他高出大半个身子,身影将他完全笼罩在内,沉默如高山巨石。看似松懈,其实全方位死锁任何逃脱的可能。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沈言远不由思索着现在的奇怪氛围,阿云现在是,在锁着他? 震惊,可是心里的某一处又被填平一点。 他下意识抚上手边冰冷的链条:“锁着也好。” 下巴处接触的指腹陡然发烫,谢随云松开手,眼神复杂,沈言远语出惊人反而将他心里的怒气消减些,换上好笑。 沈言远敏锐感知到危机减弱,精神一振,再接再厉,微偏头露出一小段脖颈和滚动着的喉结。他尽力不让喜色被听出来:“阿云,要是锁着我能让你消气的话,那就一直锁着我吧。” 谢随云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奖励他还是在惩罚他。 沈言远眉眼低垂,配上他下垂的眼尾,无端像失落的小狗,让人怜爱:“阿云,我知道你在生气,这都是我应得的,你只管惩罚我,我绝不会逃跑。” 接二连三的打岔,谢随云就算有天大的怒气这下子也发不出来了。他明知道沈言远是在装可怜,仍是有所触动。 沈言远低垂的眼帘敛下一抹幽光,阿云动摇了。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谢随云有任何动作,他心一跳。 谢随云就站在床边,脸色依然冷静理智似乎没有被沈言远的话所干扰。 沈言远身子往他那边倾斜:“阿云?” 谢随云道:“沈言远,你后悔十年前就那样走了吗?” 一句话,沈言远顿住。 谢随云道:“我从不害怕与你一起面对那些压力,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也不可能放任你独自承担。那么你又有什么害怕的,你不是对我占有欲很强吗,为什么不干脆将我带走。这十年你不在我身边,我也见到很多天赋绝伦,举止有度的修士,你不害怕我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吗?” 他每说一句,沈言远的脸色就白一分,拳头紧握颤抖着。 这些话只是谢随云用来激他的,他觑了眼沈言远惨白的脸色,压下心中不忍继续道:“就像苏师兄,我和他接触增多后,颇觉他风雅无边,谦逊温柔,是位值得深交的人。” 沈言远猛地暴起,迅速勾住谢随云用力压在床上,双目赤红:“别说了。” 第161章 他身边已经有黑雾溢出,谢随云轻声问道:“你认为对我好的,真的是对我好吗?” 谢随云说要和他一起走,绝不是一时冲昏头脑,而是经过认真思考的。 他是洛苍剑尊的弟子,纵使他做出些什么,只要剑尊没有发话逐他出师门,那么天下之人总会顾忌他几分。师尊和掌门都清楚沈言远不是那等凶残嗜杀的鬼修,对他的行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在他们的操控下会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小。 沈言远走后掌门来找过他,叹息道:“我以为他会留下来。堂堂归一宗,如果他真要留下来,绝不会护不住他。我对他有愧,也会尽全力把这事的影响压到最小。” “归一宗不是那等迂腐的宗门,沈言远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那等祸事他现在也可能拜入剑尊门下,归一宗理应有他的一席之地。” 掌门对他留下来这事是持赞成态度的,奈何沈言远主动提出要离开,本以为谢随云会留下他,结果沈言远不告而别。 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至于谢家,有师尊的庇护,谢随云也不需要过多担心。父亲身体健康,族人个个争气,便是没有谢随云,他们也能发展得很好。 谢随云是将所有都考虑过后才提出要和沈言远离开的。 沈言远素来对他占有欲强悍,谢随云以为他提出这个方案沈言远一定会心动。 但沈言远拒绝了,他对谢随云的爱超越了一切,包括自身的渴望,怕自己反悔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并且十年再无联络。 沈言远怒气勃发,双眼沉沉盯着他。 谢随云却一点都不害怕,挑衅般道:“如果我对别人心动了……” 话未说完,脖颈边剧烈的痛意袭来,谢随云瞳孔一收缩。 沈言远狠狠咬在他白皙的颈侧,几缕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滴落在床榻,一滴,两滴。 沈言远发泄出一点怒气后,重新抬头,唇边还沾着谢随云的血。 “不会有那天的。”沈言远笑意不达眼底,他轻轻拿起一缕乌发,送到唇边亲了亲,仿佛宣告什么般道。“你会永远是我的。” 捆仙锁本是用来锁住沈言远防止他逃跑的法器,此刻却用在主人身上。每当谢随云想逃跑时,沈言远总会扯住金链,慢条斯理将他拉回来,重新压上去。 到后面,连黑雾也被放了出来。在战场上夺取无数人性命的怨气丝丝缕缕颤绕谢随云圣洁的躯体,黑与白的强烈对比,更显得谢随云白得发光,宛若雪做的美人。 沈言远一路轻抚下来,欣赏着眼前美景,忽然古怪地笑笑:“阿云,我本来不想那么快的。” 他从空间内拿出一些东西,摆在谢随云身边。 谢随云此时大汗淋漓,意识模糊,根本感知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直到凉意点在胸膛,驱赶走一些热意。谢随云理智勉强拉回来一点,哑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胸膛上的触感是沈言远的手指,他哼着小调,眼神是遮不住的狂热与兴奋。 谢随云闻到了血腥味,他迟疑地抬手想去抹胸膛上的“水”,却被沈言远抓住手腕。 沈言远笑道:“阿云,不能碰,要等我画完。” “画完什么?” 沈言远神秘一笑:“画完你就知道了。” 他暂时不肯告诉他,谢随云只好躺在床上,放空思绪,胸膛上的手指暧昧滑过,有些痒意。 其实不过几息的功夫,沈言远就画好了。他端详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按住谢随云的四肢道:“阿云,你忍着点。” 忍着什么?谢随云还没反应过来。 胸膛上的凉意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灼热,谢随云身体好像从内部开始燃烧,五脏六腑置身于火海中,忍受着灼烧的痛楚。紧接着,心脏猛然收紧。好似有人拿刀子在心脏上划拉,每一刀谢随云都能清晰感知到它的走向,它划开了多深。 谢随云紧咬着唇,脸色惨白,汗珠大滴往下滚落。 痛,好痛。 沈言远脸色也跟着他一起苍白,他强硬撬开谢随云紧咬的唇,把自己的手放到他唇边,沉声道:“阿云,咬住它!” 谢随云神智已经痛到模糊,听到沈言远的话照做。 沈言远就着这个姿势环抱住他,心疼地哄道:“阿云,再忍忍,马上就好了。这是在进行烙印,等结束后,我的名字就会一直刻在你胸口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痛意渐渐停歇,谢随云整个人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般,全身湿透。 沈言远心疼地亲亲他的脸,细心替他擦去唇边血迹。 “阿云,我早就想这么做了,那晚我就想给你留个印记,但我要离开,我舍不得你痛,所以没有那样做。但是刚刚阿云你在刻意激怒我,我实在没忍住。” 沈言远解释道。 烙印的材料他早就准备好,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头血。沈言远足足备了一碗。其中他有犹豫过,可是只要想到谢随云心脏处打上他的印记,他就兴奋,根本剎不住念头。 沈言远抹去谢随云胸膛处的汗水,血红色的名字在白皙的胸膛上显得格外妖异,他情不自禁低头亲了一下又一下,占有欲得到最大满足。 谢随云双眼放空,沈言远亲亲他的唇,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第162章 谢随云累得只有眼珠子转动一下,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示意沈言远躺下。沈言远依言照做,他艰难爬起来,跨坐在沈言远腰腹上。 烙印的道具还剩很多,谢随云瞄了一眼。沈言远殷勤道:“阿云,碗里的血还有很多,你尽管用。” 谢随云没搭理他,两指并拢,剑气一闪而过。刚刻上沈言远名字的胸口上瞬间划伤,沈言远喊道:“阿云!” 谢随云自顾自取出心头血,手指蘸血,还略有些颤抖,下笔却相当稳住。他的字迹如他的人,行云流水,形神具备。 谢随云在沈言远胸口也留下自己的名字,看了看,最后满意点点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在沈言远身边。 沈言远眼疾手快接住他,心脏兴奋得不停跳动,就算后面剧痛袭来,他依旧兴奋不减。阿云,阿云,沈言远抚摸他的脸庞,依恋不已。十年,他再次拥有他,十年里无数忍耐的痛苦此刻都得到了回报。 两人相拥而眠,嘴角都带着一丝笑意,胸口处刻着的对方的名字闪着微光,昭告着他们属于对方。 谢随云/沈言远属于沈言远/谢随云。 第111章 想念 沈言远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 谢随云走得很潇洒,没有留下只言词组,只有沈言远手脚上的捆仙锁和胸口上的名字能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十年前沈言远跑掉一样。 沈言远坐起身, 薄被顺着身躯滑落,堆栈在腰间,露出其精壮背脊上暧昧的红色爪痕。 胸口的名字隐隐还在发烫,沈言远抚摸着它,嘴角勾起。 捆仙锁锁住他的手脚, 沈言远现在无法自由移动。饕足的他也没打算再跑了, 干脆倚在床柱上,等待谢随云回来。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沈言远笑着望去, 来人却不是谢随云。 溯小心端着吃食进来, 放到桌子上, 刚松口气就感觉到背后一股凉意。他转头,吓一跳:“你干嘛?” 沈言远幽幽望着他,没回答,问他:“阿云呢?” 溯选了个离他远点的地方坐下来:“云云去献寿礼了,他让我盯着你不要乱跑。” 溯满脸骄傲,第一次在沈言远面前挺起胸膛, 神气极了!他现在一点都没有和沈言远独处一室的害怕, 反而满是兴奋。 大魔王绝对不敢不听云云的话, 他现在是按云云的命令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管着大魔王了! 对溯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行为, 沈言远的态度是嗤笑一声。他抬起下巴示意桌上的吃食:“那是阿云给我的?” 一提起吃食溯就想起来了, 不情不愿地端过去给他:“云云让我准备的。” 沈言远毫不客气夺过吃起来, 边吃变问:“阿云还说了什么?” 溯嘟嘴:“没说什么了,他让你乖乖等他回来。” 阿云不说他也会这样做的, 不告而别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沈言远也承受不住。 吃饱喝足后沈言远才有闲心打量一下溯,溯警惕抱胸后退一步:“你又想干嘛?” 沈言远狠狠在他脑门敲了一栗子:“不准叫云云。” 溯捂脑门不甘地瞪眼:“凭什么!我就要叫!” 沈言远眼底笑意凉凉:“你试试。”话语平淡,威胁之意尽在不言中。 溯自然是不肯,但对上沈言远的视线就可耻地怂了,只能嘀咕一句:“小气鬼,喝凉水!” 沈言远挑眉:“我就是小气,云云我可以叫,别人都不能叫,如果有人这么叫,我就狠狠折磨他一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语气说不出的阴寒。 溯一哆嗦,想都没想立马转身小短腿哒哒哒跑掉了,跑到门口犹豫停下,回头冲着他大喊:“别想逃跑!” 成功吓走溯后,沈言远面色如常起身,下地。 捆仙锁的实际作用微乎其微,谢随云也清楚这一点仍是放心地走了,只留下溯来看管他。 原因很简单,沈言远摸上胸口,心脏强有力跳动着。谢随云的名字刻在那块地方,起到的作用不只是宣告占有。他闭上眼,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谢随云的大概位置。 烙印连接了两人,现在双方都可以感知到对方的位置,心跳,情绪起伏。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趋向同频,沈言远笑得甜蜜。 只是掌握阿云的消息哪里够,他要清楚了解阿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秒心跳,要完完全全每时每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如此才可心安。 星衡阁的事情被他丢到一边,哪有事情能比阿云更重要。 说实话能忍下来十年不相见,沈言远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日复一日的空虚忍耐,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再忍下去,沈言远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这个时间刚好,事情已经淡去,他和阿云也正巧碰上,还刻了烙印。 沈言远摸着烙印笑容一直没落下去。 他满怀期待等着阿云回来,一晚怎么够,他十年没碰阿云,便是三天三夜也说得过去。 修真者体力不似凡人,恢复力也更强。昨晚两人折腾一晚,谢随云仍能照常起来参加宴会。 回想昨日,沈言远眼神暗了下来。 另一边,谢随云已经跟随队伍进入大殿内。星衡阁殿内装饰大多是各种兽类,虎首鹰躯,巨龙的头自大殿顶部垂下睥睨众人,冰冷的眼睛一动不动。就连柱子上也刻满无数兽类雕纹。 第163章 众人甫一进场,就被迎面而来的栩栩如生的兽类塑像惊住。寒毛竖起,感觉自己被猛兽盯上般。 归一宗的位置安排在星衡阁右下方,正好在五行道宗对面。 这也是无奈之举,两个大宗门十年前因鬼修一事矛盾激化,隔阂更深,星衡阁不敢安排他们坐在一起。但两者若分个先后就坐,只怕也会打起来。星衡阁掌门头疼一晚上,只好安排他们面对面坐着。 看在他五百年大寿的份上,两个宗门总不会打起来吧。 星衡阁掌门苦中作乐地想。 如他所料,两宗门没打起来,然而都默契地无视了对方,长老们看见对方宗门长老也丝毫没有寒暄的意思,冷着脸面对面坐着,对视间心里纷纷唾弃一口:呸!晦气! 身后的弟子也是如此,冷面以对,连带着坐在他们附近的宗门也惶惶不安,神色尴尬。 整个大殿渐渐安静下来。 “咱们掌门五百寿辰本是喜事一桩,结果就因为他们的恩怨搞得现在冷冷清清的。”有星衡阁的弟子在后殿望了眼前殿消极的气氛,气呼呼说道。 陈牧也神色复杂难辨望着前殿,却是呵斥他一句:“住嘴,不可乱说。” 他说的话还是很有力的,那弟子心不甘情不愿住嘴。 星衡阁掌门脸都差点僵住,心底发愁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然而面上还要装作热情地招呼他们:“大家都快坐下来!” 待众人落定,侍从鱼贯而入,献上精心制作的宴席,还贴心准备了歌舞,气氛勉强活跃起来。 各宗门的长老都各自带上寿礼去庆祝星衡阁掌门,每收下一件,旁边就有弟子高声唱出寿礼名单。 “一方阁送深海玲珑珠一套。” “碧心阁送天品法器四方如意手镯一件。” …… 到了归一宗,众人目光忍不住被吸引过去,想看看归一宗都送些什么。 弟子接过礼盒,打开看了一眼,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高声道:“归一宗送古佛圣经一页!” 竟然送古佛圣经! 不仅星衡阁掌门,其余人心里也一惊。 古佛圣经,字面意义,是上古时期的高僧所留,经过多年日夜不停诵经从而沾染上佛意,对一切邪魔外道皆有强大克制作用,几乎是沾之必死。便是平日里多相处,也能平心静气,减少杂念的产生,有助于修行顺畅。 这样的宝物竟被归一宗当做寿礼,不愧是归一宗! 归一宗在众人面前狠狠出了次风头,面色淡然。 五行道宗的长老脸色却不大好看,他们准备的寿礼不算普通,但比起归一宗还是差了点。 星衡阁掌门听到五行道宗送的寿礼,表面如常,实际多少有点不满。 同为四大宗门,星衡阁多年来前倨后恭,替五行道宗做了多少事,然而连星衡阁掌门大寿这样的事情,他们还是带着敷衍的意味。他们送的礼至多也就比一般宗门好上一些,远远比不上归一宗,也不符合大宗的身份。 如此对比之下,星衡阁众人颇感心寒,而星衡阁掌门双目一闪,心中终于落下某个决定。 苏子卿和谢随云坐在一桌,看到五行道宗那边吃瘪的神情,一笑:“这可真是失礼啊。” 他转头望谢随云:“星衡阁好歹也帮助他们这么多次,寿礼却这么寒酸。” 谢随云点头。 礼单已经唱闭,五行道宗的寿礼混在其中不惹人瞩目,归一宗众人边吃宴席边欣赏五行道宗长老的黑脸,心情愉悦,胃口都好上几分。 谢随云端正坐着吃着宴席,菜品很精美,味道也不错,他却在想沈言远有没有吃完早膳,乖乖等他回去。 他平时面容冷淡,长睫盖住眼眸里的情绪,显得生人勿进。 然而苏子卿好歹也跟他认识了十多年,看出他现在正出神,莞尔一笑:“谢师弟在想什么?” 谢随云道:“没有。” 苏子卿笑着摇摇头:“你在想昨天你带回来那人?” 不染纤尘的谢随云扛着个男人回来的景象当时着实让他愣住,还怀疑起那个人真的是谢随云吗? 原想找他问问,不料昨日一天谢随云都没出过房门,房间内还布了结界,旁人轻易不能打扰。苏子卿只好作罢,今日提起这个话题,刚好问一下。 苏子卿没等来谢随云的回答,换了个方式问道:“不知谢师弟昨日带回那人是不是你的好友?” 这就是明晃晃的试探了,谢随云偏头看他:“是。” 得到肯定答案,苏子卿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真的是沈言远。 除了他,苏子卿也想不到有谁能够和谢随云这样亲密接触了。 他手里不自觉转动酒杯,沈言远回来了,必定会和谢师弟待在一起。以防万一,他得先准备好,警惕外面有人拿这个来做文章。 沈言远等了一天,房间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感知到动静,他立即睁眼,见到谢随云,高兴地起身迎接他:“阿云,你回来了。” 手脚上的金链随走动发出清脆的链条碰撞声,沈言远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应该还被锁着,心虚地停下脚步。 谢随云抱臂,好整以暇地看他。 沈言远讨好一笑,重新坐回床上,试图装作无事发生,可怜兮兮伸出双臂:“阿云,我好想你。” 第164章 这瞬间,两人都感知到,对方心脏漏跳了一拍。 谢随云抿唇,故作的姿态强撑不住,走进。一步,两步,终于还是越走越快,衣摆轻微晃动。沈言远只感到一股风扑面而来,随后谢随云抱住了他:“我知道。” 第112章 夸赞 只是一个拥抱, 两人却恍惚觉得过了很久。 十年,他们都在等着这个拥抱。 沈言远紧紧抱着他,头埋进他颈窝里, 不住喊他的名字:“阿云,阿云,阿云……” 他动情叫着,双眸里的情绪仿佛要将谢随云溺毕。谢随云双手捧起他的脸,对上他的眼睛呼吸轻微一顿。 烙印持续不断起着作用, 把对方的情绪清晰传达到心里。 滔天的爱意朝谢随云汹涌而来, 躲无可躲。而沈言远同样感知到他的情绪,坚定的不容置喙的爱意,不似沈言远那般充满侵略性, 它更多是默默的, 温柔似水。 当它流淌进沈言远心间, 仿佛被谢随云怀抱,所有的痛苦不安尽数洗涤,只剩下宁和。 他们默契不去谈起当年的事,沈言远转而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一宗之主的寿宴,摆上几天都很正常。 谢随云道:“那边有苏师兄。” 沈言远揽住他的腰,轻笑:“还有呢?” 谢随云睫羽轻颤:“还有我想赶紧回来。” 赶紧回来和沈言远待在一起。 久别重逢, 两人搂在一起交谈这么多年错过的那些时刻。谢随云是真的对沈言远一无所知, 但沈言远可不是。手下搜集来的消息现在都还在他空间内好好摆放着, 他边听着谢随云说, 边将那些消息一一对上。 于是谢随云就发现沈言远对他的经历了然于心, 甚至一些小细节也能下意识说上来, 瞬间明白沈言远人不在他身边,消息却一点都没落下, 背地里偷偷摸摸收集他的消息。 谢随云忍了一下,终是忍不住扯扯他的脸:“想见我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 沈言远头埋在他肚子上,闻言蹭蹭。谢随云下颌瞬间绷紧,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一下示意:“不要蹭了。” 沈言远听话,舒舒服服躺在谢随云大腿上,老老实实回答:“我怕一见你我就忍不住了。” 那时他一定会想,见都见了,为什么不能待在一块。都待在一块了,为什么不能继续陪着谢随云。 只要不越过他给自己设立的那条底线,沈言远就还能忍得住。可若是限制猛犬的链子断了,恢复自由,就绝不可能只甘心于忍耐。 谢随云只觉荒谬:“你觉得你不能忍得住吗?” 沈言远失笑,阿云还是把他想的太好了。他意味深长对谢随云道:“阿云,你太高估我了。” 谢随云的一切都能引诱他失去理智,他是他所有欲望所在。 倘若谢随云被他锁在床上,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沈言远手指一颤,敛下眸中兴奋痴迷的神色,他会索取不停,就算阿云哭着喊着让他停下,他也只会越来越兴奋。 谢随云身边待着个人与他同吃同住的消息等到归一宗众人回到客栈时已经彻底瞒不住。 长老们私底下交换个眼色,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年对于修真者而言不算很长,因此这些长老都没忘记十年前那个鬼修。 罢了罢了,总归是归一宗有所亏欠。 长老们对这个消息充耳不闻,苏子卿早就知道也没多大惊讶。 唯有宋玉和其他弟子大吃一惊,纷纷讨论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这场景和当初沈言远初入归一宗时一模一样,自然马上就有人联想到。 那些想到的弟子犹豫一下,还是选择闭嘴不再参与讨论。 宋玉坐在弟子中间,铁青着脸,手指攥拳。能进入归一宗的脑子当然不差,他同样也想起了上一个能如此轻易靠近谢随云的人,或者说鬼修。 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指节因用力而突出,手背青筋外露。 那个鬼修怎么敢再出现! 他平时就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谢随云,这下子鬼修待在谢随云身边,那丁点可怜的机会更加不可能还有了。 那鬼修还知道有最后一层廉耻,众人就没见过他出门,所有的吃食都是谢随云亲自端上去。 宋玉已经看见好几次门还未关上时,谢随云神色柔和与里面的人说话,关上门后,那股温柔立即收敛起来。 没见过宋玉还能安慰自己这既是谢随云的性格,可是见过后心里嫉妒的火焰就腾然升起熊熊燃烧。 谢随云不是没有温柔,而是温柔全都给了那鬼修,对别人吝于赏赐。只要有那鬼修在,谢随云眼里永远看不到其他人! 这个事实让他嫉妒又不甘,甚至还有对谢随云的埋怨。 他有哪点比不上那个鬼修,谢随云一直对他不假辞色! 宋玉再是嫉妒不甘也没用,回程那日,众人都以为谢随云会和他们一起走。终于可以离开那鬼修了,宋玉心底的喜意还没出现多久,就听得谢随云道:“你们先走吧,我暂时还有事需要留在这。” 这事大家都清楚到底是什么,长老摸摸胡须,叮嘱一声:“你要小心些。” “嗯。”谢随云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众人上灵船。 队伍末尾,谢随云看到宋玉不甘怨怼的神色,皱眉,心里对此人的观感再次下降。 第165章 宋玉对他的讨好谢随云不是没有察觉到,但在他多次明确拒绝后,这个人仍然恬不知耻凑上来,谢随云不认为这是君子作风,遂更加疏远,偏偏宋玉好像没察觉到那般,愈加讨好。 谢随云冷脸对上宋玉,他有一瞬间慌张,没想到谢随云会注意到他,匆忙转头躲避他的视线。 自认为给了宋玉警告后,谢随云回房中。 沈言远在督促溯修炼,谢随云看着溯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忍不住失笑。对溯投来的求助目光视若不见,溯最近修炼的确有些懈怠了,修为总差那临门一脚就能突破获得完整传承。 他坐到沈言远旁边,沈言远的手如影随形般缠上来,牢牢扣住他的手,表面却看不出什么异常,脸色严肃督促溯站直点。 归一宗的人终于离开,再也没有人找各种借口试图把谢随云带离他的身边。沈言远现在心情非常好,桌子底下把玩着谢随云柔软的指腹。 他的好心情直接渲染到谢随云,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老实说,大家都走后谢随云也松了口气,至少沈言远再没有借口吃醋哀怨看着他,在床上往死里使劲折腾。 每次事后起来,谢随云总有些怀疑人生,是不是沈言远不回来也挺好的? 沈言远手轻车熟路按上他的腰,不轻不重按捏一下,低声问道:“还痛吗?” 痛是不怎么痛了,就是还有点酸。谢随云刚想老实回答,就瞥见沈言远眼底的跃跃欲试,话到嘴边一顿,道:“还有点。” 见沈言远遗憾收起手,谢随云莫名感到庆幸。 他没看见沈言远了然瞥了他一眼。 烙印还在,沈言远怎么会不知道谢随云怎么想的。也许是这几天要得狠了,连阿云都学会示弱说谎了。 沈言远见好就收,这几天甜头充足,既然阿云暂时也不想做,那就遂了他的心意暂时歇一歇。 往后几天,两人纯纯盖着被子聊天,还让谢随云不相信,沈言远这就轻而易举放过他了? 站在热闹大街上,沈言远对谢随云说句“等一下”,就朝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交谈片刻,他拿着一串糖葫芦回来。晶莹的糖衣,鲜红的山楂果子,个个饱满圆润,串在木棍上一个挨着一个,看着就让人充满食欲。 沈言远笑着把糖葫芦递给他:“给你。” 谢随云接过,右手拿着一串与他外表不符的糖葫芦,左手被沈言远自然牵起,边走边和他分享看到的点点滴滴。 谢随云咬了一口糖葫芦,很甜。 他突然一笑,说不尽的温柔缱绻。 这不是忍得住嘛。 星衡阁周围已经被两人逛了个遍,出众的外表让经过的人忍不住侧目,印象深刻。更何况两个丰神俊秀的公子十指相牵,赏心悦目。那些小摊贩看在他们的外表上,也热情地招呼他们,甚至送给他们一些吃食和小玩意,让两人哭笑不得。 “两位公子真是天生一对,配得很!”平民百姓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搜刮干净也只说出个天生一对来,不住夸赞。 直白的话语听起来无比真诚动人,沈言远嘴角勾起笑容,也笑道:“多谢。” 回去路上,嘴角的笑容一直没落下。 谢随云笑问:“这么开心?” 沈言远低头亲亲他的手背,抬头,笑容爽朗:“我当然开心,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伴侣了。”所有人都知道谢随云是他的,沈言远怎么会不开心,简直开心疯了。 这些百姓不知道两人的身份过往,只通过短短的接触知道他们很般配,朴实的心献上真诚的祝福,这比任何东西都来得让人舒心。 他也知道谢随云必定也是开心的,因为面对那些人,他的语气都温柔不少。不过这次沈言远很大度没有吃醋,与谢随云一起坦然接受他们的祝福,偶尔相视一笑。 他们眼里盛满笑意,对视着,渐渐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迫切与渴望,心照不宣地和众人告别,回到独属他们的空间内。 急切相拥,激烈亲吻着,暧昧的水声不断。腰带,外衫,亵衣一件件掉落在地上,他们忘我亲吻,缓慢移动到床上。 沈言远抬手一道结界布下,保证谁也打扰不了。 这是属于他们的意乱情迷,空气中的温度急剧攀升,汗水混杂在一起,喘息声持续不断。 谢随云仰头承受着沈言远凶悍的亲吻,嘴里被堵得严严实实,他伸手抓住沈言远后脑勺的头发。 沈言远以为他让自己慢点,于是放慢进攻速度,却不想谢随云瞄准时机,把主动权一把抢过来,翻身在上。 这下变成沈言远喘着气看他,眼神极具压迫感,恨不得将他一整个吞吃入腹。 谢随云做完这一番动作后,稍微缓了口气,马上又低头。 沈言远微瞪大眼睛,毫不客气地回应。 即将水到渠成之时,结界被人触动了。 第113章 发现 床上两人仿若未闻, 继续干着自己的事。然而外面的人好似要强闯进来,谢随云推推沈言远,示意他停下来。 沈言远阴沉着脸, 满是被打断好事后的烦躁。他不耐烦地“啧”一声,恋恋不舍从谢随云身上下来,亲亲他脸颊:“我很快回来。” 一转身,柔情不再,压抑不住的暴戾在眉间隐隐若现。结界持续传来撞击的波动, 沈言远挥手撤去结界, 拉开门。 第166章 正准备加大力道攻击的鬼修失去目标,没稳住摔进来,扑在地上。 高大的影子自上而下投下来, 沉沉笼罩住他整个身影, 同时带着凉意的嗓音在上空响起:“你在干什么?” 鬼修打了个哆嗦, 立马端正跪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战战兢兢:“见、见过大人,小人以为您有危险,所以、所以就……” 鬼修觉得自己叫那个冤啊,本来单纯来送消息, 结果就看见大人和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一起进了房间里, 没一会就布上了结界。 鬼修和修士向来是死敌, 他哪想的到其它, 害怕大人遭遇不测, 警惕瞬间拉满, 立马就冲上来给大人看看他的忠心。 谁承想忠心没献上,反而惹怒了大人。 他话没能说完, 因为沈言远已经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起来。鬼修面色涨红,脖颈上那双大手死死钳制住他,双脚离开地面一寸多高,不得章法胡乱蹬着挣扎。 “大人、大人,我、我错了,请饶小人一、命。” 他实在痛苦,在外人眼中看不见的怨气丝丝缕缕缠住他吞噬着他的力量,力量快速流逝的恐慌比不能呼吸的痛苦更让他害怕。 沈言远松手,鬼修跌倒在地上。 眉目间的阴郁迟迟未散,他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糟心玩意打断了他和谢随云亲热。 “滚。”懒得再多说一个字,沈言远冷冷道。 鬼修涕泗横流,感激涕零,连忙爬起来往外面跑。 “等等。”沈言远叫住他,“你找过来是有什么事?”那些鬼修都怕他得很,没有什么事是决计不会凑上来碍他的眼。 鬼修被叫住时还以为今天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沈言远只是问他有什么事,忙不迭将来意交代清楚,随后沈言远不耐烦地赶人,他如释重负,赶紧逃跑。 沈言远回去搂住谢随云劲瘦的腰身,凑上去亲他想继续完成刚才未完成的事。 谢随云手直接捂住他的嘴,问道:“星衡阁在查五行道宗?” 沈言远被捂住嘴也不挣扎,干脆像小狗一样舔吻谢随云掌心,湿湿嗒嗒的。他黏糊回答:“对,星衡阁怀疑五行道宗和魔修勾结,拜托鬼灭生帮忙查一下。”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量太大,谢随云惊讶的神色明显,沈言远终于停下亲吻道:“我来这里也是想查查这件事,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在承济那里,我看到未来剑尊会被魔修埋伏,和魔尊交手受重伤。” 谢随云记起来了:“你怀疑和五行道宗有关?” “嗯,保不准这事就是他们策划的。所有人都知道,五行道宗要想踩在归一宗头上,最大的障碍就是洛苍剑尊。而魔修那边也因为有这么个正道魁首死死压在他们头上忌惮不已。两边对剑尊都是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态度,要说这里面没有五行道宗的事,我还真不相信。” 谢随云眉眼凛厉,先不说剑尊是他师尊,就说剑尊对整个修真界的重大意义,他是所有人心中的定海神针,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一想到剑尊还在,就永远不会丧失希望。 竟然有人妄想加害于他。 沈言远抚平谢随云紧蹙的眉,安慰道:“没事,我们已经提前知道端倪,掌门和剑尊那边我也提醒过,依他们的本领,不会轻易落入五行道宗和魔修的陷阱。” 谢随云提起的心稍微落下。 他想了想问道:“星衡阁不是一直对五行道宗言听计从,唯首是鞍吗,怎么这次好像……” 沈言远嗤笑:“恐怕是苦其已久,已经不甘心继续当一道傀儡,想要挣脱五行道宗束缚自己独立发展。” 明明地位相当,可是星衡阁的人在五行道宗面前好像就自发矮一个头,从掌门到弟子,气势都矮一拨。 软柿子捏多了都会爆,更何况星衡阁。这些年其内部对于宗门向着五行道宗已经日渐不满,特别是新收的弟子,一腔热血,意气风发,更加不甘落于人后。 比如陈牧也,前不久刚晋升元婴中期,年纪轻轻的元婴真君,这么多年躲在秦岩影子下相比其它天才默默无闻,现在也到时机露出獠牙来了。 谢随云道:“五行道宗应该没发现星衡阁的动作。”不然寿宴上也不会只准备那种水平的寿礼。星衡阁还是很值得拉拢的,倘若他们意识到星衡阁的不满,聪明点的应该想办法尽快补救两宗的关系。 沈言远满不在乎:“谁知道呢,也有可能他们知道了,也还是不屑一顾,认为星衡阁掀不起什么风浪。” 站在高处太久,浮云蒙蔽了他们的双眼,自视甚高,看不起低于他的人。殊不知就是这些低于他的人正正有可能将他拉下神坛。 当然不会有人去特地提醒他们,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怀着微妙的恶意好整以暇看五行道宗摔跟头,挫挫他们的傲气。 鬼修那边递给沈言远的消息正是他们查到,五行道宗立马果真有人和魔修那边联系,还是个老熟人,孔明空。 谢随云道:“原来是他,他一直是五行道宗宗内的主战派,行事果然激进。” 孔明空和承济认识,谢随云无法不对他抱有偏见。 沈言远看到谢随云脸上的反感,心知有一半都是为了自己,眸中漾着笑意。 他道:“星衡阁拜托打听的消息已经出来,右将军托人过来告知我,还让我顺便把这消息传达他们。” 第167章 说起来也有点奇怪,右将军竟然放心把这事就给他处理,莫不是易华给他下了什么命令? 依靠右将军给的方法,沈言远成功联系上那位长老。他的容貌出众,那位长老对他印象深刻,确认他的身份没问题后才谨慎接过消息。 尽管他隐藏得很好,沈言远还是能看到他眸中的喜意。 眼帘半阖掩下深意,果然,星衡阁已经不想再受制于人。 出去的时候,沈言远迎面碰上陈牧也,陈牧也看着他的目光带有探究之意。沈言远坦然和他对视,任他怀疑。 陈牧也认得这个人,当日他就跟在右将军后面,虽说是下属,可是一点都没有卑躬屈膝之意,且还有那么一张一看就不同寻常的脸。 陈牧也在当时就把他记下了。 现在他又出现在长老洞府前,陈牧也直截了当问道:“你和右将军是什么关系?” 沈言远微笑:“当然是一个组织内出来的关系。”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陈牧也还想再问些什么,沈言远已经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沈言远话已带到,不想再和无关紧要的人纠缠下去,利索脱身。 陈牧也站在原地目送他背影,良久转身进入长老洞府中。 “赵长老。”陈牧也先向他问好。 赵长老心情极好,乐呵呵扶起他:“牧也啊,咱们终于有机会摆脱五行道宗了。” 他眼神恶狠狠:“只要他们和魔修勾结这事爆出来,谁还会认可他们的话!” 陈牧也眉毛一动,谨慎问道:“确定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鬼修那边没必要骗我们,他还需要我们的庇护。”赵长老自信道。 既如此陈牧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他把自己的疑心放下。 然而几天后,当他在大街上看到与谢随云并肩而行,亲密接触的沈言远,瞳孔一缩,在沈言远察觉看过来之前下意识躲到柱子后面。 “怎么了?”谢随云问道。 沈言远收回看着柱子的视线:“没什么,看到个认识的人。” 他态度有异,谢随云放下手中的小玩意:“是鬼灭生那边的?” “不是,是陈牧也,他现在躲起来了。”沈言远重新拿起刚刚谢随云放下的小玩意,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递给小贩,随后拉过谢随云的手把小玩意给他。 谢随云道:“他应该会和长老说。” 沈言远懒散一笑:“说出去又如何,你不想被别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吗?”他牵起谢随云的手,故作委屈状。 谢随云失笑,指节轻轻敲在他脑袋上:“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宗门。” 两人的身份都很敏感,一个鬼修,一个归一宗的核心弟子,难保陈牧也看到不会联想到归一宗身上去。 谢随云思考一下道:“我先给师尊去一封信告知一下此事,让他们有个准备。” 他心里有丝歉意,因为他们的疏忽要麻烦掌门和师尊善后了。 沈言远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认真道:“阿云,我可以威胁他让他别说出去。” 谢随云瞥了他一眼:“你想怎么威胁他?” 沈言远想了想道:“比如把他拉入幻境来一场酷刑?”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仁慈的法子,陈牧也最多受点精神折磨,身体上完全不会有损害,阿云也不会责备他。 他觉得自己这个方法很妙,美滋滋看着谢随云等待他的夸奖。 却不想谢随云面无表情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沈言远倒吸一口凉气。 “不行。”谢随云道,“你这个法子只会让他更加肯定你有威胁性。” 陈牧也也是一个忠于宗门的人,这种情况下非但不会受威胁,反而会不惜一切代价告诉宗门。 沈言远龇着牙揉揉腰上被掐的地方:“其实星衡阁就算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他们只要去查一下都能知道我就是十年前那个鬼修,在归一宗眼皮子底下过了明路的。” “归一宗是大宗门,他们不能确定这究竟是归一宗也要插一脚的意思,还是你和我之间单纯的情意,会有所顾虑。阿云你只需要告知掌门一声,在星衡阁试探的时候装作不知道就行。” “就算星衡阁的人不相信,但他们也知道归一宗和五行道宗有旧怨,在这件事上说不定会乐见其成,根本不用担心归一宗告密。” “再有鬼灭生和星衡阁也是有约定的,不能将他们交易的事告知第三方,综合下来,星衡阁那边还是会放心下来。” 沈言远分析得有理有据,谢随云顺着他的思路思考一会,放下心来。 “那我们走吧。”确认不会给宗门造成太大麻烦后,谢随云主动牵起他的手道。 “去哪?”话题跳转太快,沈言远挑眉,回握住他的手问道。 谢随云模样很认真:“我们不是还没逛完吗?”他拿着手上的小玩意在沈言远面前晃晃,“我也想给你买一个。” 沈言远舌尖抵抵后槽牙,忍下将谢随云就地正法的冲动:“好,我们走。” 他们毫不避讳,甚至在陈牧也面前逛了一圈。 陈牧也:…… 第114章 魔城 掌门收到信的时候, 两人已经把星衡阁附近逛了个遍,加上周围总有若有似无的目光窥探,沈言远烦不胜烦, 干脆带着谢随云在某天夜里绕过星衡阁弟子的监视悄无声息离开此地。 第168章 魔修纵然可怖,可还是有铤而走险的商队在边境往来贸易。这些商队一般胆识较大,人也机灵一点,每次随队都有花大价钱请来的高阶修士跟随护送,否则他们也不敢独自前去贸易。 沈言远和谢随云就是伪装成一只商队请来的修士, 跟随他们混进魔修边城。 是的, 魔修在边境内建起了一座大城池,足可容纳几十万的魔修,而这么个消息, 还是两人从商队领头人那里得知, 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个消息。 谢随云沉声问道:“这么大件事你们就没有想过要上报附近的宗门?”夜晚商队原地休息, 围坐成一个个圈升起柴火抵御边境的寒冷。寒风朔朔,火光摇曳在谢随云眸中,映射出他眼里的严厉之意。 商队负责人脑袋一缩,无端感觉压迫感袭来。他愁眉苦脸道:“这、这我们哪敢啊,那可是魔修,杀人不眨眼, 如果被他们知道我们告密, 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那是一个都逃不掉啊!” 他语气充满无奈。 其实他们这些商队, 不一定是为了钱财之物, 也有被魔修胁迫的缘故。魔修虽然是从修士堕魔而来, 但边境之地贫瘠苦寒, 他们也需要与外界交换商品才能生存下去。 像建造城池的各种材料,也有他们这些商队偷偷提供的一部分。 但是没人敢来交易怎么办?魔修可不管你情不情愿, 直接冲到你家里逼迫你签下各种条约,若有不从,全家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 一开始真有人去反抗挑战魔修话语的真实性,最终结果就是满门屠尽,血腥味引来方圆十里的食腐肉生物,乌鸦成群结队落在附近,黑压压一片嘎嘎叫个不停,嘈杂中又带着死寂意味。 一个月后终于有人颤颤巍巍推开那家大门一看,还没瞧上几眼就疯狂跑出来呕个不停… 原来府内已经是腐肉白骨血池,各种生物在尸骨内窜动,啃食血肉。血腥味腐臭味交织在一起,那味道能让人一生都难以忘记。 而附近十几个商队的领头人第二日醒来就看到了悬挂在床头前血淋淋,双眼瞪大死不瞑目的头颅,当场吓得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冲出房间。 这是魔修的威胁,如果不按他们的心意办事,他们的下场就会和那家人一样。 商队们不得不咬牙听从。 魔修那边也许知道不能逼的太紧,勉强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来魔修城池交易的商队会受到保护,交易也会按正常价格基础上提升半成买入,让他们不至于人财两空。 打一棒再给一甜枣,商队们不是没有人看出这个道理,然而在生命胁迫下还是沉默了。 乐观点想,商队其实也有赚了。 沈言远敏锐抓住一个被忽视的问题问道:“你们被迫和魔修交易多久了?” 商队负责人想了想:“可能有几十年了,我们家商队负责人都已经经历了三代,从我爷爷传到我手中。” 几十年,两人皆是心里一沉。 沈言远继续问道:“那魔修建造这座城池多久了?” “也有几十年了。” 隐隐的猜测竟然成真,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魔修神不知鬼不觉在边境造起那么一座城池,正道这边竟然没有人得到丝毫风声! 若说从前魔修只是一盘散沙,他们不止和修士斗,内部也在纷争,弱肉强食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危害性强但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仙门百家无法完全根除他们便只好将他们全放逐到边境,时不时轮流派人前去清理一波。那么现在有了城池,魔修不用特地做什么,就会自发聚集在一起,甚至会养蛊般决斗出最强大的人来统一整个魔修。 这个人便是魔尊。 商队领头人谈起这位魔尊也是啧啧称奇:“现在这位魔尊听说是几十年前凭空冒出来的,就连建造城池这个主意也是他力排众议推行下去。” “他出现那会魔修正是内斗最严重的时候,这位魔尊单枪匹马连挑十二位当时魔修中的最强者,这才赢得魔修的效忠,并且以雷霆手段强势镇压胆敢忤逆他的人,硬生生统一了整个魔修群体。” 又是几十年前,看来关键在这位魔尊身上。 沈言远凝眉问道:“既然魔修会保证你们安全,何必再花大价钱请修士护送你们?” 这个问题仿佛触发到某个禁忌,商队领头人神色痛苦,明显在与大脑理智挣扎,额头泌出汗珠,嘴巴死死紧闭着,始终不肯透漏出更多消息。 看来这里面有古怪。 沈言远和谢随云对视一眼。 周围的商队成员看似在各自交谈,实则余光总是似有似无窥伺这边,好似在防备些什么。 是害怕他们出手? 沈言远认真观察了一下,不,这些人,眼里闪烁着兴奋的色彩,分明是害怕他们逃掉! 一阵风吹过,商队领头人失焦的眸子逐渐恢复神采。 “奇怪。”他摸摸脑袋,他刚刚好像在和谁说话来着? “老大。”一个成员过来,四处瞧了瞧奇怪问他,“我们请来的那两个修士呢?刚刚还在这里的。” 商队领头人喃喃道:“修士?修士……”他浑浊的眸子猛然睁大,“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对了,那两个修士呢?” 他们去哪了,他刚刚究竟和他们说了什么? 第169章 商队领头人脸色苍白如纸:“完了,完了……”寒风吹来,他狠狠一哆嗦,才发现背后已经湿透,冰冷地黏在后背上。 沈言远两人察觉到不妙已经事先离开躲起来了,他们隐在暗处看着商队因为找不到他们而人慌马乱,更加坚定他们的猜测。 谢随云摸摸溯的小脑袋笑道:“辛苦你了。” “嘿嘿嘿,不客气!”溯神气地挺起胸膛。 刚刚他们就让溯暗中放大了商队领头人对他们的信任感,想更好地套话,没想到前半部分很顺利,后半部分却遭到阻碍。在那么高信任的加持下,商队领头人仍然很警惕不肯说出再多信息。 这其中背后必有猫腻。 沈言远突然问道:“阿云,这几十年负责清缴魔修的是不是五行道宗?” 谢随云沉声道:“是。” 四大宗门轮流负责清缴魔修,五十年为一期,现在正好还在五行道宗轮值范围内。 如此一来,为何魔修建城的消息仙门百家无一人收到消息的原因也很清晰了。能在清缴中发展壮大甚至还建起一座城池,除了五行道宗的包庇,他们想不出更多的缘故。 “五行道宗竟然是这么多年前就已经和魔修勾结在一起了吗?”谢随云不可思议,“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谢随云想不明白,超越归一宗的执念真的重于守护苍生,除恶扬善的使命吗? 思及那些死在魔修手里的无辜百姓,修士,谢随云面如寒霜,望川剑配合主人的杀意轻鸣。 沈言远摇头:“恐怕所图甚大。”魔修那边肯定还许诺了其它好处。 两人悄悄跟在商队后面,成员们一路沉默又压抑的气氛直到他们远远看见一座耸立的城池才稍微振作起来。 沈言远躲在商队后,抬头望这座魔修建造的城池。 威严耸立,城墙由黑灰色的大岩石堆砌而成,原始的粗狂。城墙上有魔修来回巡逻,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而最中间龙飞凤舞刻着两个字“魔城”,狂妄之意满溢出来。 城门处一对士兵在一个个排查进城的人的身份,确认无误后才放他们过去。 轮到沈言远他们这只商队时,领头人讨好地掏出一枚令牌递过去。魔修接过,扫了眼令牌,随后往商队后面看了眼:“你们这次带来的修士呢?” 他这一问,领头人冷汗直流,搓着手卑微道:“这,我们实在是找不到修士……” 魔修一瞪眼,领头人眼见不妙当即改口道:“下次,下次我们一定会带来的!这位爷,您就行行好!” 他不住哀求,魔修厌恶地推开他道:“不行!你们商队已经欠了一年,这次是最后期限了!”他挥挥手,招呼后面的魔修上来将他们全押走。沈言远和谢随云缀在队伍最后面低着头,身体绷紧,全神戒备。 “等等!等等!”领头人左右手皆被士兵钳制住,他着急地大喊,“我们是给武大人送东西的!” 魔修听到武大人三字立马挥手停住:“你们是为武大人做事的?”他凶恶的眼神落在领头人身上。 领头人连忙点头:“是的是的,我们还有武大人的信物!”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卷文书递过去。 魔修犹疑地打开,神色逐渐认真,对文书态度都带上恭敬,双手送回领头人处。他嫌弃地看了眼领头人抖成糠筛的身体:“早拿出武大人的信物来不就完事了吗?” 他让众人让出道路给他们通过,又警告道:“今天就放过你们一次,下次记得把修士带过来。” 商队成员忙不迭点头。 死里逃生,众人走得飞快,车轱辘碾压在路上。 沈言远和谢随云跟在最后,吓傻了似的头垂得低低,紧紧跟着前面的人,不敢多看一眼。 有魔修瞥见他俩的怂样,哈哈大笑:“你看他那怂样!” 魔修指着那俩人嘲笑着,如愿看到他们身体一僵,走得更快了。 沈言远和谢随云心中毫无波澜,车队末尾即将要全部跨入城内。 突然,有个声音道:“等等,停下。” 沈言远眼里寒芒一闪而过,商队不知所措地停下。 第115章 救援计划 众人停下来循声望去, 魔修们也面色恭敬对来人道:“大人。” 来人一身红衣,面容凶恶,一道刀疤横贯整个面部犹如爬行的蜈蚣, 狰狞可怖。他身形高大,沈言远估计大概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铁塔般的身材让人打心底畏惧。 壮汉腰间别着一柄玄色大刀,周身黑色唯有刀柄处雕刻些许金色花纹。 他此刻紧拧着眉头,冷冷审视商队众人, 目光所过之处, 众人皆胆寒。 商队领头人叫苦不已,他又是怎么惹着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人了? 壮汉声音如洪钟般:“这些是什么人,怎么没交贡品就进来了?” 贡品!沈言远立即捕捉到这个词。 魔修忙回答道:“大人, 他们是为武大人做事的。这回没带到贡品, 属下就自作主张让他们下一次带来即可。” 面前这壮汉很显然是魔修的顶头上司, 态度恭敬又殷勤解释着。 “武大那家伙?”壮汉反问一遍,复又嗤笑道,“那又怎样,尊主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能破,既然没带到祭品过来,那就他们当祭品吧。” 第170章 说完壮汉迅速移动到商队前, 两只蒲扇般的大手随意捏住两个人的喉咙, 在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下狰狞一笑。 碰!两颗头颅如同球般爆炸开来, 血肉喷洒, 飞溅到周围的人身上。他们下意识闭眼, 黏腻的触感, 碎肉啪嗒落在脸上,那几人身体抖成筛子, 腿一下子软了。 沈言远也似害怕得没站稳般颤抖着扶住马车,谢随云低垂着头躲在他身后。 壮汉环顾一圈,对这群吓得跟小鸡似的人很是不屑。手上全是碎肉,壮汉也不嫌弃,放到鼻子下端深深吸了一口气,喟叹:“活人的血肉真香啊。” 魔修喜食活人精气,那两人丧命的瞬间壮汉就已经吸食完他们的精气。壮汉脸上饕足,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言远看到他浑身蒙上一层朦胧的血光。 成功令两人丧命后,壮汉也不再纠缠,大手一挥让商队通过。 商队众人已经吓破了胆,无暇去顾忌孤零零倒在地上的尸身,忙不迭跑开。 沈言远和谢随云小跑在后。 “今天我们听到那个祭品估计就是那些请来的修士。”沈言远和谢随云进城后就脱离了商队。两个修士走在全是魔修的魔城中被识破身份的可能性太大,未免多生事端,两人谨慎地躲避人多的地方,在一处小树林里暂时安顿下来。 谢随云点点头,脸色沉重:“所以这些修士就算见到魔城,也没办法传递消息出去,估计是全成为魔修的盘中肉了。” 几十年时间,谢随云无法想象会有多少修士丧命于此。 “这地方必须除掉。”他眸色坚定道。 沈言远道:“也许我们还应该找找城中有没有幸存的修士。” 如果他们赶得及,也许还能救得下一两个人。 此事事关重大,谢随云原想传讯给掌门,然而魔城似乎有道结界屏蔽了所有灵力,谢随云的灵讯根本发不出去。 看来魔修为了隐蔽这座城费劲了心思。 沈言远道:“让我来试试。”他同样掐诀将讯息发出去,鬼修和魔修气息相近,那屏障只是波动一会就让讯息穿过了。 鬼修那边与星衡阁还有交易,这道消息他们应该会用得上,届时必定会派人来接头。两人只需再等待一段时日就能等到接应,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得自己在魔城中存活下来。 要找到幸存的修士,情报必不可少。两人利用溯的天赋能力忽悠了许多魔修得到一些消息,将这些消息整理归纳一下,这座魔城的基本情况就出来了。 魔城是几十年前建立的,这座城的实际掌控者是魔尊,魔尊手下又有四大魔将,皆是败于魔尊之手的魔修,因此对魔尊言听计从。城内有设置巡逻队伍,主要用来管理治安和监视保护进城的商队。 魔修本都是凶残好斗之辈,然而魔尊却令这些人不得不安分下来,体内的暴虐无处泄发。 这时候,斗兽场就派上了用场。 魔尊规定每半月举行一次斗兽场活动,任何想要血腥发泄的魔修都可上场,生死不论。嗜杀的天性好不容易有个发泄的地方,所以每半月一次的斗兽场会成为最热闹的地方,所有魔修,包括魔尊魔将都会来观战,甚至亲自上场。 斗兽场的最高记录是魔尊创下的,七天七夜不停歇,斩杀了一万八千五十三名魔修,其中包括两名魔将。 据说当日的血流满了一整条街。 静寂之后是要把天都喊破的欢呼声,所有人都狂热望着斗兽场中央的魔尊,坚信他能带领魔修走向巅峰。 此战之后,魔尊的地位更加巩固,然而他也似提不起兴趣般再无下场,后面也经常缺席斗兽场活动。 “听起来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沈言远道,他在魔尊的信息身上多留了个心眼。 魔尊神出鬼没,他们不一定会那么倒霉碰上,但还是得留个心眼。 谢随云将一张图推到他面前:“你看。” 沈言远定眼一看,上面画着魔城的布局规划。偌大一个城池,竟然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大门。两人当日混进来的便是正门,也就是前门。 魔城的正中央最高处便是魔尊的寝宫,其余建筑全围绕着魔宫而建,拱卫着魔尊的住处。 沈言远沉思道:“我们若想攻破魔城,只能从前后两个门进来。” 然而两人前去探查过,两边城门都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至于空中,有一道坚固的屏障挡着,即使是化神修士来了也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攻破。 魔修和修士一样不用吃食,围城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修士的血肉不断吸引着他们,魔修为了得到活人精血只会更加拼命。 最好的办法是从内部溃散。 沈言远道:“不过这些不急,等鬼修那边来信了我们再详细商量对策。我们应该先找到修士被关押的位置。” 打听消息这么多天,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修士进城后不会那么快吃掉,上一批哄骗进城的修士时间在一个月前,他们会关押在魔将的地牢中,分批成为斗兽场胜者的奖品。 至于究竟在哪个魔将府中,他们就没再打探出来。 谢随云道:“下一次斗兽场开启就在三天后。” 时间急迫,若他们没能在这之前把修士救出来,等他们作为奖品出现在斗兽场上,两人能在所有魔修眼皮子底下把他们救出来的可能性渺茫。 第171章 两人如今都是元婴后期,论单打独斗他们或许连魔将也可与之一战。然而这是魔修的大本营,魔城中常驻有十几万魔修,蚁多尚能咬死象。 沈言远是鬼修,他能够通过吸食怨气不断战斗,杀死的魔修越多,他能吸食的怨气也越多。但谢随云不行,他的灵力总有耗尽那一天,并且在充满魔气的魔城中恢复会更加缓慢。这一点在他们刚进来时,谢随云运用灵气遭到限制,而沈言远怨气如鱼得水这点中可看出来。 沈言远私心是不想谢随云掺和进来。 那些修士的命哪里比得上阿云的命,他只要阿云好好的。 沈言远牵上谢随云的手,目光执拗。他的眸子里盛满醉人的爱意,痴迷又病态,狂热的姿态毫不遮掩呈现在谢随云面前。 他恃着谢随云的偏爱无所畏惧,得意洋洋,丝毫不担心谢随云会远离他。 沈言远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目光,谢随云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次营救难度相当之大,只凭他们两人是勉强了些。依沈言远那恨不得将他揣心口保护的宝贝姿态,让他明知前方凶险无比还要带着谢随云往前冲着实是难为他了。 知道归知道,谢随云歉意地摸摸他的头:“言远,我不可能知道城中有修士还活着而不去救他。” 沈言远定定看着他几秒,无奈叹口气:“我明白。” 谢随云轻笑:“谢谢你理解我。”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沈言远就是太理解他了,才知道劝说他不会有用。他不忍心怪谢随云,便只能把怒火全记在魔修和那群修士头上。 都是一群麻烦的东西!沈言远阴恻恻想。 他亲亲谢随云脸颊,沉声道:“阿云,决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这是他的底线。 黑雾四处缠绕上谢随云的手脚,大有一副不答应他就不放开的意味。 谢随云无奈笑道:“我答应你。”他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谢随云也有了自己的私心,他不想看到沈言远伤心难过。对于那群修士,他只能说尽力去救,实在没办法,他也会先保护好自己。 沈言远和他亲热一会,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城中那些商队呢?” 提到他们,谢随云眉眼冷下来:“让他们生死由命吧。” 入城的祭品是修士,那些商队明知修士落到魔修手中只有一死,还是选择欺骗他们。也许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但谢随云无法原谅。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不知有多少修士丧命于此。 归根结底,魔修是罪魁祸首,那这些商队便可算得上帮凶。 他们种下的因,来日便要食下果实。受魔修威胁不是他们伤害其余无辜之人的借口。 沈言远和谢随云定下救援计划,兵分两路去往不同魔将府中打探一下修士究竟在哪里再做情况。离开之前,沈言远再三叮嘱谢随云如果有危险一定要记得唤他的名字。两人通过烙印相连,当谢随云唤他的时候无论沈言远在哪里都可感知到。 谢随云原本是在笑着答应,然而沈言远实在太缠人,拉着他连说了好多遍,依旧不放心的模样。他头疼地掐诀封住沈言远嘴巴,沈言远发不出声,哀怨地望着他。 谢随云好笑道:“我没有那么脆弱,你该相信我。” 沈言远冲破他的禁制可怜巴巴道:“我相信你,但相信是一回事,担心又是一回事,我……” 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谢随云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比以前更啰嗦了。他笑着封住沈言远的唇,沈言远立即停止喋喋不休,贪婪地缠上他。 一吻毕,谢随云拭去唇边的涎液,在他脸颊边再次落下一吻,认真看着沈言远道:“我会小心的,相信我,嗯?” 沈言远还能怎么办,只能依依不舍望着他先离开。 站在原地良久后,眷念的表情逐渐消失,他起身前往魔将府中,脸上尽是森寒之意。 第116章 魔将府 鬼堡藤蔓横生, 阴森莹绿的烛火漂浮在空中跳动。无论白天黑夜,这里始终是黑暗一片,里面的人们早就习惯黑暗, 与黑暗相伴。 易华手中捻着信纸,初时只是漫不经心扫一眼,后面逐渐坐直身子,饶有兴趣完完整整看完沈言远的来信。 他放下信纸感叹一声,没想到沈言远能带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魔修竟然在边境偷偷建了一座城池。 易华早知道沈言远有能耐, 但没想到魔修谋划了几十年的大事也能被他撞见还传递出消息来。 他贪婪舔舔嘴唇, 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 那可是一整座魔城,里面十几万的魔修。如果全屠杀掉,易华眼眸深沉, 一定能够彻底压倒那个人。 他由衷夸赞一句:“不愧是我的副使。” 这封来信还有个最重要的作用, 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去看一下真真, 沈言远的信正好解了这个难题。 易华站起身,衣摆丝滑流淌下,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出发。大门轰一声打开,右将军眼见易华的身影,低下头:“大人。” “按这上面的来做。”易华脚步未停,径直走过他, 丢下信纸道。 右将军接住信纸:“属下遵命。” 魔城内, 沈言远化为黑雾在魔修头顶上迅速飞过, 无一人察觉。 城内四大魔将在入魔前各自有自己的名字, 但入魔后无一例外皆舍弃了这个名字, 就像他们头也不回舍弃自己的过往。封为魔将那天, 魔尊会为他们赐名。 第172章 这位魔尊许是个疲惫性子,只匆匆看了他们一眼, 就决定按数字给他们取名,以魔为姓,从一开始,按此顺序下去。 如今的四大魔将是魔二,魔七,魔十一还有魔十五。这代表着他们成为魔将的顺序,至于前面消失的数字,当然是随主人一样泯灭掉。除了魔二是刚开始魔尊直接册封的,其余三位魔将皆是通过杀死上任魔将的方法,继承了他们的魔将地位和财产。 四大魔将之间水火不容,两看两相厌,除非必要,否则不会往来。 也因此沈言远笃定,若是其中任何一人出事,其他人都不会赶来帮忙,反而会落井下石,坐山观虎斗,大声叫好。 他现在要前往的正是魔将中实力最强的魔二府中。 沈言远凝固身形站在屋顶瓦片上俯瞰偌大的魔将府。魔二能在前仆后继的挑战者中一直屹立不倒,自然实力高超,仅次于魔尊之下,同样赢得了以力量为尊的魔修们的尊崇,他的魔将府也是四大魔将中最气势恢宏的。 府中游廊时不时有魔修手持兵器经过巡逻,沈言远没打算一上来就暴露自己,冷静观察一阵后,抓住巡逻交错的时间差躲避掉迎面而来的魔修。 魔修奇怪地往后看一眼,他的同伴招呼他:“怎么了?” 他挠挠头,回道:“没事。”刚刚好像有一阵微风吹过,也许是错觉,这里可是魔将府,有哪个不要命的敢闯进来。 他快步跟上同伴的步伐,一边走一边聊天:“还有几天就到斗兽场厮杀了,不知道这次谁能获胜。” “那还用问。”他的同伴骄傲道,“当然是我们大人,除魔尊外,谁能打得过我们大人。” 魔修道:“这也是。”他吸溜一声口水,羡慕道,“真想尝尝修士的滋味啊。” 说起这个同伴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我也想……” “话说前段时间送来的修士竟然有元婴期,我这辈子都没吃过元婴期修士的血肉。” “地牢里那帮家伙估计要笑疯了吧,这种肥差怎么没落在我头上。” “是啊,真嫉妒。”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话语声也逐渐模糊。沈言远面无表情从暗处出来,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直接找到了修士所在。 他松了口气,那阿云那边应该会安全一点。 缥缈的黑雾游荡在魔将府各个角落,在这种身形下沈言远来去自如,能肆无忌惮穿过各种阻碍物。 府内大部分地方沈言远都能穿过,只有几处魔气特别重的地方,沈言远猜测那里应该就是魔将府的主人,魔二的所在地。 他掠过这些地方时也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现在还不是闹大的时候。 根据那两个魔修的聊天,沈言远探查时特别关注一些隐蔽的地方,终于在他的地毯式搜查下,他发现了地牢的入口。 入口不在寻常地方,而是在水下,府内最大的湖中。 黑雾如同空气般无声无息侵入水中,与水浑然一体。黝黑的入口好似深渊巨兽的大嘴,吞噬一切来物,看久了便会心惊肉跳。 沈言远随湖水进入洞中,从越往里面水渐渐变浅可以判断出地势在不断增高。洞内比外面低了不止一个温度,寒冷中夹杂着潮湿水汽,深入骨髓,令人发颤。 沈言远一路进来竟然没看到有人防守,这点倒是奇怪,莫非这里的人就那么笃定没人敢闯进来? 直到周边的岩石消失,进入一个空旷的空间,沈言远才看到身穿重甲,手持兵刃,肃穆放岗的魔修。这些魔修不茍言笑,身上杀气浓重几近成煞。 沈言远望过去,只看到他们笼罩在血色浓雾中。 这是真正的杀人兵器,也是魔将府的精锐。 沈言远估计一下,这里起码有一百多人,且每个都有不逊色于元婴期的实力,看来里面看守的东西真的很重要。 那么该如何从一百多个元婴期眼皮子底下溜进去,沈言远沉思。 然而没等他想出个办法来,门口守卫的严肃男人耳朵轻微一动,脸色一变,厉声大喝道:“谁竟敢擅闯魔将府!” 竟然被发现了,沈言远有些意外。 那魔修一声大喝,其余人全动起来,面色警惕望着前方,静待敌人出现。 迟迟未见有人出来。 那魔修明显是这里的领头人,他朝后一挥手,一小队紧跟他的步伐谨慎往前。 他们走来的方向正是沈言远隐藏的地方,魔修队长在走进那处令他不安的地方时,十几条黑雾霎时间从空中涌现,扭动着身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魔修的心脏。 他们瞪大眼睛。黑雾穿透他们心脏后并不急着拔出来,魔修们能感觉到它似乎在体内又分裂开无数细小的分支,贪婪扑上他们的内脏,血管,大口大口吸食着力量。 不一会就有魔修手脚发软,天旋地转,身体无力下垂只有胸口一根黑雾支撑着。 魔修队长忍着力量流失的惊惧挥刀斩断胸前的黑雾,喘着粗气迅速退回队伍中:“到底是何方神圣!赶紧出来!” 黑雾在刀斩上来那一刻已经从有形便无形,刀根本不能砍断,但沈言远还是命令那根黑雾撤回来,并且留下来点东西。 其余魔修的力量已经吸收完无多大用处后,黑雾嫌弃地抽出他们身体,并且将尸身甩到魔修面前。 第173章 被发现是意外,既然绕不开沈言远也只好迎面而上。 他眼光瞥见魔修队长手在背后悄悄捏紧一块传讯令牌,打个响指黑雾突然从地下出现打落那块令牌。 魔修队长一惊,面上发狠迅速够手去抢,然而黑雾已经把令牌捡起来献宝似地递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 那只手一上一下漫不经心抛着令牌。 魔修队长视线由下至上望去,黑雾弥漫在来人周身,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大概猜出是位成年男子,不用看表情队长也能知道来人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一种根本没把他当对手的蔑视感。 从他身上,队长嗅到了浓重的怨气,男人自然而然站在那里泄出的威压逼迫魔修艰难后退一步。 这是个强敌,他们恐怕应付不来。 魔修队长试图冷静下来,令牌落在男人手里,他们无法联络大人过来。观察周围,队长绝望发现四周已经完完全全被黑雾封锁住,丝毫没有逃脱的可能。 男人一直静静望着这边,似乎在问:你该怎么办呢? 魔修队长捏紧刀柄,沉声道:“这人最多只是元婴后期,我们不用担心,全部一起上!” 一声令下,全部沉默的战士不约而同大喊一声:“杀!”冲向沈言远。 魔修队长冲在最前面,他的实力最高,即使受伤了伤口也在迅速恢复。两三息之间,他已经移动到男人面前,高举起刀狠狠一劈而下。 凛冽刀风破开眼前的黑雾,队长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纯粹的,透不出一丝光亮的黑色眼眸,如古潭般波澜不惊望着即将落到脑袋上的大刀。 他为什么还不出手? 队长在这紧张时刻竟然在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黑色球状物体包裹着所有魔修,表面是没有一丝杂质的黑色,完全隔开了里面的厮杀和外面的静谧,只是安静矗立在那里。 地牢内暗无天光,满身伤痕的男人艰难抬起一只眼皮,血淋淋的双手爬动着带动重伤的身躯一步步挪到牢房门口,看去。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牢中,男人只有依靠监守这里的魔修的一点动静才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然而今天过于安静,男人已经有好一会没听到魔修的声音了。 当初见到魔城的第一眼,男人就已经发觉不妙,但已经迟了。他想要逃跑时被魔将亲自抓了回来,他拼死抵抗也没能逃出这座魔城,反而被关押在地牢里每日受尽折磨。 魔修喜食血肉,尤其是修士的血肉。 男人是眼睁睁看着魔修狞笑着靠近他,接着是各种折磨人的酷刑,那种疼痛现在都还深深刻在脑海中。 他被抓到这里已经是不知第几个月,身边和他一样被抓来的修士已经被一个个拖出去,不知去处,现在只剩他一个人茍延残踹。 也许很快他也要死了吧,男人这般想,内心那点希望已经接近熄灭。 嗒,嗒,嗒,有人走进了。 啊,要来了。男人双眸完全失去生的意志。 脚步声最后停在他面前,男人费力抬起眼皮看去。 “还活着吗?”那人问道。 第117章 暗棋 沈言远居高临下看着呆呆望着他的男人, 血污遮住了男人的面容,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衫也几近烂成布条勉强遮住身躯, 凄惨趴在地上,只能微微抬起脑袋,模样十分凄惨。 沈言远观他身上的伤势,样子唬人但并不会让他死亡,了然, 大概是那些魔修垂涎他的血肉所以以这种上刑的方式光明正大取血。 难怪那两魔修羡慕地牢里的魔修, 修士落在他们手上也不知道假公济私喝了多少血滋补一番。 男人应该也是元婴修为,但灵力在此处一直被压制,无法使出力量。 沈言远查看了其它牢房, 皆是空荡荡, 只有男人还在此处, 也就是说男人是最后的幸存者。 “你、你是、谁?”男人瞪大了眼睛看他,艰难从喉咙里发出粗糙的声音。 沈言远提起他:“来救你的人。” 地牢里的情况瞒不了多久,他必须得尽快带人离开。 风吹在男人脸上,逃出地牢的那瞬间阳光刺激着男人的眼睛,但即使泪水都被刺激出来,男人还是舍不得闭眼, 贪婪看着久别重逢的外面的世界, 一切都恍如隔日。 男人喃喃自语:“没想到我还有逃出来的一天。”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极有可能就死在地牢内。 堂堂一个元婴修士, 竟然以这种凄惨方式死去, 男人心中也不免悲凉。 他直到看够了, 才恋恋不舍问提着他赶路的男人:“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在下日后必有重报!” 这会逃出来后, 他所有精气神仿佛都回来了,喜气洋洋。 沈言远冷声打断他的美梦:“等你真的能逃出这座城再说吧。” 逃出地牢不代表男人还有命逃出魔城, 重要的祭品丢了,魔二必会地毯式搜寻魔城的各个角落。 男人一怔,随后苦笑:“恩公说的是。”他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后面沉默着再没说话。 沈言远带着他赶回小树林里,放下他,在心里默念阿云。另一边,谢随云骤然停住,沈言远的声音好似在耳边响起,清晰无比。谢随云知道这是沈言远找到幸存者了,当机立断停住步伐,退出魔将府。 第174章 沈言远等待着谢随云,男人不知道他在等什么,问道:“恩公,我们不赶紧逃出去吗?” 沈言远瞥了他一眼:“我需要等人。” 男人讪笑一下,一会又自我介绍道:“恩公,我是蓟州宋家的宋章,若今日我们真能逃出去,救命之恩我必牢记于心。” 听到蓟州宋家这四个字,沈言远终于正眼看他:“你是宋家的人?” 宋章以为沈言远也听说过宋家名头,笑道:“是的,现在的宋家家主是我的兄长。” 然后他就发现沈言远的脸色更差了。 宋家,宋章,宋玉。 沈言远没忘记谢随云身边有个一直纠缠他的碍眼玩意,他面色彻底冷下来,寒若冰霜。他有点后悔救了这个人了。 宋章弱弱问道:“恩公,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沈言远定定看着他:“这么说宋玉是你的侄子?” 宋章惊喜:“恩公您认识我侄子?”他本想说莫非您是宋玉的好友?可是看着沈言远那张脸,又想想他的修为,一下子有点不确定。 地牢内驻守的魔修实力基本都在元婴期以上,恩公能够单枪匹马把他从地牢里救出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宋章推测他修为大概在化神左右。 可是他从未听说过修真界出了这么一位年轻的化神尊者,他被抓进来前听闻归一宗那位望川真君也不过元婴后期,是现在年轻一辈最有可能率先突破化神的人。 这种骇人听闻的天赋实在是让人汗颜。 所以恩公应该只是长着年轻,实际年龄也有一两百岁了吧。不过就算一两百岁的元婴也能称一声天才了,像宋章他自己,今年三百多岁也只是恰恰元婴初期而已。 由于进阶不久想出来历练一下稳固修为,刚巧就碰上商队招募修士护送,十分不幸的羊入虎口。 宋章感叹一下,沈言远得到肯定答案后俶尔出现一手掐紧宋章的脖子。 宋章猝不及防被袭击,重重咳了一下,牵动身上所有伤口,他使劲扒拉沈言远的手断断续续问道:“恩公……是、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沈言远的眼神冰冷得几乎能将他刺穿,宋章神色茫然无措,全然不知沈言远为何暴起。 沈言远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回去好好约束好你那侄子,不要肖想别人的东西。”他在别人两个字上重重一声,“听清楚没有?” 宋章没听明白,但他现在脖子上的大手不断收紧阻断了他的呼吸,肺里的氧气几近耗尽,眼前开始发黑。这种濒死的情况下,宋章不管沈言远说什么,都狠狠点头:“听懂了!” 沈言远平静松开手,宋章一下子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身体颤抖,他望向沈言远的目光终于带上一丝畏惧。 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因为救命之恩涌现出来的亲近之意咻地一下缩回去,宋章蜷缩起身子默默远离他。 沈言远不在意宋章的态度,反正他要那玩意也没用,不管亲近还是疏远,宋章对他来说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如果不是阿云要救这些修士,沈言远是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特别是宋章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宋玉的叔叔,沈言远更讨厌他了。 之前听闻宋玉一直纠缠阿云,这仇沈言远还没来得及报,希望宋章回去后会真的管管他那侄子,别让他老是凑到阿云面前,这就算是他的报恩了。 如果宋章没能做到,沈言远冷笑一声,不管是他还是宋玉,沈言远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烙印默默传达谢随云的位置,正在朝这边飞速靠近,沈言远起身迎接他。 谢随云搭上沈言远朝他伸出的手,十指相牵,边走边问道:“你没受伤吧?” 沈言远轻笑:“没有,很顺利。” 谢随云松了口气,才看向地上的男人,发现他目瞪口呆看着这边,声音一顿,问沈言远:“他怎么了?” 沈言远警告般瞪了宋章一眼,和谢随云说话又是一副无辜模样:“不知道,可能在地牢里吓傻了?” 宋章顾不得沈言远话里讥讽的意味,他声音颤抖:“望川真君?” 谢随云看他:“你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 宋章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重点关照他们中间牵着的手,那种两人站在一块别人无法插进的亲密感和默契感。 恩公和望川真君究竟是什么关系?! 宋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知道侄子宋玉在追求那位大名鼎鼎的望川真君,家里也是十分赞成的,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无甚进展。 可现在望川真君和他的恩人举止亲密,绝不仅是普通关系。 宋章一下子联想到沈言远刚才警告的话,所以,恩公说的让宋玉不要肖想的,是望川真君?! 宋章脸上仿佛天雷轰过般呆愣。 谢随云不在意他的震惊,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从空间内取出一枚疗伤丹药给他服下去。 疗伤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春雨般润泽身体各处,许多暗伤一下子就好了。 宋章感激道:“多谢望川真君!” 现在他勉强能站起来自己行动了,沈言远道:“斗兽场的祭品不见了,魔将必定会派出众多人手搜查,你现在待在这里不安全,必须尽快出城。” 道理宋章也懂,可他示意两人看看他身上的伤势,苦笑:“我灵力尚为恢复,恐怕难逃出去。” 第175章 谢随云道:“再过几天归一宗就会派人来接应,在那之前你先躲起来。” 宋章问道:“望川真君,你们不和我一起吗?” 沈言远面无表情道:“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空照看你一个病患,你最好自己能躲严实别被人发现。” 谢随云给宋章留下一些丹药,一柄灵剑,还有一些遮掩身形容貌的东西,有这些在宋章只要不犯傻撞上魔将手里,都能安全躲过魔修搜捕。 宋章好歹也是个元婴修士,之前被抓只是对商队不设防被暗算了,一身本领还没使出来就被送到地牢里,隔绝灵力变得如普通人般。现在伤势好了大半,灵力也能使用,自保不成问题。 宋章捧着一堆东西站在树林里,突然对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大喊一声:“恩公,我还没请教您的名字!” 沈言远没理他,反倒是谢随云回头:“我们现在不方便暴露,倘若日后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那时你就知道他是谁了。” 离开树林后,沈言远凑近他调笑道:“阿云觉得到时再见我会是什么身份?” “自然是谢随云的道侣的身份。”谢随云偏头望他,唇边一抹轻笑,“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是吗?” “当然。”沈言远目光灼灼望着他,心头悸动。 谢随云的态度非常坚定,目光悠远好似能看到那个未来。他一直坚信有一天沈言远能光明正大和他站在众人面前,沈言远又怎会让他失望。 暗棋已经布下,这次的魔城就是最好的舞台。 届时这个大舞台上,不只有魔修,还会有正道修士,鬼修,三方齐聚。沈言远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他十年来辛苦的成果,他要向世人索取鬼修重新出现在修真界的机会。 他要打破仙门百家对鬼修的禁锢。 沈言远目光深远,脚底下的魔城内魔修还在如常干着手头上的事,一列列精兵在大街上巡逻搜查宋章的下落,无形的紧绷气氛蔓延开来。 风雨欲来。 第118章 支援 沈言远所惦记的鬼修和仙门百家此时正在赶来途中。 易华亲自前往归一宗将魔城的消息告知掌门, 掌门内心震动,急忙唤各位长老前来商讨办法。 易华就坐在掌门身边,一副主人家的模样看得长老心头火起。 长老质疑道:“掌门, 这可是鬼修,他的消息真的可信吗?再说了,倘若魔城真的存在,五行道宗又怎会没有消息?” 掌门严肃道:“这就是另一个大问题了,根据星衡阁掌门传来的消息, 五行道宗极有可能已经和魔修勾结在一起。” 长老瞠目结舌:“这, 这不可能吧!” 虽然双方都互相看不惯,可那是魔修,五行道宗的人还没昏庸到这个地步吧! 掌门将星衡阁掌门的来信传阅下去。 长老们一个个看完, 皆面色沉重。 “如果五行道宗真的和魔修勾结, 那可就太糟了。”一片寂静中, 有人喃喃道。 五行道宗是修真界四大宗门之一,若他们真的和魔修勾结,魔修得到的助力将超乎寻常之大,甚至仙门百家一些机密事件也可能已经泄密出去。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已经不只是五行道宗一个的问题,而是仙门百家共同的问题。每个宗门都会有自己的一些不传之秘, 如果被魔修知道, 那必会人心惶惶。 星衡阁在信中并没有写到这个消息也是鬼修帮忙证实的, 因此众人不知道鬼修在众多事情中都插了一脚, 质疑之声很快变成各种争吵。 有人说应该赶紧把这消息传出去, 也有人说现在是关键时期这消息得暂时瞒着, 以免修真界产生动荡,不利于对付魔修。 有人提议先去捉拿五行道宗的罪人, 也有人说应该先去攻打魔修。 众人各说纷纭,争论不下。 但无论是哪种想法,关于魔城都是一致认为它危害极大,必须铲除! 长老们都不是蠢人,自然能想到这魔城只要存在一日,那魔修的凝聚力就会越强,越不好打,得趁事态还不算最糟抢先铲除掉它。 易华坐在上首饶有兴趣看这帮老头面红耳赤争辩,有还没完全失去理智的长老眼尖看到易华在看笑话,刚到嘴边的话使劲压下,眼神示意大家停下争吵,硬邦邦道:“掌门,这里还有外人在,不如我们事后再议。” 掌门也觉得易华留在这里不妥,刚想要答应,易华已经笑眯眯说出口:“什么外人,说起来我也算归一宗的一员,这事我当然听得。” 长老怒斥:“休得胡言!你一个鬼修和我们归一宗有什么关系!” 掌门扶额,坏了,他好像还没把易华的真身份告诉大家。 易华道:“平时开会什么的我也坐在这里,怎么没有关系,你们不会还没认出我吧。”他特地把那张脸在众长老面前展示一遍,确保他们完完全全看清楚,“我是易华。” 易华?谁?长老们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大惊失色,谁?他说自己是谁? 易华这个人一百多年前加入归一宗,来历成谜,行踪神秘,甚少与外人来往,平日宗门重大事务他也只是坐在一边默默听着众人讨论,从不开口,存在感极低。 所以众长老一开始根本没把他和面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一长老捂着心脏,翻着白眼,快要被气死过去,其他人赶忙扶住他。 第176章 长老语气艰涩问掌门:“他说得是真的?” 掌门心虚地讪笑一下,长老手指气得颤抖指着他:“你!你!”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面对众人责怪愤怒的目光,掌门赶紧打哈哈扯开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他表情重新正色起来:“随云还在魔城内打探消息,我们必须尽快去魔城内支持。关于魔城这件事我们先派遣人前去支持,然后赵长老莫长老你们带人通知其余各宗。” “我会给星衡阁和问天阁传讯,让他们去纠缠住五行道宗,以免风声走露。” 掌门有条不紊把任务分到各长老头上,众长老严肃道:“遵命!” 待众人风风火火离开去办事,掌门长吁一口气,转身发现易华还支着下巴双眼明亮望着他,心一梗:“你还在这做什么?” 易华起身:“我在看真真是怎么威风啊。”他撩起掌门一缕头发,感叹道:“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掌门不知道他在惆怅些什么,冷冷拍掉他的手:“别碰我,之前你是不是操纵了我的精神?” 掌门直截了当问出来,眼神锋利得像一把刀直直插进易华身体内。 原先稀里胡涂的脑袋今日经长老们一问终于清醒了,不,也许不是长老们让他清醒,而是易华终于舍得解除精神操纵让他清醒了。 掌门警惕防备望着易华,这个人即使被他禁锢在落寂峰上百年没吞噬过怨气还是能轻而易举操纵他的精神,竟然悄无声息给他下了暗示。从前所有迷雾拨开,掌门才发现他带着一个鬼修去听宗门事务有多么不合理。 最恐怖的是掌门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被下了暗示。 易华撇撇嘴有点伤心:“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如果不下暗示你哪里肯带我出去。” 他竟然恬不知耻承认了! 掌门身子绷紧,眼里闪过怒火:“这就是你随意操纵我精神的原因?” 易华歪头,不理解他生气什么:“我只是出来走走,你带我去之前不是封闭了我的听觉和嗓子吗,我可什么都没听到。” 掌门怒火从心中升腾而起,深处竟还夹杂着一些无奈。他早该知道的,易华不一样,很多事情在他眼里没有善恶之分,只看他高不高兴去做。像现在掌门在生气,他却始终理解不了掌门到底在气什么。 从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掌门疲惫地闭上嘴,深深的无力感,他和易华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后只是冷漠道:“你后面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不然……”他话里未尽的警告之意已经很明显。 易华以为他已经不生气了,凑上去笑嘻嘻道:“我可不是来捣乱的,这沈言远好歹也是我的副使,我们鬼修也应该出一份力,功劳可不能全让你们归一宗夺了去。” 掌门一听这话立马反对:“不行!你们鬼修我信不过!” 声音一顿,似是发现自己态度过激了,掌门放缓声音道:“我的意思是,若看到那么多鬼修出现在众人面前,仙门百家估计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话说得委婉,易华却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深深望着他,脸上一贯的笑容消失不见,阴沉暴躁,不寒而栗,几乎是宣告式一字一句告诉他:“这次救援,我们鬼修必定会参加。” 他和掌门擦肩而过,留下一句话:“说到底,你还是对鬼修持有偏见。” 掌门张张嘴,想否认,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颓然坐回椅子,易华说得对,他或者说所有修士,始终抱有偏见。他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迄今为止他们遇上的鬼修就是残暴嗜血的模样,作恶多端,危害百姓,是必须铲除的邪恶。 谁能像谢随云一样毫不保留相信一个鬼修呢,即使在成为鬼修前,那是他的挚友。 掌门苦笑,有些羡慕谢随云的坚定。 即使掌门清楚沈言远是个好孩子,可在心底真的没有一丝忧虑吗。鬼修极易失控,如沈言远这般高阶的鬼修,若是失控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种忧虑在看到沈言远和谢随云的相处后转而变成肯定,掌门实际上是在赌,赌一个沈言远为了谢随云绝不会失控的可能。 事实证明,到现在为止,他这个赌还没有输。 沈言远是不同的,谢随云就是他的剑鞘,只要谢随云还在,沈言远就绝不会有失控那一日。 但易华和他手底下那群鬼修不是,掌门找不到除武力外任何可能约束他们的东西。 百年之前,掌门以为他会是能约束易华的存在,可易华用沉重一击告诉他不可能。 那一瞬间,易华不是易华,而是统领万鬼的鬼王。 所以掌门理智放弃感化他的可能,选择禁锢他,虽然现在这个方法也失效了。易华还是逃了出来,并且野心勃勃想率领鬼修重新出现在修真界。 掌门抿嘴,不行,他得注意一下,立刻写信慈悲寺那边请求他们支持。 佛修专克怨气魔气,届时攻打魔城有慈悲寺的大师们在他也放心一些。 以防万一,掌门还是亲自派长老前去查看,最后对方脸色凝重回来,在众人目光下点点头。 消息确认无误,是时候该联系各宗门了。 所有宗门几乎都收到来自归一宗的密信,有人震惊,有人紧皱眉头,有人怀疑消息真实性。修真界底下已经暗潮涌动,值得一提的是,五行道宗被众人默契排在外面,隔绝掉他们的消息。 第177章 星衡阁和问天阁众人整装待发,精神抖擞出发五行道宗。 归一宗,掌门也已经清点好人数,看着底下朝气蓬勃的各弟子,高声道:“铲除邪恶,我辈当拼尽全力,出发!” “是!”齐整的应答声震响天空,回荡。 归一宗只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守着宗门,其余皆出发魔城。洛苍剑尊还在闭关,掌门不好打扰,只给他留下一道灵讯,里面清楚写着缘由。 而另一边,易华高兴出去,携带怒气回来,吩咐右将军前来面无表情道:“把左将军放出来,你们一起随我去魔城。” 右将军身体一僵,眼底浮现挣扎和不甘,最后归为沉寂:“遵命。” 易华站在黑压压的鬼修最前头,心头那股怒意仍旧无法消去。 真真,等着吧,我会向你证明你是错的。 第119章 魔尊 为了不惊动全城的魔修, 沈言远和谢随云两人没有选择正面交锋。魔修一列一列经过盘查询问,一支商队不巧被盘问到,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吓得瑟瑟发抖,倒豆子一样把祖上十八代全都抖落出来。 好在最后魔修判定他们与此事无关,挥挥手让他们赶紧滚。 沈言远两人隐在围观人群中,看魔修重点搜查客栈,饭店这些鱼龙混杂之地, 对视一眼, 悄悄消失在人群中。 距离斗兽场开启还有三天时间,在那之前魔修若是找不到祭品,将会迎来全城魔修的不满和魔尊的斥责。魔二作为主要负责关押祭品的魔将, 也会颜面尽失, 被其它魔将嘲笑。 越是临近斗兽场开启的时间, 魔修搜查力度越大,日夜不歇地搜查,同时出城的大门也被关闭。欲出城的魔修和商队有所不满,但不敢说出来,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搜查的魔修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一点小事都有可能引爆他们。 出乎意料的是, 魔二作为当事人一直没出面, 而就在斗兽场开启的前一天, 魔修仿佛得到什么命令, 所有搜查队伍全都退回魔将府中, 结束了搜查。 魔城居民面面相觑, 不敢相信还没找到祭品搜查队就放弃了。 “不是,就这么放弃了?那斗兽场赢的人有什么奖品?” “老子期待这么久就是想尝一口修士的血的味道, 结果现在告诉老子祭品丢了!” “不会是魔二将军他自己独吞了吧?” 有人生气,有人质疑,有人抱怨。不用想都知道其中必定有人浑水摸鱼。 沈言远坐在窗边,低头看下面激愤的魔修,手里的茶杯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随云道:“搜查队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看来魔二还留有后手,就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沈言远道:“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不要出头等待易华和掌门他们前来就行。” 斗兽场开启那日,所有魔修都会聚集在一起,特别是还没碰上过面的魔将和魔尊,暴露的风险太大,他们还是得在那之前尽快离开。 归一宗和易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至今仍未有消息传进来。 易华应该不会故意拖延时间,也许就在这几天了。 斗兽场开启是一件大事,两人在前夕就感受到那种不同寻常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狂躁,兴奋的气息,来来往往的魔修蠢蠢欲动,一点就着。 他们一路走过来已经看到好几起暴力事件,往往是两个魔修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立马就像火星掉落在枯草堆上,一下子燃烧起来,然后带动周围的魔修,斗殴的火势越烧越大。 沈言远就站在旁边,看执法队的人匆匆赶来,熟练地分开众人,一击打晕还想冲上去的闹事魔修,将他们通通带走。 沈言远若有所思。身边谢随云拉拉他的手,沈言远回过神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微笑道:“没事。” 他们并肩离开吵吵嚷嚷的人群,与一名样貌平凡的魔修擦肩而过。 那魔修面色如常走过一段距离后回头,淡淡道:“找到了。” 真正到了斗兽场开启那天,沈言远和谢随云醒来时,大街上已经变得空荡荡。 循着声响走去,一座庞然大物矗立在他们面前。这里现在是全魔城最热闹的地方,形似前世古罗马斗兽场的建筑内容纳了十来万魔修,这些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资格坐在斗兽场内观战的魔修。 而剩余那些只能不甘地环绕在斗兽场外,天上飞着,墙上趴着,树上爬着,好似蚂蚁将这一方天地挤得满满当当。 所有人双目赤红,用最大的声响欢呼着,吶喊着,兴奋得额头开出青筋,汗珠滑落脸颊也舍不得去擦,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场上的赛事。 沈言远和谢随云两人竟然找不到地方下脚。 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溢满空间,刺激着人们的每个感官,挑弄着他们的好战神经,激发最原始的对生命与死亡的尊崇和渴望。 两人废了好大劲才从密密麻麻的魔修中找到一个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与其它魔修挤在一起。 沈言远的眉毛从落地开始就没松开过,周围的吵闹声,那些魔修的汗臭味,粗俗的话语,粗鲁的动作,每一样沈言远都不能忍受。 他使劲搂紧谢随云让他贴紧自己,小心地在周围支起一个屏障隔绝开所有难闻的气味和吵闹声。 倘若只有沈言远自己一个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谢随云也在,沈言远受不了他身上沾染上别人的气息。 第178章 他以一种全然占有的姿态将谢随云圈在怀中,旁边的魔修激动地喊完后感到口渴休息一下,正好瞥见两人抱在一起,心里恶寒嘀咕道:“腻腻歪歪,恶心死了!” 沈言远两人来之前都变幻过容貌,此时两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引人注目。 谢随云听到这一句,耳垂有些发红。而沈言远视线扫过魔修一眼,令人后背发凉。 好像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警铃在脑内疯狂震动,魔修识趣地闭上嘴。 场内如今是两名元婴期魔修在争斗,看上去他们在魔修内颇有些知名度,底下的观众疯狂大喊他们的名字,给他们加油。这些声音铺天盖地,像是兴奋剂点燃了场上两人内心的血腥,他们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扭曲笑容,鲜血在他们脸上开出血红色的花。 同时他们下手愈发狠戾,几乎每一次动手都能从对方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这是最原始的血腥的美学盛宴,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叫好声也越来越大,脸上浮起一层兴奋的红晕,眼里甚至留有红血丝。 他们的情绪跟着场上的人跌宕起伏,恨不得代替他们亲自上场。 最后两人以一死一重伤的情况结束战争,观众们唏嘘一片,也不知是唏嘘他们的下场还是唏嘘竟然还有人活下来,没让他们看到最精彩的结局。 这还只是斗兽场的开始,四大魔将和魔尊还未到来,场上已经血流成河,各种不同魔修的残肢,碎肉掉落在场上无人清理。 谢随云紧蹙眉头,这种纯粹的杀戮让他接受不来。 沈言远附在他耳边道:“不想看就别看了,我来看就行。” 谢随云眉头松开一些,笑道:“我没那么脆弱。”修士手上哪有没见过鲜血的,谢随云只是不喜杀戮,不是不能看。 斗兽场的第一天,从天亮等到天黑,魔将和魔尊都没出现。 围在斗兽场周围的魔修没有魔将和魔尊看着也能自娱自乐,场上的厮杀就没停过,魔修们叫得嗓子都哑了。 看来他们都习惯第一天没有大人物出现。 斗兽场通常会开启三天,第一天过去,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场上一天一夜没停的厮杀终于暂停一段时间。 沈言远若有所感,他抬头看天边,五名魔修凌空而来,最前面那人坐在了斗兽场最顶端的位置上,其余四人在他下首落座。 从这五人出现那一刻起,斗兽场出现诡异的寂静,所有人恭敬地低头迎接王的到来。而等到魔尊落座后,现场又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魔尊手抬起,全场声音再次消失。 所有人目光狂热地望着这位极有可能带领他们走上巅峰的王,沈言远和谢随云混在其中,目光同样望着他。 和周围人激动的神情,两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无论是沈言远还是谢随云都惊愕地望着台上的人。 “怎么是他。”谢随云冷淡的脸上浮现惊异。 沈言远目光沉下来,一眨不眨盯着魔尊。 在两人的视线中,魔尊赫然长着一张和易华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是易华?”谢随云转头问道。 沈言远紧皱着眉头:“不确定,他们模样相同,气息也相似。” 可是不应该啊,这十年来易华一直安生待在鬼灭生内,沈言远是看到的,并且每次他去找易华他都在。 他们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会有人既是鬼王又是魔尊吗? 这个消息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冲击力,两人收敛心思全神贯注观察场上的人。 魔尊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待众人都安静下来后,他道:“继续。” 声音淡淡而有威严,清清楚楚传到场上每个人的耳朵里,足见其修为深厚。 随后魔尊不发一言,手支着脑袋看着场下厮杀继续,沈言远明显从他身上看到百无聊赖的情绪。 他越观察,内心惊疑感越深。 魔尊的每一个微表情,小动作,都和易华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是他身上传来的能量波动又不同,让沈言远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易华。 “溯,帮我探查一下他的情感构成。”沈言远暗中传音溯。 溯得到指令后立即分散灵须往王座上的人探去,末了回来道:“他的灵海内很狂暴,我的灵须刚进去就被绞断了。” 这一点又和易华有着不同,易华的灵海虽说也不平静,但总体上来看还算是平和,没有狂风暴雨,波涛汹涌。 一个人的容貌身形可以造假,但灵海绝不可能。 沈言远不认为一个人的灵海会在短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再有一个原因,魔尊是在几十年前出现的,而易华几十年前还被囚禁在归一宗,所以魔尊和易华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那魔尊到底是谁,他为什么顶着一张和易华一模一样的脸,就连神态也和易华相似,他和易华到底是什么关系。 种种疑问盘旋在心间。 也许是沈言远的目光太过专注,下一秒,王座之上的魔尊眼神就和他对上。 第120章 厮杀 沈言远心脏狠狠收缩, 但他没有挪开视线,反而像周围的魔修一样装作狂热憧憬地望着魔尊,脸上是炙热的笑容。 他的心脏怦怦跳, 果然,魔尊只静静看了他几秒,就把视线挪开。 第179章 沈言远心里松了口气,以防万一,他仍然保持刚刚那副表情不变, 等过一会后确认魔尊不会再注意到这边, 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沈言远神色凝重,魔尊光是那一眼,无形的威压就横扫而来, 迫使人屏住呼吸。他看不清他的修为, 但可以肯定其的实力在他看到过的人中绝对算的上数一数二, 不下与洛苍剑尊和五行道宗那位老祖。 又是一劲敌。 五行道宗知道自己究竟养出了个什么怪物吗。 上座那五人没有丝毫要动弹的的迹象,敌不动我不动,沈言远两人隐在人群中静静观察场上局势的变化。 他们发现,四大魔将之间关系果然不太好,魔尊不发话,他们便在底下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打着机锋。同时魔将也是绝对臣服于魔尊, 若他们声音大一点吵到魔尊, 魔尊一皱眉他们立马噤声。 场上的人因为他们的到来气氛愈发狂热, 一招一式不要命的狠劲, 用生命给上位者表演。如果能得到魔将一句罕见的夸奖, 他们更加兴奋, 感激涕零势要为魔尊和魔将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言远和谢随云在癫狂的人群中格外冷静, 显得格格不入。 谢随云轻声道:“莫怪人们说魔修和修士不一样,在场这些魔修也是由修士过来的,可在他们身上一点也看不出过去所接受的教导的影子,和过去判若两人。” 他眼睛盯着场上厮杀的,宛若未开智野兽的魔修:“野蛮,易燥易怒,享受杀戮。” 沈言远道:“入魔后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保证自己的神智不被扭曲的,更多的人在发现反抗无能,破了戒后会自甘堕落,自发埋葬人性。其实在这一点上鬼修和魔修倒是挺像的,不过一个是被迫,一个是主动。” 谢随云偏头看他冷然的侧脸,很想问他一句,那么你呢,为了不被怨气侵蚀,你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沈言远久未闻谢随云应声,转头去看,一下子撞入他复杂,心疼的眼神中。他稍微思索一下便知道谢随云在想什么,失笑:“我和他们都不同。” 他牵住谢随云的手,温热的触感传达至谢随云心里:“压制怨气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他轻描淡写将自己所遭受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痛苦一笔带过。 他不会告诉谢随云自己曾经有多少次差点控制不住杀戮的念头,也不会告诉他为了锻造出身体遭受的三十六次凌迟般的抽筋剥骨,更不会告诉他自己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蛊惑他的话语。 这些痛苦明明只要放弃谢随云就能消除。 可他偏偏不。 他不怕千刀万剐,不怕理智与情感焦灼拉扯,每分每秒都处在煎熬地狱。 他要谢随云,他要谢随云的很多很多爱。 只要谢随云爱着他,痛苦也能化为蜜糖。 时间已经过去半日,沈言远两人看见看台上一名魔将突然起身,走到魔尊跟前说了些什么,魔尊稍感兴趣地坐直身子,点点头。 旁边的魔修交头接耳:“魔二将军怎么突然起身了,莫非是有什么新的玩法?” 一味的厮杀看多了难免腻味,所以当赛程进行到一半时,总会有魔将想出新的点子来活跃一下气氛。这回是魔二,公认的除魔尊之下的最强者,魔修们都存满期待。 沈言远却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和谢随云试图慢慢往后退出此地,但身后魔修拥挤得密不透风,且上面魔尊和魔将放眼下来能将下面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两人不能使出其它办法退出去,一时竟僵持在原地。 沈言远的直觉不是空穴来风,高台上魔二一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后声音传至整个斗兽场。 “这次斗兽场的额外活动是,找出潜藏在魔城内的修士,谁抓到他们就归谁了。” 一句话掀起千层浪,沈言远和谢随云的心重重沉下去,原来魔二打的是这个主意,找不到祭品就干脆让全魔城一起来找,只要找到了,那么这个修士就是属于他的了。这种巨大的诱惑,无论是哪个魔修都抵挡不住。 斗兽场一瞬间像水溅进油锅里炸开来,沈言远能清晰听到旁边魔修咕噜一声,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 连高台上其余三位魔将脸色也一变,稍微正色起来,脸上闪过贪婪之色。 他们可都听说了,包括被救走的祭品,城内估计一共有两名修士,甚至可能更多。毕竟魔二地牢里那群魔兵不是吃素的,能在魔二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铲除百来名魔兵将人救走,且那群魔兵死不见尸,只依靠一个人的力量不大可能。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只有一个人,那也说明必定是个高阶修士,那血肉里蕴含的精血会更加美味,力量更加充沛。 魔将里的魔七舔舔嘴唇,已经按捺不住心思,蠢蠢欲动。 魔十一是个壮硕汉子,说话粗声粗气,大大咧咧:“魔二你竟然肯把嘴里的肉让出来,这可不像你的做事风格。” 魔二笑容如常:“图个乐子罢了。” 魔十一撇撇嘴,谁不知道你才是魔将中最贪婪那个,更何况这次还是高阶修士,你有这么好心? 怀疑归怀疑,魔将们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底下斗兽场,已经没人再去观看场上的人已经厮杀成什么样,他们神色癫狂,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要找到修士! 第180章 不知是谁先开始动手,等到反应过来时全场已经混乱一片,无论认不认识,魔修们已经打成一团。发疯似攻击对方,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是不是你,你是不是隐藏的修士!” 这是一场放纵的狂欢,主角已经从斗兽场上的人变成了所有魔修。 有人抓住机会揪住身边的人一顿打,有的人则机灵地跑开去寻找潜藏的修士。 前者意图未必是在修士身上,只是为了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拼搏厮杀,发泄心中的暴虐。 而后者大多是高阶魔修,对修士的精血垂涎三尺,不屑于在周围的魔修上浪费时间。 沈言远和谢随云混在后者中,不算醒目。 身边魔修疾驰而过,两人没跑多久,大概估算一下已经跑出魔尊和魔将视线范围之内后,就近躲进一个小巷子里。 两人屏息看着外面不断有魔修经过,默契对视一眼:“走!” 城中除了沈言远两人,还有宋章一个修士。沈言远和谢随云现在得先去找到他,以免他被魔修抓住。 城内如此大动静,每一条街道都有魔修在搜查,两人只期望宋章能藏严实点,不要那么快被找到。 还有归一宗和鬼修那边,两人找了一段距离,沈言远就停下,抬手接住无人察觉,飞速而来的怨气,夹裹着信息。 神识探进去,是易华,他们离魔城还有半日距离。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必须还要坚持半日。 沈言远道:“还需再坚持半日他们就可赶来,我们找到宋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谢随云点头。 宋章运气有点差,他本来躲得好好的,就被几个魔修一起找到,眼神贪婪狂热,齐齐拿出大刀追杀他。 宋章气喘吁吁,他身上的伤还未完全痊愈,灵力也还在缓慢恢复。为了躲避魔修更是耗尽吃奶的力气,更绝望的是,无论他跑到哪个方向,总有魔修突然窜出来。 见到他眼睛一亮,像一条饿极了的大狗好不容易看见一块肉骨头。实际上宋章此时在魔修眼中也的确就是这个形象。 宋章像只乱窜的苍蝇,接连不断的魔修打乱了他的思考,吸引而来魔修越来越多,很快他身后就乌泱泱缀了一大群。 他脸色苍白如纸,灵力艰难运转,马上就要耗尽。 快点,再快点! 宋章心脏重重鼓动,疯狂为身体运输着能量。他丝毫不敢停下来,因为停下来的可能就是被魔修抓到,分食殆尽。 可是体内经脉传来针刺般的疼痛,他明白这是灵力已经一滴不剩,身体不堪重负在向他发出警告。 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 宋章不甘地闭眼,不管他如何不想,他的速度已经放慢下来,四肢如同灌铅般沉重。他甚至已经能嗅到身后魔修的恶臭血腥味,耳边传来他们的狞笑声。 只差一臂距离,他就要被抓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凌厉风声从耳边掠过。宋章睁眼,两人迎面而来。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宋章热泪盈眶,好似疲惫的旅人终于看见终点,热意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体内骤然迸发出一股力量使他突兀有了力气奔向两人。 沈言远没看见宋章是多么感恩他们的到来,他眉眼沉静,身后铺天盖地的怨气蓄势待发,齐齐冲向宋章,准确地说,是宋章身后的魔修。 没耗费多大力气,那些魔修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全被包饺子一样包进浓稠黑雾中。 球状黑雾内不时有拳印,脚印,想来是里面的人在挣扎,但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黑雾,只能无奈被消化干净成为怨气的力量。 谢随云一把扶住宋章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沈言远一起带他离开。 这一片大街上声音瞬间消失,魔修好似原地蒸发掉一样。 “咦?”有人注意到这边,声音充满趣味,“有趣,这是又被逃掉了?” 第121章 魔七 事实证明在魔修倾巢而出的情况下, 即使是沈言远两人也躲得比较匆忙,更何况还带着一个灵力耗尽的伤员。 沈言远看不下去宋章紧紧抓着谢随云不放,直接拎过他的衣领。 宋章敏感察觉到他情绪不高, 乖巧地一动不动,生怕沈言远一个心情不好就把他扔下去。 “阿云,我们去城门那边。”沈言远道。 魔修大部分都在城中活动,城门那边暂时数量较少。三人去往那边也能更好地与救援队伍会合。 谢随云没意见。 但事情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就在三人躲避魔修,专心致志赶路时, 身后一道凌厉攻击夹杂着爆破声气势汹汹袭来。 “危险!”沈言远和谢随云立即察觉到, 侧身闪避。 那道攻击从三人中间贯穿过去,狠狠撞击在路旁的房屋上,房屋轰然倒塌。 而沈言远三人齐齐看向攻击来的方向。 “你自己在附近找个地方躲好。”沈言远把宋章放下, 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来人。 宋章使劲点点头, 他明白自己在这是个拖累, 连忙躲到附近的小巷子里紧张看着局势发展。 来人身材高大,壮硕肌肉在衣衫下鼓鼓囊囊,怒目圆睁,发须粗硬。他的声音好似洪钟,一开口就震得人晕眩:“没想到竟被我先找到了。” 沈言远两人警惕望着他,这张面孔有些熟悉, 在不久前的斗兽场高台上曾见过。 第181章 来人正是四大魔将中的魔七。 他狞笑一声, 眼前两人似乎已经被他收入囊中逃脱不得。魔七在发现有一片地方格外清净时就发现不对劲, 拜魔二那个小游戏所赐, 现在整个魔城没有一处是不吵闹的, 因此也衬得这片地方特别不正常。 空气中干干净净, 攻击者没有留下一丝气味。 但魔七还是凭借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经验嗅到不寻常的气息,这里面既有修士的清正之气, 又夹杂着一些令他本能不悦的气息。 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方才恍然大悟,这分明就是鬼修的气息。 魔七嘿嘿一笑,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不怀好意道:“没想到一个修士竟然会和鬼修搅和在一起,你们修士不是自诩清高,不屑于和我们这些邪恶同流合污吗?” 他没等两人回答又道:“难怪可以从魔二手下将人救走,原来是鬼修,恐怕这魔城不仅没有限制你的实力,反倒让你如虎添翼吧。” 他的眼睛直视沈言远道,眼底是好战之色,周身的肌肉微微颤抖,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让我来看看你们有多少本领。” 话音刚落,早已有所准备的两人瞬间和他缠斗在一起。 魔七没有兵器,他依靠的是自己一双被练到金刚不坏的手。掌风赫赫,强劲风声隔着距离都能刮伤人的皮肤,只是一痛,鲜血就渗出来。 他不愧为四大魔将之一,身法是和他躯体不符合的灵活,即使面对沈言远和谢随云的同时围攻也丝毫不乱,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见招拆招。 沈言远被识破身份后也不再藏着掖着,他要尽快解决掉魔七,以免引来更多的魔修。 怨气涌动出来好似某种异兽的黑色触手,粗壮如腕,扭动着身躯从四面八方锁住魔七的行动路线,齐齐冲向他。 在几十条黑色触手中,沈言远肃目而立,此时伪装的面容上尽显肃杀之色,杀机四溢。他被怨气拱卫在中间,好似信徒小心翼翼对待它们的神明。 魔七咧嘴一笑:“来得好!” 他的掌化刚为柔,在怨气冲过来时顺势收回胸前,手腕翻转,又剎那间化为锋利掌风一掌切断怨气。掉落下来的怨气跌落地上,变成气体消散在空中。 沈言远双目一凝,那些被切掉的怨气再不能回到他体内。魔七的双掌似乎能切断怨气与他的联系。 魔七泰然自若,蜂拥上来的怨气好似被他当成训练的对象,一掌,一拳,游刃有余躲避开怨气的攻击并且斩断它们和沈言远的联系。 他这边如鱼得水,谢随云望川剑拔出,剑随身动,剑光宛若天边流星带着无法忽视的力量悍然攻向魔七。 魔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也很不错。” 别看魔七现在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实际上他要一心二用,留心沈言远和谢随云的攻击。这两个人比他过去遇见的任何人都要奇怪,一个修士,一个鬼修,竟然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都能心领神会,完美地接下下一招。沈言远的怨气刚攻击完魔七的下盘,下一秒谢随云的剑招已经袭向面门。 魔七如果不抱着万分警惕,恐怕还真会被这两人伤到。 三道身影在空中高速移动,化为三道光芒。宋章站在地下拼命睁大眼睛,全神贯注观察他们的动作,也只是勉强跟上而已。 魔七狞笑着重重一掌击在出剑来不及收回的谢随云胸口,谢随云闷哼一声,强劲的力道渗入他的五脏六腑,痛苦地损伤他的内脏。 谢随云连连后退,沈言远赶紧瞬移到他身后接住他,紧张道:“阿云!” 谢随云嘴边渗出一缕夺目的鲜血,沈言远双眼赤红,浑身气息暴涨。 谢随云随手抹去血迹:“我没事。”他站直,体内伤势在闷痛,但他面上一如往常,眉目坚毅,除了苍白的脸色外看不出他受了不轻的伤。 “再来。”他道。 望川剑夹裹着一往直前的无上剑意呼啸而出,魔七正视起来,他能感受到这一击中蕴含的威力1,同时还有一点熟悉? 剑锋已经来到面前,魔七暂且抛开这一点疑惑,痛快地迎战。剑气与掌风碰撞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火花四溅。魔七的掌堪比冷冰冰的坚硬兵器,和望川剑对战在一起一时也不见得逊色几分。 魔七打起架来很疯,但面前这两人也不逞多让。他们面容如出一辙的冷静,但行动间总能隐约窥见一丝疯狂。 他头侧过一寸,谢随云的剑擦脸而过,冰冷的寒气刺伤了他的脸,透过伤口深入血肉中。他受了伤,但手掌也击穿了谢随云肩膀,鲜血汩汩而出。 谢随云眼都不眨一下,手腕一转,望川剑蓦地回首横在魔七脖颈上狠狠一划! 沈言远紧随其后,怨气缠住他的脚踝,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放大。魔七双目睁大,直接被一拳击飞,沉重的身躯穿透层层墙壁才最终停下。 烟尘飞扬,沈言远和谢随云会合在一起,居高临下望着模样狼狈的魔七。 他们已经对战一段时间了,魔七的难缠程度超乎他们想象,凭借两个人的默契配合竟然都无法将他瞬间拿下,只能耐心地和他耗。 双方都在伺机而动,等待对方露出致命破绽,好一击毙命,结果双方都出乎意料的滴水不漏。 第182章 时间久了,魔七自然有点着急,出手更快更狠。 像沈言远想尽快拿下他以免引来更多魔修一样,魔七也想在其它魔将发现之前擒住两人,好到魔尊面前邀功,在同僚面前炫耀。 他一急,两人自然发现,对视一眼,借着身形遮蔽同时出手,才有了刚刚那副场景。 魔七瘫倒在一堆狼藉中,重重咳嗽一声,粉尘从身上抖落,面上挨揍的那一边已经没有知觉。 沈言远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黑雾蔓延如潮水般涌动着漫过魔七的脚边,膝盖,肩膀,最后是头部。 魔七挣扎着想起来,但这些黑雾带有某种黏性般,牢牢黏住他的身体,让他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格老子!”魔七狠狠啐了一口,身形无法移动,连体内的魔气也在疯狂流出体内。 魔七很不可置信,但事实告诉他,他好像栽在面前这两人手里了。 脖子上的剑伤不小,划开了半边血管,鲜血大片大片流出,偏偏震惊过后突然发笑,笑得猖狂,眼泪都出来了。 沈言远站到他面前垂眸问他:“你笑什么?” 魔七笑容不变:“我知道那小子是谁了。” 他的笑容恶劣,仿佛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神色兴奋,紧紧盯着沈言远的眼睛肯定道:“那个是洛苍剑尊的弟子对不对。” 沈言远没有回应。 魔七笑容咧得更大:“没想到洛苍剑尊那个宝贝徒弟竟然会落到我们这里。”他的瞳孔因极度兴奋而放大,黑色的瞳仁占据了一半的眼球,显得诡异怪气。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他似是喃喃自语,表情又是狂热又是不甘。 沈言远一脚踩在他脸上,放慢速度重重碾了碾,一字一句警告道:“别打他的主意。” “恶心。” 冰冷的话语没能浇灭魔七心里的火焰,他的瞳孔开始涣散,但脸上还带着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太好了……如果抓住他……魔尊、魔尊的计划……”他没能说完,就一口气咽下,彻底没了声息。 怨气任劳任怨地吞噬着他的身体,消化后转化为怨气补充到沈言远体内。 沈言远垂眼,魔七死是死了,但他没说完的话总让沈言远觉得很在意。谢随云的身份暴露,不用想都知道在魔城内会有多危险。他的身份特殊,恐怕魔尊也会亲自下场抓住他只为了让洛苍剑尊,或者说仙门百家投鼠忌器。 谢随云就是一件极好的护身符。 眸子里的暗色一闪而过,他回到谢随云身边扶住他,担忧道:“阿云,你还坚持的住吗?” 谢随云摇摇头:“我没事,赶紧走吧。” 同样听到魔七的话的他内心升起一股危机感,若不再走恐怕真的会成为人质。 两人带上宋章前往城门处。 而魔城外,掌门惊叹地看着这座耸立在边境苦寒地区的高大城池,忧虑凝重。 第122章 出发 率先前来的只有归一宗和鬼修, 而其余宗门还在路上。 掌门看着巍峨的城池,心里庆幸他们发现得早,还没有造成大祸。 城墙之上, 一队魔修碍于职责无法去斗兽场观战,无奈在此巡逻。 几名魔修坐在一起闲聊。 “哎,我也想去斗兽场玩一玩。”魔修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另一魔修也叹气:“谁不是呢,整个魔城就我们孤零零守在这,一点意思都没。” 今日魔城内不知是有什么活动, 整个魔城一瞬间活了起来, 热闹声不断。不用想也知道那些魔修肯定很兴奋,对比自己,简直惨不忍睹。 守城门在这几日是个特别无聊的活动, 魔修们没想到会有人敢轻易来犯, 所以当有人不经意间瞥到城池之下不知何时靠近的队伍时, 倒吸一口凉气,拼命拍打身边魔修的肩膀。 魔修不耐烦吼道:“你干什么!” 却发现那人看着城池下方面色惊恐,魔修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嘶!魔修当即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信号灯准备释放。身后,黑雾已经悄然爬上他的肩膀扼住他的喉咙。 魔修惶恐瞪大双眼,没等他明白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黑雾已经干脆利落收紧一扭, 结束他的生命。 与此同时信号灯从他手上掉落, 沉入黑沼般的怨气中吞噬干净。 他的同伴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到, 不安地后退两三步, 张嘴就要大喊。一柄剑穿过空间而来, 寒光凛凛,直直插入他的心脏。 沈言远已经站在城墙上, 垂眸望底下的救援队伍。谢随云也收回长剑,与他并肩而立。他们身后,巡逻的魔修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已经全被歼灭,至死脸上还是惊恐不安的神情,扭曲的脸色,瞪大的双眼。 事不宜迟,两人打开城门让底下的人进入魔城中。 “弟子见过掌门。”谢随云恭敬拱手道。 掌门摆摆手让他无需多礼,一双锐利的明目扫视魔城中的内景:“魔城竟然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他的话语满是庆幸,他见多识广,自然是看出魔城已经和普通的城池没什么两样了。 能把暴虐野蛮的魔修驯服得如同正常人般,掌门不得不感叹这位魔尊的厉害。 他让谢随云先下去疗伤,和跟随来的长老们商讨一下如何才能将这座城的魔修一网打尽。 第183章 魔城内十几万的魔修,他们带来的人远远不够,大部队还在后面,他们要在大部队到来之前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而易华同样找上沈言远。 “怎么样?”他问道。 沈言远道:“除开四大魔将和魔尊,其余人不足为惧。” 易华问道:“那魔尊实力相比我如何?”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在他看来,魔尊不过是几十年前才出现的人物,他还不放在眼里。未料沈言远却复杂望着他。 “嗯?”易华惊奇问道,“难道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沈言远道:“这个问题,恐怕得你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他避而不谈,易华更加好奇了:“什么意思?魔修中竟然真的能出一个能看的人物?” 沈言远探究地望入他的眼底,似要看清他所有情绪,不漏过一丝一毫:“那个魔尊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易华瞳孔一缩,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让沈言远更加疑惑。 易华气息骤然一变,变得危险至极,他说话都急上些许:“你确定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是。” 沈言远观察完易华的反应,确定他和魔尊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他那些下意识的反应骗不得人。而且,他沉思,易华的模样不是震惊有人与他长得相似,反而是迫切想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 沈言远突然有个念头,也许易华也在找这个和他长得相似的人。 那么这会不会与十年前他要求他和左将军要找的那个人有关?沈言远没忘记当初那个无疾而终的任务,那个隐在背后的人只是靠着一道傀儡,就能重伤左将军,实力让人忌惮不已。 沈言远至今想来仍感到心惊。 如果那个人是魔尊的话,有这种力量似乎不足为奇,沈言远想到斗兽场上那淡淡一瞥,藐视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易华沉着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召来右将军道:“你和右将军就负责清除这些魔修吧,我去去就回。” 他消失在魔城的街道上,右将军友好对沈言远道:“合作愉快。” 沈言远眯眼:“合作愉快。” 一来一往间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默契。 并没有因为来到魔城而放过关注易华的掌门在右将军离开后,走过来问道:“不知易华是去了哪里?” 沈言远道:“大概是去找魔尊了。” 掌门唬一跳,声音也带上急切:“他自己一个人去找魔尊?简直胡闹!” 沈言远望了眼他身后,归一宗的弟子和鬼修之间泾渭分明,归一宗的人单方面没给个眼神给鬼修,而鬼修的目光则如狼似虎,垂涎地望着这群修士,依依不舍,渴望又可惜。 若不是有右将军压着,他们也许还真能不怕死地扑上去。 李紫娇被这群鬼修望得恶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下仍动作不停利索地给谢随云包扎伤口,嘴上还抱怨道:“这群鬼修,真想一剑戳死他们。” 眼前就是师门一直教导的邪祟,众弟子腰间那柄剑都蠢蠢欲动,他们努力不看那边,不是嫌恶,而是害怕自己忍不住一剑过去将鬼修就地正法。 李紫娇说完才反映过来谢随云的挚友现在也是鬼修,慌乱解释道:“不好意思,谢师弟,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随云摇摇头:“没事,鬼修之前的确就是这个形象,你没有说错。” 他目光放到对面,沈言远已经走过去一脚踹翻那群用垂涎眼光看着这边的鬼修,轻轻一笑,似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李紫娇失神望着谢随云这一瞬间展露出来的柔软笑意,谢师弟那张脸本就长得惊为天人,往常冷淡如高山冰雪才勉强挡下那些思慕他的人,若是被那群人看见谢师弟现在的笑容,岂不会更加疯狂? 她不由得庆幸,幸好谢师弟现在这笑只有她看见,想来还有点美滋滋的,谁会不喜欢美人呢。 哦,不对,还有人看到了,或者说谢师弟是专门冲着那人笑的的。李紫娇默默看过去,沈言远在朝着这边微笑。 两人眼里只有对方,嘴角边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李紫娇莫名觉得有种饱腹感,自己好像不应该在此地。 她好奇看多两眼沈言远,这就是谢师弟的挚友吗,看起来和那边的鬼修真的不像同一种人,难怪掌门和洛苍剑尊也会相信他。 沈言远走过来,李紫娇自觉退下。沈言远坐到谢随云旁边,手掌覆上他的伤口处:“还好?” 谢随云道:“小伤,待会就能好了,不影响行动。” 沈言远亲眼见过那几处伤口,血染红了白衣,怎能不知道谢随云是在安慰他。他没有拆穿他,只是轻轻摩挲着,道:“嗯。” 他们坐在一起小声说了会话,旁边的归一宗弟子灼心挠肝,时刻关注这边,想知道沈言远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能让谢随云一直在笑。 “我还没见过谢师兄笑得那么开心。”半晌后有人酸溜溜道。 周围的人都沉默,何止啊,他们就没看见谢师兄笑过。说起来都让人心酸,谢师兄入门那么久,竟然没几个人能让他展露笑颜。 所以当谢随云一直在和沈言远谈笑时,这群人一边舍不得把眼睛从谢随云脸上挪开,一边又疯狂嫉妒能让谢随云对他笑的沈言远。 第184章 宋玉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他双眼嫉妒得发红望着谢随云从来都吝啬于人的笑容不要钱一样笑给沈言远。 后脑勺突然一巴掌拍来,宋玉猝不及防被打,恼怒转身:“是谁……小叔?”语气由愤怒转为惊疑。 宋章负手站在他身后,没好气白他一眼:“你看什么呢,再看也不是你的,别惦记了。” “小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宋玉问道,随后不高兴反驳,“小叔你说什么呢!” “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宋章直接戳破他,“和你父亲一样,以利益为重,若不是望川真君他地位超然,你恐怕也不会追得那么紧。” 宋玉脸皮青一片紫一片,宋章的确说对了,并且因为辈分问题他还不能顶撞,只能乖乖任由他责骂。宋章也算是宋家的天才人物,宋玉对他还是有几分尊敬的,对于他的教导,再不甘也只能咽下。 两队人马进城后没有休整很久,因为已经有魔修跑到这边来了。 那魔修看见两队人马齐刷刷看过来,被兴奋支配的大脑后知后觉冷静下来,动作也迟疑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修士在这里? 这个疑问还没问出口,他的视角天旋地转,还望见了自己的身体,脖子以上一片整齐的切口。 我的头呢? 他最后的疑问是这个。 出剑的是归一宗弟子,这魔修突然跑出来把他们吓了一跳。而鬼修则偷偷摸摸释放出怨气把魔修的尸体拖近消化掉。 谢随云对掌门道:“掌门,现在全程魔修都在抓捕修士,恐怕很快就会注意到这边,我们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掌门也同意这一点,他将跟随而来的弟子分成十人一组的小队,嘱咐他们互相帮助,如果有性命危险就摔碎玉佩,感应到的长老们自然就会去救援。 他看了眼旁边的鬼修,还偷偷道:“也要小心那些鬼修。” 掌门还是不放心这群鬼修,他无数次拒绝易华,易华却还是死皮赖脸跟来。鬼修的不确定因素太大,即使现在有右将军约束,还有长老们时刻监视,掌门依旧不敢赌鬼修的服从性在吸食足够多的怨气后还会剩下几分。 易华说会让他看见不一样的鬼修,掌门持保留态度。 他目光锐利如鹰隽般,气势凛然如出鞘的剑,震慑着那些不怀好意的鬼修。 如果有鬼修胆敢伤害他归一宗弟子,他绝对会让鬼修血债血还! 众弟子点头。 右将军同样也警告鬼修道:“要是被我发现有人浑水摸鱼,违背大人命令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地狱,该到哪里去的就回到哪里去。”他目光在每一个鬼修身上扫过去,“听懂了吗?” 鬼修们纷纷低头臣服,心头颤动。鬼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阴曹地府了。 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鬼修赶紧收敛,他们看出来右将军不是在开玩笑。 “很好,那么现在,出发。” 第123章 见面 归一宗众人与鬼修之间的隔阂并没有因为同一个目标而消失, 二者泾渭分明,分头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鬼修不害怕魔城内的压制,大喊一声哗啦啦冲在最前面。若有人在高处便能看到几乎遮蔽半边天空的怨气肆无忌惮释放出来, 扯下魔修的身体,吞入泥沼般的怨气内。 魔修们猝不及防见到一群人冲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就已经被消化干净,成为鬼修的养料。 鬼修越打越兴奋,怨气使他们得以远程攻击, 无需近身就能重创鬼修的队伍。随着身体内怨气的饱腹感传来, 他们兴奋得双眼赤红,干活更有冲劲。若不是那怨气,还真不能分辨出到底谁才是魔修。 鬼修冲在最前头当先锋一路横扫过去, 所过之处魔修一个不留。他们移动速度极快, 归一宗弟子只能望尘莫及, 眼睁睁看着他们跟脱缰的野马肆意撒欢。 归一宗弟子在魔城内受到灵力限制,平时一些法术施展起来也缓慢些。进入魔城后他们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恶战,然而鬼修将路上魔修全部清扫干净,归一宗弟子站在原地目目相觑。 苏子卿沉声道:“无妨,先让他们一步,替我们清扫战场也好。大家要尽量保存灵力, 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他说得没错, 靠近魔城外围的只是一些小啰啰, 因为城中竞争激烈, 才抱着侥幸心理来这边看能不能好运发现修士, 结果葬送了性命。 等两队人马逐渐深入, 所遇到的魔修实力越来越强,鬼修们速度也被迫缓慢下来。 越光寒一剑斩掉一个扑上来的魔修的头颅, 眉眼锐利,英姿勃发,锋利剑气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威势未散。 旁边的鬼修见状忙不迭驱动怨气吞掉魔修尸体。 越光寒瞥了他一眼,那鬼修好似知道他实力高强,跟在他旁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大饱其腹,眼巴巴站在旁边,双目贪婪,脚跟黏在地上一样再也走不动,无声催促越光寒继续。 越光寒心中怪异,这鬼修怎么一点都不怕他。 他面无表情,手上的剑状似不经意间移动。那鬼修立马脖子一缩,不再敢靠那么近,只是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 像他这般的鬼修还有很多个,由于动作隐秘,归一宗弟子起初还没发觉。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莫名其妙形成归一宗弟子在前面战斗,鬼修在后面捡魔修尸体的模式。 第185章 苏子卿和一名实力强劲的魔修缠斗在一起,抓住空隙一剑送入魔修胸膛,然而那魔修不躲不闪,脸上挂起诡异的笑容。 苏子卿暗道一声不好,警觉想要后退。 那魔修却死死抓住胸前的剑,苏子卿一时挣脱不得,同时身后劲风袭来。 嗤!是利器插进血肉的声音。苏子卿愕然,在他面前,魔修胸前一根黑色利器状的东西穿过,瞬间软化在胸腔内肆无忌惮搅动着。 魔修喷出一大口鲜血,不可思议瞪大双眼。 他身后,苏子卿和鬼修隔着魔修相望,鬼修还腼腆地笑了笑,手下动作丝毫不留情地抽出来。 刚刚魔修还想偷袭他,也被鬼修拦下了。 苏子卿,包括其他弟子心里都有点复杂,这些鬼修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 沈言远和谢随云依然并肩作战,他们是冲在最前方的人。二人配合默契,威力加倍,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谢随云几乎一剑一个魔修,沈言远也不逞多让,他像是黑色死神,冷酷无情收割着魔修的性命,魔修的哀嚎声没有引起他的一丝动容。 两人硬是在一堆魔修中杀出一个空白圈,魔修们见识过他俩的威力,知道他们不好惹,纷纷避开他们,攻击其他人。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得城内其他魔修的关注,他们如蝗虫般兴奋地一波又一波扑上来,只要尝到一点修士的血肉,整个人便容光焕发,不要命般缠上去。 魔将们分散在各处,此时皆抬头意味不明望着归一宗弟子们所在的方向,不再犹豫飞身前往战场。 “没用的东西。”魔二冷脸,那群巡逻的废物竟然一点消息都没能透露出来。 他修为最高,也是最先赶到战场。看着底下白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就要一掌击下。 砰!力量碰撞在一起,无形的气浪轰然开,掀翻周围的人。 魔二眯眼看挡住他攻击的人,右将军一脸冷漠:“你的对手是我。” 另外剩余的魔将随后赶到,也有身影拦在他们面前,长老们道:“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魔将们估计一下场上的情况,他们自然能认出在魔城内兴风作浪的竟然是归一宗弟子和一群不知名的鬼修。 归一宗,是劲敌啊。更何况观在场的白色身影,恐怕归一宗整个宗门都倾巢而出,剿灭魔城之行势在必得。 能做到魔将这个位置的都不是蠢货,归一宗竟然提前知道魔城存在这件事打了他们个猝不及防,但他们很快镇定下来。 深深忌惮的同时,是随之而来的食欲。 这么多修士,只要吞一个,实力都能往上涨一截。 魔十一忍不住吞吞唾沫。 抛却过往的他们早已没有从前的性情,面对那么多敌人,他们心里只有兴奋和贪婪,面不改色与曾经的同伴残杀。 魔将们的目标放在弟子身上,然而长老们不会让他们轻易突破防线,飞速移动的几道光芒不停碰撞散开再相撞。 掌门没有参与进战斗中,他和另几位长老负责警惕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三个魔将都被纠缠住不得脱身,底下围剿魔修的战线不断推进,无论多少魔修扑上来都有去无回。 谢随云身上的白衣一尘不染,在一众浴血奋战的修士中显得格外醒目。 李紫娇一身白衣几乎变成血衣,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往旁边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声暗骂一句:“靠!”她羡慕地看着谢随云,有沈言远在身旁,他一滴血都没沾上。 在这种乱战中沈言远都能分出心神来保护谢随云不被血污沾染,李紫娇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对谢师弟是真的爱护。 沈言远没有让魔修肮脏的血喷洒一点在谢随云身上,他操纵着怨气环绕在谢随云身边,默默帮谢随云挡下背后的攻击。 “言远!”谢随云喊一声,沈言远了然地散开怨气。 绚烂的剑光中,谢随云如审判命运的神祇,眉眼在剑光下染上一抹神性,似乎有一丝悲悯,随后毫不留情斩下,雷霆一击将魔修劈成两半。 就算是在对决中,都有人忍不住偷偷瞧他,满眼赞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言远恰好挡在他们面前,遮挡住他们所有视线,不让他们有一丝窥探的机会。 “你歇一会,接下来我来。”沈言远道。 谢随云清楚自己体内灵力也差不多耗尽,需要歇息恢复,因此也没有推阻,点点头站在沈言远身后看他碾压过去。 围在他身边的怨气悄悄蹭上他的脸,谢随云轻笑着指尖点上黑雾:“你们的主人很厉害。” 他目光追随着沈言远的身影,久久不能移开,连他自己都没能发现,他此时是多么专注,眼里盛满对沈言远的赞叹。 今日的沈言远,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能力。没有人会再畏惧他,此时的沈言远对魔修而言凶残异常,但对与他同阵营的人来说,却是再安心不过的同伴。 谢随云能看到场上修士与鬼修之间逐渐磨合,接纳彼此,偶尔也学会合作,成为暂时的同伴。 他的心里突然腾升起希望的火焰,也许,也许此战过后,沈言远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 掌门一掌击杀掉一个想要偷袭的魔修,若有所思望着鬼修。 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这些鬼修吸收了那么多具魔修的尸体,应该会失控才对。可掌门看他们,虽然气息凌乱,双目赤红,却确确实实还是清醒的,眼神清明,没有崩溃的迹象。 第186章 易华手底下这群鬼修是怎么回事,莫非这就是他说的要给他看的东西? 掌门下意识想寻找易华的身影,结果想起他现在不在这里。 易华到哪去了呢? 魔尊还是那个姿势,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坐着。远处天空传来的力量波动只是让他抬起眼皮瞧了一眼,随后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 “果然是你。”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易华从他身后走出来,复杂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 魔尊好似对他的出现并不奇怪,懒洋洋道:“怎么现在才找到这来。” 他言语间似乎对易华很熟悉:“我还以为十年前你就能追踪过来,枉费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 易华道:“发生了一点小失误。”他微笑,带着危险的意味,“说起来我还没跟你算账,你竟然把我的得力下属重伤,害得我这十年来不能清闲。” 左将军小心思虽然多了点,但他能力不错,易华没了他之后还真有点不习惯。他是个惫懒的性子,干脆就把事务全交给右将军。右将军压力倍增,已经很多次面无表情地堵在他门口,用眼神谴责他的不作为。 魔尊“啊”一声,无所谓摆摆手:“一个手下罢了,你想要几个就从我手底下拿吧。” 易华哼笑:“你手下?”他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容,“你手下估计快要全歼了吧。” 魔尊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谁跟你说我只有那几个人可用?” 易华注视着他,缓缓收起笑:“你果然留有后手。” “当然。”魔尊起身,走到他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站着,好似在照一块镜子。 “既然知道我有后手,你也该妥协了吧。” 易华不屑道:“妥协?从你我分开之日起,你就该知道,我从来不会妥协。” 魔尊歪头,没有一丝情绪的眸子里极快闪过一丝恶劣:“没有妥协?你说的没错,很快就没有能让你妥协的东西了。” “你什么意思?”易华皱眉。 魔尊自顾自道:“我就知道,你身上人性那部分迟早会拖累你。区区一个化神修士,若不是你心甘情愿,怎么能困住你那么久。” 他眼神狂热地注视着易华,嘴角上扬,笃定道:“我会帮你抛弃掉那些软弱的情绪,重新做回从前那个唯我独尊的鬼王。” “你敢!”易华脸色彻底冷下来,震怒望着他。 魔尊嘴角勾笑:“你怎么现在还那么天真,我当然敢。”他视线望向易华背后,意味深长。 第124章 底牌 五行道宗, 大殿内。 凌掌门放下笔,拿起手边的信,随意一扫, 脸色越来越黑,到最后他啪一声将信拍在书桌上,急促站起来,脚步匆匆往外走。 “来人!”他直接神识传至每一个长老脑海中,“速速赶来大殿!” 无论是在教习弟子, 还是打坐修炼的长老, 收到掌门指令后都放下手头上的事,一道道光芒飞进庄严大殿中。 秦岩抬头看长老急切离开的背影,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旁边被他指导的弟子红着脸问他:“大师兄, 你看我这个做得对不对?”他手里拿着剑比着秦岩的姿势照葫芦画瓢, 态度认真。 秦岩眨眨眼, 把视线挪回到他身上,伸出手拨正他的姿势:“这里再往下一点。” “大师兄,能不能帮我也看一下!” “大师兄,我也想!” “大师兄!”“大师兄!” 周围的弟子偷偷瞧他帮那弟子纠正姿势后,立马围上前来,恳切闪亮的目光望着他, 好似眼前人是值得他们信赖尊敬的人。 秦岩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求, 在外人面前冷漠, 不茍言笑的他面对师弟师妹们却格外有耐心, 不厌其烦指导他们剑术, 直到所有人都有所获。 “谢谢大师兄!” 师弟师妹们向他道谢, 嬉笑打闹着离开。 秦岩看着他们欢乐的背影,不发一言。 这批是最近几年新收的弟子, 秦岩负责监督他们练剑。这群弟子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笑容,生机勃勃,明亮的双眸中充满对秦岩这个大师兄的崇敬和对修真界的憧憬。 他们怀着满腔热血进入五行道宗,坚信自己能在这里大展拳脚。 秦岩有时看着他们,都觉得他们与五行道宗格格不入。 太过鲜活的色彩在五行道宗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在他们前面有很多弟子,包括与秦岩一届的同辈弟子,不管进来时是多么意气风发,后面都会变得死气沉沉,活得像秋天树枝头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他们眼里的光被迫埋没起来,宗门从上到下不断给他们灌输以宗门为重,宗门利益至上的观念。 在这样持之以恒的洗脑下,无论这群弟子进来前是什么样,到最后都会是一个模样。 如同秦岩那般。 秦岩最幸运的一点是,他天赋出众,家族背景不差,在宗门内声望极高,掌门长老们也看好他,想要把他培养成下一个洛苍剑尊。种种因素下,秦岩虽是弟子,却也能在掌门长老面前保有一定话语权,能有自己的思想。 上一次浮屠秘境,掌门问他有什么收获,秦岩平静说出在秘境中获得的各种宝物,但有一点他没说。 在闯塔那个幻境中,秦岩明白了一些东西。 第187章 一些与掌门长老思想相违背,却是秦岩坚定的东西。 长老们匆匆被掌门传唤过去,秦岩猜测必定有大事发生。他不再犹豫,立即联系了那些他从秘境回来后一直瞒着宗门高层,悄悄联结起来的力量。 “我们也该准备了。”他道,语气毫无波澜,仿佛接下来他即将要做的只是一件小事。 他眼神依旧坚定,幽黑似深潭。他一直没变过,秦岩仍然是那个坚定走自己道路的秦岩。 斗兽场之上,魔尊说完后,易华的心重重一跳,脑海里当即判断出这句话的真假,不做犹豫,易华转身欲赶回战场。 魔尊飞身拦在他面前:“你可不能走。” 他微笑着,苍白的手径直插进自己的胸膛,好似感觉不到痛意一般,从中拔出一柄血红色长剑。 “我们之间也该好好打一场了。”长剑滴着血,剑尖指向易华。 易华脸色沉下去。 沈言远他们与魔修的战场上,往日热闹的街道变成废墟一片。 无数魔修仿佛永远也杀不完,如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归一宗弟子与魔修拼死搏斗斩杀掉魔修后,喘着气,拿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由于魔修实在太多了,到最后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个魔修,脑子里只有斩杀魔修的声音,虎口早已发麻,全凭毅力和身体记忆在拿着剑。 苏子卿扶起一名受伤的归一宗弟子,对他道:“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 他凝重望着场上局势,这可不太妙,战线是推进了,可魔修好像杀不完一样,他们中已经有人灵力耗尽不得不退下战场。现在场上白色的身影几乎减少了一半,剩下的人还在苦苦支撑着。 苏子卿从他们比先前迟缓的动作中看出,他们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了。 沈言远同样也看出来,再这样下去,情势不太妙。修士进入魔城灵力运转本就会迟缓,恢复速度也不如先前快。 魔修们都是不怕死的,为了一口修士的血能不顾一切疯狂往前冲。 沈言远这样想着,黑雾干脆利落扼杀掉一名偷袭归一宗弟子的魔修,冷声道:“你退下去吧。” 那弟子感激道谢,眼神复杂看了他一眼后退回掌门的庇护下歇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随云道,他探查一下自己体内的灵力,仅剩下三分之一,抬眼望去,天边仍有魔修源源不断赶来。 沈言远指挥怨气一直没离开谢随云身边,听到谢随云的话道:“归一宗弟子战斗那么久,灵力一直没能得到恢复,现在还不撤离战场,接下来只会无谓牺牲。” 和谢随云对话的功夫,黑雾又一连穿透五名魔修的心脏,像是串糖葫芦般将他们串起。 沈言远冷静分析出现在的局势,目前来看,归一宗弟子应该撤退了,再战斗下去也只会成为拖累,若是不够幸运,也许会被魔修吞吃入腹,平白无故为魔修送血量,反而壮大魔修的力量。 暂时的撤退才能最好保存力量。 他让归一宗弟子立刻退出战场,那些弟子犹豫不定,谢随云在他身旁道:“听他的。” 得到谢随云的肯定,那些弟子才一边脱离战斗,一边退回后方。 此刻场上还剩下鬼修,他们由于一直吞噬魔修尸体,力量大涨,精神焕发,见归一宗弟子退下后还可惜地叹了口气。 沈言远道:“所有鬼修,听我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听在鬼修耳朵里却像清凉提神的薄荷,一下子令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目光专注望着他,听他命令。 沈言远道:“这座城内所有魔修,都会是你们的食物,现在只要还剩一口气,你们的任务便只有吞噬,不断地吞噬。” 鬼修们兴奋地嗷呜一声,饿狼扑虎似冲进魔修堆里。 魔修们还愣了一下。 谢随云也退回了后方,沈言远不肯再让他继续,死缠烂打让谢随云退下。 他身边站着苏子卿,苏子卿看着那群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鬼修谁是魔修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我还能见到这种场景。” 谢随云道:“我也没想到。” 不止他们,连其余归一宗弟子也边疗伤边看着场上的战斗,有人突然说了句:“怎么这些鬼修和我们认识的不一样?”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讨论起来。 “对呀,不是说鬼修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到一定要杀掉吗,怎么今天竟然和我们一起战斗了?” “我刚刚还以为旁边那个鬼修是要吃了我呢,没想到他只是跟在我旁边把魔修吃了。” “我旁边那个鬼修还帮我挡住了几次攻击!” 今天鬼修给他们展现的形象和认知里的大为不同,众人一同讨论后一致把目光移向掌门。 在众人殷切目光下的掌门表示他也不知道。 作为修真界顶尖的大人物之一,掌门看到的东西更深层。今日这种修士和鬼修融洽的局面,固然有易华和右将军约束的原因,可往深里想,真的有鬼修能够吞噬那么多魔修之后还能不失控,保持理智吗? 这是在和自己的本能做斗争。 也许沈言远能,易华能,右将军能,可那些普通鬼修绝对不能。 在场鬼修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竟然没有一个失控。 这几乎称得上是奇迹。 第188章 这样子的鬼修简直和上古时候幽都鬼王事件发生之前的鬼修一样。 等等,上古时候的鬼修?掌门隐隐抓住了什么线索。 但他现在没空再去细想,因为高空之上,长老们和魔将的战斗即将结束之时,有什么更可怖讳莫的气息从天边传来。 掌门猛地睁大眼睛,冲归一宗弟子大声喊道:“后退!全部退出魔城!” 在他的神识探寻范围中,一道,两道,三道……二十一道强大气息突然出现,迅速靠近。 每一道气息单拎出来都在化神以上,无限逼近大乘,强大得让人战栗,从内心升起恐惧,瑟瑟发抖。 沈言远倏地抬头,脸色从未有过之凝重。 要知道归一宗长老修为最高也不过化神后期,而来者似乎气息比他们更深厚,最绝望的是这样的敌人竟然有二十一个,双方实力差距一下子拉大,长老们皆感受到无声的威胁,杀机逼近。 原来这才是魔修的真正实力,魔尊的最大底牌。整整二十一尊接近大乘的魔修,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将重创他们。 四大魔将只是个障眼法,摆在明面上的幌子。 魔二捂着胸口,他身上多处被剑伤贯穿,一个个血窟窿瞧得人胆战心惊,血已经流了一地,但他还是愉悦地嘲笑这些修士:“尊上的计划岂是那么容易破坏的,你们就等着尊上将你们屠戮干净吧!” 他放着狠话,不出所料欣赏到这些修士难看的脸色。 然而下一刻,黑雾织成的大网突然发难完全笼罩住重伤的魔二,他连声音都来不及再发多一声,被牢牢包裹在内,黑雾还颇具人性化地打了个饱嗝。 沈言远淡淡道:“废话真多。” 第125章 对战 沈言远直接将魔二吞噬掉。 就算魔二受重伤了, 也不至于没有一点还手之力。长老们心知肚明,这是沈言远力量又增强了,比十年前强上许多, 至少在面对化神修士也能够抵挡一段时间,和刚开始不一样。 沈言远被迫离开谢随云的时间里,不曾懈怠过丝毫,他知道只有增强修为,获得足够力量, 他才能和谢随云团聚。再加上进入魔城后, 魔修成了最好的力量来源。 在魔城内这一小段时间,沈言远的修为其实已经到了元婴后期,甚至他能感觉到, 只要再吞噬几个和魔将同级别的魔修, 他就能够踏入化神。 他目光深沉望着天边出现的二十一道身影, 怨气在体内蠢蠢欲动。 魔十一和魔十五见势不妙欲拖着重伤的身躯逃走,趁众人被天边的身影吸引注意力后,立马逃向他们同僚那里。 “救……”眼看就要赶到同僚身边,魔十一还没来得及绽放逃出生天的惊喜笑容,为首的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伸手。 男人嫌恶甩掉手上的东西:“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魔十一茫然低头, 胸口上不知何时破开一个大洞, 冷风呼呼灌进来, 吹得他四肢发寒。 一团血肉无情抛在地上沾染上尘土, 魔十一定睛一看, 认出那是他的心脏。 魔十五见魔十一话都没说完就被男人解决掉, 立时剎住脚步,胆寒道:“你竟然杀了他!” 他又气又急, 还有一丝害怕,兔死狐悲之感。 魔十一和他算是亲近,一起为魔尊效力多年,如今却被男人一击杀死,半点没有让他活下来的意思。 魔十五不明白,这是不是魔尊的意思。 男人见他悲切看着魔尊的方向,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否在嘲笑他的愚蠢。魔十五想逃,可是男人没有给他机会。 沈言远和长老们默然看着两个魔将被突然出现的魔修杀死。 从中沈言远能得到一个信息,这群魔修实力地位都比四大魔将要高,至少在魔尊心中,这群魔修才是真正的底牌,四大魔将只是消耗品。男人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知道魔尊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他。 沈言远往后看一眼,归一宗弟子已经在掌门的指挥下基本撤离出城,这里不再是他们能掺和的战场。 但谢随云却坚持不离开,站在原地。 沈言远轻皱眉,阿云没离开,他身上灵力还未恢复,这里对他还是危险了点。 沈言远心脏怦怦跳,一阵阵发紧收缩,感到心慌意乱,似乎在预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更加坚定让谢随云离开的决心。 “阿云,你不能留在这里。”他道,语气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谢随云道:“我可以帮忙,现在敌强我弱,我留在这里能分担你们的压力。” 望川剑剑锋上还染着细细的红血丝,无端添一份妖异。 谢随云神色淡漠,也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剑修面对危险,从来都只有迎战,一往无前,没有后退。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沈言远说一句:“沈言远,我是剑修。” 他郑重叫着沈言远的名字,沈言远恍然,心头焦躁像被一泼冷水浇灭,发热的头脑也一下子冷静下来。 谢随云是个剑修,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这点。 可是心头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没办法忽视它,任由谢随云留在这里。 如果阿云在这里遇到危险怎么办,沈言远没有足够把握能在强敌之下完全护住谢随云。 第189章 他明白谢随云不会轻易离开,但还是挣扎劝说道:“阿云,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你和掌门他们一起退出去好不好?”说到最后,语气里竟然染上一丝哀求。 沈言远是在真切哀求谢随云离开这里,谢随云知道沈言远不会无缘无故这般不安,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身后敌人已经来临。 沈言远警觉回头,伸手将谢随云护在身后,沉声道:“阿云,你待会不要离开我太远。” 谢随云同样持剑横在胸前,警惕准备战斗。 魔修们来势汹汹,那些低阶魔修在他们来之后气势更加嚣张,虽然不认识这些人是谁,但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人。有这么强横的靠山,魔修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扑上来。 还没靠近就会被杀掉? 魔修们现在的脑子里已经想不到这个问题,他们满心满眼只有修士身上的血肉。 只要能吃到一点,只要能吃到一点! 魔修手指拼命往前抓,眼球因兴奋而染上红血丝,下一刻就被谢随云无情斩断。 魔修的笑容僵在脸上,最后被沈言远吞噬掉。 怨气密不透风将谢随云保护在内,时刻帮他警惕着身后的危险。两人保持在一个比较近的距离,谢随云一剑杀掉一个魔修后,看着前面沈言远不断吞噬魔修的身影,皱眉。 “言远,不用管我,你去帮长老他们!”谢随云道。 沈言远沉着脸,手上动作不停:“不行。” 谢随云有些无奈:“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是能感知到我的情况吗,如果我有危险,我一定会呼唤你的。” 说着他又将溯放出来,让溯变成原型。 出来秘境这么多年,溯的修为在谢随云和沈言远的监督下早已不可与往日相论。 沈言远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分明只有一米多高,如今却长成了十多米,如一栋小楼般高,花朵堪比一个中型法阵,绿叶大得能一掌扇飞好几个魔修的巨型灵植。 溯守卫在谢随云身边,他的根须就像人类的脚一般能灵活行走,自由移动,花脑袋也能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只见他一掌扇飞魔修后,看不见的灵须不断释放出来,连接到魔修身上,给他们编织了一场死亡幻境。 可以说,溯出现之后,牵制住了很大一部分魔修,让谢随云压力骤减。 谢随云摸摸溯的枝干,夸奖他:“做得好。” 溯高兴地摇摇身躯,再次一叶子拍死几个魔修。 沈言远见谢随云那边的确能应对自如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还是坚持留了一束怨气环卫在谢随云身边。 接下来沈言远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敌人身上。 二十一个魔修,每一个实力都不弱于长老们。 长老们神色严肃,掐诀的手一直没停过,一道道绚烂的法诀从手上凌空出现,霎时间放大,玄妙的符文内金色光芒稍纵即逝,带着莫大的威力从天而降砸在魔修身上。 也有剑修长老战意凛然,手中的剑早已迫不及待想破开敌人的喉咙,穿透敌人的胸膛,尝试鲜血的滋味。 他们提剑飞身而上,与魔修碰撞在一起。惊天剑意横扫战场,与魔气毫不客气碰撞在一起,飞溅出火星。 沈言远加入战场,怨气如手臂灵活挥使,一下子就成功让魔修与长老胶着在一起的身影分开。 原本那魔修已经狞笑着,漆黑的手指要毫不留情洞穿长老腹部,长老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却被沈言远阻止了。 长老退在沈言远身后,目光复杂,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被一个鬼修所救。 沈言远没空理会长老的复杂情绪,他头也不会道:“这里交给我,长老去帮助其他人吧。” “多谢小友。”长老没有推辞,因为他看到有熟识的长老在被两个魔修围攻,心急如焚,匆匆道谢后立即赶过去。 魔修凛目:“想走?没那么容易!” 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魔修哪能善罢罢休。他挥拳而出,猛然击向长老,拳劲带风,呼啸而出。 沈言远拦在他面前,手掌别住他的拳头往旁边一撇,顺势拉住他的手臂猛然一拉。魔修身形不稳,沈言远单手使力钳制住他的右手,肘关节狠狠压制他的肩膀。魔修咬牙,身躯顶起却发现沈言远力道犹如小山一般难以撼动。 不过他很快就想出办法,干脆利落卸掉自己的关节,逃出沈言远掌控后又自己咔嚓一声接回去。 清脆的响声让魔修臭着脸道:“你很好!” 化神修为竟让一个元婴小子抓住,说出去魔修都知道他那帮同僚会怎样嘲笑他。 “找死。”魔修说完就闪现沈言远面前,化神的威压和强劲的拳风一同落下,倘若是其他元婴修士只怕动作都迟滞几秒。 可沈言远眼皮都不眨一下,魔修用拳,他也用拳,拳头和拳头顶撞在一起,无形的气浪掀起两人的衣衫。对方的拳头如盘石般纹丝不动,沈言远能感受到魔修的力量超于他,不做停留回身,拉开距离,身体腾空,抬脚横扫。 魔修身体向后倾斜躲过这致命的一脚,下一瞬怨气已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瞬间将他包裹在内。 然而魔修修为终究高过魔将,也高过沈言远。 怨气没能困住他,沈言远看着黑色怨气中一双手突然穿透出来,扒拉住两边硬生生靠双手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第190章 魔修模样有些凌乱,但只是受了些轻伤。 沈言远看得出他已经把魔修的怒火真正挑起来了,若说先前还有点不以为意,现在魔修才是把眼睛放到了他身上。 人一旦陷入怨气中,行动受限,又因怨气如柔软的棉布般,魔修的任何攻击都像石牛入河,沉闷无声响。魔修能感受到皮肤上灼烧般的疼痛,滋滋滋冒着声响,怨气在腐蚀他的皮肤,而体内的力量也像水瓶破了个口子一样咕噜咕噜往外跑。 魔修心高气傲,已经很久没在同僚和魔尊之外的人手上受过这种伤。 他脱困后不再收敛,浑身魔气翻涌奔腾,咆哮着冲向沈言远,要将他一击拿下。 沈言远一动不动。 第126章 援助 无尽的杀机牢牢锁住沈言远身体限制他移动, 魔修呼啸着冲过来,威势像一座大山从天无法抵抗地降下。 沈言远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拼命调动,青筋迸出, 身躯微微颤抖。 可魔修存心要让他死,不等沈言远挣脱,拳头已经势如破竹冲上来,一拳砸下去。 轰!沈言远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他的半边肩膀有个明显的塌陷, 不自然凹陷下去, 手臂无力垂着。鲜血顺着手指滴答滴答滑落,沈言远呕出一大口血,他在魔修攻击上来的危急关头成功取得身体的一小部分控制, 让拳头落在他的肩膀上, 而不是胸口, 因此捡回一命。 “言远!”谢随云语气焦急,他脚步忍不住往前,却被无数魔修阻挡住。 沈言远剩下半边身子发麻,他忍着疼痛站起来,肩膀上的凹陷在怨气作用下缓慢恢复。 某种程度上来说鬼修也算是不死之身,只要怨气足够,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恢复。像那边那群鬼修, 和魔修打斗起来不是没有损伤, 但很快就能恢复, 并且趁着魔修以为重创他懈怠之际一口吞掉魔修。 他们可是厉鬼, 无形之物, 谁会怕那些攻击呀,只要随便吞掉一个魔修, 伤势就能全恢复了。 鬼修的克星不过是那些沾染佛意之物,可魔城内魔修同样也害怕这些东西,怎会容许城内有与佛相关的东西存在。 鬼修也清楚这一点,于是肆无忌惮,而魔修憋屈地发现这群鬼修怎么都打不死,还折损了不少人手。 沈言远的身体是凝聚出来的实体,虽然也能靠怨气恢复,但免不了疼痛。比如现在魔修见一击落空,又趁势而上,拳拳致命,专瞄准他的胸膛,脑袋,命门,狠戾无情。 沈言远被迫防御,双臂交叉挡在胸前,偶尔被打中后闷哼一声。他看似落于下风,只有魔修才知道他的每一击本是冲着致命的地方去的,却在沈言远的调整下落在稍差几寸的地方。 别看只是几寸,往往重伤就能转为轻伤,所以沈言远现在表面伤势看着严重,但只能说是轻伤。 魔修越打越恼火,咬牙加大力劲。 沈言远仍是不紧不慢,沉静应对。他观察着魔修的动作,长睫掩下眼底的精光。 就是现在! 又是一击,沈言远看到了空隙,怨气迅速飞驰而去。魔修赶紧回防,却来不及了。怨气已经捅穿他的肩膀,右肩暂时是废了,攻击也没办法使出来。 攻守易型,如今连连后退的人成了魔修。 他拆解着沈言远的攻击,却惊愕发现沈言远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和自己先前留下的伤位置一模一样,甚至连力道大小也相同。 他撞进沈言远幽深的眸子里,却看不到任何情绪。 他在很冷静地报复自己。 魔修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后又觉得自己多想了。沈言远的攻击迅猛,角度刁钻,但若是这样就以为魔修要落败,那就大错特错。 夹杂血光的黑雾突兀从身体腾起,逐渐弥漫这一片空间,视线被遮挡,沈言远只是眼神轻微一动,攻击却没有停下。 没有眼睛,沈言远还是能轻易辨认出魔修所在的方位,指使怨气远程攻击他。然而在这片黑雾中待久了,沈言远敏锐察觉到自己的行动迟缓几分。 这黑雾会拖延人的行动? 沈言远眨眨眼,站在原地不动,由着黑雾覆盖他。 这片天地一下就变得静悄悄。 一息,两息,三息……沈言远心底默默念着数,他眼睛死死盯住一片浓稠得要滴出墨般的黑雾,静静等待。 没多久,他等待的猎物就出现了。 他看着魔修警惕地出现在那片黑雾中,四处张望,寻找沈言远的存在。 黑雾遮挡的不只是沈言远的视线,连魔修也受阻。所以他没看见,沈言远在发现他的那一刻,已经悄无声息移动到他身后。 无形的黑雾散开,由于颜色相近,魔修一开始没有发现不对劲,只是觉得空气中更加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当布置好的陷阱落下,他才恍然大悟,在罗网中不断挣扎怒视沈言远。 铺天盖地的大网罩住他,不断收紧,魔修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到最后罗网贴上他的皮肤,贪婪汲取他的力量。它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般,明白网中人是主人的敌人,毫不留情地加快速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吸干了魔修的力量。 魔修哀嚎着,可他忘了自己布下的黑雾,越是挣扎,他的动作就越是迟缓,到最后吸得只剩一张干枯枯的皮。怨气犹嫌不足,气呼呼地一鞭挥去,人皮在这一鞭下碎成很多块,随风飘散。 第191章 魔修死去,黑雾也就散开。 沈言远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手撑着粗糙的地面,喘着粗气。 方才若不是他机警,恐怕就会和魔修那样挣扎到毫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人在那股黑雾中,愈是挣扎陷得便愈深。 彻底解决掉一个魔修,沈言远体内怨气也消耗大半,筋疲力竭,身体各处还有各种伤势,瞧着已经青黑发紫,非常唬人。索性没伤到内脏,只是密密麻麻的痛,沈言远还能忍耐。 他起身回头去看谢随云,谢随云仍然陷在一堆魔修中,溯与他并肩作战,情况还好,于是也放下心来。 现在着急的应该是长老们这边,沈言远解决掉一个魔修,剩下还有二十个,长老们几乎是人手两个,腹背受敌,艰难抵抗着。 右将军离得较远,和一个魔修缠斗着。在他身边还有个熟悉的身影,沈言远定睛一看,是许久未见的左将军。他一出来就对上魔修狰狞的脸,骂骂咧咧帮着右将军对付魔修。 沈言远从三人交战的余波来看,判断出右将军对上那个魔修应该是最强那一个,也就是方才领头那男人。 三人方圆十里内,一切生物都惊慌失措逃窜,草木也被强劲威势压得弯了腰,花瓣零落,树叶纷飞。天摧地灭,暗无天光。 沈言远收回目光,飞身再去帮助一位已经重伤的长老。 谢随云这边,大部分魔修都被控制住,鬼修们嗷呜叫喊着也在消耗一部分魔修,谢随云就在旁边揪住漏网之鱼,眉目锋利,剑光稍纵即逝,在魔修脖颈上拉出红色的线。 几方努力之下,魔修那股冲劲逐渐冷却下来,望着谢随云冷淡的脸,开始产生了退缩之意。 谢随云站在那里,如一座高山带给他们莫大的压力。 这修士凶得很,一剑一个,他旁边那灵植更厉害,周围围着一大圈痴傻的魔修,浑浑噩噩。最要命的是那群鬼修,打又打不死,还喜欢吃魔修,越吃越强。 魔修犹豫不再往前,与谢随云他们僵持对峙着。 谢随云呼出一口气,挥剑暂停后,疼痛后知后觉涌上来。全身经脉灵气都被抽空,甚至因为过度损耗而在抽痛,针扎般密密麻麻,令人难以忍受。手脚都僵住,只是凭着身体记忆握紧望川剑。 魔修因为忌惮不再上前,他狠狠松了口气,努力调整表情姿态不让沈言远看出不对劲来。 沈言远留下的怨气在他身边左转转右转转,它终究只是个死物,看不出谢随云的不对劲。 谢随云缓慢抬手抓住怨气捏了一下,轻笑。 他看了眼沈言远,他正和长老围攻一个魔修,专心致志,眼里只有敌人。谢随云很熟悉他这种战斗状态,沈言远就像一匹狼,只要盯住猎物就绝不会松口。他收回视线,言远在努力,他也不能拖后腿。 拿出疗伤丹药吞了几颗下去,丹药在腹部化开,暖流流经四肢百骸,手脚又恢复了点力气。 他再次举起剑,沉静如水:“来吧。” 沈言远还没有发现谢随云的不对劲,他现在全神贯注在面前的战斗上。时间过去这么久,长老们纵使修为再高,灵气耗尽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回来的。众人已经渐露疲态,身上受的伤越来越多。 沈言远刚消化完刚刚的魔修,怨气恢复大半,甚至隐隐有突破化神的迹象。 他攻击的力道越来越凌厉,百八十条粗壮如大腿的怨气涌动扭曲,冲向个个魔修,成功让长老们获得喘息的机会。 魔修们受伤也不轻,那可是归一宗的长老,战斗力岂会低,一打二都能坚持一段时间,甚至斩断了魔修的一条手臂,给他的腹部来了狠狠一击,火焰附在其上难以熄灭,灼烧着五脏六腑。 其中一位长老,主修雷霆剑,每挥出一剑,剑如雷霆,紫电赫赫,跳跃着惊人的电光。雷电专克邪物,魔修也讨不了好,一剑下去,感觉整个人都没了半条命。 也因此这位长老这里魔修是最多的,他一个人打三个,狼狈勉强了点,但还是咬牙扛下来分担了同僚的压力。 他的处境不算好,伤痕累累,最严重的伤在腹部上,伤口深得几乎就要看见内脏。 沈言远的帮忙无疑是及时雨,长老赶紧退下,吞了一口丹药后又提剑冲上战场。 他嫉恶如仇,面对魔修丝毫不留情,没有怜悯之心,剑招能开多大就开多大。虽然灵力耗费得多了点,几乎一瞬间抽空本就不多的灵力,可好处也是有的,又一名魔修成功斩杀剑下。 沈言远就在场上时不时帮一把,有长老闲暇时看了他一眼,感叹真是个好苗子。每一道攻击都在最恰当的时候击出,既没有妨碍到长老,还能配合长老的节奏重创魔修。 有沈言远的加入他们的确轻松了很多,魔修们也逐渐注意到这个总是横插一脚的鬼修,吸引了不少的攻击。 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法,长老们灵力已经差不多耗尽,疗伤丹药也几乎一空,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突然听得天边有人大喊道:“我们来助你了!” 第127章 不安 剿灭魔修的大部队已经赶来! 来的宗门大约十几个, 都是与归一宗关系亲近,愿意相信掌门的宗门。他们带来了宗内大部分精英弟子与长老。在城门口恰好与掌门他们撞上,来不及寒暄就进入了城内。 第192章 场上局势一目了然, 不用多说,化神修士已经冲上前去帮忙,接下归一宗长老们的重担。 “这里有我们,你们暂且去休息吧。”化神修士拦下魔修的攻击,对长老道。 长老也不推辞:“那就多谢各位道友了!” 有人见到场上还有鬼修, 以为他们与魔修一样都是清除的对象, 提剑就要攻击去,幸好被长老及时拦下:“道友,那些鬼修是来帮我们的!” “鬼修?帮我们?”那修士疑惑不解, 可再一认真观察, 又不得不承认这群鬼修好像真的是在帮忙。 那修士还是有些担忧:“如何能叫鬼修留在场上, 这魔城内尽数是他们的食物,若被他们吸够怨气暴走何如?” 这个问题,长老苦笑:“我本来也有这个担忧,可我们再次战斗半日,鬼修吸食过的魔修尸身不说一千,也有几百, 你看他们哪有一点要失控的迹象。” 他们皆是头脑灵活的人, 只要一深想, 便能明白鬼修今日这种状况给修真界带来的动荡。 倘若鬼修真的不会再因为怨气过载失控, 这意味着修真界将回到上古时候, 那个修士与鬼修共存的时代。 那修士摇摇头:“不对, 上古时候鬼修被清算是因为幽都鬼王那件事,鬼修失控暴走在后, 我们不能因为他们现在不会失控而失去警惕心。” 长老的目光深远,他问修士:“可是千百年来,也只出过一个幽都鬼王,上古时代仙门百家因特殊例子而去针对所有鬼修,这件事难道真的没有错吗?” 修士沉默。 他震惊于归一宗的长老竟然敢批判前人的过错,后来不是没有人对仙门百家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有异议,可上古时代已经过去,当初的仙门百家留下的辉煌至今犹在被世人所赞誉,他们也就沉默下来,视作平常。 修士震惊之余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不愧是归一宗长老,也许也只有归一宗敢大胆指出前人们的不对,有这个底气去质疑前人的做法。 修士不再执意鬼修之事,只是放了个心眼观察他们就奔赴与魔修的战斗。 这十几个宗门的加入无疑为战场注入新鲜血液,一下子扭转了修士这边的劣势,由被动方转为主动方。 穿着各种颜色来自各个宗门弟子服的修士冲入战场,绞杀底下的魔修。各种各样的法术光芒在底下亮起,紧接着是魔修的惨痛哀嚎声,鬼修们兴奋捡漏的声音。 “啊!”鬼修正高高兴兴捡漏,猝不及防一道攻击落在他背部,灼烧他的皮肤。他痛呼一声,愤怒地转头。 女弟子慌张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瞄准错人了!” 鬼修愤怒的小火苗一下子熄灭,不知怎地有点别扭。他挠挠脑袋道:“行、行吧,原谅你了。” 等他转身,手不自觉抚摸上胸膛,那里早就没有心跳的声音了。可现在,他莫名好像听到心脏重新鼓动,一下一下,清晰有力。 奇怪,他想,这是怎么回事? 从他成为鬼修开始,就再也没有修士会用这种面对正常人的态度对待他,他得到的只有来自他们的厌恶,嫌弃,追杀。明明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那群修士就招呼人手,大喊着:“他在这里!快来一起杀了他!” 他很委屈,变成鬼修又不是他的错。经历好几次这样的事之后,他再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面前,活的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直到加入鬼灭生,这种情况才好转。 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他脑子里放空,胡思乱想,一边忍不住去觑那女弟子,后面还出手救了她好几次。 天上魔修与修士之间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归一宗的长老基本上已经退下去疗伤。其他宗门的化神修士实力也不差,而魔修先前已经被归一宗长老伤过,如今是雪上加霜。 “烦死了!”魔修咬牙切齿,这群修士缠人的紧,他找了好几个法子都没办法脱身。 出来这么久,他们这边竟然没能拿下一个修士,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是回去见魔尊,定会被责罚! 魔修思及此处,心下惊骇,手上动作狠辣,力道比之前还要强劲几分。节奏重新掌握回他手上,三两下就将化神修士一拳轰飞出去。 他正要乘胜追击,没两步就看见沈言远挡在他面前。 “又是这小子!”他啐一口,冲着沈言远抬起下巴,“喂!你明明是个鬼修,不应该和我们一起对付修士吗?你忘记修士都是怎么对你们的了?” 沈言远身后,化神修士脸色一变,手上偷偷警惕。 沈言远道:“我现在的敌人只有你们。” 他的情绪一直不见多大起伏,魔修见挑拨离间没有成功,心里气闷。 这个鬼修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搅了他们多少好事。 魔修心中气闷,话不投机,把攻击目标转向他。 沈言远飞身迎战。 怨气凝固成锋利的刀刃,在魔修身上留下几道深刻的伤痕。长长的刀痕横贯他的伤口。 魔修怒喝一声,抬腿扫来。怨气缠住他的脚将他从空中扯下,如抡大锤般呼呼甩了好几圈,随后松开任魔修撞落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沈言远居高临下看他,飞速俯冲。 怨气在他背后张牙舞爪散开,沈言远冲进深坑内,怨气狠狠插进魔修身体,插进,又拔出,一次次带起鲜血,飞溅在沈言远身上。 第193章 魔修痛苦哀嚎,他死死掐住沈言远的手臂,用尽力气带着他整个人冲出坑内。然而即使是离开坑内,怨气依然无机质地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血骷髅。 魔修脸色狰狞,豆大的汗珠滚落,他眼里布满红血丝,额头青筋迸出。他艰难甩脱怨气,慌不择路逃跑。 他逃跑的方向不巧就是谢随云所在的方位。 沈言远眉头一蹙,脸色冷下来,立即追上去。 不知魔修是否真切感到危机,卯足了劲逃跑,沈言远一时竟追不上他,面覆寒霜望着他仓皇背影。 魔修走投无路,身后那小子元婴修为和他相比竟然不差什么,他可是化神修为啊!一定是方才与那几个化神修士对战耗去太多精力了,魔修安慰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元婴小子的事实。 逃!要赶紧逃! 魔修疯狂逃跑,身后怨气追逐着他,每每只差一点就能抓住他,却总被魔修挣脱。 求生的意志盖过了一切,然而沈言远隐隐发怒,怨气直接封锁掉四面八方。 魔修仓皇四顾,哪里,哪里才能逃出去? 他眼睛突兀一亮,在他的西北方位,一个修士和一株灵植在那里。他探查到那个修士也不过元婴修为,拿下他绰绰有余。 魔修自信想着,脚步一转就往谢随云那边跑去。 全身血液往头上涌,沈言远瞪大眼睛,几乎是失态般冲着谢随云大喊:“阿云!快躲开!” 一声如震回荡在魔城中,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过去。 谢随云也听到这一声,他转过头,魔修气势汹汹冲向这边,脸上带着快意的,阴谋即将得逞的笑容。 谢随云想躲开,可是他手脚已经没有力气,全身经脉如同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痛,他的动作跟不上他的脑子。 瞳孔中倒映的身影越来越近,谢随云听到了好几道声音。 “不要!”沈言远用尽全部力气加速冲过去,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拼命伸出手,青筋爆出,脸色狰狞,还差一点! 魔修狞笑着举起手,五指成爪,迅如疾风朝胸前抓去。 砰!魔修的身体被击飞,高高抛落在地上,鲜红的血在半空划出一个圆满的弧度。 谢随云身后一股巨力将他拉扯过去,严实掩在叶子下。而那股环绕在谢随云身边的怨气腾然膨胀,用足十成十的力道一鞭子挥飞魔修。 谢随云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落入带着焦灼紧张气息的怀抱中。 “阿云。”沈言远紧紧抱着他,语气说不出的慌张。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见魔修的手即将穿透谢随云胸膛时,他有多么心慌意乱,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来。失重感席卷大脑,有一瞬间,眼前是看不见任何东西,黑茫茫一片。 沈言远声音有些发抖,他抱着谢随云,心中满是庆幸。 差一点,就差一点,那魔修就要伤到他了。 怨气层层迭迭把谢随云包裹在内,沈言远认真道:“阿云,你忍一下,我解决完这边就让你出来。” 他明显的焦躁不安,连话语里都带着许久不见的偏执。谢随云差一点就要在他面前被伤到这件事给他太大的冲击,随时可能失去谢随云的恐慌让他没办法控制好内心那些阴暗的念头。 要藏起来,把阿云藏起来,这样就不会受伤了。 他神经质地想,动作温柔缱绻地拂去谢随云脸上的血迹,眼神无奈又怜爱。 阿云消耗太大,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会让魔修付出代价的。 他没发现自己眼眸漆黑一片,怪异又莫名地心悸。 溯被他唤来守在谢随云旁边,他摸摸溯的叶子,难得夸奖他:“你今天做的不错,多谢。” 溯一脸不可思议,他却不再多说,人已经大踏步来到魔修面前。 刚刚那一下抽去魔修半条命,他本来就身受重伤,如今更是趴在地上喘气,余光瞥到沈言远走进,还气若游丝挑衅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可惜没杀死他,就差一点。” 一句话直接挑动沈言远敏感不安的神经,他定定看着魔修,忽而一笑:“可惜现在是你要死了。” 沈言远不会让他那么轻易死去,他割开魔修的颈动脉,和四肢动脉,血汩汩流出,魔修会感到疼痛难熬,但又不会一下子死过去,甚至能清晰听到血液流出的声音,感知到温热的触感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一滩腥臭的液体。 接下来,沈言远敲碎他每一根骨头,从手指骨开始,用脚一点点研磨成粉末状。魔修的痛哭哀嚎声他仿佛听不到似的,专心致志用小刀片片削骨,剃下来的血肉就让怨气吃干净。 魔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涕泗横流,眼神惊恐。 有魔修恼恨沈言远这样折磨他踩了他们面子,气急要去杀了他,却被修士默契拦下。 魔修凄厉的哀嚎声叫的人头皮发麻,心中不自觉战栗。 化神修士虽然拦下了要找麻烦的魔修,但也对沈言远颇为忌惮,觉得他手段狠辣,不可深交。 双方暗潮涌动,沈言远最后结束掉魔修生命时,魔修脸上带着的还是解脱的笑容。 沈言远站起来,衣服下摆染成了深红色。他仿若未闻,把目光移到了其他魔修身上。 所有被他平静目光扫过的人,都打了个寒颤,猛兽盯上的危机感急速攀升。 第194章 第128章 化神 乌云不知何时聚拢到魔城上空, 黑压压一片,浓郁得仿佛能滴出墨来,衬得魔城愈发阴森诡异。紫色腕粗的雷电在乌云中穿梭, 沉闷的雷声如击鼓般震动人心。 所有人立于这片雷电之下,脸上明暗交错,他们抬头看着半空中那道身影。 有人要渡劫了。 劫雷声势浩大,在乌云内持续酝酿着,迟迟不见落下来。 沈言远能感受到身体内的瓶颈还差一个契机, 而劫雷似乎也像是在等着某个时刻。 他不再犹豫, 近身与魔修缠斗在一起。 “你疯了!”魔修惊恐怒喝,赶紧退开,避之不及。 不只是他, 沈言远方圆十里内, 所有修士和魔修都齐齐停下手, 默契地退出战场。 在劫雷在魔城上方聚拢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今天这战斗要暂时停止一下了。化神修士的雷劫,寻常人若敢靠近,必将被劫雷当成干扰渡劫的异物,轰炸干净。 就算是长老们和魔修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言远却丝毫不顾及头上劫雷还未落下,冲上来看样子是要继续和魔修斗下去。众人不太看得懂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要知道, 劫雷范围内出现渡劫修士之外的第二个人, 不只是另一人要被劫雷清算, 连渡劫修士自己也落不到好处。当劫雷范围内有两人, 劫雷便会双倍威力落下, 以此类推。 魔修匆忙闪避,沈言远却不给他机会, 怨气一拖一拽,魔修与他的距离成功拉进到十米之内。不仅如此,他指使怨气又抓了几个魔修来。 “疯了!赶紧把我们放开!”魔修怒喝着,一边挣扎一边提心吊胆看着天上的劫雷。雷声越来越大,轰隆隆作响,仿佛下一瞬就会毫不留情落在底下的人身上。 事实也确实如此,魔修惊恐看着那劫雷颤颤巍巍打了个小火花。众人都清楚这只是劫雷前一点点小提示。 化神修士们已经赶紧组织弟子们撤出魔城,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天上乌云的范围已经从覆盖一座魔城,变成了方圆百里内遮天蔽日,狂风大作,好似末日来临前的绝望景象。 剩下的魔修头也不回地赶紧跑掉,一点都不顾及同伴还在沈言远手中,大难临头各自飞。 沈言远目光沉沉望着他们逃离的背影,如果不是他不确定能不能承受那样的雷劫,恐怕还会抓多几个魔修。 他转头望着谢随云那边一眼,刚刚他早已通知溯带谢随云离开去找掌门他们。而劫雷也专克鬼修,他们瑟瑟发抖,不用沈言远吩咐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无关人士都已经离开,只剩下沈言远和被怨气纠缠住的七八个魔修。 这代表着沈言远要承受八倍的雷劫。 天上的乌云持续酝酿,似乎也被这个数字吓到,犹豫着不敢劈下来。它给足了人类时间考虑,然而人类一点都没有悔改之心。 劫雷等待了许久,终于怒了。 撤离出魔城的众人只看见天光大亮,雷电劈开整个天地,随后仿若炸弹在耳边炸开,劫雷带着怒吼,铺天盖地轰下来,惊天动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在那来自上古的怒吼之下,鲜有人能保持镇定,皆目光惊骇望着那座被银蛇环绕,一道又一道闪电劈开混沌云层的巨大城池。 在劫雷的威慑面前,魔城也变得渺小,天地仿佛都晃动一下。 众人已经疾行出好远,回头仍能看见银色巨龙在天地间翱翔,毁天灭地之能。 有弟子咋舌:“我的天,那人还能活下来吗?” 没人回答他,沉默以对。在这种劫雷之下,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苏子卿怔然,偏头去看谢随云。他始终目光专注望着那边,脸色严肃,眼里只装得下那座城池。一只手放在胸口处,连主人自己也不曾察觉地紧张揪着衣裳。 苏子卿收回视线,和他一起望着魔城方向。 希望他能活着回来吧。 沈言远这个看似疯狂的举动并不是一时脑热做出的,他很冷静地审视自己的极限,生还的几率虽然小,但并不是没有。再者通过他这么打断战场,那些修士也能趁此机会脱离战场,避免后力不足死在这里。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只是想给阿云出口气。 沈言远的目光疯狂又努力克制,怨气死死缠住魔修,一根挣脱了另一根马上就会缠上来。魔修们都不知道已经砍断了沈言远多少根怨气,可这小子的怨气好像永远都用不完一样,一番挣扎下来,他连面色都不带变一下。 劫雷轰下来时,魔修们成为重点攻击对象,仅仅一击,魔修们齐齐惨叫一声,浑身抽搐后瘫软下来。 一击之下竟然要了他们一半修为! 劫雷接二连三落下来,魔修们再也没力气嚎叫。他们挣扎不能,雷电蔓延全身,洗涤他们身上的罪恶,深入骨髓的痛,痛到极致后是酥麻感,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魔修们感知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劫雷浩浩荡荡下来,沈言远也不好受。这一道道劫雷,不只是抽打着他的身体,甚至深入他的神魂,要让这个逆天而行的修士记住天威浩荡,不容侵犯。 然而沈言远经历过与它不相上下的痛感,脸色苍白,却还能忍受。他站的笔直,咬紧牙关,冷眼看魔修在劫雷之下痛苦哀嚎,灰飞烟灭。 第195章 也许是一刻钟,又或者过了很久,魔修全被劫雷灭杀掉。他们化成烟灰的那一刻,劫雷轰然小了八分之一,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在挠痒痒。 沈言远体内怨气疯狂运转,以维持他那伤得不轻的神魂。 当最后一道劫雷落下,沈言远听到身体内某种屏障碎裂的声音。 他笑了。 成功渡劫后的愉悦感通过烙印传至谢随云心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魔城这一战,魔修那边损失惨重,原本战斗就死了不少,后来劫雷一路下,几乎没有魔修能逃得过,哀嚎着灰飞烟灭,整个魔城竟只剩下几万人。四大魔将死绝,连魔尊的后手——二十一个化神修为以上的魔修,也锐减至不到一半。 修士这边比起来伤亡就要少很多,死了几百人,重伤上千人,化神修士只有重伤,没有伤亡,很好地保存下核心力量。 归一宗的弟子忙得飞起,在上千个伤员中来回走动,焦头烂额。 魔城的事根本瞒不住,此事一出全修真界动荡,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是有点修为的,都知道这件事了。无数飞信飞到掌门桌前,强烈建议讨伐五行道宗,皆被掌门暂时按下。 沈言远问道:“五行道宗那边是什么情况?” 掌门道那边问天阁和星衡阁两大宗门已经彻夜将五行道宗围住,不让任何人进出,再有洛苍剑尊也第一时间亲赴五行道宗家门口,一剑斩在五行道宗山门前,冷声道:“若有敢出此线者,杀无赦!” 掌门幸灾乐祸道:“凌老匹夫恐怕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打到家门口,堵在里面不敢出来吧。” 洛苍剑尊这一剑很好地给归一宗上下出了口恶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沈言远问道:“那现在大家是想如何处置五行道宗?” 说起这个,掌门就敛起笑容,摇摇头:“现在不能处置他们,如今紧要的是魔修那边,我们不可在五行道宗上面折损人手,给魔尊可趁之机。” 当日战斗持续那么久,魔尊却自始至终没出现过,仿佛对这边的战况一点都不在意。易华也是匆匆走开后再也没回来,掌门对此总有些心神不宁。 沈言远却是有几分猜测,但他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他那日渡劫后成功进阶成化神,修为大增,伤势也一扫而空,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跨入化神后,好似进入一个新的高度,他和那些化神修士之间终于是平等的关系,也终于可以,向某些人露出獠牙。 谢随云灵力消耗过度,此刻在洞府中静养。白玉般的人垂眸打座,沈言远就躺在一旁看他。 上次的事终究是在他心里留下影子,此刻一眨不眨望着谢随云,怎么看也看不够。 沈言远现在心里很兴奋,实力让他拥有了资本能够保护谢随云,再也不怕有人拆散他们,连洛苍剑尊沈言远都有信心能够一战。 谢随云修养了几日,沈言远就在他旁边陪了多久,一步也舍不得远离。掌门送来一些疗伤的丹药药材,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拿进来。 偶尔洞府门口会有弟子探头探脑,踌躇不前。 沈言远当时只是扫一眼,不做理会。 第二日再有弟子想上来时,九华峰已经禁止外人入内,气得那些弟子昭告全宗门,控诉沈言远的“罪行”。 “他一来就完全霸占了谢师兄,我们连看都看不到!”他们如是说。 魔城一战,这些原本还对沈言远有所排斥的弟子态度已经缓和些,毕竟他们也能看得出沈言远帮了他们多少,就连最后若不是他渡劫牵制住了魔修,他们不知道还会死多少同门。 那些因为沈言远霸占谢随云的不满也减少些。 不只是归一宗,连其他参战的宗门对鬼修的感情也一下子复杂起来。一边是师长教导的遇到鬼修必杀之,一边是在魔城中短短半日的战友之情,还有些弟子被鬼修救过几次。 救命之恩让这些弟子陷入空前纠结中。 然而也不是没有看得开的弟子结束战斗后就对鬼修报以友好态度,这就让鬼修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种现象当然也在沈言远的计划内,如今鬼修的名声已经悄然变化,人们的目光也不再是一味的嫌恶。这是最重要的一步,跨过去后,鬼修从此有了能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的可能。 第129章 温存 这之后再做些什么, 沈言远都没参与进去了。只知道掌门每天匆匆忙忙,经常有其他宗门的服饰出现在归一宗上。 他只专心守着谢随云,这次魔城一战谢随云受伤严重, 但获益也多。沈言远能看出来谢随云也马上要突破了,这次应该能顺利突破元婴中期。 沈言远本来也是元婴中期,但他在战场上吞噬的魔修太多,修为一下子猛冲到化神,原先积攒着专门用来突破的怨气也一扫而光, 下一次再想升阶, 也许要等到几十年或百年之后。 也有另一种办法,只要他再去吞多点魔修,或者大胆点直接把魔尊给吞了, 他还能再快速点升阶。 不过目前是不大可能, 仙门百家这边见识过魔城后会再谨慎行事, 商讨出周密的计划,避免无谓的伤亡,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前去攻打魔城。况且在攻打魔城之前,他们还有五行道宗这么一道烫手山芋要解决。 五行道宗实力强大,他们不能贸然拿下,但也不能任五行道宗在那继续与魔城联系, 出卖这边的情报。 第196章 掌门那边估计有的头疼了。 沈言远足不出户, 但掌门总是来找他絮絮叨叨, 吐槽最近那些个宗门掌门又怎样怎样, 所以他也大致知道五行道宗那边的情况。 五行道宗被围起来不准进出, 自然不会善罢罢休, 已经出现好几次五行道宗弟子与驻扎在那的问天阁,星衡阁弟子冲突事件。还有五行道宗的长老, 也三番四次出来交涉,但都被洛苍剑尊一剑打回去了。 掌门道:“凌老狗和他们那个老祖宗声都不出一下,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宗门里头,看来是自知理亏。” 然而洛苍剑尊都打到家门口来了,那位老祖宗还是应凌掌门的请求出来与斗法。 掌门提起这个就一脸得意:“没想到他们的老祖宗都败在小师叔的剑下。”这可不是上次交手那样遮遮掩掩,除了两人之外没人知道斗法结果。这次两人在五行道宗家门口,老祖宗灰头灰脸败于洛苍剑尊剑下,狠狠打击了他们的士气,一下子不敢吱声。 掌门高高兴兴离开,沈言远坐在床边温柔望着谢随云的脸庞,抬手拂去他脸颊边的发丝,带着缠绵意味地将发丝绕到耳后,手指下落,揉捏了一下白玉耳垂,直把它染上薄红,羞羞答答,心里头才高兴点。 谢随云这一次休息了太久,直到两三个月后才醒过来,沈言远赶回来时,谢随云体内气息饱满内敛光华,显见是成功突破元婴中期。 他高兴走上去抱住他:“阿云!” 不等谢随云讲话他就急急忙忙把人转了个圈,口中不停道:“让我看看你的伤都好了没,都好了,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还是把你带在身边,不能让你离开太远……” 他说了一大堆,直把谢随云说得头脑发晕。 谢随云好笑地轻轻推开他:“我很好,没什么大事了,算是因祸得福,上次只是个意外。” 虽觉得沈言远叭叭叭说个不停的样子挺好笑的,但谢随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每一个问题。 沈言远松了口气,他默默揽住谢随云腰肢,想:幸好阿云醒来了,不然他就要杀去魔城,再吞几个魔修出口气。 沈言远最近的乐趣就是时不时单枪匹马跑到魔城去,抓住魔修就吞,勉强发泄一下心中的因为谢随云还没醒来的烦躁和暴虐。 也因此他在魔城内令鬼修闻风丧胆,远远看见他的身影撒腿就跑。 掌门对他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言远现在好歹也是化神期,在修真界横着走是没什么问题了。掌门因此更加不担忧,只是嘱咐他动静小一点。 沈言远点头答应,下一次去眼都不眨一下又吞了几十个魔修。 谢随云醒来后,沈言远身上的浮躁之气一扫而空,眉开眼笑,抱着谢随云不肯撒手,走到哪跟到哪。 谢随云头疼道:“我只是去沐浴一下。” 沈言远眨眨眼,笑眯眯无辜道:“我知道啊。” “那你能放开手吗?”谢随云视线下落到沈言远抓着他衣袖的手上。 沈言远理直气壮:“不能!” 谢随云无奈,只能任由他进来。 沈言远亦步亦趋,目的达成后他乖巧地松开手,站在一旁看谢随云脱去衣衫,眼神发亮。 谢随云解腰带的手一顿,身后的目光热得几乎要灼烧起来,他抿唇,继续手上的动作,耳朵却不知不觉蔓延上粉红色。 沈言远眼底一片暗色,除床上外坦诚相见还是第一次。在烛火的照耀下,沈言远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毫无遮掩欣赏到谢随云的全部,雪白的背,墨发倾泻而下,再往下是…… 他的目光如狼似虎,贪婪骇人。 谢随云几乎能感知到他的视线是怎样一寸一寸描绘过去,他强装镇定进入浴池,实际上淡淡的红色已经从脖颈晕染开,让人特别想触碰,玩弄一把。 他刚在水中泡了没一会,旁边一个人影跨了进来,水位骤然上升,水纹荡漾开。 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沈言远跟进来却不只是为了看看那么简单,所以当沈言远的手搂住谢随云的腰时,温热的身体贴紧,两人身体内皆是一阵电触过,望向对方的眼神也不自觉幽深。 水激烈动荡,甚至洒出浴池,在地上蜿蜒开暧昧的痕迹,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浴池内的温度极速攀升,喘气声和爱语在狭小的空间内回响,持续不断的撞击声掩盖在水面之下,只能听得一些细微的动静。 浴池内的水热了凉,凉了热。 洞府的大门也一直紧闭着,谢绝外人来访。 这只是开始,沈言远仿佛要将过去失去的一个劲补回来,疯狂缠着谢随云。 床上,桌子上,窗台边…… 洞府内的角角落落都充斥着沈言远疯狂的欲念,两人的欢愉。他们不知疲倦,仿佛明日就要分离,缠绵不断,依依不舍。 从前锻炼打下的好体魄在此刻淋漓尽致地发挥出它的作用来,谢随云不止一次庆幸他能跟上沈言远的节奏。 每当他以为就要结束时,沈言远抹了把汗湿的眉眼,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再来一次。 如此反复,谢随云终于还是受不住,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踹下床,自己掀了被子卷起身躯靠到一边休息。 沈言远坐在地上,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陪着笑好声好气爬上床,在谢随云耳边轻声哄道:“我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吧。” 第197章 他可怜兮兮地撒娇,却绝口不提下次还敢。 谢随云也是被他缠到没脾气了,第二日收拾一下赶紧逃离洞府。 沈言远舒舒服服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旁边的人,却只剩空气。笑容一下子消失,脸色沉下来,差劲得让人看了腿脚发软。 很快他就想明白谢随云去哪了,心情才恢复些。 饶是如此,他还是很快找到了在掌门身边帮忙的谢随云,走过去自然牵住他的手和掌门打招呼。 掌门一言难尽,挥挥手分了一堆事务给他们。 两人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一边处理事务一边小声聊天。 主要是谢随云在处理,沈言远在一旁缠着他。 掌门余光瞥见谢随云眉目无奈,手下不停处理着事务,沈言远活象话本里蛊惑君王不早朝的妖妃,下巴柔柔搭在谢随云肩膀上,一会给他捏捏肩,一会给他递杯水,一会又不知从哪找来的葡萄细心剥开皮喂他。 沈言远跟黏在谢随云身上一样,谢随云神色无奈,却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享受着沈言远献的殷勤,和他小声亲密交谈着,时不时相视一笑。 掌门越看越难受,谢随云事务都没处理完就被掌门扫地出门。 两人看着紧闭的大门,面面相觑。 沈言远喜色浮于表面:“阿云,你不用处理事务了,那我们……” 谢随云想也不想打断他:“我突然想起苏师兄那边还有事找我,我先去了。” “阿云!”沈言远不甘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 咬牙切齿冷笑一声,苏子卿是吧。 沈言远对这人很是忌惮,尽管他明白谢随云对他只有同门情谊,但两人平日相处较多,沈言远看了还是有点不爽,和苏子卿见面时脸也总是臭着,皮笑肉不笑地给他下各种小绊子。 例如茶水不小心洒了,桌腿不小心坏了,椅子不小心没有了。 种种幼稚的行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沈言远在针对苏子卿。而苏子卿沉默忍受几次后,某一天忽然笑容灿烂对谢随云道:“谢师弟,我那边新得了一本古籍,不如去我那看看?” 谢随云毫不犹豫答应,随他离开。 又一日苏子卿愁眉苦脸来找谢随云道:“谢师弟,我有一处剑法想请教一下你,不如上我洞府我们好好探讨一下?” 谢随云又跟着他去了。 再一日,苏子卿又过来道:“谢师弟……” “谢师弟,我这里……” “谢师弟,我新得……” “谢师弟……” 沈言远黑着脸,看着苏子卿三番五次找借口把谢随云带走,偏偏又碍于谢随云,不能打上洞府去,只好可怜巴巴希望谢随云良心发现早点回来。 连景晨后来听说了两人暗斗的事,很是无语:“那小子把谢师弟看得比命还重要,你这么做小心他后面给你使绊子。” 苏子卿坦然道:“我不这么做他也会给我使绊子,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敌意。” 他这话说的也没错,连景晨一时哽住。 苏子卿继续笑眯眯道:“况且,看他明明生气却还不能在谢师弟面前发火,对你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觉得很痛快吗?” 连景晨默默离他坐远了点。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后,苏子卿问道:“你都计划好了?” “嗯。”连景晨低头无意识摆弄着茶杯。自从承济身陨后,他性子一下子沉淀下来,那股肆意活泼也深深压在心底。那件事对他打击过大,这么多年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他道:“等宗门内忙完魔修这件事我就和掌门请辞离开去历练。” 苏子卿不忍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一直为此困扰。” 连景晨苦笑:“也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我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一直带待在宗内对我的心境没有好处。” 苏子卿认真道:“想好了?” “嗯。”连景晨点头,他的眉眼间有一瞬间又恢复以前那股洒脱劲,他笑道:“等我有突破了,我一定回来。” 他握拳轻轻在苏子卿肩膀上捶了一下:“到时候你可别让我超过了。” 苏子卿失笑:“那我等着你。” 第130章 求和 夜深露重, 有人疾行在山路间,来到一间房门前。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那人跨步进去, 房间的主人背对着房门,听到声音习以为常说一句:“过来吧。” 那人靠近,欣赏着墙壁上挂着的刀剑的主人终于转头,见到来人那一剎,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会来这?” 那人道:“我找您有事商议。” 凌掌门诧异归诧异, 但还是边说话边走过去:“有什么事?现在多事之秋, 你近来多看顾一下弟子们的情绪,不要让他们自乱阵脚了。” 那人安静听完他的吩咐,凌掌门已经走到他面前问道:“说吧, 究竟有什么事?” 那人抬起头, 说了一句话。 沈言远与苏子卿的私下暗斗终于迎来了握手友好相处时期。 苏子卿这边见好就收, 休战也是他先提出来的。 他当然没那么好心,任谁经历过长达一个月的各种倒霉事件后也能猜到这是沈言远的报复,偏偏还找不到证据。看好戏是爽了,可他这一个月过得也够呛,连连景晨都嫌弃地离他远点,免得沾上霉气。 第198章 苏子卿皮笑肉不笑, 脑门青筋凸出, 在谢随云的见证下诚恳道:“沈道友, 不知先前你与我是否有什么误会, 不管怎样, 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还望日后我们能好好相处。” 沈言远惊讶道:“苏道友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他暗含委屈看向谢随云道:“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让苏道友产生这种误会。” 他大度道:“不过苏道友都这么说了, 日后还请多关照。” 苏子卿的笑脸都差点端不住。 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相互对视,假笑。 谢随云掺和中间,直觉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依他对沈言远的了解,这事情说不定还是沈言远先挑起来的。 至于为何沈言远会看苏子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谢随云稍微一想,便知道是他先前说的话让沈言远心里对苏子卿有了意见。 他有些愧疚,苏师兄为人和善,却遭受这等无妄之灾,说起来还是他的错。 因此他送苏子卿出去时郑重向他道歉,苏子卿摆摆手让他不用在意,只是临走前苦笑一声:“希望谢师弟能和沈道友说明一下,洗脱我的罪名。” 他稍微开了个玩笑,谢随云只觉抱歉:“苏师兄,抱歉,我会和他好好说的。” 苏子卿转身微微一笑,走之前还给沈言远摆了一道,深藏功与名。 谢随云待他走后,呼出一口气,调整一下表情,冷着脸走进去。 沈言远一见,心中咯噔一下,暗骂苏子卿狡猾,脸上只做无辜状,打定主意不管谢随云怎么问只说不清楚,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没做错,看着谢随云冷脸却忍不住心虚。 都怪苏子卿! 他心中恨恨道。 谢随云看着他死不悔改的模样,深觉无奈,想教训他一下,却发现这样的事情沈言远常做,该教训的也都教训过了,一时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无奈扯住他脸上的肉道:“我和苏师兄之间没什么,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沈言远眼里闪过得逞的意味,听出他话语里的严肃,嘴甜道:“你放心,我会和苏道友好好相处的。” 这话算是承认了之前果真做过什么坏事。 谢随云没好气道:“你怎么老爱吃醋。”话虽如此,他眉眼却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外表冷淡的恋人此时如冰雪消融,沈言远不由得搂紧他的腰,埋头在他颈窝里蹭蹭。 这是他的阿云。 别人从未见过的,独属于他的谢随云。 只是想想,欲念横生。 在谢随云看不见的角落,沈言远的眼神幽深得可怕,好似盯紧猎物的野兽。 他无比肯定谢随云属于他,所以迫不及待在众人面前给他打下沈言远的烙印。 他没跟谢随云说过的是,他嫉妒着每一个靠近谢随云的人,无论男的女的,无论年长的年少的,只要谢随云身上出现一丝别人的气息,他就嫉妒得发狂。 他没办法不阴暗地去想谢随云和他或她在一起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向那人露出珍贵的笑容,会不会亲近地和那人讲话,两人会不会靠得很近。 光是想想,沈言远都觉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攥紧。 沈言远,你没救了,你天生就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配得到幸福。脑海里有声音讽刺道。 沈言远知道那是谁,自他进阶元婴后,“沈言远”就被他关进了脑海最深处,澎湃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这个某种意义上的半身,不只是力量,连那份疯狂的占有欲,痴迷的爱恋也一并传递过来。 失序者变得冷静,理智者逐渐疯狂。 这是侵蚀“沈言远”带来的必然结果,两人之间的一切都在融合,也逐渐染上对方特性。 沈言远大致估算过,再过一两个月,他就能完全侵蚀掉“沈言远”,那份对方封印住的沈家灭门之日产生的过分庞大的怨气将会物归原主。 失控不会是沈言远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他一刻不停运转功法让怨气源源不断注入黑色金丹中,压缩淬炼,提取出最精纯又最无害的怨气,只为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个过程中避免不了偶尔的理智失控,那时他就会陷入一种极为阴暗的境地,变得敏感多疑易怒占有欲过度。 沈言远亲亲谢随云的耳朵,掩下眼底的暗色。 他一直在谢随云面前伪装无异常,并且隐藏得很好,至少谢随云现在都没发现,那些时不时无缘头的吃醋,其实是沈言远极端克制的结果。 他不打算告诉谢随云,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告诉阿云让他担心了。只要再忍忍,他马上就能恢复正常。 再忍忍。 隔日谢随云又被叫走,沈言远:…… 忍不了了,现在就毁灭吧。 归一宗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谢随云踏进殿内,见到大殿上坐着的人,一缕惊讶在面上浮现。 秦岩站起来:“谢道友,好久不见。” 男人脸部线条刚硬,与上一次见面相比,更添几分成熟。他态度自然,即使身处敌对宗门的大本营,也丝毫不见慌张。面对曾经打败过他的谢随云,也是面不改色。 若说秦岩以前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剑,如今的他就像有了剑鞘,那股会割伤别人也会割伤自己的寒气稳当收敛起来,只余沉稳。 第199章 据带他回来的长老说,秦岩当时手持掌门令牌一步步走下山门,请求归一宗长老将他带来归一宗与掌门商议要事。 “既然是有要事商议,不妨说出来听听。”掌门内心疑惑,面上不动声色道。 大殿内均是信得过的人,秦岩环视一圈后就毫不犹豫开口:“我今日来是奉掌门之命,五行道宗愿意配合众宗门剿灭魔修。” 一句话出,众人皆惊。 掌门皱眉,锐利的目光刺向他:“你确定?” 秦岩毫不躲避直视他:“是的。” 一位长老忍不住开口质疑:“你们五行道宗勾结魔修在前,此时又说愿意配合剿灭魔修,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秦岩道:“五行道宗并无阴谋,这项决策是宗内多位长老和弟子一致同意通过的。我们早已查清勾结魔修之事只是宗内某些人的个人所为,并不代表全宗的意见,此刻罪人已经被我们关押起来,严格看守,只等魔修事罢,交由仙门百家审判。” 他说的话听起来毫无漏洞,如果在场众人不是早知道五行道宗勾结魔修之人正是他们的掌门,估计就会轻易相信。 那可是堂堂一宗掌门,怎么可能会像秦岩所说那样甘心被关押起来等待审判? 不对!掌门心一凛,秦岩手中是有掌门令牌的。一般情况下,掌门令牌绝不会轻易出现在别人手上,那么这到底是是五行道宗的阴谋还是诚意? 掌门从秦岩脸上看不出答案,他道:“口说无凭,你们如何能让我们相信这不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秦岩早有准备,从空间中拿出一枚留影石递给掌门。 掌门接过,神识探入其中,等看完后他神情复杂,将留影石传给下一个人。 长老迫不及待接过,看完后也沉默。 留影石转了一圈才回到秦岩手中,他收好留影石问道:“不知这是否能取信于你们?” 众人面色复杂,目光齐齐看向掌门:怎么办,你说句话。 掌门轻咳一声道:“我们还有个问题,那好歹也是你们掌门,你们真的……”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秦岩眉宇间冷意一闪而过:“五行道宗千年辉煌,不能毁在一人手上,这是我们的意思。” 他加重说了我们二字,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不是他一人的行为,而是全宗上下一致默认的情况。 五行道宗不能被这个人拉进深渊,他们需要从魔修这个巨大漩涡中挣脱出来,因此凌掌门成了五行道宗向仙门百家献上的诚意。 也不知道凌掌门是否肠子都悔青了,谁能想到宗门内长老和弟子会默契地夺去他的权柄,把他关押起来,一遭从万人之上沦为阶下囚。 掌门唏嘘一番就将这个问题抛开,他不仅没有同情,反而幸灾乐祸。 凌掌门如今这个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他选择与魔修勾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掌门没有点破秦岩有所隐瞒的事实,偌大一个五行道宗,和魔尊勾结的又岂止凌掌门一人,恐怕当时全宗大半的长老都知道这件事,但都选择了沉默。现在眼见形势不妙,才将凌掌门推出来当替罪羔羊。 这么果断的断尾求生的手段,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五行道宗那群迂腐的长老想出来的,那么秦岩在其中的作用就很微妙了。 掌门猜测也许现在五行道宗真正的主事者成了秦岩,不得不说,很有魄力的一位剑修。 可惜了,生在五行道宗。 第131章 偷闲 沈言远听闻秦岩代表五行道宗过来求和的事后不置可否, 只专心揽着谢随云撒娇。 谢随云道:“没想到五行道宗能有这种断尾求生的觉悟。” 沈言远枕在他大腿上懒洋洋道:“现在五行道宗估计就是秦岩做主了,他那个人,把宗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绝不可能任由他们那个掌门乱来。” 第一眼见到秦岩,他就清楚这人究竟是什么性格。 看似沉默寡言,实则内心那团火全是为着宗门燃烧。他把宗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甘愿把自己当作维护宗门的工具,对宗门内那些长老们的命令言听计从。前提是长老们的命令真的对宗门有益, 否则他就会露出獠牙, 欺身为主。 不只是他,五行道宗的所有弟子估计也是从入门开始就被灌输了这种宗门至上的观念。 沈言远无法说明这种做法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从目前来看, 这种做法的确培养出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弟子, 为宗门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但从人性角度来看,这无疑是压抑弟子的人格,只把他们当作一件称心的工具。 这时候,弟子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工具是能批量制造出来的。长此以往,五行道宗高层只会对弟子的性命越来越不在意。 秦岩不同, 他足够强, 也足够有能力去挣脱这种桎梏。也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才说服那群长老, 还夺去了五行道宗掌门的权柄。 但无论怎么说, 他都为接下来的剿灭魔修计划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也因此掌门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岩还送来了一些关于魔修的资料, 掌门那边根据这份资料紧急召唤仙门百家部署计划。 沈言远有种预感, 也许不用十年,这件事就会彻底结束, 修真界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和平时期。 第200章 他沉思着,眉头微微蹙起。 谢随云看见了,手指轻轻安抚他皱起的眉,他问道:“鬼修那边如何?” 沈言远道:“易华下落不明,现在是右将军在掌管大局,他们也在等着第二次去攻打魔修。” 鬼修已经探出第一步,再来几次让仙门百家看看鬼修现在的样子,修士与鬼修之间的隔阂终有一日会逐渐填平。 谢随云道:“那些鬼修之前……” 他话语未尽,沈言远却明白他想问什么。 鬼灭生中没有一个鬼修是无辜的,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有人命,这种罪孽不可能就此一笔勾销,死在他们手上的冤魂需要仇人付出代价才能平息。 所以让鬼修光明正大出现在修真界是一回事,鬼修需要赎罪又是另一回事。 沈言远道:“手上人命过多的,大战过后我会直接吞掉他,至于那些罪孽较轻的,全凭掌门他们处置,等到他们将因果偿还之后才能获得重新站在阳光底下的资格。” 沈言远不在意这些鬼修能不能好好活着,他只在意鬼修不会再因怨气轻易失控这件事有没有传出去。 他自认为是个自私冷血的人,做的所有一切也不过是能让自己站在谢随云旁边。 他给鬼修提供了走在世间的机会,已经很仁慈了。 谢随云了解沈言远的想法后并没有再问,在这件事上他能做的其实不多,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鼓励沈言远,给予他信任。 易华还不知道沈言远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会不屑一笑。 在他看来,有自己坐镇的鬼灭生,绝不会让沈言远一手摧毁,更不会让仙门百家来批判他那些下属。 不过是双方心怀鬼胎,各自利用罢了。 他唯一估错的一点,就是那人的实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以至于如今被困在魔城中,逃不出来。 大殿的门由外向内打开,光线倾斜进来,易华久未见天光的双眼瞳孔一缩,强光使他眯着眼才能勉强看清走进来的人。 魔修好整以暇走进,欣赏他狼狈的模样:“怎么样,在这里待的还好吗?” 易华嗤笑。 魔尊道:“姚玉真能关你,我为何关不得,你说呢,我的半身?” 最后几个字听的人心中一跳,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一人居高临下站着,一人坐着,明明是仰视却不减嚣张气焰。 易华冷笑:“我爱让他锁着,你管得着吗?说好听点我们是半身,说难听点你不过就是我的敌人,何必惺惺作态。” 易华十分不耻魔尊现在表露出来的“善意”,他们两个的命运早在分离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不死不休。 魔尊与他曾经都是同一个人,一位飞升大能的半身。那位大能修炼了某种功法,斩出三尸,一善,一恶,一混沌。善的那具分身成功飞升,只留下混沌与恶在世间游荡。后来混沌,也就是易华遇到了姚玉真。而恶,也就是魔尊,独自流浪,成为了如今的魔尊。 两人都想吞噬对方,获得对方的力量成为最强。分开获得实力后就一直在寻找对方,结果易华因为姚玉真囚禁而暂缓脚步,魔尊不知为何也没有找上门来。 现在易华落到魔尊手里,不用多想都知道魔尊绝不可能白白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 易华内心凝重,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魔尊竟然已经到了大乘期,成为继五行道宗那位老祖宗只后唯二的大乘期。 易华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但也没有太过绝望,以他的能力,魔尊要想吞噬他也不简单。 两人就在这耗着,看谁能耗死谁。 易华十分干脆躺平耍无赖,魔尊眉间恼怒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平息,他道:“没关系,等我先解决掉外面那些人再来处理你也不晚。” 易华背对他,不听他言语。 魔尊拂袖离开。 易华转身,目光不屑,满是看好戏的意味:“想解决外面那些人可没那么简单。” 魔尊隐姓埋名那么多年,蜗居在小小的魔城里,还没和洛苍剑尊交手过,自然不甚清楚洛苍剑尊可怕的实力。然而易华当初想逃跑可是结结实实被洛苍剑尊揍过的,他很期待两人对上的局面。 这厢沈言远也想到这件事,他对谢随云道:“魔尊与易华关系相必不寻常,若洛苍剑尊与魔尊对上,需得让他小心。” 沈言远没忘记当初从承济那里看到的前世的记忆,洛苍剑尊正是与魔尊对决后身受重伤。 承济死后总算还做了一件好事,谁也不会想得到有人知晓未来。 在前世,魔城的事情直到承济临死前还没爆出来,洛苍剑尊与魔尊的交手也不是在战场上,而是魔尊偶然遇到洛苍剑尊,一时兴起想要试探一下他的实力,结果玩火自焚,洛苍剑尊受重伤,他自己也没好的到哪里去。 魔修向仙门百家宣战的时机也迫不得已延后。 承济与“自己”的恩怨也正是因为“自己”发现承济与魔修勾结的事情,承济想杀人灭口,被“自己”察觉,先下手为强。 沈言远亲亲谢随云脸颊,敛去眸低暗涌的冷意,还是让他死得太轻松了,一想到这人前世走投无路竟然妄图伤害谢随云来牵制他,他就恨不得将那人的尸骨拉出来曝晒,鞭尸以泄愤。 事情有条不紊进行中,沈言远两人却忙里偷闲回了趟青州界谢家。 第201章 这回沈言远是光明正大牵着谢随云的手从谢家大门进入,来往的谢家子弟看见他的脸皆目瞪口呆,呈静止状态,鸦雀无声目送两人进了家主书房。 房门关上后,寂静的人群猛然爆发出议论声。 “我没看错吧,那个人是谁?”有人一脸恍惚,拉着身边同伴的手臂不确定地询问道。 同伴吞了下口水,艰难道:“你没看错,是那个人。” 而有人已经默默拿起剑,撸起袖子,同伴急忙抱住他:“千万别做傻事啊!” 那人悲愤道:“我就知道那人没那么容易消失,简直是阴魂不散!我要去杀了他!” 这一天谢家子弟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碎的声音,沈言远回来了,意味着他们又得回到从前那段不能靠近少主,也不能和少主说话,更不能和少主亲近的时候,这对把少主看作信仰的他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由于太过震惊,暂时没人发现沈言远和谢随云进来时是牵着手的。 两人甫一进来,谢家主就高兴地迎上去:“云儿,你回来了!”同时不着痕迹地把沈言远挤开。 谢随云和沈言远对视一眼,无奈笑着摇摇头。 谢家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儿子了,拉着他嘘寒问暖。修真无岁月,这么多年过去,谢家主模样未曾变化过,谢随云不着痕迹用灵力一探,察觉谢家主身体犹为康健,修为也十分巩固后,心里的担忧稍缓。 如今父子二人修为同阶,谢家主说不出的高兴。 谢随云思及与父亲很久未曾见面,心中稍觉愧疚,与谢家主说话间神色愈发柔和。 晚上三人结结实实吃了顿团圆饭。 饭桌上,谢家主清清嗓子,终于瞥了沈言远一眼,问道:“你这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 两人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沈言远答道:“已经差不多了,绝不会连累阿云。” 谢家主冷哼一声:“那就好。” 谢家主虽看不惯这小子,但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清楚这小子对儿子的感情,他若有心,那必定会将事情办得明明白白。 谢家主端起酒杯喝了口酒,随后终于有些憋屈道:“那等你们事情处理完,这结契大典就赶紧办上吧,也拖了这么久了,届时多请点人来。” 此言一出,沈言远心颤了下,喜笑颜开:“岳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谢家主气急:“你叫谁岳父呢!” 沈言远从善如流改口:“好的,父亲。” 谢随云含笑望两人斗嘴,眉眼柔和,似天上那月亮洒下的清辉,温柔至极。 第132章 斩首计划 若说谢家主之前对沈言远还有点欣赏, 在得知他拐走自己儿子后便只剩下嫌弃,如今嘴上还是那股嫌弃劲,可两人都知道他这是彻底承认这段感情了。 谢家主百感交集, 心绪复杂,他看着丰神俊秀的儿子,望见他偶尔看向沈言远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便明白他再怎么反对也没用,不如干脆放手, 他相信谢随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谢家主不打算当那个恶人。 这算是最近紧张局势下的一个好消息, 沈言远和谢随云一同前去拜祭沈家族人。 阳光尽情洒在墓园,恬静的金色光芒,温暖惬意, 好似沈家族人共同注视着两人, 默默祝福他们幸福。 沈言远在沈家主夫妇坟前叩拜过后, 牵着谢随云的手对着墓碑道:“爹,娘,沈家灭族之仇我已报,你们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我会和阿云一起,好好活下去。” 无声的风吹过鬓间, 轻轻蹭过他的脸颊。 沈言远若有所觉, 抬头望去, 天空蔚蓝明媚, 是一个好天气。 沈言远道:“阿云, 多谢你们族人一直帮我看守墓园。” 谢随云摇摇头:“谢家与沈家素来交好, 当初惨案发发生我们却没能帮上一点忙,父亲心中已觉甚是愧疚。再说了, 我与你之间,又何必说谢谢。沈伯父沈伯母对我一向亲厚,作为晚辈,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沈家待人宽容,遇到有困难的家族也会尽力帮一帮,可是这些恩情在沈家落难后却没能得来善报。那么多交好的家族,只有谢家站出来愿意为沈家族人收尸,处理后事。 沈言远当时困于鬼修的形态,无法亲手收敛族人尸身,若无谢家,他的族人的尸身是不是就要遭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连死也不能安生。 不要说什么畏惧凶手,沈言远不想听这些苦衷,他只知道善意不一定会有回报。 沈言远却偏要付出即有所得。 这十多年来,沈言远暗中派人干扰这些家族,当初吃进去多少好处,现在统统都要连本带利吐出来。 这些受过沈家好处的家族莫名其妙就被搅黄了家族里的生意,百思不得其解,纷纷探查自家是否招惹到什么大人物了。然而下属回来却报与他们有同样境遇的几家,双方一合计,认出遭受飞来横祸的正是当初受过沈家恩惠的,脸色煞白,再不敢多问。 谢随云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如常安抚着沈言远。 他们一共在谢家待了五天,谢家弟子明里暗里察看也终于确认沈言远真的回来了。一半的人半夜睡不着起来练武场打拳,另一半彻底死心。 对于沈言远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所有谢家弟子都一致默契地不去深究。正如他们相信谢随云一样,见识过沈言远风采的人,再别扭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强,内心深处其实是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第202章 那可是沈言远,和谢随云并称青州双杰的沈言远。 如果是他的话,姑且勉强认可少主身边站着的人是他吧。 修真历八百九十二年,仙门百家联合起来,制定“斩首”计划,派出宗内精英弟子与长老进攻魔城,彻底消灭魔修。 右将军同样带领鬼修出现,与沈言远在战场上遥遥相望,默契别开视线。 谢随云作为归一宗核心弟子,自然也在此次行动中,沈言远紧随他身旁护着他。 两人在战场上配合默契,杀进杀出,硬生生让魔修不敢靠近他们,空出一圈。 为防修士灵力耗尽,仙门百家采取的是轮战制,掐算好时间,一批弟子退下休息,一批弟子顶上,尽量减少伤亡。 李紫娇带领的医修弟子在一个个伤员中穿行,忙得飞起。 剑修永远都冲在队伍的最前头,挥着长剑无情夺去魔修性命。 场上还有星衡阁弟子操纵异兽,冲进魔修群中咬杀魔修,追得他们到处乱窜。 问天阁弟子平日行事与他们大师兄一样爱背后偷偷得利,此刻也能拾起武器加入冲入战场。 血雾弥漫,残肢纵横,到处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魔修的哀嚎,修士们的指挥打气声。 不管他们是不是来自同一个宗门,此时都像同门一样互相帮助,鼓励打气。 萧九安一脚踢向一个魔修的头颅,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撕裂魔修的脖颈,头颅飞出去,残缺不全的断面触目惊心。 他停下来,眯眼看天上的战况,一把抓住路过的谢随云好奇问道:“你们不是说上次打得魔修中的强者只剩几个吗,可我怎么觉得今天远不止这个数啊?” 沈言远和谢随云听闻此言,齐齐望向天空。 的确,今日化神修为的魔修似乎比上次还多了,仙门百家联合起来的化神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人,既然和这群魔修打得难舍难分,战况胶着不下。 这让两人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魔尊还有什么隐藏的手段? 本以为上次已是全部的魔修强者,如今却凭空冒出这么多,魔尊到底使了何手段? 注意到这点的,还有洛苍剑尊。 他微皱眉,光风霁月的仙人飘然落入战场,他抽出剑,一斩。 惊天的剑光昙花一现,划开了白昼,无形的压力横扫战场,迫使所有人都弯下了腰。 天空之上,所有魔修都僵住身形,杀机锁定他们四周。只要他们轻易移动,便会被剑气碎尸万段。 “你们魔尊在哪里?”洛苍剑尊飘然出现在他们身侧,问道。 近距离接近他,魔修身体竟有些恐惧的颤抖,惊愕望着他。在他眼里,这人更像一座如何跨越也越不过去的高山,他们只能绝望看着沉默的山矗立在他们面前。 一个有着如此实力的剑修,魔修们只能想到一个人,洛苍剑尊。 剑横在他脖颈处,一股寒气深入骨髓,魔修恍惚只听得洛苍剑尊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他咬紧牙关:“我们是不会说的!你就是洛苍剑尊罢,我们魔尊一定会将你打败的!” 目光淡然从他身上扫过,这点挑衅并没有牵动洛苍剑尊的神经,他只淡淡道:“聒噪。” 剑,斩下。 魔修眼睛惊恐睁大,下一秒头颅落地。 怎么可能! 所有魔修心中吶喊,无声畏惧望着那道拿剑的身影。 竟然只是一剑,就杀死了一个化神魔修,他的实力怎会如此恐怖!魔尊真的能打赢他吗? 魔修们内心闪过质疑,脸色难看。 而修士这边也惊叹于剑尊的实力,士气大振。 突然,魔城西北方向一股强大的魔气光明正大向所有人彰显他的存在。 洛苍剑尊望见了,毫不犹豫飞去,他留下一句话:“这边魔修就交给你们了。” “是!”所有修士精神饱满回答。 萧九安遗憾看着洛苍剑尊的背影,转头对宗内师弟道:“你说剑尊怎么不是我们宗门的呢,宗主能不能使把劲把剑尊拐来我们宗啊。” 师弟讪笑,旁边听见他无耻言论的归一宗弟子对他怒目而视:“休想!剑尊是我们的!” “什么你不你,我不我的。”萧九安嬉皮笑脸搭上他的肩膀,“别那么见外,剑尊是大家的。” 谢随云急忙追上洛苍剑尊,郑重道:“师尊,务必小心。” 洛苍剑尊面对唯一的弟子,脸色稍微柔和一点:“放心。” 两个字就让谢随云不安的心彻底稳下来。 洛苍剑尊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无与伦比的信任感和安全感,他是修士心中的定海神针。 沈言远道:“阿云,我也要跟着去看看易华到底在哪里。”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谢随云,指挥怨气把谢随云包成了铜墙铁壁,提着的心才放下一点。走之前他仍是不放心道:“记得如果有危险就叫我的名字,千万要记得。” 谢随云哭笑不得,这回换成了他说:“放心,我会的。” 沈言远望着他:“相信我,这会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留你一人战斗。 由于这次的事情他必须去看看,沈言远只能离开谢随云身边循着洛苍剑尊的方向飞去。 洛苍剑尊瞥了他一眼,沈言远脸色阴沉,浑身萦绕着冷意与杀意,离开谢随云的不安和焦躁感挥之不去。 第203章 他们赶到那股魔气处时,只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察觉到有人来,那人转过身,正是从未露过面的魔尊。 沈言远警惕看着他,魔尊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强,从前是海的差距,如今却还是湖的差距,永远横亘着一大截。 魔尊笑道:“洛苍剑尊,久仰。” 他的目光还落到沈言远身上:“你就是易华的手下?” 沈言远面无表情:“不是。” 魔尊一愣,遗憾道:“原来你不是啊,我还想说易华就在后殿,等着人去救呢。” 沈言远不为所动,很显然,魔尊想要一个只有他和洛苍剑尊的战场,于是想借着易华支开沈言远。 “你去吧。”洛苍剑尊道,“这边有我。”他说这话依旧是八风不动,淡然,让人安心的姿态。 魔尊好整以暇看着他们,沈言远深深望了他一眼:“好,麻烦剑尊了。” 洛苍剑尊这样说自有他的考虑,沈言远只是犹豫一下就离开了。 他得赶紧找到易华,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避免横生事端。 后殿很大,很空旷,但是易华就被锁在最明显的位置,看到沈言远过来有声无气道:“你来了。” 他好似并不意外沈言远会过来,沈言远停在他面前一丈处,并不急着解开易华的禁锢,抱臂问道:“魔尊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一上来就尖锐问出这个问题,易华还是不惊讶,任谁看到他和魔尊那张相似的脸都会有这种疑问吧,他痛快道:“我和他是半身关系。” 沈言远眸光一闪,他直接问道:“那么杀了你,他会有什么影响?” 第133章 重伤 沈言远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易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之后我就不能保证了。” 有无影响, 全得看洛苍剑尊与魔尊的战斗如何。魔尊若不敌剑尊,自会想办法将他吞噬融合,届时实力大增,修真界恐怕将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沈言远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却还是从只言词组中得到线索。 易华懒洋洋问他:“副使, 怎么样, 想清楚没,要不要把我放开,还是说在这里解决我?” 后面几个字在舌尖上转了一圈, 充满兴味。 他笑眯眯望着沈言远, 等待他的答案。 沈言远毫不思索上前来, 怨气集中力量一击之下粗暴解开束缚住他的铁索,锁链碎成几块。 易华稍微瞪大眼睛,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我还以为你会一剑结果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把我放开。” 沈言远道:“现在解决你我没好处。” 他的话语还是透着一股冷酷无情的意味,帮助易华逃脱是经过思索后的最佳方案。现在解决易华,只会耗费他的力量。沈言远无比清楚目前的敌人是魔尊, 不是易华。 他往外走两步, 却见易华还是坐在地上。 易华无赖地摊开双手:“我现在没有力气。” 若不是魔尊不知做了什么手脚锁住了他体内的怨气, 他何须沈言远来救, 早就自己挣脱跑了。 “那你就在这坐着吧。”沈言远丢下一句话, 大步流星向外走。 易华哼笑一声, 也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待在这里。 沈言远赶到的时候, 洛苍剑尊已经和魔尊打起来了。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高速移动,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影子。两位举世仅有的大能战斗,余波轰炸开,像刀子般割过人的脸颊,令人生痛。 沈言远也不敢靠太近,远远望着两人你来我往,剑光漫天,处处杀机。 两人交手上百来回,魔尊越打越是心惊,早知洛苍剑尊实力可怕,但接了他这么多招还能毫发无伤,反倒自己,对那凛然剑意只是勉强抵挡下来。 这样下去不行。 魔尊眼睛一转,立马瞥到底下观战的沈言远,翻身躲过洛苍剑尊一剑,冲向沈言远。 洛苍剑尊剑眉一凝:“哪里逃!” 剑光丝丝缕缕击向魔尊,魔尊头也不回,反手化解攻击后依然冲向沈言远。 沈言远没想到魔尊会盯上自己,大能之间的战斗,分神一瞬都是致命的,如今他冲向自己,恐怕是见势不妙,想拿他做人质威胁洛苍剑尊。 易华说魔尊与他是半身关系,果然连性子都有些相似,一样的无耻。 只是在他眼里势单力薄的沈言远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迎着魔尊骇人的攻击,沈言远沉着冷静,不躲不避,滔天怨气肆无忌惮涌出。 这是他进阶化神后第一场战斗,他也想摸清一下自己实力到了哪种地步。 怨气几乎铺满半边天空,魔尊速度不减,心中却有些诧异沈言远的实力,看上去似乎不比易华差多少。 今天的估计有些偏差,魔尊后知后觉想。 然而攻击已经到了沈言远面前,一道黑色屏障凭空出现挡在沈言远面前,魔尊的攻击被卸去大半力道,剩下的又被几道黑色怨气击溃。 一击刚落,另一击已经上来。 这一次力量比上一次还要迅猛,砸在黑色屏障上,艰难抵挡几秒后,啪一声,屏障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透过碎裂的空隙,魔尊看到了一双眼睛,深邃如古井,波澜不惊。 攻击不出所料被拦了下来。 第204章 魔尊回身,看了他几秒,笑道:“没想到你也有两下子。” 本想柿子挑软的捏,现在看来两边都不是一时能拿下的。 刚刚两击只是试探,双方都对彼此实力有了个大概估计。沈言远挑眉:“你也不赖。” 刚刚两击应该连魔尊十分之三的实力都没有,而沈言远看似如常,实际手掌发麻。 若魔尊使出全力,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是实力带来的清楚认知。 理智告诉他应该让出战场给洛苍剑尊与魔尊战斗,但内心一处从未熄灭的火焰摇摇欲坠,似雨中烛火,微弱渺茫,骤然壮大,越来越亮。 成为鬼修将近三十年,沈言远再少拿剑。从前那些为了练剑朝出夕归,寒冬酷暑都不曾停下的勤勉日子似乎也随着他成为鬼修而埋葬在沈家灭族之日。他常用的攻击手段由剑变成怨气,练剑锻造出的肌肉性记忆似乎不再存在。 谢随云也体贴地再未问过这件事,只是数十年如一日为他温养着紫霄剑。 但两人都知道,沈言远只要还有抓住剑的可能,就绝不会抛弃它。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一直深埋心中,只待一日破土而出。 从前到现在,沈言远都是一个再纯粹不过的剑修,一直都是。 所以他抬起头,锐利明亮的光芒浮现在眼中。他在空中虚虚一抓,比了个抓剑的手势,空气中仿佛真的有种东西被他牵引流动。 洛苍剑尊停下步伐,剑修的直觉让他发现沈言远现在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也许这是件好事,所以他没再插手。 魔尊自然也发现那处空气流动,莫名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沈言远想做什么? 他动了,脚步移动的瞬间,空气中爆出剧烈响声,魔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到达了身前。 无形的巨剑高高举起,带着毁天灭地的势能朝他落下,要将他自上而下分成两半。 被杀机提前锁定的魔尊不耐烦地“啧”一声,阴沉着脸闪身躲开,饶是如此,剑气还是刺穿他的防御,在左侧腰腹留下一道骇人的伤痕。 沈言远的剑意与他本人性格相似,每一剑都是从最冷静的角度斩下。一击未成,手腕翻转,另一剑立刻跟上,招式之间连贯得密不透风,直让人无从招架之力。若说谢随云是高台明月,沈言远便是能吞噬一切的黑夜,往往在你不知觉的时候,悄无声息降临吞噬你的一切。 剑招配合着怨气,沈言远竟也能在魔尊手下走过一段时间。 直到魔尊反应过来,用尽八成力量将他击飞出去。 沈言远咳着从尘土飞扬的深坑中爬出来,魔尊居高临下,怜悯望着他:“你是不可能打败我的。” 沈言远嘴角还有血迹,他咳嗽几声:“不试试怎么知道。” 功法运转到极致,怨气疯狂转化,沈言远一次次凝聚起手中的剑朝魔尊冲去,又一次次被打飞回来。 “咳!”沈言远吐出一口鲜血,他如今模样甚是狼狈,衣衫破碎,染了好几处血污,最严重的一处伤痕只差几厘米就穿透他的心脏。 魔尊留有余力,沈言远一次次冲上来他只当是玩乐,轻蔑地将人打回去。 “我早说了,你是不可能赢我的。”他含笑道,“赶紧认输吧。” 除开几处大意被怨气近身留下的伤痕,魔尊模样比沈言远好太多。 沈言远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气。他体内黑色金丹疯狂转速到极致后迎来了质变的结果,丝丝缕缕的怨气吸入金丹,出来后却变成了只是一丝气息,都比先前要恐怖十倍的存在。 怨气在体内汹涌澎湃,沈言远低垂着头,魔尊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猜想他现在也许很挫败,不由得怜悯之色更浓。 “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这,而是在古镇上。”出乎意料,魔尊自顾自和他说起话来。 “那时你连金丹期都没有,就敢和鬼女对着干。因为你,我损失了一镇子的怨气,那是我辛辛苦苦筹划一年多才完成的,眼见立马就能收获,你却闯出来坏了我的好事。” 沈言远哑声道:“当初在密林里看到的人就是你?” 魔尊道:“没错,沈家那次也是我。早知道你能成长到这种地步,那日我便不该放过你。” 如此年轻就有这种实力,假以时日又是一个洛苍剑尊,对他的计划影响太大了。 “不过现在也不急。”魔尊抬起手,“我一样可以杀了你,希望易华不会怪罪我杀了他的得力下属。” 沈言远能感受到他体内怨气席卷全身,强壮每一寸筋骨,全身的细胞都好似舒展开,迫不及待大口大口吸取空气中的怨气魔气,化为力量源源不断流入金丹中。那颗黑色金丹愈发内敛光华,呈现出低调的颜色,却散发出惊人的气息。 他静静等待着魔尊靠近,十米,三米,一米……沈言远骤然暴起,如猎豹般弹射出去,肌肉线条如同绷紧的弦,全部的怨气都被他释放出来,转眼间凝固成锋利的刀刃尖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魔尊体内。 魔尊瞳孔一缩,耗尽沈言远全部力量的怨气冲破他层层防御扎进他的体内。 魔尊彻底怒了:“你找死!” 沈言远计谋成功,只朝他一笑:“死的是你。” 魔尊身后,白衣仙人无悲无喜出现。 第205章 他一惊,方才与沈言远对战,洛苍剑尊不见声息,他一时竟忽视了场上还有这么个人存在。这没道理!他怎么可能会忽略洛苍剑尊! 魔尊猛然向沈言远望去:“你做了什么手脚!” 当然是一边与你周旋,吸引全部注意力,一边指使怨气掩盖洛苍剑尊气息,再让溯屏蔽了魔尊的一部分感知。 每一点都做的无声无息,在魔尊眼皮子底下谋划这种计谋不是一件易事,也幸得他对沈言远仍有一份轻视,否则计划也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不过这些沈言远不可能告诉魔尊,他眨眨眼道:“尽情享受吧。” 魔尊毫无防御的后背,洛苍剑尊已经举起手中的剑,狠狠一斩! 狰狞的伤痕贯穿整个后背,一击之下,魔尊重伤,面色苍白如纸,喷出一口鲜血。 第134章 结束 沈言远看到的记忆中, 重伤的是洛苍剑尊,如今却变成了魔尊。 未来的确在发生变化,已经距离所谓的前世越来越远, 所有人包括沈言远的命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魔尊的落败快得让人猝不及防,他被洛苍剑尊重伤后仍不放弃,狰狞脸色拖着沉重身躯与洛苍剑尊碰撞在一起。 血红色的魔气与清凌的灵力交织缠绕,双方都不肯退后,誓死争斗, 要拼个你死我活。 轰轰烈烈的战斗余晖席卷整片天地, 烈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魔尊已经无力回天了。他重伤,洛苍剑尊连衣衫都没有乱一下, 出手丝毫不乱。 “魔尊好像, 有点弱?”远处观看的人半晌道。 旁边的人反驳:“不, 与其说是魔尊弱,不如说是洛苍剑尊太强了。” 不对!细看之后,有人惊诧道:“剑尊是不是又突破了?!” 一个又字颇有灵性,放在洛苍剑尊身上却丝毫不突兀。在所有人眼中,他的一招一式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剑法,而是带上了某种大道蕴意, 似玄似妙, 仅一眼, 某种困扰他们良久的东西似乎得到了突破。 众人着迷望着洛苍剑尊的动作, 无比兴奋。那可是难得的机缘!此时不看更待何时! 魔修心急如焚:“大人!”他手下动作愈发狠戾, 想甩掉修士们前去帮忙。长老们却眼睛一瞪:“别想跑!”死死纠缠住他们, 让他们找不到离开的时机。 魔尊在洛苍剑尊的剑气之下节节败退,他好似预料到自己的动作一样, 魔尊每移动一下,都发现自己的行动轨迹被切断,身形被锁住无法动弹。 最后一剑,魔尊眼睁睁看着洛苍剑尊剑尖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绚烂的剑光夺去了整个视野,魔尊再也看不进其它任何东西,只剩下洛苍剑尊淡漠的侧颜和那柄天下无双的剑。 寒气穿透胸口,魔尊忍着剧痛一把抓住胸口的剑,惨笑道:“我不会善罢罢休的。” 明明已经濒死,他这样说的底气是什么。 沈言远在一旁冷漠看魔尊叫嚣,剑贯穿了他的胸口,灵力顺着剑身冲进他体内肆意清荡着所有的邪恶。那张和易华一模一样的脸上出现痛苦扭曲的表情,伸手想将剑拔出却不得其法。 沈言远转头看了下四周,易华还没有出现,静悄悄不知隐藏在哪个角落。可能在洛苍剑尊明显碾压的局面下,他不出来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从侧面反映了魔尊真的不重要,如果魔尊的死与他性命相关,易华绝对拼死也会救出他。 比起救魔尊,易华或许更想魔尊直接死在洛苍剑尊剑下,一个大威胁直接清除掉,这世间便只有易华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不再与任何人扯上关系。 他笑眯眯地站起身,脚下是被破坏残缺的阵法,聚拢来的怨气没有阵法支撑后自然而然四处散开。 “可算解决了。”易华心情好得不得了,哼着小调。 失去怨气,所有的魔修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受伤后再没有怨气补充进来,愣神间被修士抓住机会一顿暴打。 魔修惶恐不安:“怎么会这样?”他颤抖着声音,双手再次尝试让力量涌入体内,始终得不到响应。魔修有些崩溃,他也是被魔尊灌入大量怨气一夜催生成为化神的一员,然而失去力量后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法子能击败眼前的修士。 “大人,对,我要去找大人!”对魔尊的信赖成了落水之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魔修激动起来飞身要去找魔尊。 他刚一回头就对上修士惊为天人的脸,冷淡的五官,以及贯穿身体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尖叫着,心神大乱,来不及去想一个元婴修士是怎么伤到他的,忍痛拔腿就要逃走。 谢随云堵住他的去路,剑再次不留情地斩出,好似破开天空与混沌的一线天光,自此世界清明,只有那一线剑光在魔修惊惧的双眸中不断扩大成足以吞噬他的巨大光幕。 魔修下意识闭上眼睛,从此没有意识。 谢随云呼出一口气,所幸这个魔修根基不稳,实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且不知为何方寸大乱,才被他捡了空子,眼疾手快击杀掉他。 谢随云周身灵力一剑之下消耗得差不多,他配合地与下一个宗门的弟子交班,对来人点点头,擦肩而过掀起轻微的冷淡香气。 问天阁的弟子痴神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咋舌:“不愧是望川真君,元婴之身就能斩杀化神魔尊。”不仅如此,死在他剑下的魔修也数不胜数。 第206章 与他淡漠的容颜一致的是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剑法,每一剑都直击要害,让他们这些学剑的弟子看得热血上涌,心潮澎湃,目眩神迷。 萧九安也深深望了他一眼,难得没有打诨。“是啊,明明第一次见的时候修为还没我高的。”他这话声音极低,旁边的弟子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萧九安的目光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有羡慕,不甘,感叹,最后通通化为敬佩。不过区区十几年,就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已经超越他太多,把他远远甩在身后,根本让人嫉妒不起来。 萧九安不是一个为难自己的人,发现差距太大后彻底息了好胜的心思。 还是老老实实做他的大师兄吧。萧九安感叹道。 他不经意往旁边一瞥,意味不明哼笑一声。他看得开,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开的,特别是当初自命不凡的家伙,如今还不是只能看着谢随云的背影,以为自己只差一星半点就能追赶上他而拼命争斗。 只怕最后还是如他一般望着谢随云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甘,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距离拉大。 弟子这边压力不大,修为高的被长老们对付着,剩下那些在慈悲寺佛修的梵音诵念,鬼修们的吞噬,谢随云他们的斩杀之下也不成问题。 唯一好笑的一点是慈悲寺那边方圆十里内没有鬼修敢靠近,都躲的远远的,生怕佛修的净化把他们也净化干净了。 佛音可不管你是魔修还是鬼修,只要是邪恶的东西都会被毫不留情净化掉。 迦行低眉敛目,周身悲天悯人的气息,旁人只消看他一眼便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天生受佛祖青睐。这位天生佛子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低声诵念。他的眼睛在战场上扫过,无论是魔修,鬼修,还是修士,都一如既往地一视同仁,佛祖面前,众生平等。 只有在扫过鬼修时,微不可察地停留一下。 唇边似乎弧度增大一些,他仍旧虔诚地向佛祖祷告:“阿弥陀佛,回头是岸,善莫大焉。” 鬼修们不知道这位佛子的目光曾在他们身上停留过,如果知道了恐怕也只会胆寒一下,道一声“晦气!”。他们像打鸡血一样,在右将军的带领下嗷嗷叫着冲在前头,吃得嘎嘎香。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日的魔修格外好吃,怨气也很足,嘎嘣脆。鬼修挠挠头,不明所以,想不出来就干脆抛到脑后继续欢快地吞噬魔修,美滋滋地想这次回去修为又能增长多少,能不能干掉上头上位。 无人注意到易华出现在战场上,嫌弃地吞掉冲过来的魔修,负手飘飘然来到右将军身边,道:“我们该走了。” 右将军在声音响起那一刻身体紧绷,迅速转头,发现是易华后舒了口气。他端正问道:“大人,确定现在就走吗?”他示意易华望望鬼修们的状况,已经杀红了眼,只要撑到结束,皆能获得莫大的好处。 易华看也不看,坚定道:“就现在。” 虽然不明白易华在想些什么,右将军还是答应了。鬼修们杀得上头突然收到右将军传音现在撤退,目瞪口呆,心不甘情不愿开始撤退。 有弟子瞧见这一幕,惊叫:“他们怎么离开了?” 谢随云看过去,所有鬼修都在逐步退出战场,半空中,易华和右将军站在一起,察觉到他的目光,还向他笑一下。 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谢随云瞳孔一缩。 他想起沈言远说过的话,易华现在让鬼修撤退,莫不是猜到了沈言远的打算? 鬼修突然撤出战场不只鬼修不解,连修士也很不满,压力骤增。他们虽然不太敢和鬼修靠近,但不得不说鬼修在战场上为消灭魔修做出了极大贡献,就算是排斥鬼修的人最终也别扭地接受了这个战友。 双方没有交谈过,却默契配合。如今这个战友竟然临阵脱逃,修士们心中刚升起来的一点好感瞬间碎成渣渣。 直到鬼修全部撤出魔城,他们还在气呼呼。 谢随云目光深邃看着易华的背影,即将离开魔城之际,他突然回头对谢随云笑了一下,嘴上无声做了几个口型。 谢随云目光骤深。 那边魔尊好似知道自己的后路封死了,反倒不管不顾起来,行事狠辣,没有一丝要给自己留后路的意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疯狂攻击,洛苍剑尊终于皱起眉,被迫进行防御,反倒让这场对战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这个时间是有限的,魔尊胸口不断有血牵动着涌出,抬手间血液挥洒出来,他的行动越发迟缓,与之相对的是洛苍剑尊万年不变的淡然。 最后,魔尊还是死了。 死前一只手紧紧抓住洛苍剑尊衣服的下摆,在白衣上落下挣扎的血掌印,触目惊心。他的眼里有不甘怨恨和困惑,他想不明白密谋几十年的计划怎么会一朝间化为乌有。 眼胡子无力转动,停留在沈言远脸上。 沈言远清晰看到他眼睛里的憎恨,随后如火般逐渐熄灭,黯淡无光。 洛苍剑尊飘然落在他身边,道:“去吧。” 魔尊已经死了,他的尸体留来毫无用处,不如让沈言远吞噬了。洛苍剑尊表情不变,对这种事情接受度良好。 沈言远走进,魔尊的尸体却突然化为一滩血水,有几滴溅到他皮肤上,传来灼烧的痛感。 第207章 魔尊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肯让自己的尸身成为沈言远的力量。 洛苍剑尊眸子里滑过一丝可惜:“我们走吧。” 两人回到战场,魔修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沈言远四顾却找不到鬼修的踪影。 “易华带他们跑了。”谢随云道。 沈言远点头,易华不会那么轻易束手就擒。魔尊化为血水那一幕在他眼前浮现,既然如此,这究竟是魔尊的本意还是易华搞的鬼?沈言远没忘记易华说过他和魔尊是半身关系,阻止沈言远吞噬魔尊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是单纯的不希望自己的半身被吃掉,还是因为他害怕沈言远吞掉魔尊后会与他产生某种联系? 目前情况来看,沈言远偏向后种。 毁掉魔尊尸身,避免沈言远有手段找到他的位置。 如此一来,沈言远先前的计划就被打乱了,易华这一逃,再想找到他们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第135章 结契 几个月的时光匆匆流逝, 魔城之战以仙门百家全面胜利而告终,之后便陷入论功行赏,世人对仙门百家大加赞誉的其乐融融氛围中。 此战中默认功劳最大的是归一宗, 不只是他们率先发现魔城,告知仙门百家,提前铲除了隐患,更因为归一宗长老和弟子在此战中杀敌最多,展现出大宗应该有的战力。 相比之下, 谢随云身边时刻跟随一个鬼修的消息夹杂在其中也不足为奇了。 谢随云作为弟子, 需要处理的事务远不如掌门长老以及苏子卿他们那么多,因此度过最开始那几天后,沈言远成功把他偷留下来, 按在洞府内昏天暗地了几天。 洞府外忙忙碌碌的众人焦头烂额之时偶尔从文卷中抬起头来, 疑惑一下谢随云去了哪里, 很快就又投入到事务中,绝不会想得到他们的谢师兄此刻被人强硬按着亲吻,喘不过气,水雾蒙蒙,灼热气息烧得人神思恍惚,不知时间流逝。 沈言远在战场上没发泄出来的力气全发泄在谢随云身上, 而谢随云不知为何也比平日主动许多, 抵死缠绵。 “今天这是怎么了?”沈言远轻喘着气, 停下来问道。汗珠从他英俊的眉眼滑落, 微湿的鬓角, 明亮的目光看着谢随云像野兽盯住猎物般, 野性难驯,无形的魅力扑面而来, 让人心跳加速。 谢随云手还扶住他的肩膀,眼神还有些茫然,随后终于从上一轮撞击中缓过神来:“没什么,只是有点高兴。” 沈言远撷住他有些发肿的唇,细细研磨:“高兴什么?” 谢随云被他牢牢锁在怀里,承受他的亲吻,怎么躲也躲不掉:“唔……”,沈言远大发慈悲退出来,银丝在空气中不甘寂寞纠缠在一起。谢随云轻喘着气:“高兴所有的事情终于结束了。” 沈言远抵住他额头,眉眼缱绻。 是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无论是报仇,还是鬼修这个身份带来的麻烦,统统都结束,再也不能掀起波澜了。 两人都静默不语,默默感受温情在他们之间流淌。 谁能想到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呢。彼时两人一个刚刚拜入仙门,一个灭族之仇难报。如今一个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元婴真君,一个是初入化神的鬼修。他们这二十多年一起的时间实在有限,分离的两人凭借对彼此的信任和爱坚持到现在。 烙印之下两颗不同的心脏跳动着同样的频率,强劲有力。 沈言远细细亲吻他脸颊:“阿云,如果当初你没有答应我,恐怕我真的会疯掉的。” 沈言远疯狂的占有欲和爱欲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磨掉,反而更加醇厚。谢随云的回应是一把锁,牢牢止住沈言远那些疯狂的念头,让他温顺安分下来。 可是总有些时候这些可怕的欲望是藏不住的,总要出来透气一下。 沈言远的存在泄露之后,为了谢随云着想他不得不离开归一宗,离开谢随云身边。他告诉谢随云他要独自离开,并且拒绝谢随云要一起承担的提议,由此度过疯狂的一夜。 谢随云不会知道的是,倘若那天他就那么痛快地接受了沈言远的建议,沈言远那张平静的脸才会突然显露出狰狞和可怖。他几乎是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谢随云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沈言远一方面不想让谢随云受到伤害,一方面又要看到谢随云对他的在意,极为分裂的行为想法。 他话语轻柔,谢随云不知怎的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双手揽住他,尽全力安抚他:“你不会疯掉的,我一直在你身边。” 沈言远轻笑,再次俯身下去。 他知道,谢随云哪里也不会去,只会留在他身边。 两人一下子清闲下来,看得苏子卿都有些嫉妒,他偶尔会来找谢随云说说话,在沈言远相当不欢迎的目光下谈笑自如。有时连景晨也会和他一起来,不过他和沈言远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许僵硬。 沈言远懒得去想他怎么想的,目光一直放在谢随云身上。 连景晨犹豫好久,最终还是向沈言远道谢:“沈道友,多谢。” 沈言远斜觑他一眼,随即又放回谢随云身上:“不用谢,我的本意也不是救你。”揪出承济才是他的目的,连景晨不过是顺带的。 “我知道。”连景晨低头,“但还是要谢谢你,至少我不用在谎言中死去。” 沈言远不答话,两人之间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第208章 心神一直放在这边的苏子卿心里叹口气,对谢随云道:“谢师弟,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他起身拉着连景晨走出去。 苏子卿在路上欲言又止,他本想说些什么,回头却见连景晨神色平静,也许还有一丝轻松?苏子卿以为自己看错了。 连景晨不等他开口却感叹道:“总算说出来了。”他伸了个懒腰,脸上是如释重负,眼神也重新焕发光彩,轻松愉快,好像一下子挣脱了桎梏,无拘无束。 “你指给沈道友道谢这件事?”苏子卿问道。 连景晨点头:“对呀,之前一直在纠结,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苏子卿这会是真有点惊诧,他失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连景晨眨眨眼,狡黠一闪而过,“以为我会一直死犟着,我可没那么蠢。我以为他之前是对我好,可是这种好原来一直都是有目的的,他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我这具身体。伤心肯定是有的,毕竟我之前真切把他当做师尊来对待,现在真相大白,我又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也没必要为这事一直耗费心神了。” 他说起承济时,风轻云淡,只是用他来指代那个人,连名字都不愿意再提一下。 连景晨张开双臂,感受迎面扑来的风,舒舒服服打在他脸上,吹走一切烦心事。 他大笑:“修真岁月漫长,值得我去做的事多了去,我怎么可能就此停滞不前!” “是时候放下了。”他最后轻轻道。 苏子卿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恢复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连景晨破茧成蝶,更加沉稳却不失从前的纯真。他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意有多么欣慰。 连景晨勾住他脖颈笑嘻嘻道:“怎么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历练?”连景晨在看到苏子卿笑容时心中一动,不自觉就向他发出邀请,随后就醒悟过来他说了些什么。 苏子卿摇摇头:“不了,宗门内还需要我,我暂时不能离开。” 说不出是松口气还是失望,连景晨表示理解。 苏子卿却敏锐察觉到他好像有些失落,话锋一转:“不过,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可以去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 连景晨一下子精神起来:“那太好了!” 苏子卿笑意加深。 “对了,你大概什么时候离开,要不等参加完谢师弟和沈道友的结契仪式再走吧。”两人边走边聊,苏子卿道。 连景晨毫不思索就痛快答应:“也行。” 走远了几步,他突然反应过来,头猛转,不可思议:“你说什么?谢师弟和沈道友的结契仪式?” 苏子卿道:“你不知道吗,最近掌门他们就在准备这件事,谢师弟的父亲也来了,据说是沈道友想给谢师弟一个惊喜。” 连景晨崩溃:“我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是这种关系吗?”一连串追问。 原谅连景晨属实没看出来,只是觉得两人过分亲密,但听说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就给自己洗脑这种亲密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苏子卿有点嫌弃,扇子合拢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当然,人家在你面前晃了那么久你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刚刚沈道友的眼睛就差没长在谢师弟身上了。” 说着说着,他有些犹疑道:“我之前被沈道友针对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连景晨打哈哈:“哎呀,好朋友之间也是有占有欲的嘛,我以为沈道友就是看你不爽。” “傻子。”苏子卿骂了句,无奈摇摇头。 连景晨跳脚:“不许骂我!”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走远。 结契仪式这事沈言远是瞒着谢随云进行的,他先给谢家主去了信,又亲自找到掌门说了此事。 掌门听罢高兴道:“好啊,宗门内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喜事了,正好大家都高兴一下。”他大气道:“你尽管说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我们帮你安排。” 沈言远笑道:“多谢掌门。” 结契仪式需要见证人,谢家主已经内定其中一位,剩下一位掌门偷觑洛苍剑尊冷淡的脸色,试探道:“小师叔,不如这见证人,我来?” 洛苍剑尊放下茶杯,没理会他的话,直接对沈言远道:“我来当另一个见证人。”他的态度不容置疑,掌门没抢到这位置,一下子蔫下来。 沈言远点头:“那就拜托剑尊了。” 洛苍敛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希望你不会让他失望。”洛苍和他接触不多,但一眼也能看透沈言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偏执,占有欲强,对某些事情并没有清楚的界限,若不是谢随云看着,可能真的会犯下什么大错。 洛苍稍微提点了他一下,沈言远笑容不变:“剑尊多虑了。” 他永远都不会让阿云失望的。 沈言远为了准备聘礼,忍下心中不舍出了几次远门。沈家留下的所有都是聘礼的一部分,但沈言远犹觉不够,阿云应该值得这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所以他专程去了几个地方,甚至还打开了浮屠秘境,进去取了几件东西出来。 忘了说,溯在魔城一战之后彻底吸收够了力量,觉醒了本命天赋。上一代灵情花王的本命天赋是预言,溯的本命天赋却是与空间有关,能够穿过空间,这说明若是修为足够,沈言远甚至有可能回到前世那个地方。 第209章 溯本来还很高兴自己的天赋如此有用,但看见沈言远丝毫没有喜色的脸终究还是沉寂下来。 沈言远不觉得这个天赋有什么用,前世在他的记忆里已经逐渐淡忘,最多只是成为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沈言远绝不可能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因此溯的天赋现在对他而言算是鸡肋。 坞见到他们非常惊喜,沈言远和溯比他预计中还要早进来。溯赖在他怀里撒娇,坞许久没见过他,对他要多宠溺就有多宠溺,所有要求一应答应。 沈言远离开秘境之前,溯下意识要跟上去,沈言远垂眼看他:“不用了,你最近就先留在这里吧,等我事情办好后再来接你。” 养了这么多年,也算有些感情了,沈言远头也不回走掉,把欣喜的溯抛在脑后。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早晨醒来,沈言远已经穿戴好衣物站在床边,向谢随云伸出手:“阿云。”他笑得很高兴,谢随云隐隐有种预感。 两人牵手出去,谢随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父亲,掌门,师尊,苏师兄,他们齐齐等待在结契仪式前,微笑着,看沈言远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来。 谢随云偏头看沈言远,沈言远只是微笑。 他们在谢家主慈爱的目光和洛苍剑尊暗含欣慰的眼神下,面对彼此。 谢随云看着沈言远:“所以这就是你最近总是外出的原因?”他之前有所察觉,但没有过问,没想到今日沈言远会给他那么大一个惊喜。 心里有什么充盈起来,酸酸涩涩的,谢随云知道那是喜悦,这瞬间他很想冲动拥抱沈言远,把自己的心情全都告诉他。 沈言远先他一步拦住他:“那些话我想回去再听你说,现在我想先和你郑正式结契。” 巨大的结契仪式亮起,两人站在仪式的中间,灵光将他们的身影笼罩住,他们紧紧抓住彼此的手,郑重许下誓言。 “天道在上,生命起誓,我与谢随云/沈言远结成伴侣,死生契阔,永不分离。”两道声音交相辉映响彻天空,天空之上更为隐秘的地方,世界意识深处轰隆一声,证明两人的誓词已被天道见证,从此两人命运纠缠,永生永世,不得背弃。 金光降下,寓意世界的祝福。 礼成,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气氛热烈。 沈言远和谢随云牵着手,相视一笑。 再不分离。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